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悸动的青春—阳江闸坡风波之旅 </span></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王 建 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广东阳春石菉铜矿小树林机关大礼堂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1981年度石菉铜矿“5. 4”青年节纪念大会正在这里隆重举行;主席台上领导讲话,表彰先进,优秀青年发言等议程正一项项进行。台下坐满了来自釆、选、治、机关、修配厂及全矿其他单位的青年们,欢声笑语,人头攒动,一张张青春的脸庞上充满了节日的喜悦和热情的微笑。我们釆矿场青年的位置就在礼堂的正中央,我旁边坐着我的好朋友朱剑波和李凯棠,我们三个人对眼前的一切却视若无睹,心不在焉;正焦急的等待着大会尽早结束,因为我们马上就要踏上自行车,开启一场快乐自由的阳江闸坡海边之旅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我和朱剑波73年高中毕业后,年底一齐进入了铜矿第一届汽车驾驶员培训班,经过近一年的学习,考证后分配到了釆矿场工作;李凯棠晚了二届毕业,就业过程基本一样。我们三人由于兴趣相近,又是湖南老乡,繁忙的工作之余,经常在一起玩音乐,搞摄影,踏青旅游等;这次的阳江闸坡海边之旅,我们酝酿已久,早几天前已经规划好了路线和时间,买好了食物和各种用品 ,准备了搭帐篷的帆布,还有游泳用的汽车内胎等,我们还准备带上小提琴、吉他和当时最流行的磁带录音机,几乎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终于,纪念大会结束了,熙熙攘攘的充满了活力的青春洪流散向了矿区的四面八方。我们马上回到了釆矿场的宿舍,拿齐了准备好的物品,结结实实的捆绑在三个人的自行车后座上,然后叮叮当当的按着车铃,一溜烟的踩出了矿区,兴奋的踏上了征途,向着阳江闸坡,向着大海出发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五月的鲜花开满了大地,春光明媚的田野空气清新。一路上,我们伴着鸟儿的歌唱,随着蜻蜒的飞舞,愉快的在公路上穿梭骑行,心情真是好极了。很快的,在中午时分就到达了旅途的第一个休息站:岗美华侨农场场部,在这里,我们准备午歺和休息,再买一点农场餐厅里生产的美味的面包,更重要的是,我即将见到与自己正在热恋之中的美丽女孩啦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岗美华侨农场是广东省一个较为大型的,以印度尼西亚和越南归侨为主,生产橡胶、剑麻以及其他农作物的农业基地,曾经归属于农垦兵团。它的建制一段时间还保留着团部及各连队的称号,当时在铜矿锡山周围满山坡上种植的橡胶林,应该就是马水13连队的管辖范围。几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在锡山脚下的橡胶林里,我和朱剑波和李凯棠等,结识了几个与众不同的印尼华侨子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这些华侨子弟是怎样的与众不同呢?在七十至八十年代初的那个年代里,我们铜矿子弟都是受到老一辈及学校和单位严肃的政治教育成长的;思想上积极上进,学习上刻苦认真,工作上勤奋努力,生活上艰苦朴素等是我们的基本要求,这些优良的传承着实使我们受益匪浅。但是;太多的,太过于政治化的说教,也常常使我们感到沉闷和束缚,有时候会产生扺触的心理。于是我们便陷入了一种复杂的矛盾之中... 而这些华侨子弟呢,显然是处于另外一种状态之下;他们无枸无束,留着随意的长发,穿着花俏的衬衫和紧身的喇叭裤,说着音韵不同的的华侨特色的普通话。更加特别的是,在他们身上仿佛看不到当下政治时代的浓重阴影,他们在简单贫乏的生活之中仍然乐观开朗,自成一派。我们时常看到,毎当夕阳西下,他们扛着锄头,挑着胶桶,身披着落日的余晖,从橡胶林和剑麻地走回低矮简陋的居家。尽管劳累了整天,这些年青人依然是一路歌声,一路欢笑。他们大胆的唱着当时许多铜矿的年轻人都爱听,想唱又不敢唱的港台流行歌曲,完全无惧世人异样的眼光。这样的情景,真让我们感到了一种新颖的从未有过的自由自在的生活意义。</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热恋中的女孩是马水13队一个华侨朋友的妹妹,当时正从连队抽调在场部绣花厂工作。她身材苗条,一头乌黑的卷发自由的披散在纤细的腰间,秀气迷人的脸上有着一双深邃多情的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 就是这双眼睛啊,无数次的让我意乱情迷,不能自己。每当我凝望着这双眼睛时,年轻的心总是悸动不安,砰砰乱跳。