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黑猫警长外传

黑猫警长

<p>短篇小说:黑猫警长外传</p> <p class="ql-block">作者:吴远道</p><p class="ql-block">书法:朱焰辉</p><p class="ql-block">图片:郑金荣、世微、黑猫警长</p><p class="ql-block">编辑:黑猫警长</p><p class="ql-block"> 内容提要:作者截取主人公老樵的人生片断,巧妙剪裁故事情节,惜墨如金地将一个人民公安干警执法为民、亲民、爱民的形象活托于读者面前。</p><p class="ql-block"><br></p> <p>  此黑猫警长非彼黑猫警长也。</p><p> 公安干警老樵长得精瘦、黑不溜秋的,两道剑眉又像两把黑刷子镶嵌在他那略显圆鼓而目光犀利的双眼上,一笑起来也是咄咄逼人。他说话幽默风趣,为人随和。见到他的人,由未晤前的敬而远之变得轻松亲近。很少有人喊他樵警官或樵局长,多半直呼他黑猫警长。</p><p> 至于谁首先这样称呼他,老樵也记不清了。他还专为此,问过许多喊他黑猫警长的人。这些人说,反正他不是第一个。有的也诙谐地说,黑猫警长想知道也不难,成立个黑猫警长索源研究会。这个应该说不是大问题。眼下,一些有所作为的人,成立五花八样的协会、研究会过脚捞。</p><p> 老樵笑笑,因为脸黑,看不出是什么表情。</p><p> 有一天,按老樵回忆,他退休的第二天,老局长在街上碰到他,突然喊道:哎呀!远看是个烧炭的,近看像个破案的。老樵你不叫黑猫警长,叫……哈哈。</p><p> 从此,人家慢慢喊他黑猫警长了。黑猫警长这浑名,仿佛他的从警生涯结束一样,改头换面,开始了人生新的旅程。</p><p> 老樵退休人不休。在职时主要负责局公安刑侦工作,退休后他仿佛成了麻将的二五八当,县委、县政府一有大的活动,如城区改造拆迁、精准扶贫等,就让他出山当车。</p> <p class="ql-block">  老樵也是我的好友。他曾托我帮他整理自传。我碍于情面,没有像对付其他政客、商人那样,一口回绝。我比较了解他的为人和敬佩他的敬业,还是勉为其难,从头到尾看了一遍。</p><p class="ql-block"> 自传没有什么创新,纯属老套套。洋洋二十万字,前后近七十个春秋的履历。平凡的人生,平淡的生活,平庸的文笔。在我看来,与其他自传雷同太多。也许,我们每个人生活在相同的时代,经历难有太多的自我。我们的人生我们的生活我们的选择,原本分别不多。</p><p class="ql-block"> 我把这些想法,严格说十分真情实意的见解写在他的宏篇巨制的扉页。他没有表露不快,真诚邀请我回乡小酌几杯。</p><p class="ql-block"> 应该说,这些已经过去了两年三载。是的,差不多经历了两个冬季。再想被老樵诚邀在这个冬天去他所在的老家喝几杯老米酒,无疑是奢望。老樵在晚秋的一个深夜,从扶贫村回家路上,不慎掉进山沟,住进了医院重症监护室……</p><p class="ql-block"> 我怎能当时对老樵说得那样苛刻呢?他满怀希望能得到我的鼓励。他能说会干,但写作对他来说,不敢恭维。一个高中文化程度的县公安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压根儿没想到自己能写出二十万字的自传。万一,老樵抢救不过来,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如此对他?</p> <p class="ql-block">  我想到弥补缺憾的办法,就是回忆他和我交往的过去,尽力梳理一下他自传之外的可述之要,让他的人生多一些暖色。</p><p class="ql-block"> 不意,还真的有二三事,他自己未曾记述,却几次被别人抑或他自己津津乐道于彼此觥筹交错之间。为便于读者阅读,权将我的补记称之为黑猫警长外传罢。