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跃龙门（三）

刘井刚

　　早晨五点，郑实被轻微的起床声惊醒。他睁开眼睛一看，一长溜被筒全部叠好堆放在墙角。自己是进厂的新工，怎么睡起了懒觉？他一边自责一边麻利地穿衣。郑得运似乎也刚刚醒来，郑实觉得还不难为情。其实，郑得运早已穿好衣服偎在被窝里，耐心地等着郑实自然醒。郑实穿好衣服，郑得运非常娴熟地把两个被筒叠好放到墙角的被堆上。虽然这泡沫地铺让郑实很不舒服，但他还是相信，这是厂里条件限制，同时也觉得这样布置未偿不是好事，这既节省开支又最大限度地使用空间。只是这种安排并不适合寒冷的北方。脚踩在泡沫上面，脚底凉嗖嗖的。

郑实穿好鞋，问郑得运上班穿不穿工作服？郑得运说不用穿工作服。郑实自忖：这干的是什么活儿，难道一点不脏污？

去厕所时，郑实发现，屋里来来去去的人比昨晚见到的要多一倍。除了昨晚见到的几个熟人，所有都是生面孔。一个个走路轻脚轻手，像幽魄一样悄无声息，说话也是蝇声细语，生怕惊醒了周围的街坊。见到他时，主动友好地点头微笑，一点也没有社会上新认识的人那种高傲和不可一世。他再次坚信这次跳槽跳对了。上完厕所，牙杯上的牙刷挤好了牙膏放在窗台上，亲切地等着他放心使用。此时的客厅两张茶几上已分别放了一盆馒头和一碟咸菜，周围摆了一圈盛好稀饭。而且人员也提前分派好了似的，面孔陌生的人围坐一桌，她们正斯文地喝粥就着咸菜吃馒头。另一张茶几围坐的是郑得运一家子，正耐心地等着他上罢厕所刷完牙吃饭。郑实边刷牙边想：自己既不是他（她）们的领导又不是很亲近的家人，凭啥让人家屈尊下顾地等着自己？于是，他敷衍了事地刷完牙洗过脸。 来到客厅茶几边时，陌生的那桌已经吃罢了，正把碗筷往厨房收拾，郑实不好意思地说：“第一天我就落后了，赶紧吃吧!”

吃过饭的，都一对一对地不声不响地结伴出门去了。郑实，郑得运，师玉海三人是最后离开房间的。郑得运的老婆出门之前，突然跟郑实说：“叔，我去安平有点事，下午才回来。我担心有啥事联系不上，把你的手机我揣一天。”郑实不好意思拒绝，掏出手机递给师玉倩时，不在意地补上一句：“不知还有没有话费呢！”

师玉倩一走，郑实急不可耐地催促郑得运：“咱们赶紧上班去吧，别迟到了。”郑得运慢不经心地说：“厂里最近活不多，新来的工人先培训。”说完，他抬手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仍然不紧不慢地说：“办公室过一会才开门，你先把水喝好。”

虽说一块长大的，可是过了这么多年，郑实以为外面的环境早把郑得运的憨劲磨掉了。但从昨天下午领他不慌不忙地逛街，到今天这会太阳都一竿子高了，还四平八稳地坐在家里喝水，他便明白，郑得运的脾气一点没改。是他郑得运经的事多变得城府了？还是自己急躁情绪随着年岁的增长更加突出了？

又过了一会，郑得运和他的小舅子对视一眼，才宣布去办公室。

也许刚来新的环境，一切都是新鲜而有趣的。在郑实今天看来，小城已不像昨天看到的毫无章法凌乱不堪，而是整齐划一极富生气。

转过两个街巷，三人来到一座临街的小楼。楼道没有灯，漆黑一团。刚从阳光地里进来，很不适应。步上二楼，仅从楼道窗孔透进来的光，能看见墙上青鸟健身的宣传画。郑实正要详细看那内容，紧贴在他后面的郑得运提醒说已经开始了。他知道这是暗示他，上面的培训会开始了，不要再耽误了。郑实是个很守时的人，于是就加快脚步，噔噔几步追上已经拉下一段距离的师玉海，师玉海正站在三楼一房间门口等着他俩。

郑实郑得运赶上来，直到郑实的脸贴上师玉海的脊背，郑得运又贴着郑实的背，师玉海才慑手慑脚地推开门。透过师玉海的肩，郑实看到屋里一片黑压压的人头，那些人正目不转睛地望着讲台，聚精会神地听着一个女人口若悬河。郑得运顺势推了一下郑实的腰部，像是推他进去，嘴上也说：“进去吧，站在门口会挡别人的路！”郑实不由自主地随着师玉海往里走。前面有三个空座，师玉海已经占据了一个。郑实以为小时看露天电影一样，是别人自带凳子，前面这几个凳子这会正好是别人有事出去才空下的，他不想在这时闹出火车无座票占了别人的位子被人用轻慢的手势赶开的尴尬，所以就没理会师玉海的招手，而是全神贯注地听着讲台上那女人滔滔不绝的讲课。