我时常会不由自主的极力的睁大着眼,目光不停的看着她;这是在探索,探索她那深不可测的眼底里忽闪忽现的爱情的光芒,但是更多的时候是在抵抗,无力的抵抗她着那摄人心魄的双眸中强大无比的阵阵吸引力。 而她那热情奔放,真诚动人的歌声啊,却让我今生今世,来生来世,都永远永远的陶醉沉迷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有许多美好快乐的时光是这样的;夏夜里皎洁的月光下,在她家种满鲜花的小小花园旁边,我们几个年轻的朋友正围坐在一起,燃起了点点烛光。屋前台湾相思浓密的树影轻轻的摇曳着,斑斑驳驳的撒落在我们的身上,徐徐的晚风又带来了远处夜来香一阵阵迷人的芬芳 ... 女孩英俊潇洒的大哥和沉默威严的二哥一齐弹着吉他,我拉着小提琴,其他朋友则摇着沙锤,吹着口琴或是口哨在伴奏。而她呢;穿着一件洁白的绣花衬衫和一条火红色的喇叭裤,倚靠着绿叶缠绕的篱笆,长长的黑色卷发用花手绢札束在胸前,手中是一支羞艳欲滴的红色玫瑰。欢快的音乐声中,她那青春美丽的脸庞上泛起了阵阵激动的红晕,颤动着真诚热情和生命活力的优美歌声在明朗的夜空中悠扬的飘荡着,把许多美好的令人永生难忘的爱情歌曲唱了一遍又一遍 ...</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欢乐和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稍纵即逝,于是人们便使出了浑身的解数,总是试图用尽各种方法,想让它们瞬间的定格,永远的保存在我们的生命和记忆之中。 ...告别了心爱的女孩,我们又重新踏上了旅途,经过一路奔波,阳江闸坡十里银滩的海边终于到了。我们三人顾不得卸下自行车上的物品,而是匆匆的除去身上的衣服,疯狂的叫啸和奔跑着,一头扎进了波涛起伏的蓝色的大海之中,尽情的享受着大海最热情的拥抱和抚慰。在那一瞬间,旅途的辛苦,爱情的烦恼,人世间的纷繁通通都消失了,不见了,仿佛这个世界就只有大海与我们,我们与大海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月夜下十里银滩的景色更加迷人,清爽舒适的海风阵阵吹来,白色的海浪一排接着一排,连绵不绝的涌向岸边翻腾着,又十分无奈的退了回去,带来了一阵阵伤感低沉的呜咽声。 朦胧的月色中,沙滩后的防护林随风摇晃着,长长的身影就笼罩在我们临时搭建的简易帐篷上,夜已经很深了,年轻的我们却毫无睡意,仍然在听着磁带录音机,玩着音乐,海阔天空的畅谈着生活和工作,畅谈着理想和爱情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朱剑波年龄比我略小一点,原来在高中班里学习成绩是较好的一位,特别是数学方面,更深得班主任兼数学科的段老师的喜爱。李凯棠年龄更小,他由于父亲早逝,显得成熟稳重和略为忧郁。他爱好摄影,早已学会了自己洗晒风景人物相片,展现了聪明的艺术天份。 我们在釆矿场工作几年以后,己经从懵懂无知的天真少年,逐渐成长为满怀激情和浪漫追求的热血青年。在日复一日,简单平凡的工作和生活中,我们变得已经不再轻易的满足。我们有的时候会觉得,自己真心对社会付出的热情和热血,有时候并没有得到人们的理解和认同,反而得到是冷淡和冷漠,甚至是打击和嘲讽。我们不甘于平庸的现状,勇敢追求,可是悸动着的青春之心啊,在苦闷和徬徨中又找不到正确的方向,我们只能把梦想和希望寄托于文学和艺术之中了。</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漆黑的夜色已经悄悄的消失了,海浪的拍岸声似乎也沉静了许多。临近拂晓,我突然从梦中醒来,四周一看,他们二人还在酣然大睡。我悄然起身,走出帐蓬,来到潮湿的沙滩上。我抬起头来,远远的望向海天一色的东方。在那里,浅薄的云层已淡淡的透亮出了晨㬢的光芒,而在大海的尽头,躁动着的一轮红日正喷薄欲出,霞光已经映红了海面。不远处的小码头上,勤奋的渔民们已经开始推船扬㠶,就要驶向美丽的大海了... 这一时刻,面对着这一美景,一首早已熟悉的诗歌立即在我脑海里浮现出来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迷蒙的海上薄雾茫茫,</p><p class="ql-block"> 孤独的㠶儿闪着白光,</p><p class="ql-block"> 它到异邦去寻求什么?</p><p class="ql-block"> 又把什么抛弃在故乡?</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船下涌过清沏的激流,</p><p class="ql-block"> 船上洒满金色的阳光,</p><p class="ql-block"> 不安份的㠶儿却在祈求风暴,</p><p class="ql-block"> 仿佛宁静就在风暴中蕴藏。</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风暴”就要来了... 但是它的前奏却是那么的平常,平常到我们没有丝毫的感觉。我们刚到海滩安营扎寨的时候,虽然引起了当地渔民的注意,但许多人只是在好奇的围观,一个看热闹的小男孩甚至把朱剑波的近视眼镜悄悄的藏了起来,让他连哄带吓的才找了回来。