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丝绸之路西部行之七：玉门关与汉长城

树琪

玉门关遗址

不见黄河不见山，千年孤寂玉门关。

残垣晓月边关泪，陴鼓橐驼塞外迁。

旧影孤城红柳敝，连天荒草域西寒。

羌笛悠远胡笳慢，不渡春风去复还。

敦煌汉长城

汉塞苍龙锁大川，边关冷月照秦燕。

河西烽火连居寨，漠北狼烟定幕南。

御守屯田通丝路，列城增郡固楼兰。

沧桑风雨尘埃尽，遗址孤独寂寞间。

站在空旷、荒凉、了无人烟、一望无际的莽莽戈壁滩上，站在历经两千多年的残垣断壁之前，眼前似乎还是能够浮现出当年那些金戈铁马、艰苦戍边、经商驼队和边城集市的种种景象。

现如今，时代更迭，风尘依旧，残塞尚存，却早已物是人非了。历史究竟给我们留下的是什么？

玉门关遗址与汉长城遗址相隔不远，因为“打断骨头连着筋”，边关作为军事要塞，必定是和长城这项巨大的防御系统紧密联系着的。

“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更是关隘和城墙的历史写照。玉门关、汉长城正是这样的关系。当关已不成其关之时，城也就不复存在了，墙的残破倒塌当然是必然的。

玉门关，作为丝绸之路北道通往西域的唯一关口，它的辉煌从西汉延续到晚唐，颓于宋而毁于元，从此沉寂不再有任何生气。

与之相连、曾经雄视天下的长城，也就随之在大漠风沙的侵蚀之下，变成了真正的断壁残垣，再也不能向世界展示它往昔的雄姿了。

闭上眼睛想想，两千多年过去了，那些戍守边塞的将士们早已长眠地下、化骨如泥了，关城、烽燧、城墙也变成了供人凭吊的残墟。

然而，历史的记忆总不会完全忘却，历史的功能总会唤回久远的记忆。那遗留下来的、被时光烟雨浸透了的一簇簇荆棘、一段段残墙、一片片碎瓦、一玫玫铜钱、一幅幅字画，无不是诉说着它们往日曾经辉煌的故事。

遗址的价值，恰恰在于它能揭示历史、还原生活、彰显技艺、激励现世、昭示未来，给人们带来现实的参照和理性的思考。

出土的文物，无疑也是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不断发展、变革的见证与标志。衡量和评价文物价值的尺度，只能是它所证明的生产力发展的水平和说明社会问题的程度。

玉门关、汉长城的存在，正是这样的一个历史见证。

它见证着两千多年前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鏖战后，西部地缘所发生的变化。

它见证着两千多年以来风沙弥漫、驼铃悠悠之中，丝绸之路兴衰的过程。

它见证着两千多年后时代进步、万里通途、国家强盛、民族团结，作为国家发展重点和战略要地的“西域”，已经纳入西部大开发整体规划和分步实施的宏伟蓝图。

历史，是不能忘记的。

从西域版图看，汉武挥鞭的历史功绩也是不能忘记的。

两千两百年前，面对西部日益强大的匈奴对汉王朝的袭扰与威胁，年轻的汉武帝刚刚继承了皇位，就把目光紧紧地盯在了西北的戈壁绿洲和西域荒漠。击匈奴、收失地、通西域、固国防，成为汉武帝的大规模军事行动，直接导致了中国疆土的成型与稳固。

汉长城与明长城、玉门关与嘉峪关相比较看，尽管汉代的东西不如明代的那么大气磅礴、雄浑壮美，但从其建制上和功能上来看，却是后两者的“先师”。

史载，从战国时期秦昭王修筑作为防御工事的长城始，到明代止，先后有二十个朝代和诸侯国修筑过长城，其中规模最大的为秦、汉、明三个朝代。而以长城决定华夏国土疆域的，则始于汉代。

