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b>展素挥毫书日月,裁云剪雨润春秋</b></p><p>浩浩乾坤生众灵,茫茫尘世觅仙踪。</p><p>重重迷雾送秋雁,漫漫征途伴远鸿。</p><p>隐隐天边霞色动,微微耳畔乐声鸣。</p><p>梦中美景中虚幻,海市蜃楼总难登。</p><p>山川处处留人迹,江汉迢迢船竞行。</p><p>文海依依乐缔缘,翰林默默喜传情。</p><p>不为求字字值千金,岂为朝朝享盛名。</p><p>写日写星写岁月,炼肝炼胆练心胸。</p> <p>这首诗是1990年中国书画函授大学毕业作品的内容,当时毕业作品要求书写自己所作的诗词,我想了好长时间,打算写一写自己学书的初衷,有了这个主题,就是遣词造句,反复推敲,像写字一样一丝不苟,终于写成了,虽然算不上精彩,但也词能达意,给自己学书的追求定了一个调。这幅作品参加了当年在陕西省美术家画廊(西安市东大街)举办的毕业生优秀作品展,当时兴平参加学习的同行不少,书法入选的只有两人,我就是其中之一。</p> <p>说起与书法结缘,纯属偶然,1981年,我考入陕西师范大学化学系,在师大就读四年,1985年毕业分入兴平县南郊中学当了一名中学化学教师。在师大学习期间,刚入校不久,班上要办一起笔报,就是用毛笔将文字内容抄写在白纸上,再放在一起整体装饰,拿现在话来说,就是搞班级文化建设。我们宿舍的七个同学以前都没有办过,对写毛笔字也都没有信心,有人提议,每个人写一小片,看看谁写的好,结果我被选中了,那一期笔报上的字,大部分都是我写的了。后来,我又被要求给教室里写了几个条幅,是在道林纸上写的,写好以后,对四周进行装饰,就是用棉纱蘸上广告色给另一张白纸上打出一些图案来,然后将这些有图案的纸裁好给写好的字粘上边。现在想起来,那些图案挺好看的,因为棉纱是软的,反复使用,打在纸上的形状千变万化,装饰以后,贴在教室里,你还别说,像那么回事。</p><p><br></p> <p>我的书法“天赋“很快被我们教哲学的赵世庆老师发现,通过问同学,知道教室里这些杰作都出自我的手,就利用课余时间找到我给我以鼓励,还邀请我到他家里去做客,赵老师是湖南人,非常有才,学识渊博,善作国画,尤其那虾画的活灵活现,颇得白石老人的意趣。赵老师称赞我,说我有天赋,是一个学书法的材料,在赵老师的鼓励下,我买来字帖,毛笔,墨汁,找一些废报开始纸练习书法。那时候我们上大学不要学费,只交少量的书本费,每个月还由生活委员发给我们22块5毛钱的菜票,30斤饭票,饭票分杂粮和细粮(当然了,那些饭菜票是国家给的,经生活委员的手发给我们而已),这些饭票菜票基本就够吃了。有些同学家里情况好一些,每月还另外给孩子一些钱,最多的一个月给30块呢。因为吃饭基本上不用家里另外给钱,家里偶尔给的一些钱攒下来就购置“文房四宝“了。尽管条件很艰苦,自己学习书法却一直没有放弃,开始是漫无目的的学习,进步很慢,进步慢也坚持着。</p><p>学校要和西安美院搞一次师生联合书画展,赵老师也让我写一幅,我写了好多遍,当时写了“风流千载”四个字,赵老师将我写的字与其他老师的一些书法作品拿到师大一个了不起的人那里,这个人就是陕西师大书画研究会会长卫俊秀先生。过了几天,赵老师给我说,卫老对我的字很欣赏,并说有机会介绍我去拜见卫老。