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马河川看人生——读路遥《人生》

凯

人生的道路虽然漫长，但紧要处常常只有几步，特别是当人年轻的时候。 没有一个人的生活道路是笔直的、没有岔道口的。有些岔道口，譬如政治上的岔道口，事业上的岔道口，个人生活上的岔道口，你走错一步，可以影响一个人的一个时期，也可以影响一生。 ------柳青 （一） 上河里（哪个）鸭子下河里鹅， 一对对（哪个）毛眼眼望哥哥...... 这句信天游里的河叫大马河。大马河是路遥笔下《人生》中的一条河，一条普通的河。它在小说《人生》中像一个智者看着河川两岸的人们，感受着陕北乡村人们生活的喜怒哀乐。当有人享受生活的甜蜜时，它会哗哗的流淌出快乐的歌。当有人失意时，它会像一潭死水般不起一丝波澜。当人们的生活平淡无味时，它也只是自己淌着流着，静静地看着岸上人们的生活。 最初的故事就是从大马河川里开始的。一个叫高加林的高中毕业生，在家当了三年的民办老师，却被同村支书的儿子挤下来了。成为正式老师的梦想破灭了，从此他一蹶不振。他有文化，能说会唱，会写会画。是一个一心想走出黄土地的新青年，不甘心再回到土地上的人。可如今他不得不低下头，跟着父母去下田干活。 做农活对于高加林来说很不习惯，父母心疼他，就让他上集卖馍。清高且略加自卑的高加林结果一个都没有卖出去。就是这一次卖馍的经历，让他的人生出现了转折。一个被大家公认的最具完美形象的姑娘----刘巧珍出现了。她善良、朴实、温柔、体贴、纯真、谦让，虽然没有文化，但她向往美好的生活，有很高的精神追求。帮高加林卖完馍后，在大马河桥上，她勇敢的向一直暗恋的人说出了“加林哥，如果你不嫌弃我，咱俩一搭里过，你在家里待着，我给咱上山劳动！不会叫你受苦的......”。这颗炽热又略带羞怯的心，是最纯洁最真实的感情表白。让还未走出低谷的高加林不知所措，更不知今后的路如何去走。 乡村生活的烦闷和心理上的痛楚，在巧珍无微不至的关怀下，抚慰了高加林因为丢掉教师职位而沮丧的心情，他逐渐的接受了一生为农现实。 如果到小说写到这里，生活也将是充满着平淡的美好吧！ （二） 人总是不甘于眼前所看到的世界，总是向往着走到更加广阔的世界里。 高加林在外当兵多年的叔叔回到县上任劳动局局长，副局长为了讨好他的叔叔替他安排了高加林在县里当上了通讯员，这是一个吃公家饭的，不用下地劳作的工作。高加林这一次是真的脱离了土地，流着农村人的血液，带着城里人的梦想到了县城。 高加林进城的那天，只有深爱他的刘巧珍一直送他到大马河川的岔道口。“加林哥，你常想我”“你就和我一个人好”，一句话泪水模糊了两个人的双眼。 从此一别成悔恨。在城市和乡村之间，高加林选择了城市。在一片痴心的刘巧珍的面前，他却选择了另一个会写情诗有更高准求的高中同学黄亚萍。当两位主角：昔日的两位恋人，再一次站在大马河川的桥上时，刘巧珍早早就预感到自己爱情要结束，高加林也早早就想着要结束这段爱情。往日听着水声相互依偎在大马河川的两个人，这一刻却像被大马河冰冻住了嘴巴，谁也没有多说一句语。 “加林哥......”刘巧珍的一声喊叫，像尖刀在高加林心上捅了一下！他没有勇气说出分手的话来，但又不得不说出那令人心痛的几个字。 沉默......沉默......整个世界都好像沉默了...... 此时的大马河清朗朗流淌着。因为对爱情忠贞的巧珍，泪水一串接一串掉进了桥下的河水里。大马河似乎看惯了人世间的一切，还是哗哗的流着淌着。用自己的身躯包容着受伤害的弱者，用水声谴责着对道德不尊的强者。 （三） 人生不止一次转折，也不止一个岔道口。 分手后的刘巧珍没有埋怨、没有责备，没有自暴自弃。反而更担心高加林以后的生活，劝他到外地少操心。但是泪水却在脸上刷刷地淌着。“她刚强的爬起来，像一匹带着病的、勤劳的小牝牛一样，又开始了土地上的辛劳。”后来，巧珍嫁了村里的一位庄稼汉马栓儿。这次她没用过多的时间考虑自己的婚姻是不是幸福。“马拴，你真的要娶我吗？”“我已经在村庄名誉不好了，难道你不嫌……”传统的道德、贞洁观念正压在刘巧珍这个善良、温柔、谦让的女人身上，只有接受现实，才是对命运的服从，才会有一个看似幸福的幸福。 真是造化弄人呀！此时的高加林被检举公职来历不明，他又一次回到了农村。 站在大马河桥上，浑黄的河水流向看不到的远方。河对面山坡上有孩子唱起了信天游---- 哥哥你不成材， 卖了良心才回来...... 高加林又一次不知道何去何从。 当生活再次回到起点时，他才发现，原来他所最爱的人是刘巧珍。可他却将这人生至宝弄丢了....... 书中还有一个令人难忘的人物是村里大伯辈的德顺老汉，他一生无妻无女，但是谈过恋爱，追求过爱情，懂得青年男女之间的心思。他虽然和高加林、刘巧珍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是他却把这段爱情看在了心里。当高加林和刘巧珍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感到很开心。当刘巧珍被高加林抛弃的时候，他劝高加林不要没了良心。当刘巧珍嫁给马栓儿时，他又感到伤感和惋惜。最后高加林出事回家时，德顺老汉依旧鼓励他坦然面对自己的生活。是喜剧，是悲剧，德顺老汉已经没有办法改变了。只是惋惜高加林把刘巧珍丢掉了，丢掉了这么好的姑娘----像金子一般的姑娘！ （四） 小说的最后一章的题目是：并非结局。这本书是写爱情？是写人性？是写追求？是写失意？我觉的都不是。这本书写的是路，是人生的路。路有尽头吗？答案是：没有。人生有结局吗？答案也是肯定的：没有。 生活中，我们是不是那个高加林，有没有遇到过一个叫刘巧珍的姑娘？或许我们自己就是，或许身边的人就是。高家林、刘巧珍式的人物在当时和现在都大有人在，血气方刚，敢于追求，又安于现实，接受命运的洗礼。有的靠读书改变自己的命运，有的靠打工改变自己的命运，有的靠种地延续着自己的命运。但生活总不是一帆风顺的，有很多的岔道口要去抉择，无论选择的结果怎样，都要自己去承受和面对。 现实中，没有谁的人生是平淡的，没有谁走的路是平坦的。人生有波澜壮阔的盛景，道路有坑洼不平的顿挫。我们在盛景中追逐梦想，有时却迷失了方向，在顿挫中意志消沉，便会安于现状。当潘多拉打开盒子的时候，人生就变得精彩了。金钱、地位、利益、爱情、自私等，一颗颗纯洁的心都被诱惑的迷失了自我。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当人还是那个人时，生活却是变化无常的。当人已不再是那个人了，生活依旧未改变它的变化无常，还是上演着前人的生活。 在这个世界里，只有那条大马河静静地躺在河川里亘古不变得流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