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心中的张桂梅，和生活来个温暖的抱抱

静候花开

我有酒，也有故事，你有时间吗？岁月本身就是一杯掺杂百味的酒，无论你愿不愿意去触碰它，它都如影随形。我想告诉你，回忆是一种力量，它能让我们更好地走下去。 　　上次演讲我没有讲自己的故事。办公室的美女姐姐说，演讲一定要有故事，有故事才能打动人心。是啊，我知道，我也想讲讲我自己的故事，可是我不敢当众讲呀，我怕我控制不好情绪，讲不下去。 有一天小贝回来，说向校长给她们播放了张桂梅校长先进事迹的视频，惹得她流了好多眼泪。我想，如果让她读着我的文字，了解一下我这个平凡人的故事，哪怕她心里能有一丝的触动，也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现在，我把我的故事写下来让小贝抽空看看。我希望她能读懂家人们的期盼，明白她从哪里来，她是谁，她又该走向何处去。 这是一个长长的故事。这个故事，长到跨越了我已经悄然消逝的39年光阴，甚至长到包括我的父辈、我以及我的孩子们的每一寸时光…… 一 　　我们拥抱春天，领略自然的美好；我们拥抱母亲，享受亲情的温暖；我们拥抱成长，丰富生命的内涵。我们在烂漫的山花中，深情拥抱张桂梅妈妈，一起追寻无悔的人生旅程。今天，我想跟你谈一谈的话题是：寻找心中的张桂梅，和生活来个温暖的抱抱。 “择一事，终一生。”她扎根边疆教育一线40余年，推动创建了我国第一所公办免费女子高中，建校12年来帮助1800多名偏僻山区的女孩飞出大山，跨进大学。她不顾身体内重超两公斤的肿瘤坚持上课，直到学生参加中考才去做手术；她把自己每天的生活费控制在3元钱以内，却把100多万工资、奖金和大家捐给她治病的钱用于山区教育……为了让辍学在家的女孩重返学校，她家访的足迹遍布丽江市一区四县，行程超过11万公里……她说：“一个女孩可以影响三代人。如果能培养有文化、有责任的母亲，大山里的孩子就不会辍学，更不会成为孤儿。我的目标是阻断贫困的代际传递。”她就是2020年感动中国人物——点亮乡村女孩人生梦想的燃灯人张桂梅。时代楷模，张桂梅实至名归！ 二 　　读张桂梅的故事，我跟小贝一样，泪如雨下。不同的是，我在朦胧的泪光里，看见的不仅是张桂梅，还有我的父亲母亲。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从来都不是活泼外向的人。我这次之所以一定要来讲一讲张桂梅的故事，是因为我想通过讲述她的故事，明白我从哪里来，我是谁，我又将走向何处去…… 我出生在一个极为普通的农民家庭。这是我们家破烂的老木屋。这是我们家唯一的全家福：我爸，我妈，还有我姐姐和我妹妹。如果要说有什么不普通的地方，那就是在极为重男轻女的农村，我们家只有女孩。更不普通的是，我爸妈的一生，就是拼尽所有力量托举起我们三姐妹的一生。 　　听大姨说，我两岁多的时候，我爸生了一场重病，只能在家卧床静养。于是，因早早丧父、家里成份高又身为长子，不满10岁只上到小学二年级就辍学挑起家庭重担的他，当起了我的启蒙老师。他每天教我认字写字，所以我在4岁时，可以指着我亲手用锅底灰在板壁上写的“清华大学”四个大字，说“我长大了要读清华大学。” 我5岁时开始上小学，也许是因为父亲帮我打下了一定的基础，我的学习成绩一直都还不错。我们三姐妹在父母的呵护下，懵懂而快乐地慢慢长大。至于我爸我妈究竟付出了怎样的艰辛，我不知道。我只记得，有一次我爸跟我说：“红华，你成绩好，还是好，你看，我每回去求老师赊一下学费，老师都讲‘要得’。” 我快初中毕业的时候，市民中和县一中的招生老师在校长的陪同下找到我谈话。我飞奔到水田边找到我爸，兴奋地大喊：“嗲！高中的老师找我来哒！我要读高中！读大学！”