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雅集

漱玉

<p class="ql-block">借着先生今年的“花间彷徨”大展,在建党100周年的五一劳动节当天,我再次见到了刘一闻老师,上次得见是在得涧书画院的年会上,匆匆杯酒交过,一晃已是两年有余。</p><p class="ql-block">我和先生去他老师家中接他,先生约的4点一刻,我们到的有些早,便在楼下边闲聊边等,没一会,年近古稀的刘一闻老师从转角处朝我们走来,花白的头发泛着银色的光芒,脸上挂着雍容闲雅的笑容,此时比约定好的时间还有两分钟,我啧啧称刘一闻老师真是守时,先生说,一般做学问的老先生都是极其认真且守时的,这一点我想起先生的作风,倒是一模一样,约定好的事情,势必按计划一丝不苟的认真执行,从不有半点马虎。</p><p class="ql-block">今年是先生的花甲之年,大伙都特别期盼先生能举办一次大展,于是在大伙的“鞭策”之下,一场典雅古朴的“花间彷徨”大展呼之而出,很多人不解先生本次大展的主题,先生则诙谐的解释道,“花间彷徨”即“花甲彷徨”也,人生每一个时段都是个彷徨的过程,今年正值先生花甲之年,先生且又酷爱鲁迅的文章,故而本想取名“花甲彷徨”,而如今电脑代替了人工手写打字的模式,输入“花甲”却跳出了“花间”,也就将错就错罢。</p><p class="ql-block">我们随先生和刘一闻老师来到了展览馆,位于上海图书馆的地下一楼展厅,不大的展厅内错落有致的展示着先生为本次展览精心创作的作品,我们跟随着先生一幅幅浏览,刘一闻老师亦不时发出感慨点评,看到写的好的赞叹不已,看到有些还可以再完美些的细说其由,言论精辟,先生在旁虚心点头,学生我在旁默默感慨。</p><p class="ql-block">与大师的相聚,总是少不了美酒与故事的,刚开始时,大家有些拘谨,毕竟这么近距离的面对大师,还是生怕说错话闹笑话的,刘一闻老师似乎看出我们有些拘谨,便和我们讲他的先生谢稚柳先生,说他初跟谢先生时还很年轻,也是怕先生怕的要命,不敢多问问题,怕闹出笑话,后来发现谢先其实很平易近人,关系好了非常热情,又可惜道,少时因母亲曾一再交待,不要随意问先生要字,故而虽与谢先生感情深厚,却收藏作品极其稀少,不像当初那些胆子大的师兄,倒是得了谢先生不少的字画。如今外人也是觉得他过于严肃了些,其实关系好的比如像管老师这样的,他是很能交谈的,而且他还有一个原则,只要是学生请他做的事情,他总是会答应的。先生在旁笑道,曾经有人问他,是不是刘先生比较严肃,难亲近?先生矢口否认道,非也,非也,刘先生其实很亲切随和的,他对你严肃,不过和你不熟罢了,先生眯了一口酒,捂嘴笑道,后面还有一句,我没敢说,他对你严肃,或许他不喜欢你罢了。刘一闻老师听罢,也呵呵笑道,那是,气场不合的人,我是拔腿就要跑的,像我们今天这样轻松的环境氛围,酒也是要多喝几杯了。</p><p class="ql-block">一边品着酒,一边听刘一闻老师跟我们分享他年轻时与民国大师的一些交集,原先在书中听到的那些大师,一个个悄然现身于我们的周围,大家津津有味的听着。</p><p class="ql-block">明国时期有个非常有名的组织,叫“豫园书画善会”,会中有着几位美女画家,周练霞、吴青霞、陆小曼等,刘先生的老师谢稚柳与陈佩秋先生,和其中一位吴青霞女士有着非一般的“缘分”,个中缘由且不论道,当时无论作什么,总是要绕着她的,可偏偏不是冤家不聚头,谢先生与陈佩秋先生刚搬新房时,住在会滨楼的一楼,好巧不巧,楼上5楼住着吴青霞夫妇,那时陈先生未婚先孕,恰逢“打老虎”时期,给了楼上的一些把柄,让谢先生一家苦不堪言。后来谢先生再次搬家,搬到一处新的住处,楼下偏偏又住着吴青霞夫妇,真是让他叫苦连跌,可在那样的经济环境下,换个房子也非易事,故而只能相怨相邻的生活着。</p><p class="ql-block">所以刘先生说,缘分这东西,就是这么神奇,该来的总会来的,躲也躲不掉,说起现在很多朋友说起自己的小孩不找对象,他说大可不必担忧,说不定哪天出去喝个咖啡,就来电了。</p><p class="ql-block">当然也有不好的案例,比如刘先生年轻时弟弟谈朋友的事,那会他母亲的同事做媒介绍了一位姑娘来家中与弟弟相亲,刘先生进门时,弟弟与相亲的姑娘下楼去压马路了,故而未曾得见,但又很好奇,于是问母亲,姑娘长的怎么样,母亲低头沉思了一会,说道,怎么说呢,好是好,就是长的局促了点。大家直夸大师母亲用词高妙,一下子我们仿佛也内心升起了那般局促,个个笑而直呼精妙。