现在想来,我当时书法还没入门,要说功力,自然薄弱的不值一提,也就是仿着当时能见到的一些书法凭自己的感觉去写了,学的还不像。赵老师能说卫老在那一堆字中看中我的字,并说待以时日,当会有成就,我想,卫老所看到的一定不是我的字写得多么好,而是我写的字中天然的成分,那种没受过训练时与生俱来的东西。</p> <p>终于有一天,赵老师带着我去拜访卫老,说是斗室,当不为过,一个带套间的房子,当时师母还没来师大。卫老穿着白布衣,黑裤子,瘦瘦的,个子看来不高,(卫老年轻时个子并不小,一米七以上,这是后来才知道的)背稍稍有点驼,但不严重,目光很清澈长长的眉毛,喉结处有一颗痣(后来熟了,卫老曾开玩笑的对我说那颗痣叫王侯痣,当然了,卫老一生,始终是一介布衣,没有成为王侯,但其书法成就却得到社会上广泛的认可,他是在自己的书法王国里为王为侯),浓浓的山西口音。靠窗户有一张稍大一点的办公桌,上面铺着毛毡,陈列着笔墨纸砚。上面还放着一些书籍、书信,经赵老师介绍,我认识了卫老,一个对我一生有着很大影响的老人。要说老,卫老这个时候真还算不上老,也就七十出头,在师大图书馆工作。老人的字在前面学校搞书画展时见过,那是在师大图书馆搞的展览,师大真是藏龙卧虎,能人辈出的地方,书画方面也不例外,展厅里作品琳琅满目,流派纷呈。书法真行草隶篆各种字体都有,国画工笔写意花鸟人物山水齐备,参观展览,是一次视觉的盛宴。我也是在那个展厅第一次看到卫俊秀先生(后来一直称卫老)的字。图书馆一进门左手那面墙上展出的一些书法作品,用笔连绵起伏,刚柔并济,龙蛇盘绕,浑然天成,虽然那字大多不认识,但那精气神足以摄住我的灵魂,我看呆了,心想,字还可以写成这样。后来听人说,卫老是当代在全国都很有影响的书法家,就盼着若有机会一定得拜访卫老,聆听教诲。现在真见到卫老了,说话不多但就此算认了门了,此后三年,(我是1982年,大二才认识卫老的),在校期间,我经常去卫老的斗室向老人家请教,记得我开始时临过柳公权玄秘塔、还有裴休的一本什么字帖,现在记不清了,都不是很适合,后来选了颜真卿的麻姑仙坛记,觉得比较喜欢,每隔一段时间就将练的字带着向卫老求教。刚开始临帖,不得要领,卫老耐心的给我讲楷书的要领,教我写楷体字要做到平正均匀紧凑大方。比如说到均匀,一个書字如果有八个横,八个横间距离基本相等。当然,这是因为我初学,便于理解,才这样讲给我的。再后来的学习中,又慢慢理解到,法与变的关系,做到,平正不呆,均匀不板,紧凑不拘,大方不散;再后来,我慢慢从各种书法美学要素互相交织、甚至冲击下去领会书法的精神。写行书,临过王羲之的兰亭序圣教序、,颜真卿祭侄文稿、争座位帖,张长史笔法十二意,米芾苕溪贴、蜀素贴、苏轼寒食帖,黄庭坚松风阁、文征明书西苑诗十首等行书。在与卫老相处的日子,我了解到书法与姊妹艺术的关系,如建筑动态中不失稳健,音乐流淌的旋律中蕴含着抑扬;我了解到书法的气质,如王羲之的君子气、黄庭坚的烈丈夫气、颜鲁公的忠义之气、傅山的叛逆不屈之气。我有时也模仿卫老写一些以圆笔为主连绵不断的字让卫老帮我看,在字的转折处,卫老一再告诫我,转折不能急,就像自行车转弯,太急则容易摔倒,并建议我写一写隶书,可以减少字的浮躁之气,使用笔更沉稳一些。师大上学期间乃至毕业以后,每隔一段时间,我都会向卫老去求教。卫老对书法执着的精神感动着我,卫老的书法作品中,有两副是写过多次的,一个是“抱道不曲,拥书自雄”,一个是”心如铁石要长久,气吞云梦略从容”,从这两幅字的内容,我们可以感受到卫老作书做人的思想与胸怀。