从老百姓到军人的跨越——记忆我的当兵第一天

愚人知愚

今年的2月23日，是我当兵45周年的纪念日，尽管几十年过去，但当兵第一天所经历的事情，仍然历历在目，记忆犹新，终生难忘。 1976年2月17日，我接到县征兵办发来的应征入伍通知，要求22日到县征兵处——县委党校，集中统一换装。接到通知书后，我们全家人都很高兴，只有我母亲在高兴之余，难掩依依不舍之意，毕竟我过年后才17岁，还是一个在校读书的孩子，眼看马上就要从军入伍离家远行，“儿行千里母担忧”的慈爱，难免要流露出来，泪水时不时地会挂在她的笑脸上…… 22日上午我领了装备，穿上崭新的绿军装，县人武部的政委简短训话后，就宣布放我们新兵半天假，要求在第二天早上六点前归队。在回家的路上，我精神抖擞，崭新的军装和我兴奋的神态，引来了不少羡慕的目光，那种自豪与骄傲全都写在脸上。23日凌晨四点多钟我就起床，快速洗漱完毕，吃了一碗妈妈亲手做的蛋炒饭，就背上背包拎起行李，告别父母，坐上我六叔的自行车，向县委党校疾驰。尽管六叔是负重蹬车，但他还不停地叮咛嘱咐我一路，都是“到部队要好好干，争取早点入党”之类的话，我似懂非懂的应答着。 准时六点，新兵集合，列队报数，首长训话，在宣布了乘车要求和注意事项后，开始分班依次登上敞篷军用大卡车，我六叔目送我登上军车，站在人群里不时地向我挥手，还叫我到部队后要及时写信回家，不要让家人担心，我噙着泪水，一直点着头……六点半钟，车队开拔，十辆解放牌军车排成一条长龙，浩浩荡荡地向南京进发。 那时，公路都是砂石路，颠簸且灰尘特多，尽管油布篷把我们盖得很严实，但还是四处漏风，可能都是小伙子，又处于亢奋期的缘故，大家一点没觉得冷。每辆车坐20人，我们都坐在各自的背包上，随车摇晃着。事后我才知道，与我们同坐一辆车的班长叫袁洪海，是上海下放在安徽阜阳的知青，75年当兵，在警卫连站岗，还是“学毛选积极分子”呢，77年底他坚决要求退伍，并随下放知青一起回沪安置了。袁班长坐在车箱后挡板处，负责管理全车20名新兵，他不时掀开后帘布，既看看外面的景色，也给车箱里带来一片光亮，让沉闷的气氛得到有效的调节和疏解。 时近中午，我们的运兵车队驶进了洪泽县的一座粮库内，带队的首长要求大家都下车，活动活动麻木的腿脚，自由活动十分钟后，新兵们便以班为单位盘坐在水泥大场上，几位老兵抬着几筐香喷喷的大饼，一人两块，不够还有，吃饱为止，粮站职工还抬来一大桶开水，分给每人半杯。两块大饼加半杯开水，这就是我当兵第一天第一顿的午饭，虽然简单了些，但也吃得饱饱的，午饭后稍事休息，车队又出发赶路。 下午大约二点多钟，昏睡的车箱里突然不知谁小声地叫了一声：“看呀，那不是山吗？”大家一下子全没了睡意，分别从前后帘布的缝隙往外看，都想看看山是什么样子。因为平原长大的孩子从未见过山是何等尊容。袁班长为满足大家的好奇心，干脆把后帘布解掉，让大家看个够。其实，我们当时所见的“山”，只是安徽天长一带的丘陵小包嶺而已，即使如此也把大家兴奋了好一会。四点多钟，车队驶上南京长江大桥，袁班长安排大家轮流趴到后挡板处，近距离看看只在照片上见过的长江大桥，我真的被雄伟的大桥给镇住了，尤其是雄伟的桥头堡，工农兵和三面红旗的雕像，如此壮观，令人激动赞叹不已，大半天坐车的疲劳一冲而散，就连晕车的人也活跃起来，大家看着飞龙似的南京长江大桥和宽阔的长江，以及不太繁华的街景，像发现新大陆似的，你一言他一语，一惊一乍地叫着自己看到的新鲜物样，如带辫子的电车、超长公共汽车、高楼大厦、古代城墙等等，一直在车箱里此起彼伏热烈地议论着、争论着，袁班长则一脸笑意，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我们孩子般的亢奋，很是理解与享受。 大约五点钟，车队驶出南京太平门，沿着古城墙边上一条不宽的柏油路，缓慢地爬坡驶进了树林茂密的紫金山南麓深处。当车队驶入军营大门时，部队的干部战士列队欢迎，锣鼓声、口号声响成一片，军营的火热与战友的情谊扑面而来，让人热血沸腾，激动不已……在锣鼓声中，车队徐徐驶进新兵连训练基地。