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不说话，接着一屁股坐在田边闷声抽了好一阵旱烟，然后很大声地擤了一下鼻子，带着我一路默默走进学校。他一路的沉默，我一路的绝望，大滴大滴的泪珠从我的眼眶扑簌簌地往下掉。校长室里，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在我的志愿表上颤抖着手，一笔一画地写下“永顺民族师范学校”。我那曾经让他逢人便讲，让整个大家族引以为傲的“清华梦”啊，就这样碎成了粉末，消散在风里。只是后来的后来，我才知道，只要有人提起这件事，我爸这位遇事流血流汗不流泪的土家汉子，眼里就会泛起一片晶莹的泪光。 我轻轻合上梦的翅膀，带着大姨砸锅卖铁买给我的皮箱，走进了师范学校。三年后，我捧着“特等奖学金”、“优秀毕业生”的证书和“恩师留言”给父亲和舅舅看。舅舅一页一页地仔细看完，满脸愧疚：“对不起啊，红华，你想读大学，没读成，我们也没能力帮你。”我笑了笑，说：“没事啊，已经很好了。如果我出生在别人家，讲不到根本就读不成书。你看坎下的那屋几姊妹，那时候读书成绩都很好，大人硬是不送，讲姑娘家读书起个么作用，都只读到小学四年级……”父亲一声不吭，低着头挑起箩筐出了门，翻过了屋旁的那个高坡。 三 　　那年秋天，妈眼眶通红站在班车边跟我说：“华宝儿啊，你要好生搞哇，莫耽搁了人家的伢儿！”我爬上车，说：“好。”就这样，17岁的我来到了上河溪小学正式走上了讲台，成了一名老师，从此摆脱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过上了我爸妈希望的“天晴到阴处，落雨到干处”的理想生活。那里的老师们像疼幺姑娘一样对我好得不得了，他们叫我“向华华”。我跟着他们混饭吃，跟着他们备课，改作业，查寝，家访，散步……还学着逮个滚筒印那种手写制版的卷子，经常弄得满手油墨，然后嘿嘿嘿傻笑。 第二年，我调到了利福塔小学。这里的老师们都叫我“花儿”。我跟着她们上教研课，学着中午、晚饭后甚至下晚自习后辅导学生。我跟着一大群跟我一样的中专毕业的农村女孩老师，向前辈们学着怎样当一名老师。我开始喜欢在我带的班考到第一、在我被评为“优秀教师”时，把这一点一滴的成绩讲给爸妈听，我喜欢看他们脸上绽开的笑容，然后听他们故作严肃地告诫我“要加油！” 快19岁的时候，我恋爱了。对方是一个长得黑黑的幼年丧父的农村小学老师。相爱总是简单,相处太难,我们三天两头地吵架,却也打死不散。他把他攒了好久的全部家产2000块钱，毫不犹豫地给我买了手机，站在我面前非常豪气地指着他挂在皮带上的call机跟我说：“想我了，就call我！”所以，我21岁那年5月，一无所有的我，嫁给了一无所有的他。他说：“我们这是‘歪锅配歪灶’,我不嫌你丑，你也莫嫌我穷。”我抬手想给他一拳头，却被他紧紧地搂进怀里。 　　那年冬天，我妈在屋后的地里突发脑溢血倒地不起，这位身为长姐要帮父母带大弟弟妹妹没进过一天学堂的农村姑娘，这位每天起早贪黑无论日晒还是雨淋都要在田间地头侍候庄稼的农村妇女，这位老是生闺女饱受欺辱咬着牙跟我们说“只要你们三姊妹好好读书，鸡都不要你们帮忙赶”的农村母亲，就这样一去不回……她的生命被永远定格在50岁，从此长眠于地下，活在我们的心里…… 四 　　一年后，我们的小贝出生。我每天带着这小小的孩子，看着这襁褓里睡得香甜的小女婴，我知道，我再也没有了飞翔的能力。但是我多么希望生命真的可以有轮回。我希望这个小女婴是我那喝过孟婆汤走过奈何桥的母亲，上辈子是她拼命托举我，这辈子换我尽力托举她往上飞。 不久，妹妹高中毕业要上大学。父亲决绝地赶走了经别人介绍的不支持他送妹妹读大学的阿姨。印象中，那几年父亲老得特别快。我忙着养孩子，供房子，在给了父亲2000块钱后，就再也没管过父亲独自一人是怎样供妹妹读完大学的事情。