第二天上午,也有过边防军和民兵来询问我们,并且告诫此地为边防禁区,劝谕我们尽早离开,我们同意了,也没有与他们和渔民们发生过任何矛盾和冲突。那两天,纯朴好客的渔民还将许多刚刚捕获的海鲜非常便宜的卖给了我们,一只好大个的螃蟹和活蹦乱跳的一大锅鱼蝦,让我们吃得满嘴余香和心满意足。下午,当我们收拾好行装,恋恋不舍的准备离开时,还与许多友善的渔民相约来日再见。 ...就这样,我们告别了美丽的阳江闸坡十里银滩,告别了大海,愉快的开始回程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回家的旅程总是归心似箭的,就是在那样一个月光如洗的夜晚,我们的双脚越踩越快,自行车的车轮飞速的旋转着,把我们带得离家越来越近。但是,在接近矿区最后几公里的一个山口前,身心疲惫的我们已经开始感到力不从心了,速度逐渐的慢了下来... 看到这种状况, 沉默的骑行在前面的李凯棠突然开口唱起了歌来,听到他刻意的激励人心的歌声,瞬时间,我们精神一振,沉重的身躯突然一下子就轻松了, ...这就是音乐的力量啊!我与朱剑波立即热情的加入了歌唱; 伴随许多旋律优美的歌曲,还有我们轮流朗读着的一首首诗歌,我们终于一鼓作气的翻过了黑暗的山口,在午夜时分顺利的回到了在釆矿场的宿舍。三个人这一回是真正的累坏了,大家都没有洗澡换衣服,没有“宵夜”,马上就倒在床上,“死猪”一般的睡着了。</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我们醒来时,已经快到中午了,我们开始返回各自的家中。这个时候,我们还晓然不知,一场颇大的“风暴”已经在我们的头上盘旋着,马上就要降临了... 当我骑上自行车一出采矿场的宿舍区,立刻就感到了沿途人们异样的目光,他们个个表情惊愕古怪。我隐约的感到不安,迅速的回到东风新村的家中。推开房门,奇怪?午饭时间家里竟空无一人。我连忙出门寻找母亲,一拐弯在我们这栋房的转角处与母亲相遇了。 愁眉不展的母亲先是惊讶的一怔,随即“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我愣住了,赶紧扶住母亲不停的颤抖着的身体,母亲这时又猛的推开我,快速的擦掉眼中的泪水,紧张的上上下下的认真的察看着我的身体,确认完好无损后,这才真正抱紧了我,又悲又喜的继续哭了起来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重新回到家中,让母亲慢慢的坐下,从她断断续续的哭诉中,我终于知道了整件事情的原委:铜矿保卫科传出消息,我们三人计划在阳江闸坡偷渡到香港,已经被边防部门抓获,其中一人因拒捕被开枪击伤,生死未卜... 而这个人据说就是我! 这件新闻早已传遍了铜矿,己经是满城风雨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惊呆了,颓然的跌坐在椅子上,大脑极力快速的淸理着纷乱的思维,还没等到我想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父亲也急冲冲的回来了,一见面,他扬起手来就想要教训我,马上被早有防备的母亲拦住了。父亲仍然怒火难消,喝令我站好,老老实实的把事情说清楚,听完我的解释后仍然半信半疑,大声的训斥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你马上给我去党政办的杨主任那里, 说不清楚就不要回来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才知道,就在不久前,父亲已经被有关领导叫去批评了一顿,怨气正无处发泄呢。惊恐未定的我顾不上吃饭,来到釆矿场党政办公室杨主任处,杨主任严肃认真的听完我详细的叙说,要我立即当场写出书面的材料交给他,以便他还要向上级部门汇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写文字材料,这对我来说真的是“小菜一碟”,何况现在我已经全部了解了整件亊情的来龙去脉,我简单的认为,这完全就是一场美丽的误会罢了。于是我潇洒的动起笔,一气呵成的把事情的经过很快就写完了,并且在当中炫耀的描绘了我们对祖国壮丽山河的热爱,大海的美景,渔民的淳朴好客等等。 ...谁知道,当我把自以为是的得意之作交给杨主任后,他一声不响的慢慢看完,然后突然把纸张往我面前一扔:</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小王啊,你在写报告文学呀!你的思想问题怎么不写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思想问题?...” 我一脸疑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对,关键就是思想问题,”杨主任立即答道:“你是共青团员吧,出去玩为什么不请假?