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

绿野仙踪.向平

  很多时候，喜欢一个人在田野上游逛，漫无目的。仲夏的田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金银花的香气和割过麦子后遗留下来的麦茬杆的素香、掺杂着堤堰边成熟桑葚散射出的阵阵枣香，吸一口，颇觉惬意，似乎连同那阳光都瞬间滑入肺腑。 

  季节的轮回中，小麦一黄，地边的桑葚便接二连三成熟起来，当收割机轰隆隆在地里紧张忙碌的时刻，站在地头的桑树下，闻着花香便可吃个桑葚，那滋味绝妙！这是一个既定的姿态，季节一到，立马显现，就像田野中年年岁岁几乎同时开放的合欢花、金银花、山棘花.......其默契程度，连“一二一”都不用喊。

　　春玉米早已齐人高了，茎壮叶茂，且仍呈郁郁葱葱之势。相比之下，半夏子玉米（割过麦子后种下的）就稍显稚嫩，因了满地麦杆、杂草的遮掩，视觉上常给人混淆的感觉，分不清垄间细碎的绿究竟是玉米苗还是杂草。由此，穿行的途中必须小心谨慎，唯恐一个不小心踩折农民辛辛苦苦种的玉米而心生愧疚。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生长在农村，目睹过父辈种庄稼的不易，也格外体谅庄户人对于每一棵幼苗的爱惜。

  花生已窜出花朵，一种小巧而精致的蝶形花，拨开覆盖在上面的叶子，隐藏在下面的小黄花瞬间映入眼帘，娇俏而质朴。垄很大，行距宽阔，加之机械种植时顺便喷了除草剂，地里几乎不见任何大的杂草；偶尔碰到一株，很是突兀，几乎霸占了整个田垄。经过的瞬间，发现那草得意洋洋，一幅山野一霸的姿态。整体看着似乎很干净，但倘若蹲下来细瞧，还是能捕捉到一些细密的绿在泥土中若隐若现，那多半是一些喇叭花。有经验的老农总在喇叭花还没彻底扎根之前去地里一点一点把它们拽出来，绝不会如我等之辈，非要等那满地茎蔓肆意攀爬、无法招架之际，才后悔没有早点将其铲除。

  拔草锄草，这似乎是夏季里永远也做不完的一项营生，又好像是一生我们都要做的功课。

　　行云如絮，倏忽来去。

　　不远处的地瓜大田很气派，柔嫩的瓜苗高居于深阔的垄上，似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主，也曾经很纳闷地问过父亲，为什么栽地瓜要打那么宽深的垄，直接将瓜芽栽地里不就成了？父亲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我，似乎在看一个外星人，“地瓜垄不打大些，将来地瓜往哪长啊？”

  是啊，谁又说不是呢？阔大的地瓜垄那就是秋天里地瓜们最安稳的家。万物生长都需要空间，没有空间，就无法生存。道理如此简单，却总需一个人点破。

　　田野里，因了刚种下的各种庄稼而变得格外齐整规范，唯一让人啼笑皆非的是，在如此井然的秩序中总飘荡着五颜六色的破布头、塑料袋、旧绳子；且所有的废旧之物都是简单地系在棍子的一端，另一端再轻轻插在地里。如此一根连着一根，形成了田野很独特的一道风景线。也有稍微讲究一点的，借助于地里尚存的玉米秸、麦秸和一些弃用的头盔做一个简易的假人杵在那里。不知山鸟有没有被吓到，反正每每经过我都被吓到了，常常被吓得“一激灵”。想来鸟儿是不怕的，包括“突突突"在矮丛中飞上飞下的雀儿，几乎不把那些假人放在眼里。曾经在无人的田野上见识过这样一幕：一只花喜鹊稳稳地站在刚刚做成的假人面前，一动不动与之对望，之后脖子一伸一缩，扭脖舞般表演起来，隔着电线杆，都能感觉到那嘲讽的笑意在田野上荡漾。

  或许人类只是在用这样一种简单的道具告诉所有山野之物：不要来偷吃哦，秋天才能吃；或许鸟儿也是有自尊的的，偷过几嘴之后，便也知趣地飞走了。

  仲夏的田野，一派宁静祥和。路边的堤堰处，山棘枣成片成片，细小的黄花密密麻麻缀满其间，捻一撮下来放嘴里咂摸，微酸的感觉，跟秋天里结在上面的小红枣一个味道；荒弃的沟塘中，山桃一嘟噜一嘟噜藏于绿叶中，红彤彤的，煞是可爱；也有偶尔遗漏在杂草中的一两棵山杏，个头不大，却韵味奇妙。索性站在树下吃，直吃得肚皮溜圆，方才离开。感觉与山里的鸟儿一样，可惜不会飞，倘若能，定和那鸟儿一样“噗噗噗——噗噗噗”，从一树飞到另一树。

   “我走过青草地，漫步在小河堤，让阳光拥着我，让风儿抱着我。远山青又青，温暖的天空里，凝望着流云想起了你。” 在每一次经过田野的瞬间，在任何一个抬头看云的时刻，都想奔跑着唱起这首歌，幻想着借助于歌声的翅膀重回曾经的少年时——

   纯真，无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