</p><p class="ql-block"> 上世纪九十年代,老樵所在的农村电线、抽水泵站电机失窃严重。这可了得,这些玩意儿是农民用来应急的心肝宝贝。分管刑侦工作的老樵可谓如坐针毡。他几乎以办公室为家,指挥调度,有时亲自赶赴破案现场指导。</p><p class="ql-block"> 老樵说,那是一个五一前几天的一桩电机盗窃案,刑侦大队长向他报告说,案犯嫌疑人已锁定,就等他自投罗网。但听到村书记说,嫌疑人五一要结婚。嫌疑人父母身体不好,就他这根独苗,新娘子患有间歇性精神病,请示我如何处理。</p><p class="ql-block"> 老樵那天将杯子端到充血的唇边,没喝,对我言起。我们面前的蔸子火正旺,掉锅里的五颜六色的菜肴煮的滚烫。我不敢打断他的话,也举杯对视着他。那两道黑刷子下的眼睛眯成一道缝,充血的嘴唇翕动起来——你说,我能不到现场坐镇?</p><p class="ql-block"> 当然,这是你樵局的办事风格!我举杯恭维道。</p><p class="ql-block"> 我去后,找村支书和附近村民一了解,刑侦大队长所言是实,便与大家商量,妥善解决方案。</p><p class="ql-block"> 当时,我急于问他,最终如何妥善解决的?没想到这一急,他倒吊起我的胃口来。但我这个人有一点与众不同,别人不想说的我权当没听见,根本不追问。</p> <p class="ql-block">  又过了一个冬天,相聚同一个碧水山庄,但座位上增加了一个人。</p><p class="ql-block"> 老樵两道剑眉眯成一道缝,嘿嘿地说,今天我带了个买单的。说着,把那位中年男子介绍给我。</p><p class="ql-block"> 中年男子中等身材,大腹便便的,左手戴着金光闪闪的“OLE”,连忙起身跟我握手——有幸结识记者先生!经常听樵局提到您。您是家乡的骄傲!先生么时回来的?</p><p class="ql-block"> 老樵向我介绍说,这位是于总。除在海南有大公司外,几年前就回乡创业,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的。了不得的后起之秀。我们老朽了,望尘莫及啊!</p><p class="ql-block"> 坐。于总。我们已退休了,工作城市与老家就几个小时车程,只要老樵一个电话或一条短信,就见面了。</p><p class="ql-block"> 服务员将酒菜上齐了。于总给我和老樵各斟满一玻璃杯五粮液。然后,给自己也满上,站起来,向我们敬酒。酒香混和着掉锅里的腊味,弥漫在不算宽敞的包间。明亮的荧光灯似乎在咽口水,似乎发出嘶嘶的声音。</p><p class="ql-block"> 喝完杯中酒。于总又给我们递过来大中华牌香烟。他热情、大方、真诚,是平生我少见到的。我在想,他与老樵到底存在一种什么关系的呢?在浮躁的社会,对一个早已离开领导岗位的人,竟然还有人如此真诚相待?不是亲戚,就是过去受惠知恩图报者。碍于初识,我不便唐突。</p><p class="ql-block"> 酒过三巡,大家微微醉了。彼此闲聊了些花边新闻和街谈巷议,助兴。忽然,我潜意识地冒出一句,老樵看你这脸黑,还真像个烧炭的。呵呵。</p> <p class="ql-block">  老樵的话匣子打开了。他滔滔不绝讲述他的过往辉煌。我几次插话,没插进去,只能乖乖当听众。</p><p class="ql-block"> 于总说,看来老领导今夜喝高了。他是喜欢这一口,但在工作中绝不饮酒。即使饮酒,也不会这样滔滔不绝,更难为的是从不谈工作上的事。</p><p class="ql-block"> 哦。看来,你比我懂他的多。</p><p class="ql-block"> 老樵在我们聊他的时候,趴在桌子上呼噜起来。</p><p class="ql-block"> 于总和我不约而同地笑了。他又给一支烟我,帮我点着。然后自己也抽一支,吐吐烟雾说,樵局长工作真有办法,我不得不服。</p><p class="ql-block"> 哦?