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钱币看历史（下篇，民国时期）

沈亭

图一

民国铜元，大多是所谓“双旗”，即正面两旗交叉，文字曰：中华民国，开国纪念币。背面币值十文，字体有揩书，隶书，环周有英文，缠枝叶等不同版别。

双旗铜元略多于清朝“龙”铜元，为存世最多的铜元。

中华民国国号，“中华”是孙中山先生在日本成立同盟会时提出政治纲领：“驱除鞑虏，恢复中华”，举起反清大旗。但也有人说，甲午战争，日本也是打出这口号，表示不承认满清是中华。而更早是朱元璋造反时提出的口号，意为驱除蒙古鞑子。西方称蒙古族为鞑靼，鞑子。

“民国”之意是以民为本之国体，“三民主义”也是孙中山提出的。中华民国，简称中国，也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简称。

民国铜元还有湖北军政府造大“汉”币，四川军政府造等。

以双旗为图案的还有山西背“壹枚”，河南双旗背十文和嘉禾绕花星（还造了些当五十文，当百文，当五百文大钱，当二十文各省都造些，不多）。

湖南双旗背嘉禾背花草，江西“壬子”背九星”，等多种，各省仍自造，包括新疆西藏，版别极复杂。

图二

交叉双旗，左面的（铜板上），辛亥革命首义旗，黑代表铁，红代表血，故名“铁血旗”，内圈九星外圈九星，又名十八星旗。

由湖北新军“共进会”成员孙武设计，就是在汉口俄租界试制炸弹不慎爆炸的那位，辛亥革命由此提前爆发。胜利后作为湖北军政府旗帜。后定为中华民国（北洋政府时期）陆军旗。

双旗右面那面，中华民国（北洋政府时期）“五色旗”，定为国旗。五色代表五族共和：红~汉，黄~满，兰~蒙，白~回，黑~藏。

那么再看，袁世凯称帝，改国旗，五色还是五色，但图案大变（见后）。

伪满州国，整体黄旗，五色变四色挤中间很小，表示满族最大。

汪精卫伪政府，五色还是五色，中间加火焰和“建国和平”四字。

黄色龙旗为清朝国旗，三角形黄龙旗为清朝海军旗。

蒋介石国民党政府，青天白日满地红是国旗，光青天白日是海军旗。

图三

袁大头，俗称“大头”，民国发行最多的银元，也是存世最多的银元。有说发行四亿个。各造币厂按统一标准式样制，故有细微差别，如粗发，大耳，O版等，较少。有雕模师签名的是珍稀币。

计有三年，八年，九年，十年，四版。其中八年较少，九年次少。如有其他年份则臆造品，假的。

袁世凯以天津小站练兵起家，组建北洋新军，聘请德国教练，装备德国先进武器（当时德国有世界领先的武器，如马克沁机枪，克虏伯大饱等。甲午海战前，李鸿章就大量定购）。练就了一支战斗力较强的现代化军队。并担任清朝后期内阁总理大臣，权倾一时。

图四

孙中山开国纪念币，头象较小，俗称“小头”。发行量巨，略少于“大头”。

版别有民国元年南京版，孙中山在南京成立中华民国临时政府时所制，很少。绝大多数为民国十四年孙中山逝世后由天津造币总厂所造。版别有细微差别，背花星多为六角星，五角星者很少。

图五

共和纪念币，是纪念民国元年，北洋军阀与南方孙中山建立的临时政府达成共和，逼清庭退位，选袁世凯为中华民国临时总统。

湖南“三”字铜币，是纪念湖南省通过省宪法。三个一，指民国十一年一月一日。有“三”字银元。

当时形势是，孙中山在南京成立中华民国临时政府，而北方清庭还在。袁世凯掌握清朝精锐北洋新军，牌就捏在袁世凯手里：保皇清朝则清朝存，倒向革命则清朝亡。

孙中山审时度势，革命杂牌军如以北洋正规军对抗，是打不过的。于是寻求与袁世凯合作。表示袁如能逼迫清帝退位，则自己辞去民国临时总统之位，推举袁为临时总统候选人。

袁接受合作，即南北共和。以袁为首议就诏书，成功逼清帝宣统退位，实现了中国历史上少有的和平的改朝換代。

图六

隆裕太后代表幼年宣统帝溥仪签署退位诏书，清朝亡。

诏书措词还写得很通情达理的，“……今全国人民心里多倾向共和……人心所向，天命可知，予亦何忍于一姓之尊荣拂兆民之好恶……特率皇帝将统治权公诸全国定为共和立宪国体……。