那女人抑扬顿挫，流畅自如，一边讲一边在黑板上板书着：

“在一个村子里，有一对要好的兄弟，大的叫大毛”，那女人转身在黑板上写上“大毛”二字，“小的叫二毛”，说完又转身在黑板上写上“二毛”，于是接着讲：“一天，大毛和二毛在一棵大树下乘凉，”那女人又转身在大毛和二毛之间画上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大毛对二毛说：‘毛弟，我昨晚做了一个非常有趣的梦，梦见我钓了好多条鱼。’二毛一听，对大毛 说：‘毛哥毛哥，能把你钓的鱼分给我一半吗？’大毛摇了摇头。二毛又说：‘分给我三分之一可以吗？’大毛还是摇了摇头。二毛不高兴地说：‘一条，一条总该可以吧？’这时，大毛非常生气地说：‘一条，一条也不给你。这不过是我昨晚做的一个梦而已，难道你懒得连一个梦都不愿做了吗？’”

郑得运这会非常着急，可又不能表现在面上，只能故作平静地对郑实说：“不能站在这儿，一会再有人来就没地儿坐了，我们往前面去。”说着又推了郑实一下。郑实不好再固执，便去前面师玉海的旁边坐了，郑得运立即占据了另一个座位。郑实刚坐下，师玉海往起站了一下，那凳子往后轻移了几公分，复又坐下了。郑实没在意这些，抬起头看着讲台上那女人，一字不漏地听她声情并茂的讲着：

“三商法的一商法是以百货商店的形式出现的。百货商店的商品死气沉沉地摆放在柜台上，等待四面八方的顾客前来购买，它是一种守株待兔的经营模式，它是无主动性的。它注重的是零售，商业学家用了一个形象的代数式来表示：10+10+10+10+10=50。随着社会的发展，时代的进步，一商法已不适应这个社会，于是出现了二商法。二商法是以公司的名义出现的。公司雇佣大量的员工背着产品直接面对消费者，讲解产品的功能及好处，它大大地促进了主动性。它注重的是批发，商业学家也用了一个形象的代数式来表示，即10×1+10×2+10×3+10×4+10×5=150。这时公司与员工产生了种种矛盾，他们是雇佣与被雇佣的关系，员工可拿到产品利润的百分之三到百分之五。随着社会的发民、时代的进步，二商法也不再适应这个社会，于是出现了三商法。三商法是以网络营销的方式出现的。商业界有三大高速公路：一是电脑网，二是连锁店，三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网。它是一商法的进步，二商法的升华。它去浊取精，既注重零售又注重批发，它是有主动性的。经销商与公司是密切地合作关系。这时经销商可拿到产品利润的百分之十五至百分之五十九，商业学家也用了一个很形象的代数式来表示，即10 ¹+10²+10³+10∧4+10∧5=1111110。为什么三商法会产生如此庞大的数字？今天我就围绕这三商法为大家讲一门生意，它无需你有过高的学历，雄厚的资金以及良好的社会背景，确切地说是你想把握就能把握，一旦把握就能改变你一生命运的，那就是我们期盼已久的旭日网络营销事业！”

台下掌声雷动。郑实从没经见过这么热烈的场面，这比明星上台还要热烈。明星在台上，有时还哗众取宠地向观众要掌声。可这里掌声却是主动的、积极的。郑实有点不知所措，也猛一下子回过神来，这不就是人们传说的传销吗？此时，他并没有作出快速反应，而是像许多人一样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有几分好奇。

“所谓的旭日，是指韩国旭日化妆品集团有限公司。公司成立于1988年，公司总部座落于韩国京畿道富川市梧亭区三井洞19幢18号，公司注册资金为70万美金。公司拥有一批技术力量雄厚的科研开发队伍，其中百分之九十八为本科学历，其余为造诣很深的博士生、硕士生及研究生。公司的主要产品有‘SUUR美白系列化妆品’和‘S-R电子产品’。公司产品远销德国、美国、瑞士、意大利等国家，深受广大用户的认可与好评。公司于1995年在中国成立第一家公司，即青岛大东电子有限公司，于1998年成立第二家公司，即旭日化妆品有限公司。2000年，青岛旭日化妆品有限公司荣获韩国生产线本部KPC颁发的KSA-ISO9002国际质量体系认证书；2001年，青岛大东电子有限公司荣获韩国生产线本部KPC颁发的KPA-ISO9002国际质量体系认证书；2003年3月1日，公司引进韩国独资的全自动生产线。2004年10月1日，规模宏大的旭日大厦在青岛竣工投产。朋友们请看，我公司产品的多元化及跨国公司的成立，标志着我公司早已走进世界经营模式的新时代；朋友们再请看，我公司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发展的如此之快、如此之迅速，它是采用什么样的经营模式呢？它就是采用了世界上最通用的经营模式，即网络营销。那么，网络营销又是以什么为理论基础的？它就是以市场倍增学为理论基础的！

