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4月.五味杂陈的春天

开心就好

3月底，因有事去郑，风吹过来是柔的但早晚还有点冷，年轻人的穿着风格已经开始随意。同学说，日月湖的樱花开了，回来咱去转转吧；朗诵家协会通知说，活动日又到了，老师精心准备了课件：朗诵知识及朗诵中需要注意和把握的要点；微信群里的图片说：古城外的水域里，白鹭翩翩，凤头䴙䴘已孵出小鸟，成双结对背载雏鸟在南湖、在日月湖里游戏。青头潜鸭、长腿鹬、斑头雁、猫头鹰、红隼、还有灰鹤在这里玉立，它们大多是路过，也有长客。多么诱人的画面！想去转转，想去听听，想去看看。 刚刚安顿好其他事情，一个电话让我从郑州匆匆赶回。母亲的右手前两天是麻，逐渐不听使唤，照照镜子：嘴不歪眼不斜自己感觉没事。等到家人发现，她的右手已经失去知觉。核磁1.5T、核磁3.0T，中午结果出来了，脑梗急性期、脑萎缩、脑动脉狭窄，中午12点20分开始打针。 3月29日周一：入院第一天没有床位，住在走廊里，晚上十点打完第一天的针。母亲院里的邻居老郭带媳妇来看病，已经在走廊里住了三天，老郭媳妇69岁患有糖尿病，在诊所拔了三颗牙，口腔发炎一直不愈眼神发呆，前来就诊。 第二天一早，母亲同老郭媳妇一同搬入同一病房。中间的床位351是一位80岁的阿姨，患有高血压，近期总感觉心脏不好住院治疗。我闻到一股酒味“怎么一股酒味？”老郭说：“我喝酒了。”“一早就喝吗。”“我一天三喝”母亲向来脾气不正常，我和弟商量照顾母亲及其他事宜：妈住院期间谁都不能给她大声说话，她说啥都是中都是行，她发火都听着。下午，最后一瓶针快打完的时候，总感觉针下的有点慢，结果拔针时发现是跑针了。老郭媳妇在喊“饿死了，饿死了”老郭：“人家医生不让吃，你再忍忍吧”老郭媳妇：“那我饿咋办”老郭：“我放俩屁你吃吃就行了。”……老郭今年72岁，看到一直是他在照顾媳妇，顺便问了一下：怎么就你在这儿，孩子呢？闺女不得闲，儿子在无锡有了孙子还得照顾生意，我自己扛呗。 第三天：鉴于昨日的教训无论谁在陪母亲打针，都不敢再说话，手机也不能看。母亲是最听话的病号，只要打上针，保持一个姿势就不会再动，但她一会一问：看看还往下滴着水没，看看手肿没……走廊里传来了诉苦的声音：“他买车我一手给他拿了5万元，妹妹给他拿了2万元，妈每次住院都是我拿钱，花多花少都是我拿。妈现在成这样了，估计出院也离不开人了，想着弟媳每月打工也挣不了多少钱，我姊妹俩每人出1500元，让她照顾一下妈，可他说出1500太少再加500，难道你自己不该出点钱吗？他都这么说，还不知道弟媳会咋样！舅舅舅妈你们评评理，要不然请保姆算了三人均摊，你们说出多少我就多少，其他我都不管了。反正都是老娘生的……”原来，这家是搬来舅舅舅妈来理论。同屋351床阿姨准备出院了，我问：好了呀！其女儿说：我妈心脏没事问题，主要是控制血压，她自己说心脏有问题，这不住了十来天，天天监控心脏，也没查出问题主要是免她心焦。老郭女儿来了，一幅瘦弱无力的模样，带了一个朋友来帮忙。老郭媳妇脑萎缩，时清醒时糊涂，看到女儿直嚷嚷，骂她、嫌她没本事，让她去买饭都不知道在那儿；老郭媳妇是不上厕所的，方便时就在床边放个带便盆的凳子，要三个人搀扶，帮她退了裤子她又提起来。旁边的人实在看不下去说她女儿：你扶住她的腰往下一按不就坐下了。回答是：我按不动。老郭媳妇每天都会拔针头，抓住输液管就往嘴里塞，基本不认人但认识老郭，老郭拉她她会说：努死你！ 今天，院方排查走廊墙壁空鼓现象，重贴瓷砖，有点乱；老郭在讲述着他的人生：其实我俩离婚了，看在他年轻时照顾我的情分，现在又在一起过了，我得照顾她。这闺女傻，儿子聪明随我……下午，老郭对女儿说，你妈实在饿的不行，不能光听医生的。得叫你妈吃，让她喝牛奶多喝牛奶，不能当饿死鬼…… 第四天：母亲的手有了知觉，摸上去有了温度，三个手指已经能够伸开，她的脸上也呈现了笑颜。上午挂上针，请弟弟同学帮忙看着，一再交待别看手机只看吊瓶后，与弟一起去给祖父母上坟，午饭后回家给爸送水果蔬菜。父亲自去年疫情限制出入以来，就再也没能下楼，生活眼看不能自理，自己也认为很快就要翻篇。多亏请来亲戚帮忙，才稳定下来。父亲去年88岁，今年成了85，什么时候问起来都是85岁，我说俺妈说你刚70。他说：恁妈怕我老了没人陪她。“欧，你85！离100早着呢，你看电视上活100多的还不少呢，咱奔99吧……” 第五天：继续带母亲去医院打针。