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的明天

关山月

回不去的明天

关山月

深夜，难以入眠。

淅淅沥沥的雨，敲落在窗玻璃上。

心里只觉得好痛又好冷。

心情就象这发霉的雨季，好久没有天晴。

被肠克隆折磨了差不多半个月，自治了半个月，终于在病痛里挺了过来。

户口从老家本来迁出来几十年了，无来由地，老家的户口本上还有那个从前的我。

那天在野鸡坪派出所，注销了那个被称作“孙文望＂的户口，走出派出所的门，心其实是种滴血的痛，泪水与雨水，都崩溃在面庞上。

那是年幼时，父亲替我取的名字，而如今，就在倾刻间消失了，那个我已经死了。

而户口迁出来的那个我，又因为修身份证时的讹错，孙闻又胡乱地成了＂孙文”。

孙闻，也只存在于大学里的那段时光，留在了长沙东塘李子山，中医学院那亭榭假山的烟云中了？张仲景的塑象旁，能否还寻得见昔日的影子？医圣的伟岸与我的渺小，是否还能对话这世间的迷惘？可能只有大学的同学，还能想起，那些年，曾经有个孙闻。

我已经面目全非，一声叹息，傻傻地笑了。

记得那年在邵阳市参加执医考试，准考证上的“孙闻＂又不是身份证上的“孙文”，我进了考场，监考老师又把赶了出来。进进出出两三次，延误了我四十多分钟的时间。后来我发横了，＂今天我就要考，又不是我弄错的，再来拉我出去，我就会杀了你，信不？！＂考试办来了两三个人，最终特许我考了。

分数出来后，谢天谢地，耽误四十多分钟，成绩竟然还不错，过了。

后来，领了那张算是给了我饭碗的医师资格证，苦笑了。

要是那一年，临毕业时不是因为生病住院，用点心，进了那医院，也许现在，我也会是正高，或副高的级别？憨笑。

也许，一辈子，永远都慢了半拍，这就是命。

今天是我的真生日。

好多年的生日已不逢淅淅沥沥的雨了。生日这天，我其实最忌讳下雨。

但今天，遭逢绵绵细雨，好象泪雨滂沱。

已经不是年轻的日子。长一岁，是种悲哀，过次生，是种痛苦。几茎白发，一脸憔悴，个中情怀，只有自心知晓。

自从年幼时母亲过世后，我好像已经很少过过生日，也害怕过。

二十岁，那一天，国姐告诉我，老弟，今天是你的生日，生日快乐！我才记起，是自己生日了，感动。愛我者，母亲，象母亲一般对我者，姐姐。

三十岁，事违人愿，有志未酬，除了那一身孤傲的皮囊，就是那颗清高的心。生日那天，我突然觉得，泪流满面。

四十岁那一天，忙碌在众多的病人里，讨着生活。在他人的眼里，我那时已事业有成，风生水起，但我只觉得身心疲惫。几天之后，才突然想起，那天是我四十岁的生日，不经意，一丝淡笑，漾在面容。

五十岁，已是随遇而安的年龄，云淡风轻。为自己放了一天假，在大昭阳的小城里逛了半天，无目的地闲游在商场街巷，看了看满街满街的行人。整天呆在小诊室，一放松走了出来，忽然觉得，仿佛已与这个世界脱节，真有点不自在。

全心胸的投入，是因为责任所在，一头挑着事业，一头挑着家庭，走在艰难行程，闷时一曲歌，累时一支烟，够了。

几十年，好象从未为自己活过。

油盐柴米，妻子儿女，也许生活，就是这个样子？

努力想作个好丈夫，尽力想当个好父亲，但，也许一切都做得很失败，头顶没有光环，足下也无铁定如山的底气。扪心自问，尽了力，无怨无悔。

最美好的日子是童年的时光，因为那时，我是母亲最疼爱的孩子。

最痛心的时候是夜深人静，只有那时，才知道，其实心已经很累很累。

但愿人生下半场，每年生日不再雨。

活在淅淅沥沥的雨季，心其实是种非常痛苦的心情。

雨季太缠绵，心已太潮湿。

好希望是种天蓝宁静的日子。

仰望天空，真想误以为这雨滴，是种高山流水的神韵。

然而，没有，那就是泪一般的迷朦。

几十年了，个中滋味，谁知谁晓？

行走在漫漫长途，装着一颗孤傲的心，一直一个人孤单地走，沙漠里只追寻绿洲，荒原上最怕看见落日。

心比天高，天却总是灰濛濛的。

踽踽独行，谁懂？

从昨天走到今天，前方好象是，回不去的明天？

2021.04.27.23: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