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临，四月至，不思量，自难忘。

高渝滨

这是父亲去世后的第一个清明，父亲离去快一年了，每每想起我仍然会心疼会热泪盈眶，我知道像父亲和母亲这样纯粹干净的人一定在天堂，他们是这样爱着他们的子女，也一定在天上继续看顾着我们，爸爸妈妈，在人间四月天的日子里，儿女只能献上一捧鲜花，抛洒浦江以寄思念。这里是妈妈生于斯长于斯的故乡，也是爸爸与妈妈相识相恋的地方，多少次梦魂牵绕，想你们入梦来：在国防医学院的校园里，在当年号称远东一样运动场的江湾体育场…，还有妈妈表演话剧的剧照…，那时妈妈是学院两个话剧团的演员…，我们想走遍你们当年的足迹（好在前几天终于完成夙愿去了旧上海图书馆。）这些地方都留下你们的足迹和美好回忆。(你们留下珍贵的照片在文革时被销毁了)那时的你们是多么的年轻幸福啊，现在你们在天堂，上天必会给予你们这样的美好，只因你们经历了人世间风霜雨雪刀光剑影一番磨难，依然一尘不染冰清玉洁！

敬一束鲜花，挥洒东流水，将一份刻骨思念，遥寄天堂。想要写纪念双亲的文章，去翻看我过往写的博客，竟少有写父母以及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光，尤其是外孙女和外孙出生后，博文中记录的全是他们生长的一点一滴，自我搬家到上海近三十年，每逢节假日我都会去南京探望父母，09年我有了第三代大多半年时间在国外，去看父母的时间少多了关心父母的心也少了，如今想起除了悔恨还是悔恨，“子欲养而亲不待”说的就是我！这种内疚会一直缠绕着我，使我难以心安。

父母最后一次到我家，是在08年11月中旬，我家里只住了四天，可以看出爸爸对我们当前的生活状况很满意，他非常非常的开心，妈妈却与以往大不相同，性格大变，她对陌生环境的不安，常常在嘴里念叨我要回家，当时我们都没有在意，不想第二年她买菜过马路时被公交车擦碰，倒地碰了头部送医院检查没发现异常，父母还说司机这年轻人也不容易，没有啥大事就算了，之后母亲记忆越来越差，不能做家务了还总是反复问一个问题，搞得我们都不烦其扰，恨不得躲的远远的，只有爸爸总是和颜悦色的回答她，从不假以辞色。后来家里辞退钟点工请了住家保姆，当保姆照顾父亲时，母亲就会在边上酸溜溜的说阿姨：你觉得你这样做合适吗？她不光紧盯着阿姨不想让他照顾父亲，还和阿姨争着要烧饭，要掌控家务（这些她早已不能做了），她自己的事情不许阿姨插手，一直坚持自理，可见就是病中她要强的性格始终未变。每天爸爸陪她散步听她留声机一样的重复，她常常会发脾气爸爸从来都安抚她顺着她，只有一次他们散步时妈妈任性非要自己乱走，爸爸跟不上怕她走丢发了脾气，居然将母亲给镇住了。常听说患老年痴呆的人会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情来，现在我仔细回想一下母亲就是病重时还在努力保持理智，她再发脾气还维持一贯的教养从不会说一句脏话乱发脾气，在和人争论时还会一反常态口齿伶俐还有一定的逻辑，她一直坚持自理维持自尊。现在回想我每一次和妈妈发生争执都是因为我们要帮助她带着强势的主导性，不顾及她的自尊心，而她坚决不许我们干涉她的事情努力维持一个老年人最后的尊严。记得酷夏时，每天沐浴后妈妈穿衣服还总是一丝不苟要用乳罩，等她穿好衣服又是一身汗，新换的衣服又湿了，我们只能干看着，每天晚上入睡前她会检查煤气、门窗关好没有。那时我没有细细体会她的内心，最近看了美国一部反映阿尔茨海默病人的影片，从病患者看四周和亲人影像来看，不仅周围环境在他们眼中变得陌生可怕，甚至连身边的亲人也面目全非充满恶意，病患者要时刻忍受这种不安和恐惧，与亲人和世界越离越远…。我们不能理解妈妈病态的表现，受不了她留声机一样的提问，不耐烦躲避她，是爸爸耐心的呵护延缓了她病情的发展，让她有依靠给了她安全感。

下面的图片是父母08年在上海时的留影。

母亲是2014年底冬至那天离世，她离世前患老年痴呆已经比较厉害了，这时的她一刻也不能离开父亲，有一次父亲病毒性感冒因为担心母亲而不肯住院治疗，干休所医生几次劝说无效，最后在所长的强行干预下他才入院，在医院里经检查发现父亲因治疗不及时心肌大面积受损，心脏各项指标告危，总院也下了病危通知书给我们，在我们与父亲的主治医生几次谈话中他也暗示我们要有思想准备，可是父亲最后硬是挺过来了，我想他是不放心妈妈，才从死神中挣脱。父亲这次大病后身体彻底垮掉，但他一直硬撑着照顾母亲，给她安全感，做她在“陌生世界”中的靠山以及母亲与子女们联系的纽带。

这次大病出院后父亲每次去医院复查，医生总是劝他入院治疗，都被他拒绝了，14年冬季一天清晨父亲在哥哥陪伴下去总院看病，以为妈妈尚在睡梦中他们与往常一样悄悄离开，后来是保姆发现妈妈异常报告给医务室才知道母亲在睡梦中离世了，接到电话哥哥按医疗所要求劝说父亲立即住院治疗，先不告知母亲离世的消息。但最后我们要与母亲告别时大家商量下来不敢向父亲隐瞒，还是告诉了他母亲去世的消息，结果他心脏病急性发作，经抢救一直处于危险中，我们三个子女和孙女顾不得失去母亲（奶奶）的哀痛一直在医院陪护，父亲总算凭着他坚强的意志和高深的药学经验战胜死神。在这期后的几年里父亲努力生活以维护这个家，让我们在外的儿孙有“大家”可归有根可循，每年春节我们赶到父母亲的家，这样才能感受到人生的圆满和节日的快乐。

这篇文章我从清明写起，常常有万千感慨提笔却不知从何说起，想说他们舐犊情深，秃笔难表一二，想说过往与他们一起生活的点滴，更是万语千言不知从何说起…。今天妹妹提醒我是父亲的一周年忌日，只能草草收笔，万分的想念我逝去的亲人们，祝你们在天堂安好。

摄于父亲一周年忌。菩陀在上俯视人间，我的父母从来慈悲为怀，一生献于治病救人的事业，也一再教导我们要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我们虽已年届七旬（或已近）依然不敢忘记家翁老母教诲，努力做一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