西汉初，西北辽阔的地域被匈奴占领，西南地域则是羌族统治的地盘。西汉帝国就夹在这两个强大民族间，不时地受到他们的合击袭扰。

汉武帝收复河西地区后，为了阻止匈奴南下、羌人北上，保证河西走廊的安全和丝绸之路的畅通，“设四郡、置两关”（既：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四郡，玉门关、阳关两关），并继续沿用了秦国修筑长城的办法，起到了保卫疆土、畅通交通极有效的作用。

西汉王朝将原有的秦长城从令居（今甘肃省永登县）向西一直延伸到了阳关、玉门关，烽燧则深入到了新疆的罗布泊、轮台；向北一直修筑到内蒙古的居延海。

呈丁字形、绵延一千多公里的汉长城，就这样像一条巨龙，横卧在西北广袤荒凉的戈壁滩上，既保证了西北西南边境的长治久安，也繁荣了西域经济的发展。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河西地区和西域多戈壁和沙漠，土质粗糙松软，多砂砾碎石少黄土石块，且风力强劲，难以用通常沙土筑墙的方法修筑长城。因此古人采用了非常独特的建筑方式修建了上千公里的汉长城。

先以红柳、芦苇编成框架和骨架，中间实以沙土砾石，层层叠压夯筑成墙。为确保其稳固，又用芦苇作垫和土铺在每层之间。盐分较高的地下水，使砾石凝结，坚实无比，虽经千百年的风雨浸蚀，仍屹立于戈壁风沙之中，蔚为壮观。实为中国军事及建筑史上的一大奇观。

历史学家曾评价说，长城的文明是历史的文明，长城的文明更是中国农业史上的文明，它首次使我国的游牧文明与农耕文明有了清楚的界限，也将农耕文明的范围快速北移，在使游牧文明受到冲击的同时，实现了两个文明的交叉与融合。

而这一文明成果，更集中地体现在了围绕关隘所形成的城镇集市之上。

关城，不仅仅是战争的产物，也是文化的碰撞、文明的融合、经济的交流、和平的见证。

有了关城的生命力，长城才有了精神的象征，在大漠驼铃的陪伴之下，在商贾的叫卖声中，将和平与统一的铿锵之声送入了西域，将民族大家庭的同与和展示得淋漓尽致。

宋朝之前，敦煌是中国历史上率先对外开放的地区，是陆地中国国际交往和对外经济文化交流的重要城市。有学者形象地将它与近现代的广州和上海相提并论。

玉门关作为扼守和控制丝绸之路北道的唯一重要关口，西出的丝绸、茶叶、漆器、瓷器和东进的玉器、香料、毛皮、种子等商品，都要经过这里送达各地。

玉门关自西汉元封四年随长城的修筑设关以来，伴随着政治、军事、经济、文化和丝绸之路的兴衰等复杂原因，到宋代国运衰落、疆土缩小而导致中国与西域、西方的陆路交通基本中断。玉门关在经历了1140余年的兴衰变化后，终于废弃。

如今的玉门关，只剩下了一个东西长24米、南北长26.4米、高9.7米、面积633平方米的方形残垣。

残破孤单的这座土城，就坐落在那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上，与北坡下尚能看出轮廓的东西大车道、不远处干涸了的疏勒河以及远处时隐时现的长城断壁，构成了一幅苍凉孤寂落寞的景象。

又有谁能想象出它当年热闹繁华的过往呢？

历朝历代，无论玉门关是兴是衰，人们对它的感情都是复杂的。那是因为，出了玉门关，便进入了西域大漠，黄沙滚滚，常常百里无人烟。那是异乡与故土的分界线，是生离死别的分水岭。因此，玉门关在文人、官人的笔下，就有了不同的意象。

在从没有到过河西的王之涣笔下，玉门关象征着艰难悲凉的异乡之旅：“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在经营西域大半生的班超来说，玉门关却象征着温暖幸福的美好家园：“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

然而，玉门关却并不在意朝代的更迭和人们对它的感受，它早已习惯了繁华与寂寞的交替，超脱了对荣华热闹与仰慕赞叹的渴望。它就这样悠然而又淡然地扎根在那里，在风沙磨砺日晒雨淋中迎接它的衰老。