所谓的新兵连住地，其实就是部队的大礼堂，床铺则是稻草地铺。下车后，大家在班长的带领指挥下，立刻在稻草上铺床叠被整理内务，一个班相对独立一块地盘，不一会二百多人的地铺全部弄好，虽然被子还没叠得有棱有角的，但一字排开，倒也是蛮壮观的一道风景呢。 六点半新兵连开饭，晚饭供应的是肉丝面，炊事班的老兵抬来几只装有面条的不锈钢大桶，等距离地放在篮球场上，可能是真的饿了，也可能是肉丝面的香味诱惑，还有可能是新兵不懂规矩，一声“开饭”令下，新兵们便蜂拥而上，争先恐后，阜宁的一名新兵棉帽一下子就被挤掉进了桶里，真的是可惜了那桶香喷喷的肉丝面，也弄脏了那顶崭新的军帽，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场面一时十分尴尬…… 晚饭后，新兵连在灯光球场上集中讲评，连长张允山用标准的军人姿势走上前台，并向大家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用带有山东口音的普通话，对一天来的整个情况进行了简要点评，然后各班带回。大家坐在地铺上，又开了个简短的班务会，袁班长着重强调了时间观念和纪律性，然后就开始洗漱，准备睡觉，九点熄灯哨子响起，礼堂的大灯全部熄灭，我们便渐渐地进入了梦乡，第一次睡在真儿八经的军营里，在梦乡里美美的设想与勾勒着各自理想的军旅生涯…… 人的一生必然要经历过许多事情，肯定会有过许许多多的第一次、第一天，然而真正能印刻在脑海里、牢记在心坎上的其实并不多。1976年2月23日是我当兵的第一天，早上我还在苏北家乡，只是一个穿着新军装的学生孩子，到了晚上就成了一名身在军营之中必须独立面对一切的坚强军人，当兵第一天所经历的事情，虽然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却令我刻骨铭心！因为这一天，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质”的飞跃，是人生角色的最重要的升华，是由一个青年学生向一名合格军人转变的第一步，也是我由一个懵懂孩子向成熟人生跨越的第一步，更是我想往军营、跨入军营、感受军营、奉献军营的开始之日！ 所以，我对当兵第一天有着特殊的情结与感悟，记忆永存，永不忘怀！ 为纪念当兵45周年而作 2021.5.5于滨海1 保存了45周年的《入伍通知书》，见证了我的成长历程，此件够得上文物级别了。《入伍通知书》的落款里还有一个错字呢，“征兵”打印成“征集”了，打字员、校对员和相关负责人的工作不认真，留下了永久的羞耻。或许当时发现了错字，但已经批量油印，作废重印太过浪费，抱着大家不会注意落款里的字，只要眉头和公盖不错就行的侥幸心理，蒙混一下也无伤大雅。这样，反而给后人留下了谈资笑料，蛮好！ 新兵连里稚嫩的“新兵蛋子”。 新兵连的严格训练，是塑造合格军人形象的第一步，一切从一招一式练起。 投弹必须达到“远、准、快”的要求，反复规范练习是必须的。 军人笔挺的站姿，是这样练出来的。， 双脚立正的角度也分毫不差，这也是新兵的必修课。 踢腿的高度也是有讲究的，必须符合规范要求。 新兵连开饭了！二百多人在一起吃饭，绝对是“小猪抢食”的感觉，尽管没什么好吃的，但是顿顿都吃得津津有味！ 军人站有站像、坐有坐像，就连被子也必须上规矩，叠成“豆腐块”，是每天早上的规定科目，一丝不苟，毫不马虎。 结束了新兵连集训，过上了“好日子”。在老兵的带领下，周日游览中山陵，留下了开心一笑的瞬间定格。 星期天游览南京天文台，请班长给我拍个纪念照。 尽管脱下军装已经几十年，但是每到“八一”建军节，当过兵的人还是有再穿绿军装的冲动，“一朝当过兵，终身是军人”，这就是一个老兵的情结与胸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