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韵轻盈质若兰

晓黛

人为什么要一天吃三顿饭呢？为什么不三天吃一顿饭呢？庸常的生活，似乎全都是买菜烧菜做菜吃菜……下午放学，依然是先去买菜，依然是徒步去学校东边的菜市场。一边脚步囊囊地蹀躞着，一边有些苦巴巴地想。

途经健体楼后边的那条小夹道，看到昨天还轻舞飞扬在枝头的樱花，已经四处落败，在微风中凌乱着，像一个个无声的叹息。忍不住有些伤感。看门的老大爷一边清扫着落花，一边感慨：明年再见吧，今年是不行了，春天快没了。

情不自禁多看了老大爷几眼——有时候，鲜活的句子就是这么被创造出来的。是啊，春天快没了，我那发愿写一本花系散文的妄念，还能够实现吗？闭上眼睛想一想，那么大队的花团锦簇悬在心上，好像真的看尽繁花的样子，其实也不过几种花儿而已，离一本散文集子还远着呢。

翻翻已经被瘦身了的手机，一种渺茫的感觉爬上心头。近来一段时间，好像没有什么花儿要盛开了。昨天晚上散步去看了蔷薇，骨朵都还只有豆粒般大小，而萱草和玉簪连茎杆都没有伸展出来。

一阵自行车铃声把我从呆想中拽了出来。“老师，你不是喜欢拍花儿吗？前面聋哑学校篱笆墙根，有一大片紫色的花儿开了，你快去给她们照相吧。”一个叫窦传军的学生骑着自行车从后边赶上来，笑嘻嘻地对我说。

紫色的花儿？会是什么花呢？赶忙向孩子道过谢，匆忙向聋哑学校走去。果然，远远的就看到了一片深紫色在风中摇曳。哦，是鸢尾！

想起学校小花园里的空地，曾经被这颇具神秘感的紫色铺满，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鸢尾被铲除掉，栽种上了如今的小叶玉簪，此后就很少见这么一大片一大片的鸢尾花了。

站在尘土飞扬的路边，凝视这一片深紫色的鸢尾花，眼前飞过翼翅翩跹的蝴蝶，缓缓的，轻盈的，幸福的，自由的，缠缠绵绵，情深缱绻。俞丽拿的小提琴曲《化蝶》在耳边回旋萦绕。

不知道是这些花儿原本就是成双成对地开放，还是单单这一片花儿如此，亦或许是我有选择目视的缘故，目之所及的鸢尾，都是两两成双，相互依傍着，微风拂过就叶片摩挲花瓣碰触，亲密的如一对初恋情人。

依稀记得鸢尾的花语：爱的使者、相信者的幸福、等爱。白色鸢尾代表纯真；黄色表示友谊长存、热情开朗；蓝色是赞赏对方素雅大方或暗中仰慕；紫色则寓意爱意与吉祥……

这样浪漫的花儿，这样深情款款的花语，应该会有一个同样浪漫而淒美的故事的。恍惚记得在某本书中读到过关于鸢尾的传说。

传说鸢尾是一个姑娘的名字，她原本是一个地主家的千金小姐，非常的美丽而且聪明，而且非常非常的喜欢跳舞。当她16岁的时候，喜欢上了一个给她家里干活的长工。

那是一个非常帅气的小伙子，衣衫的破旧遮不住他俊朗的外貌。然而，鸢尾的父亲却无论如何也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在旧社会里，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是不能在一起的，于是他们俩决定私奔。

但是小伙子却担心鸢尾是千金大小姐，一时冲动爱上了他，要是真正跟他一起会吃不了苦。无论鸢尾如何保证，最终，小伙子还是拒绝了她。从此以后鸢尾不再快乐，也不再跳舞了。

女孩后来在那片她喜欢的不知名的白色花海里自杀，从此以后这片白色的花海，不再是单纯的白色了，而是变成了好多颜色。每到花开的季节，就像是有千万只蝴蝶在那飞舞，远远望去，又像是女孩鸢尾在翩翩起舞。后来，人们就把这片不知名的花叫鸢尾花了。

这样的故事有些老套，然而却也包含了创造者满腹的辛酸一一人的一生，如果没有了爱，会是怎样的悲凉?

等爱无望的女孩，化做这蝶韵轻盈质若兰的鸢尾花儿，于角落，于路旁，于任意的天涯海角，安静地期待着，期待着哪怕只有一次的人生辉煌。想起纳兰容若的《木兰花令》：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这个叫鸢尾的女孩，真的是太痴情却又被爱情蒙蔽了眼睛。其实她并不知道，这个世界时时刻刻处在变动中，“不变”哪里能够寻到？山盟海誓海枯石烂不过是一个谎言。纳兰伤的，是爱情的美好又转短暂，纳兰悲的，是情爱的璀璨又转凄凉——并非为了“变”而凄伤。

即便“七月七日长生殿，密誓世世为夫妇”的唐明皇与杨贵妃，也脱不了“变”的窠臼。再凄美的爱情都抵不过爱情的魔咒——当日的爱情誓言情深意重，却也免不了最终的背情弃义。

想想，挺替那叫鸢尾的女孩不甘。然而，情到深处人无智，想来也情有可原，只是生命如此珍贵，怎么可以轻言抛弃呢？没有爱情的滋养，其实也未必就不再有美好可言。想起如今那么多纠纷于婚姻的家庭，在这遍地都是爱情死尸的时代，哪里有那么多生命肯为爱情殉葬！

想起裴多菲那被各国人民吟诵的诗句：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如今，爱情的“价格”的确不菲，要房子要车子还要多多的票子 ，否则免谈。如是鸢尾姑娘生活在这个时代，想来就没有眼前这蝶韵轻盈质若兰的鸢尾花儿了吧？

徐志摩说，吾将于茫茫人海寻人生唯一之知己，得之，吾幸；失之，吾命!他虽然寻到了，然而终究没有等到。幸和命，哪一种存在更能驾驭我们的人生呢？鸢尾，轻轻默念这个有着蝶韵的轻盈的名字，牙齿和双唇都不舍得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