搞出了这么大的一件事情, 你这不是无组织无纪律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据理力争:“我们是在休假呀,每个人的家里也知道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杨主任有点发火了,声音也了:“休假也要报告组织和领导, ...不能这样随便,散漫,自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哑口无言了,停止了争辩,开始反问自己; 是啊 ,我们是不是真的太自由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自由,这二个字,在那个年代里,应该是一个代表负面意义更多一点的词语。 当某个人在政治上出现了问题时,人们会自然的归结到:思想上太自由了, 完不成生产任务;那是工作上太自由了, 家庭情感出现问题; 肯定是生活上太自由了, 那么我们这次呢? 应该就是悸动的“青春”太自由了! 于是,我只能按照杨主任的严格要求,又重新写出了一份规规矩矩近似于深刻检讨的事情经过,他终于满意的收下了。我也稍微松了一口气,心想这件事情应该告一段落了吧;根本没有意识到,“风暴”威力最大的时刻,远远的还未到来呢...</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全家在气氛异常的沉默中吃完了晚饭,门前突然出现了李凯棠妈妈的身影,她神情凄然的向父母打着招呼,双眼潮湿。父母连忙请她坐下,阿姨人还未张口说话,浠浠的泪水己经夺眶而出了... 母亲见气氛不对,赶紧使着眼色让我离开,我马上躲进了自己的房间。拿着衣服去洗澡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至今仍然不知道阿姨究竟与父母说了什么,还是父亲的愤怒根本就没有平息过,或者是父亲早就对我近年来的行为举止不理解,忍无可忍; 总之,阿姨走后 ,父亲更加生气了,举动也开始失控;他在我洗澡的时候,拿着锤子砸开了我书桌抽屉上的小铁锁,把我的日记本和一些摘录笔记,以及一叠叠的稿件统统抄了出来,然后戴着老花眼镜,坐在我常用的䕨椅上,一本本的翻开来,逐页逐页认真的审视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洗完澡走进房间,看到凌乱的书桌和地下的锤子,一下子懵了;父亲抬起头来,老花镜后的眼神威严肃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你,过来,这里写的是什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老老实实的走过去,低头一看;是一本日记的扉页,正中间是我工工整整抄录的字迹:</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伟人们之所以看起来伟大,</p><p class="ql-block"> 只是因为我们在地上跪着,</p><p class="ql-block"> 站起来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父亲用手指指着这些字迹,严肃的问道:“这些是你写的吗,什么意思? 还有这里!”, 他又指着另一本笔记的首页:</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走自己的路,让人们去说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默不作声,一时间不知道是由于太突然,还是因为面对的是自己的敬重的父亲,一个党龄大过我年龄的毛泽东时代的正统的政工干部,我真的不知道如何向他清晰的解释这些文字的含意,况且就是我说了,他是否又能真正的理解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父亲见我不回答,以为我心虚,马上开始了他更加严厉的批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伟人?...伟人这两个字是你随便能写的吗! ...我们在跪着? 你这样乱写,要是在文化大革命,你早就被抓去坐牢了! ...走自己的路,你要走什么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父亲越说越激动,右手又拿起了我另外一本写满了许多爱情诗歌的日记,举在我眼前抖动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你啊,现在政治学习越来越不认真了,也不准备去考大学了 ,整天就写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跑到华侨农场去谈恋爱... 告诉你,我们是不会同意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这些话终于触动到我敏感的神经了,当时在我的心中,文学和爱情永远是最伟大和最为神圣的。