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花开时

清露寒蝉

 

又是一年花开时

江传德

惊蛰过后，东风送暖，又是春回大地，百花盛开的时节。一个春风柔柔的傍晚，饭后消遣，走过公园大桥，沿着滨江南岸散步。从衣架之都广场到金雷桥，两边的人行道热烈的紫荆花竞向开放，红的似火、白的象雪、粉的如霞，你挤我拥，各不想让，尽吐芳华。我是一个有严重鼻炎的人，尚能闻到一股股淡淡的芬芳，可见花香十分浓烈。宋代诗人舒岳祥《咏紫荆花》中曾有“自古惟闻棠棣咏，后人多感紫荆回。固知天理随机触，亦本诗人起兴来”的诗句赞美紫荆花。经历长冬萧瑟，走进春天，又走进花季，这久违的芳香使我又想起另一段芬芳的往事……         

那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秋天，我抱着一只父亲用杉木改造小木箱，怀里揣着盖有桂林某中等专业学校鲜红大印的录取通知书，第一次走出生我养我的小山村，听从远空的呼唤，走出山外，走向梦想，走向未来。     

     离开山村的那天早上，母亲早早就起来在厨房忙碌，为我热饭热菜，还特意为我煮了两个我最爱吃的荷包蛋。那个年代，家里特别贫穷，家里平时很少有肉、蛋之类的荤菜吃。只有家里来客人的时候，才能用家养的鸡蛋或鸭蛋来招待客人。有时蛋少，父亲爱面子，竟然造假，在煎蛋时掺进些面粉，这样，煎好的蛋端上桌时，分量就显得多些。也许，面粉煎蛋是我们家特有的“发明”吧，因此，给我留下难以忘怀的记忆。“你多吃点，桂林那么远，车上又没有什么东西吃”吃饭时，母亲用筷把碗中的两只蛋荷包都夹进了我的碗里，一边交代这，交代那：“到了桂林哪，要听老师教育……要常写信回家……”母亲的话，让我百感交集：初次离开家人远行，未来谁也无法料知。昏暗的晨光中，我背过身去，用衣袖偷偷擦拭了一下眼角，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的小山村离乡镇所在地约十里地，每天只有早上、晚上各一趟班车。我说独自去赶车，母亲不答应，执意要送我，我拗不过。于是，母亲就高高兴兴地找来两只箩筐，一只放着我的小木箱，一只放进一块石头，穿上扁担，在通往山外崎岖小路上健步向前。那架式，仿佛得胜的将军在为他的勇士出征壮行。我背着当时最流行的黄挎包，（那是亲戚送我入学的礼物，里面有笔记本和笔），一路小跑跟在母亲后面。路边，一簇簇野菊花含苞带露在早晨的阳光下闪闪发亮，每一朵花，仿佛都是一个温馨的微笑。

     公共班车来了，候车的人很多，我好不容易挤上车，占得了一个座位。母亲站在车下，非常吃力地举起那只木头箱子，从车窗递给我。车子快启动，母亲从衣袋里掏出两个煮熟的鸡蛋塞到我手里，叮嘱道：“拿着，记得车上吃。”那一刻，我发现母亲的手满是老茧，象冬天的松树皮一样粗糙。车子启动了，熟悉的故土山水渐行渐远，母亲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车子卷起飞扬的尘埃，渐渐模糊我的视线，朦胧的黄尘烟雾里，母亲的身影仿佛一尊金色的维纳斯雕塑……     

  我很喜欢紫荆花的美，我觉得它是春天最美的花。紫荆花是先开花，后长叶，花开得很稠密很浓烈。在乍暖还寒的时候，它用一树的赤诚唤起人们对美的热爱，对生活的向往，蓬勃生命的礼赞。

      那年，告别家乡，到达桂林，我们来到漓水东岸的校园。入学训练结束后，便到了国庆节，学校放假。我和同学到七星公园游玩，徘徊小东江畔，信步过花桥，依恋月牙楼美景，观景迎江阁流水。没想到竟邂逅高中同学C，我觉得十分惊讶：“啊！怎么在这遇到你”

     “我们学校开学迟，我以为没得录取，就去荔浦中学补习了，没想到又被录取，这不，前几天刚到学校……”她咯咯地笑道，弯弯的细眉毛象两片柳叶轻轻飞舞。

  在月牙楼前的草地上，我们兴奋地交谈起来，也许是正值人生花季，他乡遇故知缘故，也许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吧，我们聊了很多，聊人生、聊中学趣事、聊新校园生活；我们聊了很久，不知不觉已是夕阳西下、倦鸟归林。当时，时近中秋，公园里有的桂花已经开了，青春的激情，快乐的笑靥，浓郁的花香，暖暖的斜阳，很美，很美。现在，几十年过去了，早己过了人生花季，但那时花开时的美丽，依旧清晰地烙印在脑海中。

  “老师好！”一声问候把我从甜美的回想中拉回现实，思绪的目光穿越穿越守候的时空，再次聚焦到滨江人行道旁的紫荆花上。人，生活在大自然中，四季更替，花开花落，有喜有忧。每一季节，每一年龄段，花开不同，感悟不一样。每一季花开，都是一个芬芳的回忆，顺其自然，不必要刻意去左右自己的灵魂思想罢。弹指一挥，四十多年已过去。如今，母亲已是耄耋之年，身体依然硬朗。当年，桂花飘香时邂逅的女生，也已退休。然而，缘起缘落，往事并不如烟。

      一阵轻风吹过，树上的紫荆花轻轻的飘落，落在我的头上、肩膀上，落到地上。

花落叶长，明春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