愿闻其详。</p><p class="ql-block"> 譬如大河工业园区建设之初的拆迁,光钉子户就百多户。县委、县政府成立了拆迁指挥部,公安、城管等要害部门齐上阵。结果呢?不尽人意。</p><p class="ql-block"> 是的,这个我曾回来专访报道过。是群众举报信满天飞,市里专门派工作组前来调查处理,我作为媒体记者参与其中。</p><p class="ql-block"> 在拆迁工作进展不利的当口,有人建议起用退居二线的樵副局长。</p><p class="ql-block"> 这个我知道。老樵不负众望,担任拆迁第一工作队队长后,不到十天连续拔掉十个钉子户,一下子扭转了拆迁局面。</p><p class="ql-block"> 于总可能见我不把他怎么放在眼里,接过话说,不过,很少人能够知道樵局是如何拔钉子的。他仰躺在靠椅背上,吞吐着烟雾。</p><p class="ql-block"> 哦。愿闻其详。</p><p class="ql-block"> 第一家是寡妇刘三姐。可能真名不叫这个,因为人长得特俊又带刺,喜欢她的人就这么叫。她家的房子位于园区建设规划大道中间。原来工作组三番五次上门做工作,她就是不签协议。她心里明白,谁敢动我老娘?我有的是男人庇护。工作组也心知肚明,每次上门按程序做一番工作后,离去。恰恰相反,每次有人上门做拆迁工作,喜欢她的男人们趁机英雄救美,随后上门占一回便宜。她家附近的拆迁户都“村看村,户看户”,工作组一筹莫展。</p> <p class="ql-block">  老樵稍稍抬起头,将脸换睡一边,又重新美美的睡去。</p><p class="ql-block"> 于总继续说,樵局上任后,不是带着拆迁工作队上门做工作,而是独自走访刘三姐的邻里乡亲和与之相关的社会关系。</p><p class="ql-block">哦。这个有必要吗?我问。</p><p class="ql-block"> 太有必要了。嘿嘿。您猜怎么着?原来他将过去搞刑侦的那一套用上了。他掌握了与刘三姐相好的男人一共有多少,谁最能做她的工作。接着顺藤摸瓜,通过那个男人将她驯服,拆迁协议上的字一签,他就让事先准备好的钩机将她的屋顶勾掉……</p><p class="ql-block"> 哈哈。这个老樵!也太缺德了吧?我忍俊不禁地笑了。也不由得对面前这位中年人心生敬意,为着他比我更了解老樵。</p><p class="ql-block"> 于总看着我的目光和脸上的表情,有些满足。继续说,这是拔了一个大钉子吧。先生,我再给您讲乔局拔第二个钉子——</p><p class="ql-block"> 第二个钉子户是樵局的远房亲戚,论辈分,喊樵局表舅爹。樵局有头有脸的,这些能够扯上亲戚关系的,平时并没把他当作八竿子打不着的转折亲。知道樵局好一口,每次挖空心思接樵局到家里喝一口。工业园区建设拆迁,不幸他家也画了“拆”字。前几次拆迁工作组去他家做工作也是有去无果,还气势汹汹,扬言他表舅爹是谁。</p> <p class="ql-block">  樵局接受这家拆迁任务后,说明来意。夫妻俩没表示反对也没说拆,只说,既然表舅爹亲自来了,只管喝酒,不谈工作。樵局高兴地说,好好好,喝酒,喝酒。</p><p class="ql-block"> 第2天, 樵局独自一人,带上两瓶好酒,又上门去。夫妻二人热情不减,杀鸡备菜,中午又美美喝了一顿。如此接二连三地,带酒,杀鸡,喝酒。夫妻二人由开始热情到冷淡到无奈。家里九只下蛋的鸡吃得剩下一只了。夫妻二人双膝跪地,哀求道,表舅爹,我们拆,明天您老忙别处吧。</p><p class="ql-block"> 呵呵,这黑猫警长,还真有鲜为我知的两刷子哈!佩服佩服,于总,您比我更了解他。说着,我拿起酒杯,主动跟于总干杯。</p><p class="ql-block"> 您猜我是谁?嘿嘿。于总也有些醉态。但心里明白,接着问,先生还想听吗?</p><p class="ql-block"> 快讲快讲。</p><p class="ql-block"> 第三个钉子户是个软硬不吃的茅厕里的石头。