</p><p><br></p> <p>我曾经在今日头条里收到这样一个提问:书法的核心是什么?我是这样回答的:书法的核心其实并不是“法”。法是用来塑造形的,就像人的筋骨血肉塑造了人的肉身。活着的人因为有灵魂,所以肉身便有了生机,有了情感,便可以活动,或站如松,或坐如钟,或动如风。死人也有肉身,但已经没有了灵魂,任凭把他摆成各种姿势,照样没有生机。因此书法的法,只是给书法的灵魂做一个躯壳而已,如果灵魂离去,再张牙舞爪的书法也便没了神采。而书法的灵魂到底在哪儿,这便是一个最抽象最难回答的问题,灵魂依附于躯壳,但躯壳并不是灵魂。我四处寻找,历尽几十个春夏秋冬,看过了山山水水,看过了古藤绕树、看过了兔子搏鹰、看过了风起云涌、看过了雪压红梅,看过了风撼翠竹,我经历了千难万险、我经历了坎坎坷坷,我经历了大喜大悲,我突然顿悟,书法的神在大自然中,在书写者的心中,借助书法的躯壳,注入自然中的灵气,灌以书写者的情绪。有了神,躯壳不在孤寂,那字便有了生命。我想这便是书法的核心!因此,我认为书法最妙处就在于一个”神”字,而神生于博学,生于留心,生于情感,好的书法能知法而不为法所囿,游刃于法而生出自然之象,直抒书者情怀。苏东坡云:退笔如山未足珍,读书万卷始通神,这里强调作书要有学识,否则只能算是书匠。</p><p><br></p> <p>学书法是一种内心的修行,而且是一种没有止境的行程。在学书的道路上,要能耐得住寂寞,受得了孤独。要能入进去,把尘世的喧嚣抛到九霄云外。呼吸配合着运笔的节奏,时短时长;心跳伴随着笔尖的旋律,时快时慢。眼观口诵心记手摹,察之者贵精,拟之者贵似。学书的过程,是一种对传统的继承过程,也就是学法的过程,通过不断反复练习,加之阅读一些相关的理论,慢慢的认识规矩。学书的过程中可能进步很慢,甚至会出现倒退,这都是正常的现象。特别是刚一开始的起步阶段,天然之逐渐消逝,规矩之尚未形成,就像倒毛的鸡,既没有刚出壳时那种毛茸茸的小可爱的感觉,也没有长成雄鸡以后那种高冠利爪锦毛翘尾之威武,这个时候,就是最难看的时候。随着学习的深入,规矩逐渐建立,就像小公鸡的羽翼逐渐丰满,较之刚出壳时的天真烂漫,多了几分成熟的稳重之美,举手投足得体,喜怒哀乐适时。但这时的书法并没有进入自由王国,因为还没有自己的书法思想,只是在前人铺好的路上能够泰然前行甚至奔跑而不摔跤,但不敢越雷池一步,好多人停留在这一步,看到了先人及其他今人所看到的风景,然后怡然自得的向人夸耀自己看到的风景有多么多么的好,这岂不是一件很滑稽的事吗?这就是我所认为的学习古法就是在给自己的书法塑造一个形体,并没有赋予它灵魂,如果你真的研究某位历代先贤的书法,想给自己的书法赋予这位先贤的灵魂,你非得有一种穿越时空的本领不可。先贤的书法在书写时融进了他所处时代的特征,融入了先贤的学问,融入了显先贤对大自然的领悟,因此要学他的字,便也同时要研究他的人,研究他那个时代。当然了我主张学习前人也好、学习今人也好,只不过通过学习去提高自己的用笔施墨结字谋篇等方面表现力,最终得写出自己的字来,得能够用自己的书法语言去表达自己的审美思想,或者宣泄自己的情绪。</p><p><br></p> <p>当今的书坛,有些人以书法为职业,笔成冢,墨成池,追赶羲之和献之,颜柳欧赵嫌过时,苏黄米蔡也不齿,南朝墓志北碑文,空耗时日嫌丢人。