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春深，碧山几日

拈花微笑

有一首歌里唱道“梦不到的太辽阔，有多少可以是生活，有多少，永远是传说。”（民谣《观心》）。

樱花，深蓝，江江，我和女儿昱书，相约去往徽州碧山书局，在生活之外，看一看梦不到的远方辽阔，时间悠远。

壹日

人间四月，节气刚刚从清明流转至谷雨，在行往碧山的路上，大雨滂沱。五小时后，雨霁，我们到达碧山何府民宿。

 

放好行李，直奔室外。走过何府老宅的回廊，院落，天井里的树与花，馥郁繁茂，泛着雨光，有水息的清香。一抬眼，看到天井上面的檐角，那一抹四方的天青色间，有云缓缓驰过。

 

屋外，远方山色黛碧，云生山间，池塘明澈，田野风过，鸟声清灵。

 

我们欢腾地蹦哒，拍照，合影，嬉笑怒骂，这样的风格，始终贯穿此行，如风一样吹过碧山的村巷。

暮色里，深巷中的猪栏民宿，爬山虎生长了半面墙，露出老门和窗棂，门边两株灿然的黄菊，探头探脑，恨恨此生，终归不能推门而入。两盏锈迹斑驳的铁壳路灯，透出昏黄的灯光，微微照亮墙上的青苔寸寸，巷子深深。

 

在碧山村间转一转，依稀有炊烟的味道，飘过村口的田野，几个老妇坐在自家门口闲闲聊天，见我们寻路，热心地指路，眼神朴实又熟稔。       

 

贰日

碧山书局，牛圈咖啡，跋涉过碧山的山水村巷，终于在午后的艳阳中抵达。

二百多年的深深宅院，木制的雕梁与画栋，泛着沧桑之色，典型的徽式建筑，进门三面原本应该是厢房，和庭院的回廊，打通后在三面老墙边竖起书柜，层层摞上书籍，回廊的空余间里，放上一些文创用品。

整个碧山书局，是一个古老的徽州庭院，当中是天井，抬头看天，一角蓝天上，有白云漫走，不疾不徐。白色马头墙，黑青色檐楼上，不知名的草花在风中，散漫地迎向日光。

幽暗的木楼梯通往二楼，极窄而陡，两个拐角处略有空间。一张小桌，一株田野里的花束，桌上置放一盏灯，灯光氤氲在悠暗的空间。

二楼其实是阁楼，整排的长窗，窗边有几张桌椅，可以点茶或咖啡，长窗外依然是碧色的远山，山间有棉花糖一般游走的流云，来又复去。

碧山书局里，咖啡与茶，蓝调音乐和徽州老宅，古老与现代相融共生，漫长时间里的沧海桑田，我们在这里，找到与逝去的久远年代，惺惺相惜的力量。

碧山工销社，前身是七八十年代村里的供销社，大排的木制蓝漆玻璃柜台，我恍然回到几十年前，夏季的午后，踮着脚，趴上柜台，递上零钱，为了买一根冰棍，或一段扎辫子的头绳。

 

碧山工销社的后院，院子的回廊，一面是茶桌和沙发，对面是一个全木结构的老戏台，上写“共振村声”。可以想见，在以前这是一个观戏处，一面是锣鼓铿锵，情节跌荡的戏台，一面坐着满满当当的乡野村人，戏里戏外，皆是人生，古今皆同。

 

在工销社用过午餐，坐在沙发上，面对戏台，看蓝天中的白云苍狗，我们聚在一起喝茶，高山野茶，茶汤清冽。樱花依然在不倦地摆弄相机中的照片，昱书滋滋有味欣赏手机上的美照，这丫头一路旅行，一路有樱花和深蓝两位神仙阿姨帮忙拍美美的照片，真是有福了。

 

午后的困倦来时，盘腿静坐须臾，刚刚一起玩耍的那只英国短毛猫，软乎乎蹭着我的大腿，蜷成一团，呼呼睡去，感受身边这一团热热的生命，感受彼此的呼吸，远去天涯，又近在咫尺。

一边安坐，白云从檐角来来去去，真是此生不可复制的一场静坐。静坐结束，看到它肥硕的脑袋，一半搁在我的腿上，深蓝和江江围过来，哈哈大笑，这猫儿瞬间醒来，眼神无辜地看向我们。

仨日

在何府老宅的最后一个清晨，房间的露台上，深蓝和樱花，摆好茶桌，招呼着一起喝早茶，观日出。日头一点一点破云而出，天地间的光芒渐次明亮。一辆老式三轮车，慢慢骑过水杉间的村路，池塘里移动的车影，渐次穿行过静止的树影，我啜一口茶，想要把这场景，留住在心底。

碧山老油厂后面的山间，走了一段老驿路，一座古石桥，山间野草疯长。一片小小的茶田里，深蓝和一位采茶的阿婆聊聊天，阿婆说：“我昨天就看到你们咯，在村口，还有巷子里。”阿婆翻手如蝶，采了一个个嫩茶尖，我们问价钱怎么算？又回答：“一斤鲜茶芽，给我们十二块五毛钱。”我慌慌把地上刚刚掉落的两片茶芽捡拾起来，放到阿婆的篮子里。