这位两千多岁的历史老人，已经以一种别样的从容，走进了历史、走出了历史、变成了历史！

回首往事，眼望残墙，不禁会发出长长的感慨！这汉长城、玉门关的存在，不但稳固了领土，繁荣了经济，也使中原文明的火种撒向了西域大漠。

是啊，中华文明的痕迹就清楚地刻在了这城和关的断壁残垣之上。千年已去，往日的风火狼烟早已熄灭，金戈铁马也没有再入梦来。

树欲静而风不止。寂静了千年的大漠，繁荣了千年的中华文明，似乎又要被几个别有用心的外虏的嚣叫声打破。

残缺的长城已经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静静地卧于荒漠之中，启示着往日的辉煌。

新中国、新时代铸就的钢铁长城，正以他无坚不摧的钢铁意志，继续保卫着国家领土的完整和中华民族的文明。

有了这样坚强的长城，中华幸甚，人民幸甚！

驻足在形似如意的甘肃地图面前，望着上面标注着的那一个个像玉门关和汉长城一样厚重的古文化遗址，不由得不在心中升腾起一种历史沧桑之感。

秦时明月汉时关，只不过是它承前启后的一片烟云，透过这片烟云，应该看得到中华始祖、中华文明和中华文化的渊源所在。凭吊古迹，发思古幽情；感怀过往，抒后来之志。擦肩而过的历史，必会在历史的长河中再现辉煌！

我在想，作为旅行者来说，有的时候选择了荒凉寂静，就是选择了野趣自然。如果荒凉寂静里面还含有那么一些需要知晓的故事的成份，那么这样的荒凉和寂寥真就是一付开启心中历史之门的催化剂了。

我，喜欢这样的旅行。

附录一：玉门关遗址

玉门关，又叫做小方盘城，位于敦煌城北85公里处。

玉门关建于东西走向的狭长戈壁滩上，南邻“脑海图”盐碱沼泽地，北靠“洋水海子”水草滩，再北经“贼娃子泉”有长城做防线，长城不远处有疏勒河故道为天然屏障。

紧靠关城北坡下有东西走向的大车道，直通西域。路北有一个较高的土台，台上有汉烽燧遗址。

玉门关，西汉时为玉门都尉治所。王莽篡位后，丝绸之路中断，此关一度关闭。自班超经营西域后，丝路复通；以后在东汉一百多年间，西域之路三通三绝；两晋南北朝以来，战争频发，丝路渐衰；隋唐以后，通西域的伊吾大道（新丝路北道）畅通，玉门关的繁华渐渐衰败下来。至宋代，西域与河西走廊被游牧民族重新占领，丝绸之路基本中断，长城失修，玉门关坍塌，昔日驼铃声声、商队络绎、使者往来的繁华景象不复存在。

玉门关从此变成了断壁残垣。

附录二：汉长城遗址

汉长城始建于公元前100多年汉武帝统治时期，比明长城早了1300多年。

西汉时，为了对外抗御匈奴和羌族人的袭扰、加强边塞设防，对内安定百姓生活、巩固中央集权，并保证丝绸之路畅通，加强同中亚西亚和欧洲各国的贸易与友好往来，西汉王朝将秦长城向西延伸，穿过河西走廊，将这条一千多公里长的长城修到了甘肃的敦煌和内蒙古的居延海，并将烽燧延伸到了新疆的罗布泊和轮台。

随着漫长岁月的流逝和历史的变迁，汉长城早已毁坏于天灾人祸之中。现在所能见到的残垣，大多分布在甘肃省的永登县、山丹县、金塔县、瓜州市和内蒙古的居延海等地。

保存最好的是玉门关西北方向的一段。这一段汉长城有一千多米长，高度在3米左右，基宽3米，顶宽1米多，是由土、沙砾夹芦苇筑成，是目前我国汉代北线长城中保存最完整的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