倒是中专毕业的姐姐，经常从江西跑到长沙，带妹妹上街买东西。 我26岁的时候，小贝4岁，还没到上小学的年纪。我的恩师覃老师找到我说：“你来当教研室主任吧，帮一下我的忙。”我答应了，回家告诉了父亲。父亲给我倒满一杯酒，说：“你答应了，就要好好干！”我端起酒一饮而尽，说：“一定！” 随后的三四年，我学着前任美女主任的样子，摸索着怎样当一名教研主任。我在我的班级大刀阔斧地搞课改，同时认真落实县教育局教研室和吴校长带领的校领导班子的课改推进方案，在所有老师的全力支持下，在这所乡村小学与这群乡村老师共同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课堂教学改革。我们自发地互相听课评课，主动要求上公开课、过关课、示范课……后来，我们在全县课改现场交流会上开放所有课堂，并有幸把示范课带进了县城和与会者进行课改经验交流。那是我生命里激情燃烧的岁月。我永生都不会忘记县教育局教研室满校长、廖主任等领导给我的指导和鼓励。他们一定不知道，他们亲切的话语，对于我这样一个泥腿子村姑来说，是何等灿烂的存在。 我当教研主任的第二年末，校长跟我说：“我给你加点儿担子吧，锻炼一下。”我说：“我怕我精力不够，耽误事，我想要带小贝进城读书。”那位如兄长般温厚的校长笑了笑，不再言语。 小贝在这所乡村小学读完二年级的那个暑假，我等来了教师进城选调考试。我跟老公商量：“我争取考进城，让小贝能在城里读书。你争取考个导游证，有空时要是可以做下兼职，赚点儿钱贴补家用也好啊。”他说：“好”。于是，后来的一段时间，我们俩把自己关在家里老老实实地读书。秋天时，我如愿荣幸地迈进了一小，带着小贝走进了城区学校的大门。那个黑黑的农家大男孩，也如愿拿到了他想要的导游证。这一年，我30岁。 五 　　这里的老师们都叫我“妹儿”。我学着她们的样子，让学生翻开本子再交上来，自己在发卷前把卷子一张张分组数好……为了能更专心地带孩子，我放弃了学校领导让我挑点儿担子提升自己的机会，重新开始了平淡无奇的上班+带孩子的生活。我每天忙完别人家的孩子，又忙自己家的孩子，小日子过得琐碎却也很幸福。我学着身边姐姐们的样子，练习怎样当一个妈妈。周末，我带着小贝去学跳舞、主持、画画、英语，后来带她去学吉他、书法、数学……寒暑假，我们带着小贝去过三峡、长沙、桂林、深圳、北京、上海、云南、海南……我曾经所取得的点滴成绩就像我的生命一样，在某一时刻到来时，终将幻为泡影，化为虚无。我依然是那个极为普通的老师，是那个你站在一小门口，碰见的10个老师里有11个都比我优秀的普通人。 　　转眼间，小贝小学毕业进了澧源中学。冬天，我们家添了个二胎女宝。我抱着这个小小贝泪流满面。好友说：“你看这个二宝，长这么乖！凭你俩的颜值，真是超常发挥！”小姨红了眼眶，陪着我流泪：“你要真不喜欢，我抱走养！放心，一定送她读大学！”我抹一把泪，搂紧小小贝：“又是个姑娘！又是个姑娘！要是个儿子，哪怕搬砖，也搬得起些不是？又是个姑娘！我怕我养不好啊……” 或许真是上天注定，我们三姐妹生了五个小姑娘。老公说:“真奇怪！你们仨怎么生的都是姑娘？”我眼一瞪：“怎么的？是不嫌弃？”他举手投降。我们三姐妹过年聚在一起时，我提起了这件事。她们听完我的话，说：“怕什么？来一个我们供一个！来五个我们供五个！”老爸在旁边笑，不说话。 　　两年半后，小贝初中毕业。我怕她不懂事，不晓得高中攒劲读，要不干脆现在就考个师范，好歹有碗饭吃。老公眼一瞪：“不！你忘了那时候我们俩没读成高中没读成大学的遗憾？”我回瞪：“那要是打pie脚，你养？”他斩钉截铁：“我养就我养！有我一碗饭，就给她分半碗！”我冲到他面前：“还有二宝！”他却笑了：“还有你哈！”好吧，我举手投降。 六 　　为了多赚点儿奶粉钱，我来到了金海学校。小贝也被我带着来到了金海上高中。这一年，我37岁。