作为契约，袁世凯方也作出承诺，皇族人员仍住紫禁城，每年提供生活费白银多少两等。要到民国廿四年，军阀冯玉祥进驻北京，违反契约，派部将鹿钟麟将皇族成员赶出紫禁城。当然用革命精神解释，是革命不彻底。

而溥仪也违反契约，一度配合张勋，复避清朝。

隆裕太后，做了廿年皇后，三年太后。做皇后是慈禧指婚（妹之女儿），一直不受光绪待见，形同路人。这皇后做得太蹩屈了，皇帝皇后，也有皇家的不如意。不料最后，清朝断送在她手里。但也可说发了一次光，然后很快熄灭，第二年就死了，不过北洋政府还是给予了高规格葬礼。

图七

民国四年，袁世凯在一些人豉动下，全国各阶层请愿，各省议会投票一致赞同袁称帝，演出了一出称帝（做皇帝）闹剧。举行登基仪式，定国号“中华帝国”，年号“洪宪”。

该中华帝国银币，并非发行币。中华帝国寿命只有83天，哪有时间发行银币？但该币制作精良，背飞龙长有昆虫翅膀，绝非民间伪造，被认定造币厂戏作（开玩笑），属于著名珍稀币。

袁称帝后，南方各省立即纷纷宣布独立，并组织军队讨伐。袁在悔病交加中哀叹“人心大变，人心大变”，不久便一命呜乎了。

虽然袁世凯称的帝是君主立宪的帝，仿效英，日等体制，非恢复前朝皇帝。但己建立中华民国共和体制，这无疑是倒退，必然遭到讨伐，短命是必然的。

袁死后，副总统，辛亥革命实际领导人黎元洪接任总统。黎元洪是公开反对袁称帝，并隐居不出不参与朝政。但接任总统后给予袁高规格葬礼，总统待遇。

黎元洪是被贬损最严重的民国历史人物，简直说成反面角色。如辛亥革命开始，吓得躱床底下，被义军士兵从床底下拖出来，逼上梁山当头。

民国历史人物纪念币，有黎元洪，徐世昌，段琪瑞，曹锟，张作霖，程德全，唐继尧等，非流通币，制额少。

图八

民国十八年，委托美，英，日，意，奥，五国设计了这种帆船币，也算竞标吧。正面孙中山大侧面像，背三帆船航行于海上，共七种版别，均细微差异。由浙江造币厂试制了各若干套。然后均不採用，民国廿二年大量生产的是两帆船。不言而喻，这种三帆船试制品，自然成了珍稀币。

图九

民国廿二年，廿三年，正式大量发行了孙中山两帆币，称之为“船洋”，由后起之秀上海造币厂制造，存世多。我小时侯在外婆家灶边间破抽屉里有几枚，印象深刻。

两帆币先前（廿一年）也有试制品，三海鸟在天上飞（图八左），称之为“上三鸟”。当时已有日本飞机轰炸上海（应是航空母舰上舰载机），上海民众反映，上三鸟象日本飞机轰炸，因而改“下三鸟”，海鸟在海面飞，加旭日东升。

民国廿一年，国民政府请美国金融家甘末尔来中国，改革币制，甘末尔认为应实行金本位，顾名思意是用黄金为准备金，任何币可兑換黄金。目的是取信于民。并由美国费城造币厂试制了在“下三鸟”基础上，上加“金本位币壹元”银币样币。金本位币不是直接金币，可兑换黄金的意思。最终由于我国黄金储备不丰而未实行。

上三鸟，下三鸟，金本位币，属试制品均珍稀。

图十

后袁世凯时期，各路军阀为争权夺利，不遵守共和了，打得不可开交。所谓“无量头颅无量血，可怜购得假共和”。北洋政府学民主宪政，忘了学一条，军队国家化，对外不对内，军阀仍拥兵自重之故。有人把这时期比作春秋战国，虽混战不断，但在学术方面，新闻管制，言论自由方面还是比较宽松自由的，出了不少学术大家。还一度派徐树铮收复了外蒙古。抗战后又丢失。