我压抑了一整天的无名怒火也开始慢慢的爆发了;我先是突然冷冷的回了父亲一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不同意,我就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听到我突如其来的话,父亲惊讶的一抬头,老花镜差点从鼻梁上掉了下来,他异常紧张的站了起来,空着的另外一只手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大声喝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走! 你想去哪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一甩肩膀,挣开了父亲的手,声音更大的说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去哪都行,我要搬出去自己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父亲终于大怒了,他俯下身子,双手把我书桌上的本子等奋力的扫向地面,又抓起了一叠稿纸撕扯着,将碎片狠狠的扔向我,嘴里还大声的喊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好啊,搬出去住! ...你现在就给我走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看到自己最为珍贵的日记本和笔记被粗暴的对待,父亲又是那么野蛮的撕碎了我溢满心血的稿件,年轻的我也爆发了;我双眼充血,气势汹汹的逼近了父亲,一手指着地面上散乱的本子和稿件,一面怒不可遏的朝父亲大吼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你给我捡起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面对着我从未有过的愤怒,看着我扭曲变形的脸,父亲一刹那间感到了害怕,他坐回藤椅上,双手交叉着防御性的挡在胸前,无声的看着我,两人就这样僵持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啊,母亲; 我那亲爱的,慈祥的,伟大的母亲总是会在儿女们生活中最需要,最重要的时候及时出现的。听到激烈的争吵声,母亲在最关键时候来了,她勇敢的挤进了剑拨弩张的我们父子之间,制止了事态进一步的恶化;她将我从父亲身旁推开,又好言的劝走了父亲,然后蹲在地上帮我把所有的本子全部收拾起来,用心的擦干净,又一本一本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书桌上... 看到母亲友善关怀的举动,听着她那温暖亲切的声音,我委屈的憋了很久的泪水再也强忍不住,我就像儿时一样,紧紧的抱住了母亲,伤心欲绝的放声痛哭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不知道过了多久,母亲己拉着我并肩坐好,眼睛里边也满是酸楚的泪水,她声音颤抖着对我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儿啊,别跟你爸吵呀,你要去哪里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停止了哭泣,看着母亲,想了一想,睹气的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要离开铜矿,我要去流浪!...”</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流浪;对我来说,并非天方夜谭,因为我曾经尝试过,曾经让父母心惊胆颤的感到后怕过。1976年夏天,在我还不到19岁的时候,我与好朋友,也是同班同学的臧杰,就一起在北京及天津地区附近,任性的流浪了近一个月之久。有一天,竟然胆大包天的偷了一个单位的货车瞎逛,被警察发觉追查,最后弃车而逃,差点“一足失成千古恨”的酿成终身大错。</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母亲生气了,用手大力的拍打了我的头一下,声音瞬间严厉起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你想干什么?你还想气死我吗?...”</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低下了头,不敢出声了,做儿女最怕的应该就是母亲的这句话了。