专门在那些犄角旮旯找一些非主流的东西作为主攻的方向。于是怪相层出不穷,一些所谓的新思维,新理念,新流派以其惊世骇俗的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令人眼睛应接不暇。这些非主流怪异的“书法”之所以可以吸引人的眼球,在于它们具有鲜明的,奇特的个性特征,就像长着三只眼的人比只有两只眼的人更容易引人瞩目。一方面,是这些背离主流传统,另辟蹊径的新派书法“明星”在书法的舞台上搔首弄姿;另一方面是一些卫道士,读圣贤书,写圣贤字的芸芸众生,泯灭自己的天性,误将他乡作故乡,其中有一些人,可以将古人的字写得很像,几可乱真,然终究是在步他人后尘,在虚幻的陶醉中迷失了自我。也许有人会说,你一会儿批评离经叛道,一会儿又褒贬恪守古法,还让写字的人活不?其实在以上两者之间还有另一条路,尊古人的法,写自己的字,通晓传统,穿越时空,用笔墨构建自己的王国,把自己看到的想到的美的要素镶进王国的大厦里,你的眼界有多宽,你的大厦就有多宽,你的想象力有多丰富,你的大厦就有多堂皇。写字几十年,也许自己离那理想的王国距离尚远,但我始终是将学来的东西拆开当作原料去塑造自己的作品的,既没有成为长着三只眼的人,也没有成为下真迹三等的书奴。</p><p><br></p> <p>书为心画,书画同源,学习书法一段时间以后,我开始兼习国画。在兴平书画圈,一些前辈画家对我影响很大,看他们作画,山水花鸟人物、工笔写意各占所长,充满着生活的气息,很是让人喜爱。因为爱,也就开始自己慢慢琢磨,偷偷地学,从一个写字的转向画画,优势是用笔,劣势还是用笔。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长期写字,用笔以中锋为主,画画时善用中锋,而作画时除中锋之外,侧锋、逆锋,皴擦都是常用的笔法。再则,写字对墨色要求较为固定,不强调墨分五彩的感觉,而国画对焦重浓淡清的层次感却很看重,因此一个长期写字的人转学国画,还得再过用笔用墨关,同时还要讲究对物象造型的把握,整篇构图的和谐出新出奇,更深层次的要给画赋予故事情节,有了故事,画就生动了,就有了灵魂。我学画主要学花鸟画。开始启蒙于兴平老一辈画家如庞显文、严明星、刘智懐,贾彦亭等先生,也受益于同辈任骧等先生。后来有了电脑,从网上学习就成了主要的学习手段。先后学习过八大山人、张大千、齐白石、苏保祯、徐湛、潘天寿、李苦禅、李可染、王雪涛等先生的画,虽然仅得皮毛,但乐此不疲,对于作画,在构图上我喜欢阔能走马、密不透风的风格。我喜画牡丹,在构图上追求饱满,追求那种繁花似锦的感觉。</p><p><br></p> <p>这些年参加了一些展览,也获过一些奖,甚至在欧洲和国内举办过两次个人书画展览,还有作品被制成邮票、明信片,受到广泛注,这些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自己从学书开始,中途 又迷恋上国画,使自己在工作之余精神有所寄托。学书作画的过程,不仅是将笔墨倾泻于纸上去完成一件作品,更重要的是,在这个过程中去不断纠正自我、完善自我,使自己的心理不断强大,最终使自己从一个必然王国走向一个自由王国,实现自我的升华。</p><p>窦文海 2021年5月6日星期四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