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驯马</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看着牧场上东蹦西跶的马驹,格鲁禁不住又皱起了眉头。</p><p class="ql-block">该驯了,再拖下去驯起来就难了。到时若是驯不好,说不定哪天就跑出去成野马了。格鲁心里想着。</p><p class="ql-block">其实格鲁就是驯马的高手,只可惜现在上了年纪,没气力和马驹犟了。驯马,其实就是看人和马,谁犟得过谁。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儿子能马上回来。</p><p class="ql-block">儿子也是驯马好手。打小,格鲁就带着他放牧,教他骑马、赶羊。后来又教他驯马。儿子不愧是牧人的种,一学就会。如今,儿子的骑术和驯马的能耐,在牧场,已无人能比。</p><p class="ql-block">可儿子不在家。翻年后,儿子就去了百多公里外的县城。说只是去看看,可去了就没回来,留在县城,在城边一家牧家乐表演骑术,月收入还不到三千,比在家放牧少多了,几次叫他回来,都不听。格鲁搞不懂,县城究竟有什么东西,那么吸引儿子。</p><p class="ql-block">老伴也上了年纪,家里的牛羊需要儿子回来帮着照看。这片牧场养育了格鲁家的祖祖辈辈。子承父业,是牧民的传统,他必须劝儿子回来,他不能容忍,这片一望无际的丰美牧场,在自己这代人之后,就看不到牛羊了。</p><p class="ql-block">格鲁打电话给儿子,叫他赶快回来商量建新房的事。</p><p class="ql-block">格鲁建新房,是为了给儿子结婚用。他想用新房把儿子留下来。格鲁希望儿子能娶山那边的乌兰。乌兰是个漂亮勤快的姑娘,也很懂礼貌。</p><p class="ql-block">儿子回来了。格鲁就叫他驯马。儿子用绳子套住马驹,飞身骑了上去。马驹想把儿子摔下来,狂跳着箭一样射向远方,但很快就回来了。回来的马驹,不再任性,温顺得像一个听话的孩子。</p><p class="ql-block">儿子小时候,也马驹一样倔,不时还和人打架。格鲁怕他毁了,骂他,抽他,讨好他,给他讲祖先的故事,终于有一天,儿子懂事了,成了格鲁的好帮手。</p><p class="ql-block">晚饭的时候,格鲁劝儿子别再出去了。可儿子始终摇头。格鲁很失望,一怒之下,独自一口把一大碗酒干了。</p><p class="ql-block">第二天,格鲁就开始建新房。建房的木料几年前就准备好了。周围的牧民都骑着马大老远过来帮忙。</p><p class="ql-block">一天,两天、十天,十五天,一个月,新房终于建好了。期间,儿子想走,却不好意思说。房子建好次日,儿子就走了。</p><p class="ql-block">儿子说,他想在县城边上建一个最大的牧家乐。格鲁想劝他,却没说出口。他知道儿子这种年纪,就像刚驯服的马驹,骨子里还保持着一股野性,来硬的肯定是不行,得慢慢磨。</p><p class="ql-block">走就走吧,总有一天受了挫折,就会回来了。格鲁相信,这一天超不出半年。</p><p class="ql-block">半年很快过了去,儿子不仅没回来,还真建了个牧家乐。开业那天,儿子专程开车回来接他去了。牧家乐里有骑术和民族歌舞表演,还有牧家特有饮食,那些来自全国各地的游客,稀奇得不得了。</p><p class="ql-block">牧家乐里比草原上过节还热闹。儿子和他的一帮朋友,沉醉在这种热闹里,眉开眼笑。</p><p class="ql-block">格鲁不喜欢闹闹嚷嚷的日子。他对儿子说,这地方太小了,马都只能跑圈,在牧场上,头顶蓝天白云,想跑多远就多远,多自在啊!</p><p class="ql-block">儿子说,自在是自在,可那样的生活,天天一个样,太寂寞也太单调了。</p><p class="ql-block">格鲁不知道什么叫寂寞单调,放牧时,即便是一个人,听着羊鸣马嘶,内心都充满了喧嚣,也充满了希望,那场景,热闹着哩。</p><p class="ql-block">格鲁放不下家里的牛羊。住了一晚,便要回去。儿子说叫车送他,他拒绝了。他计划赶车,到了站点,再步行回家。</p><p class="ql-block">儿子送他的时候,带了个女孩。女孩很漂亮,儿子说叫图雅,他们计划年底结婚。</p><p class="ql-block">一切都没按格鲁的想法走,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了半天,说,想牧场了,就回来!</p><p class="ql-block">儿子说,放心!我是牧场的儿子,牧场永远是我的家。</p><p class="ql-block">这话让格鲁有了些安慰。归程中,他在想,那个以前只有一条街的县城,怎么变得那么大了,大得连他都找不到方向了。同时,他也想起了一碗酥油茶。他清楚的记得,十岁的时候,父亲带着他进城,午饭时给他叫一碗酥油茶。那茶有一种家里做的酥油茶没有的香味儿,越喝越想喝。只可惜,如今他再也想不起那是一种什么香味儿了。因为从那以后,他就再没来过县城。</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