孙中山在广州再次成立以国民党为主体的中华民国政府，准备北伐。孙中山逝世后，于民国十五年，由蒋介石任北伐军总司令开始北伐，十六年迁国民政府于南京，十七年基本击败除东北外的所有“北佬”（北方军阀）。东北张学良部易帜，宣布归顺民国，至此统一全国。

蒋介石的职务是国民党中央执委会主席（蒋委员长），国民政府总统，国民军总司令，军事委员会主席，集党，政，军大权于一身，实现了一个政党，一个领袖，尊孙中山为国父。

不过民国二十五年五月五日，国民党中央在南京召开首届国民参政会议，公布宪法草案。并定于十一月十二日再召开国民大会，正式制定宪法。还造了宪政纪念币，白铜材质，正面蒋委员长正面像，背古布，准备分发给参议员作纪念（这个金额小，大约不算贿选）。但由于对日抗战而延期，十年后至1946年抗战胜利后才举行，通过选举，蒋当选总统。

造币除纸币外，小头银元，帆船银元，继续造。民国廿五年开始实行法币政策，以纸币为法定货币，准备逐渐废止用银。但考虑国人用银元已久，要有过渡期，委托美国旧金山造币厂，造了一批缩小版的孙像银币，币值仍壹元，背图案为古布币，总铸额不详。有几批运来国内，因是否发行举旗不定而消毁，最后一批运至香港，由于中日开战，港口堵塞未能上岸而重返美国，十七年后（1953年）运至国民党台湾。

而缩小版的古布铜元，正面国民党党徽（青天白日之十二角星），制作精良，有批量发行，先在上海造币厂造，国民政府迁重庆后重庆继续造。

其实此时开始，币制政策己开始坏了，你搞缩小版，明摆着偷工减料，如何能取信于民？当然，如大量发行，又是劣币淘汰良币，大银元会退出流通领域。但与国际不接轨了。

图十一

民国纸币，民国初至民国廿五年，四大银行：中国银行，中央银行，交通银行，农民银行，发行量大。各省地方银行也有发行，量小。其特点，无一例外都印着“凭票即付国币x元。国币指银元。看来银元为本位是比较靠得住的，不会造成激烈通货膨胀，相对稳定。

金属货币是第一信用货币，即使强行作废了，其材质本身具有价值，发行成本高，难以大量超发，通货澎涨率不高，故较长时间内相对稳是。

图十二

民国廿五年，实行法币政策。所谓“法币”是指以纸币为法定货币，准备废止用银为货币，即废止银元。一张纸何来信用？所以民国廿四年前纸币上有“凭票即付国币x元，这张标着一元的纸可随时兑换一个银元，那么这张纸仍有信用的。而废止银元就失去本位了，这“一元”啥意思？

而民国廿五年纸币上，这行字没有了。并规定中国，中央，交通，农民，银行发行的纸币为法定货币。银币收归国有（以纸币一元兑银元一元回收，不再作货币流通）。有统计，这次“白银国有”，政府取得白银三亿元以上，并移存国外，作为外汇准备金。

纸币为本位了，纸币没什么成本，为大量超发创造了条件。如坚持不超发，也能维持相对稳定，但做不到。自然通货澎涨是钱生钱，存贷款利息，做金融投资，理财，抄股票抄期货炒房价，均是钱生钱，印钞票解决，社会财富并未增加，仅增长了物价。

法币开始发行时信誓旦旦，规定法币一元等于英镑一先令二便士半，可兑外汇。后买卖外汇被限止，从此法币既不能兑银元，也不能兑外汇。成了一种纯纸币本位。但经济学家认为，这是一种最先进的制度。

纸币成本低，可以超发，钞票发多了，必然引起通货膨胀。老百姓觉得一元钞票，不及以前一元银元的购买力了，钞票不够用了。政府的对策是，加大钞票面值再发，涨工资，总够用了吧。但此为恶性循环，每加大一次面值，会引起物价新一轮上涨。加大钞票面值是通货膨涨最直接标志。