他跟樵局,嗯,跟您,一个年代的人。他家住在园区当时那座小山的半山腰。为了推平小山,必须拆除山上几家土砖屋。拆屋倒不难,补偿后很划算。但迁祖坟,同样让工作组头疼。最难对付的就是这块又臭又硬的石头。樵局又是单打独奏,杨子荣雪夜上威虎山。他左右做工作,不见效,也是愁眉不展。建筑施工队等着施工,如不在一周内推平山头,所有工程将停摆。祖坟是大事,如何是好?樵局那天跟我酒后吐真言。他说,两个夜晚合不上眼。忽然,想到一招。</p><p class="ql-block"> 说到此处,老樵抬起头,睁开惺忪的双眼,望着我们——酒好,人好,喝多了,丢丑了。</p><p class="ql-block"> 醉得好。如果不醉,我怎醉?我在老樵肩膀上重拍了一下。</p><p class="ql-block"> 你也醉了?</p><p class="ql-block"> 是啊。听于总讲你拆迁的故事醉了。</p><p class="ql-block">老樵瞄了眼于总,诡谲一笑,两道剑眉舒展开来,将周围的亮光吓了一跳。</p> <p class="ql-block">  于总说,后面的故事还是由樵局自己说吧。</p><p class="ql-block"> 我记不得了,亏你还记得这些陈谷烂米。你说到哪里了,我也不清楚,还是你跟大记者先生讲完。</p><p class="ql-block"> 于总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他吭了一声,道:樵局让人在山上到处打炮眼,安上炸药雷管,准备放炮。这家钉子户又哭又闹,躺在祖坟前不让人打炮眼,对樵局说,除非我死,你敢放炮!樵局强行将他拉开,施工人员迅速打好炮眼,装好炸药、安好雷管、导火索。然后,拉着他一起坐在炮眼上,喊点炮人员,我喊一二三,喊到三你就点火。为了工业园区建设,我老樵献身了,值!当樵局大声喊到三时,那人想挣脱樵局,樵局一把抱住他。他吓得赶紧哀求道,我拆迁总可以吧。</p><p class="ql-block"> 樵局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协议书,让他签字。一场虚惊,让不知就里的人松了口气。</p><p class="ql-block"> 其实,我当时让人装的假炸药、假雷管,只是导火索是真的。嘿嘿。老樵得意地抢过话。</p><p class="ql-block"> 夜已阑。于总叫司机过来,将我们送到宾馆休息。安顿好我之后,又将老樵送回家。</p><p class="ql-block"> 我久久不能入眠,想着晚餐的故事,徘徊在高大的落地玻璃窗前,望着故乡的山城,说不出的亲切与陌生。</p><p class="ql-block"> 手机响了。老樵也睡不着,跟我聊起家乡的巨变,聊起那些钉子户后来都发家致富,都享受到工业园区带来的红利,都成了他的好朋友、真亲戚。他说,就像今晚给他们买单的人。要不是二十余年前的一桩盗窃案,他们怎能相识,又怎能成为知己?</p><p class="ql-block"> 听到这,我倒要问,那桩盗窃案的嫌疑人婚礼如期举办了吗?</p><p class="ql-block"> 这还用问?我跟村书记说,结婚是人生大事、喜事,纵有过错在身,我们也应首先成人之美。那就暂不惊动他,你让他结婚后一周内主动到案。</p><p class="ql-block"> 从此之后,我和现在的于总成了朋友。他出狱后,到海南打拼,经过十余年的努力,创办的企业效益可观,为回报家乡,主动参与建设县工业园区……</p><p class="ql-block"> 你这个烧炭翁,燃烧了自己,更照亮了别人。老兄我晚上就为你赶写一篇报道。</p><p class="ql-block"> 2021年4月23日初稿黄州</p> <p class="ql-block"> 好友朱焰辉书法留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