后来弟弟回来后,他问弟弟,怎么样,弟弟说,走了两步,后来都不敢回头再看她。我们追问,后来如何,刘一闻老师笑道,竟然都这么局促了,自然缘分没到罢了。</p><p class="ql-block">酒过三旬,有些微醺,刘先生想起唐云先生跟他讲过一件事,说有次和朋友出去喝酒,喝的有些迷醉,听到旁边一桌女士在大谈画画之道,点评再三,言语激烈,唐云先生就着酒劲,呼的一下站了起来走过去,一拍桌子,道,你们几个何方人士,敢在我面前大谈画画之道。这几位女士刚来上海,对唐云先生都不是熟悉,但也非普通人,其中一位便问道,先生又是哪位。唐云先生报上名曰,海上唐云。另外一位女士惊呼,原来是素有小唐伯虎之称的唐云先生,久仰久仰,唐云先生一听有人认得他,细看又是惊艳莫名,语气也软了下来,便问,姑娘大名,原来报上名来的,就是后来书画善会中鼎鼎有名的民国才女周炼霞是也。攀谈几句,甚于投机,于是唐云先生抱上酒坛,干脆坐过去于她们一同饮酒,一来二去,大家便成了好友。</p><p class="ql-block">关于周炼霞,我曾经最为迷恋她的那首《西江月》,“几度低声语软,道是寒夜犹浅。早些归去早些眠,梦里和君相见。 丁宁后约毋忘,星华滟滟生光。但使两心相照,无灯无月何妨。”这是怎样一位多情温柔的女子呀。刘先生再度爆出周炼霞的事迹,周炼霞的大名在民国时期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会很多男士都非常迷恋她,而其中最狂热者莫过于吴湖帆先生,而周女士却甚是迷恋朱福海,因着朱福海确实长相清秀,故而当时常常是吴湖帆给周炼霞钱花,周炼霞又将资金给了给朱福海花。这样的周炼霞倒是让人始料不及,不过想想也是,能写出那样句子的女子,肯定对爱情是相当执着的了。先生在旁翻出周炼霞的照片给我们看,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确实是个美人胚子,再加一身的内涵修养,怪不得能让当时的众男士痴狂。</p><p class="ql-block">席间一位朋友问刘一闻老师,上次在听刘先生与先生在直播中国历代书画展的讲座时,刘先生曾说起现在在上海博物馆内,还有好一些珍贵作品不方便展示出来,实在是可惜,那么这些作品为什么不能展示给世人呢。刘先生似有些忌讳,又很心疼的说道,在特殊的时期曾有过一些文青组送过来的东西,说不好是哪户人家的珍藏,后面有些印了藏家名号,有些刻着文青组字样,万一展出搞不好就会有这些人的后裔出来闹出不好的影响,故而这类东西,还是不能展出的,比如说到吴昌硕的字,其实博物馆内,吴昌硕的全时期的字都是有的,但很大一部分都不能展示,给我们后世爱好者研究当时的文人书法,倒是增添很多遗憾。</p><p class="ql-block">大家又在谈起最近非常热播的“觉醒年代”时,提到陈独秀的书法,对于这样一位褒贬不一的人物,刘先生的评价是,功过自有历史评价,就书法而言,陈独秀的字是非常有性情的,他的不凡的一生也能从其字中窥出一二。</p><p class="ql-block">提起书法,大家都来了兴趣,尤其坐在旁边的我,更是竖起了耳朵。刘先生说,他很欢迎人提问题,尤其一些有深度的问题,他是很乐于解答的,但有些问题,真是叫人哭笑不得,记得有一次开讲座,前排一位老先生提问道,中国几千年历史长河,书法走了那么多年,到现今这个社会,难道就没有写的好的,为什么大家都还是喜欢二王的书法。他说一听到这个问题,他脑袋一懵,这种问题,估计回答起来要从书法史开始讲起了,所以建议他还是回去先看看书吧。刘先生说发现现代很多人总把写字和书法混为一谈,字写的好的人当然不乏其人,但要称得上书法的,确实今人少之又少。我猛然想起曾经一位同事和我说,我所喜欢的那些书法字帖,在古人眼里,无非就是熟练而已,我当时不明白他所说的意思,写字不就是要写的好看熟练吗,后来同事带我去看井上的书法展,说这才是书法,我站在那里迷糊了半天,没看明白,现在听刘先生这样说,恍然大悟,想起秦时陈雄曾说,书法书法,心之画也,如果哪天我也能将字写到随心而出,估计也就有成了吧。</p><p class="ql-block">席间还有好多妙语精论,刘先生和先生轮番上演,我看到刘先生说的精彩时,旁边的先生拿出手机备忘录偷偷的记录了下来,我虽然能听得懂沪语,但一夜全是沪语轰炸,听的不免有些吃力,有好多片段人名听的不是很清楚,故而无法一一记录,不过刘先生说了,下次只要再请他吃饭,他再慢慢跟我们讲,那么,我也就慢慢记录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