图十三

民国初期，可兑换银元的钞票，最大面值是十元。民国廿五年后实行法币共十三年，初期还算稳定，后期不行了，钱越发越多，面值越印越大，出现一百元，一千元，一万元。

民间怨声载道，货币，归根到底是信用问题，信用崩蹋，通货膨涨不可避免。

由于物价上涨过快，有段时间，工资是讲多少米的。如每月一担米，那么不管是几千几万元，只要够我买一担米.。“米本位”，很好的办法。

图十四

金元券。

民国三十七年，政府又出新招，发行金圆券。金圆券顾名思义是以黄金作准备金，发行时说金圆券一元含金0.22217厘，但又没说可兑换，空口说白话。发行前政府还做下姿态，抛售黄金，以证明黄金有的是。但民间不信，认为政府没有多少黄金，所以一开始就没信誉了。

果然一发行就180度变脸，强制资本家和民众限期以金圆券換黄金，逾期私藏黄金为非法，轻者没收，重者枪毙。

同时规定，金圆券一元折合法币200万元回收法币，法币又非法了。金圆券的膨胀速度比法币还快，发行仅15天，汉口，重庆，广州，物价分別上涨了21%，40%，83%。后来上海物价一天几涨。不得不走法币老路，加大面值。单张五百万元，一千万元。新疆有张陆千万元（可能是法币）印着，折合金圆券一百元。最高纪录也是新疆陆拾亿元（可能伪造但印制精良，到底是法币还是金圆券，已发行金圆券怎么还写折合金圆券？）。

有个故事最能说明问题：民国十九年，四川宜宾办自来水厂，筹集到银元13万个，作专项资金存银行里，后因故迟迟未办成。后去取已规定不能取银元，只能取了200万法币转存。到发行金圆券时再去取，換算后加利息，可取金圆券一元（废纸一张），那么这13万银元哪里去了？

到民国卅八年（1949年），金圆券共发行130亿，物价飞涨60万倍，上海一石米要4亿多金圆券。

民国卅七年（1948年），蒋经国在上海“打老虎”，抓了一批囤积物资哄抬物价的投机奸商，还枪毙一个，试图强压物价。由于抓了上海滩大亨杜月笙儿子，杜月笙不动声色，只是举报了“杨子公司”孔令凯也有违法行为，看你抓不抓。这样，打老虎就打到自己人头上了。孔令凱求助姨妈宋美龄，结果小蒋被老蒋训斥一顿，“打老虎”就到此为止了。

图十五

1949年，即使平常买卖，也要大捆钞票，以至钞票用车拉。也标志着国民党气数已尽了。

图十六

民国最后的钞票，银圆券。

1949年7月，国民党政府流亡广州，忽然又想起银元来了，宣布废止金圆券，发行银圆券，可按面值兑換银元，如银元不够可兑黄金（空话）。民间现有银元可等值流通。

当时国民党治下只有西南几个省，开了少量几个兑换点，也只兑換金圆券吧。共产党政府宣布，不承认不收兑华南西南地区的“伪币”银圆券。银圆券是民国时期最后也是最短命的货币，不足半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据说国民党政府败退台湾时，运去黄金400万两（约200吨），大量白银和银币和后来美国运去的。还有大量故宮文物，所以台湾也造故宫博物院，孙殿英从慈禧墓中盗得的珍宝，除了流失的，大多在那里。

图十七

小姑娘，工资很高啊。店里做生意，钞票是不数张的，数刀。

图十八

发工资，是桩力气活。裤袋已不适应，塞不下。

图十九

买东西，要这样子的。黄包车费，拿出一半吧。

图二十

银行，倒是增加了就业岗位。

刚解放时，听镇上老人说，有几个月时间，新中国第一套人民币还未发行，国民党钞票已作废时，商店买卖是以物换物的，主要是米，如几两米或黄豆换多少豆腐等和其他商品。另外是仁和油坊的筹棒也是很弹硬的，可兑取菜油，故各商店也接受。

解放后第一套人民币各种面值共60张，为适应金圆券大面值，最小面值壹佰元，即一分，可买一粒大棒糖（有伍十元，即半分）。再大是壹仟元，壹萬元等。要到53年第二套人民币才元，角，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