这里的老师们叫我“向老师”。我在同事们变化着的称呼中，不知不觉地慢慢变老。老公每天带着小小贝，给她洗澡洗衣，为她做饭，教她认字写字，接送她上幼儿园，唱着儿歌哄她睡觉……他的白发如雨后春笋般一根一根地往外冒。 　　我每天忙着适应新的环境和文化。下晚自习后，我喜欢在小贝教室外的池塘边听她们上课，看她的表现。她开始在作文里写一些我再也看不懂的文字，做很多我再也看不懂的习题，我就在无限的惆怅和无比的欣慰中，关心着她的成绩单，不由自主地欢喜着她的欢喜，忧愁着她的忧愁，随着她的成绩起伏而沉沉浮浮。 一次放月假，我奉命督促她学习。第一天，她玩电脑，我问她什么时候学习，她说她要先歇一天；第二天，她还是玩电脑，我问她什么时候学习，她说明天一定学；第三天中午，她还要玩电脑，可怜我人穷志短不敢砸电脑，扬手一巴掌扇向了她：“你这次月考没考好，还不晓得加油？”这个一向乖巧，而且学习成绩还不错的大姑娘站起来冲我怒吼：“我考得好不好关你什么事？”我把她重重地摁回沙发上，泪水夺眶而出：“你说什么？不关我的事？你去看看你爸爸头上的白发和我老爹脸上的皱纹……” 她从来都不知道，我和她爸想读高中读大学却没办法去读的遗憾；她也不知道，她的亲妈差点儿亲手关上她读高中读大学的通道；她更不知道，我有多么不希望她将来靠着她爸的那“半碗饭”……我多么想把我30多年来的记忆复制粘贴到她的脑海里，让她明白她现在应该要以怎样的一种状态投入学习。我开始喜欢在操场上望着她们的教学楼一圈儿一圈儿地走啊走啊，我开始回望我来时的路，开始明白我爸我妈心里那不能改变自己命运时的悲凉和绝望，开始明白他们秋天卖掉新谷、冬天卖掉年肉给我们凑学费时，心里又是怎样温柔和滚烫的希望…… 七 　　亲爱的小贝，这就是我的故事，但这又不仅仅是我的故事。如果你愿意，你可以从我的故事里，看见外公外婆拉扯大我和大姨、小姨的不容易；如果你愿意，你可以从二宝的身上，推断出你是怎么长大的全过程……那一朵盛放的“崖畔的桂，雪中的梅”啊，其实离我们并不遥远，她就在我们身边，就在我们心中，就在千百年来不可计数的为人父母者的行动里。她在我的父辈的托举里，也在你的父辈的守护里，将来也会在你的期盼里…… 亲爱的小贝，为什么我的喉咙长年嘶哑？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我想，不就是为了不负父辈的期望和孩子们清澈的眼睛吗？谁的童年没有憧憬？谁的青春没有梦想？可是又有谁的中年没有责任？那么多忙忙碌碌的平凡人啊，并不是他们不够聪慧，而是因为他们收起了飞翔的翅膀，担起了肩上的责任，只期能在白首时少些遗憾！而你现在，正是勇敢追梦的大好时光！ 亲爱的小贝，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澧水边的兰花儿芳香，马桑树下的歌儿悲壮。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从不缺“两把菜刀”的血性，也从不缺决然出征的豪迈……我想，喝着澧水长大的你，骨子里也有着大桑儿女的勇敢和坚韧，高考而已，又怎能难到勤奋的你？我坚信，睿智如你，一定明白：你从来都不是独自一人，我们一直生活在一个充满爱和温暖的世界。 亲爱的小贝，让我们和生活来个温暖的抱抱，一起追寻无怨无悔的人生旅程！   Cheers,干杯。  　　这个春天，我总是沉浸在贾玲的《你好，李焕英》的母亲情结里，也陶醉在常远的《温暖的抱抱》的人间温暖里，然后我就常常想起我那长眠于地下的母亲，想象着能够再一次投进妈妈温暖的怀抱，想得食不知味，寝不安席。 谨以此文献给我的父亲母亲以及我那永不回头的39年时光生日快乐朋友圈快乐感恩生命里所有的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