母亲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儿啊,你现在年纪已经这么大了,自己都在找老婆了,还不懂事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听到母亲这句话,我一下子精神起来,抬头看看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你们不是不同意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是啊,我们不明白你为什么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这里不是有很多好女孩吗?”母亲不解的问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不知道该怎么向母亲解释;我美好的爱情是怎样突然的,奇妙的,无声无息就开始了,我的爱情世界里怎么又会有时间,空间,以及一切世俗观念的束缚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看着我沉默无语,母亲语气温柔了许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你也真是的,你找的好女孩我们也没看过,谁知道是怎样的呀...”她突然压低了声音:“哪天看准你爸有事的时候,把女孩带给我看看,听说很漂亮,很会唱歌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对父亲依然心有余悸:“我爸要是不同意,怎么办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母亲这时抬起右手,用轻柔的手指慢慢的抹去了我双眼旁边还残留的最后一滴泪水,一字一句清晰的说了一句,我一辈子永远都不会忘记的话:</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儿啊 ;你放心吧,你爸会同意的,不管怎样,你都是我们的儿子呀!...”</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的心情一下子开朗了,感觉头顶刚才还层层密布着的乌云突然被一阵疾风吹散了,我清楚的知道,不管还会发生什么事情,这次的“风暴”即将过去了,我青春的天空又将充满着灿烂的阳光,充满着无尽的欢乐和希望啦。 ...是啊,不管这个世界如何变化,不管这个社会的人们如何变幻,不管这个人世间的风暴如何猛烈; 家,永远是我们避风的港湾,父母,永远是我们最为信赖的保护之神。 尽管在这里也免不了风雨的侵蚀,但是,父母对儿女们宽容无私的爱是永恒的,就是这伟大的爱,让儿女们身心健康,永远坚强地扺抗住了人生中大大小小,一次又一次无情的风暴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们这一段悸动的青春之旅终于结束了,我们充满爱情,音乐和诗歌的青春生命在风雨中痛苦并快乐着的成长了,我们的生活又将从喜到悲,从悲到喜,周而复始的继续轮回着... 后来,阳江闸坡的十里银滩我又重游过无数次,但是,永远都找不到心海中深藏着的那一样的红日,一样的月光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曾经畸形的政治生态已经得到了改变,人们扭曲过的心灵早也开始了好转,人间正道的真、善、美,正在光明正大的大力宏扬,我们的生活变得真正自由和美好了。今天,回过头来看看我们曾经走过的坎坷道路,重温我们亲身沐浴过的暴风骤雨,又看看我们眼前也悸动着热血和爱情的青春一代,做为长辈和过来人,应该给予我们的孩子们什么样的启示呢?又应该给予孩子们什么的力量呢? ...就让我们在李健优美动听的歌声中,一起回味着青春,一起认真的思考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是什么力量让我们坚强</p><p class="ql-block"> 是什么离去让我们悲伤</p><p class="ql-block"> 是什么付出让我们坦荡</p><p class="ql-block"> 是什么结束让我们成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是什么欲望让我们疯狂</p><p class="ql-block"> 是什么距离让我们守望</p><p class="ql-block"> 是什么誓言让我们幻想</p><p class="ql-block"> 是什么风雨让我们流浪</p> <p class="ql-block"> 此文 2015 年 5 月发表于石菉铜矿公众号,本次略有修改。部分图片摘自网络,致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1981. 5. 4 一 2021. 5. 4</p><p class="ql-block"> 整整四十年的漫长岁月,弹指一挥间…… 谨以此文纪念父母之恩,妻儿之爱,朋友之情。 纪念我那可贵可贵的青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王建华 (2021.5.4)</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