“市场倍增学+人际、口碑+直达送货。

“什么是市场倍增学？在几何代数中为等比数列，在老百姓的口中称之为鸡生蛋、蛋生鸡、鸡再生蛋的无限循环原理。那么，利用市场倍增学在我们商业界有什么好处呢？假如我们要开设625家店，以我们个人的能力，每人每年只能开设5家店，这不难看出，需要我们125年的时间。我相信在座的每一位，谁也没有这125年的时间开设完这625家店。但利用市场倍增学，只要我们4年的时间，即第一年依我们个人的能力只能开设5家店。这样，下一年就不用我们开店了。我们开设的5家店每店为我们开设5家店，这样，25家店就开完了。这花出了我们一年的时间；利用市场倍增学，下一年还是不用我们开店了，我们开设完的25家店每店再为我们开设5家店，于是125家店就开完了，也仅用了我们一年时间；利用市场倍增学，下一年仍然不用我们开店了，我们所开设的125家店，每店还为我们开设5家店，这样625家店就全部开完了。利用市场倍增学，我们125年要做的事情，仅仅用了4年就做完了，它大大倍增了我们的时间，即倍增时间；我们125年要赚的钱仅用4年就赚完了，它大大的倍增了我们的利润，即倍增利润；在倍增时间与倍增利润的同时，它大大浓缩了我们人生奋斗的旅程，即倍增生命。

“什么是人际呢？就是以你为中心的人际关系网，即你上学时的同学、打工时的朋友、以及你的亲戚朋友，都是以你为中心的人际关系网。口碑就是用你的嘴巴去说、用你的嘴巴去讲。我相信，天津的狗不理包子以及新疆的哈密瓜都是好吃的。那么，你是怎么知道的呢？它就是你的亲戚朋友在出差或旅游时，吃到尝到回来告诉你的。它具有一个真实性，即真实性；这些好吃的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传万，传遍了祖国大地，传红了大江南北，传播速度是非常快的，即速度快；当我们为这些好吃的做宣传时，是没有哪个老板会付给我们一分钱好处费的，我们无形之中为人家做了一个不花钱的广告，即省钱。那么，什么是直达送货呢？就是由一家工厂生产出来的产品，经过一名不固定的经销商直接送到消费者手中。这是一种新型的卖货方式，是从国外引进的，也可称之为洋货。这种新型的卖货方式在我们商业界有没有生命力的存在呢？首先让我们看一看它与以往的卖货方式有什么不同？

“我们清晨起来无时无刻不充当一名消费者。我们日常所需的油、盐、酱、醋、茶，都是从一家零售店购买而来的。零售店的商品是从省、市、县大中小批发商批发而来的。批发商的商品也不是天上掉的，地下长的，它是由一家工厂生产出来的。工厂生产出来的商品要想卖得好卖得快，必须在当地设有一家有实力的总代理。就这样，由工厂到总代理到批发商到零售店再到我们消费者手中。讲到这里，我不由想起古人的一句话：砍头的买卖有人做，赔本的生意是无人经营的。它无时无刻不体现一个钱字、一个利字。一家工厂生产出来的产品要想卖得更好更快，仅凭以上三个环节是不够的，它必须在媒体大打广告。一提到广告，有人说相信，有人说不相信。据消费者协会调查，广告在人们心目中的可信度只占30%－40%，其余的60%－70%是可以夸张的。况且广告的费用是非常昂贵的。记得97年新闻联播过后的一则黄金标牌广告，被山东一家秦池酒厂给夺去了，仅仅五秒钟十个字：永远的绿色永远的秦池，就花去了这家小小酒厂年广告费3.2个亿。就拿这家秦池酒厂的酒来说吧，就拿这家秦池酒厂的酒来说吧，老板要想把酒运到河北来，老板不可能站在厂门口一瓶一瓶撇过来，无论是空运、汽运、火运，必须有一个运输的过程，即运输。运到河北来，不可能一售即空，也不可能摆在大街小巷任它风吹日晒雨淋，必须找一个仓库仓储起来，即仓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