 又见梓路寺，银杏树在四月里泛着郁郁的青色，回眸的刹那间，仿若又见去年秋天来时，杏叶艳阳般的金色，照亮半个寺院的天空与房舍。和师父喝几盏茶，茶味淡淡，言语深深，心间清明如水。

深蓝和梓路寺的师父说，“我是来休闲的。”我们都听成了“我是来修行的。”深蓝说，嗯，生活就是一场修行啊！师父表示了同意。

第三个夜晚，在江江的坚持下，偶遇了奇墅湖边的一家酒店。晚上相聚喝茶，聊天，嗑瓜子。

深蓝在纠结照片是截图好还是完整好？樱花在懊恼摆拍姿式不够耍酷。旅行让生活的琐细暂时停顿，这个湖边的夜晚，只需为这样的小事烦恼，我顿时幸福着她们的幸福。

 

江江和昱书来了又回房间了。杨坤的一首老歌，是我多年前的极爱。茶水渐渐凉，我静静地码字，心中清宁。 这个夜晚，我们在一起，嬉笑或恬淡，高谈与浅唱，天心月圆，各自欢喜。

 

肆日

一早拉开窗帘，窗子顿时成了一幅流动的画面。一湖清透的淡蓝光芒，远山连绵，山色浓淡。

 

昨夜有雨，奇墅湖的清晨，空气湿润透亮，走近湖水，有汨汨流动的声音，细细感受，山与湖，烟青色的天空和我自己，都在这天地间的潮汐漫涌之中。

 

在湖边，我们依然各种摆拍，以此留住，美好的瞬间。

 

四月二十五号，今天是江江的生日，归途中的生日饭，用徽州的酒酿饼代替生日蛋糕，鸭板野芹菜梗和红辣椒，串成了一支燃烧于想象中的生日蜡烛。唯有心意没用假的，毕竟性情相投，嬉笑怒骂，上蹿下跳，信手拈来都是真啊，把烟火生活，过成江湖上的一个烟雨传说。

 

 

花絮灿若凡星

碧山村的欢乐之旅，现在回味，那些瞬间爆发的笑声，是旅途中的非凡星辰，这里那里，闪闪烁烁，回想依然莞尔。

 

第一天经过五个多小时的车程，接近碧山村，一大片水稻田，后面是远山和云雾，看到田间有牛，深蓝忽然惊呼：“假牛，假牛-------哦，是真的！”我瞬间有些错乱，以为看花了眼，明明看到牛尾巴甩了几下。心神未定，深蓝又一次惊呼：“马，有马，是真马！”这次集体错乱，爆笑起来。

 

昱书在微信圈里说“两天的时间，走了两里的山路。”此话背后是怎么样一个曲折的梗？

原来第一天入住何府民宿后，说说笑笑，摆摆拍拍，我们楞是用了半天的时间，从何府的前门挪到了后门。

这当中，昱书这小姑娘初见碧山，感叹一句“这……是我配看的吗？”众笑哗然。

第二天从何府出发，去往碧山书局，不足两里路，我们下午才走到，这是此行终极地所在，我们花了接近两天的时间，如同走过碧山的千山万水，终于抵达了。

临到书局门口，樱花发现上午合影拍得太欢乐，导致相机的电量快要接近零了。大家又爆发出一阵笑声，我也想着这真是怎样一个无比凡尔赛的传说啊。

 

这天上午，深蓝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忽然蹲下来，惊艳地说：“哎呀，两只蝴蝶。”瞬间又说“哎哟，盯在屎上”。原来是小狗拉的耙耙，蝴蝶以为是香花。我们一起爆笑起来。

 

第三天，拍片好多，昱书说：“选图选到眼发花，也是一种快乐。”樱花说“修图修到手抽筋，也是一种幸福”。于是，快乐幸福，日复一日。

 

第四天，江江和樱花都穿了黄色衣服，深蓝说她俩是双黄蛋。樱花拍照摆的姿态婀娜，深蓝笑她说很奶油。于是这一天，樱花准备耍酷，摆来摆去，我们大笑，仍然觉得很奶油，深蓝大手一挥说，算是奶油酷吧。

 

归去亦是开始

回望碧山，春已暮，谷雨落。

风从漫漶的时间里吹来，吹过老戏台上的几个字“共振村声”，念想着关于古老与传承，颓唐与振兴。

 

“乘之愈往，识之愈真。如将不尽，与古为新”。在怀念中抵达未来，我们渐渐拾起曾经舍弃之物，比如河流一样源远而来的古老文化，式微村落。

 

风吹过碧山村的街巷拐角，篱笆墙上的风车茉莉，土墙檐下的窗洞中，置放的两摞旧书籍。

 

风带着四月里花草的水润清息，日光和雨光，在村巷的树叶或草尖明灭闪烁。

 

樱花说：“在这个小小的村庄里，一切美好都与我有关。”

 

昱书小姑娘说：“四时可爱唯春日------花两天时间，走了两里山路。”

 

江江说：“摸着乖乖茶田，踏上路边疯长的杂草，鞠一捧山泉，万物本应自然。”

 

深蓝说：“这样的瞬间如此宝贵，生活把它们分配给我们时，可能精打细算过，刚好填满我们弱小的心灵。”

 

过去已去，未来还未来，碧山几日，晨晨暮暮，山山水水，皆是怀想，照亮往后岁月清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