弟弟的朋友季先生出差来此，今天就要走了他前去探望送行。季先生来到第二天晚上有人敲门，当他打开门是一位女士，他不认识。就没让其进门，结果引来争执，对方说就是你让我来的非要进去；季先生坚持不让进，还说你是不是走错房间了，引起肢体接触对方上来就抓，把季先生的脸抓挠的不成样子，只好打110报警。遇到这样像疯狗一样的无赖，真是倒霉透顶、让人添堵。去了派出所，对方要道歉请求谅解。季先生坚决不接受道歉，不接受赔偿。给多少钱都不要，要正义要看派出所如何处理！身份证显示对方不是本地人，外省的，对方扰乱社会治安被行政拘留15天。 老郭的儿子昨晚从无锡回来，老郭对儿子说：你看人家，这是咱院里的老邻居，打的是最好的针，咱想打都不让打。老郭儿子说：“我妈得的与人家不是一样的病，怎么能打一样的针？打电话说我妈不配合治疗，我看实际上是你不配合治疗……”晚上，给爸洗洗脚擦擦澡，送到床上睡下，给妈洗脚。妈说：真对不住你，就疼你照顾你照顾的少。差一点把你送人，刚会走就让你姑接走了，现在有啥事都是熬到你，都是恁爸重男轻女……“妈，你别再说这事了行不，你给了我生命让我在这大千世界走一回，我已经很感激了。照顾你是我的福，能有机会报答你们的生育之恩、养育之情；我姐也很孝顺的，你穿的衣服大部分都是她买的，她也想尽孝心只是她没这个能力没机会……不知道这是妈第几次说起我小时候没跟她在一起的事，我实在是不愿听。回到母亲身边已是少年，母亲唯一要做的事就是照顾刚满周岁的弟弟；做的事说的话，能把你的自尊伤害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让你时时感到自己是捡来的孩子，影响了我的一生，从她那儿我没有感受过温暖！年前的一个周末，弟弟买了烧饼夹肉回去。第二天我去值班，中午吃饭时母亲从餐桌下拿出半个烧饼说：我专门给你留的，冰箱里有肉。我拿去电瓶档里加热烧饼时竟然哭了，奶奶、姑姑的笑靥瞬间在眼前浮现……现在我亦漫步在夕阳的地段，看到她那无助、无奈的眼神、看着他们日趋蹒跚的步履，听着他们时而清醒、时而不讲道理、时而吵架的声音，过往的一切皆成为云烟。百善孝为先，尽己之心倾其所能，了无遗憾！ 第六天：周六，医院安排了CT检查，排队排到这天。我在家照顾父亲，我家先生与弟弟一起去医院，帮忙照顾母亲做CT检查。做500排宝石CT在3号楼，做CT前要先往血管里打针，因为是周六值班医生少，打针的地方在2号楼，具体在什么位置还不清楚，先生到处跑去问情况碰到一个保安上前询问，保安头都未抬一幅不懈的表情只扭了下头。“哎，我问你话呢，看样子你是经常在医院的人，咋回事？”另外一个保安过来说他不知道，请你往那边走。“不知道你说一声不知道呗，看你那德行。”知道了地方问清了方法，得知500排CT是往血管里打一种化学制剂，类似于心脏造影。然后又跑去质问医生：“你告诉家属了没有这个副作用大，80多岁的老人能否承受，出现问题怎么办，这项检查是否真的有必要做？”先生也算是60岁以上的老人了，是不是变老的时候都容易发火，还是医患本来就不在一个点！30岁的管床医生一脸懵懂，停了几秒说：也不是你说的那么厉害，做也行不做也行。我和弟弟都是医盲，医生说啥就是啥。弟过来说：做吧。打针的时候护士告诉母亲一定要多喝水，要尽快把这些东西排出去。吓得母亲做完CT后，那一天喝的水比平时一个月喝的水都多。这边刚做完CT，还没打上针，婆家来信：四大爷早上骑三轮掉河里死了……四大爷与我父亲同岁，今年89，退休后回到老家生活，四大娘已经去世多年。说起来他的身体一直很好，在自家院子里垒了个简易乒乓球台，还经常与晚辈挥一挥拍，无需他人照顾；村子后面的河只能算是一条沟，里面的水深不足二尺。平日里他骑车到集上吃早点都是出门往东走，今天怎么会往北面去呢？没想到他是以这种方式告别人间…… 第七天，周日：凌晨4点多又一次听到父亲的感叹：完了，这辈子完了！也就这了……吃过早饭，弟带妈去打针，我在家陪伴父亲。父母的住处是单位的房改房，院子里老年人居多，楼下的只是一小群；特别是夏天，如果你从一小区或者从八小区的门进来，大门口都是成群的都比这儿人多，还分老头群、老太太群，进了院子还会碰到像母亲楼下的小群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不熟悉的还会误认为是敬老院。父母住二楼，在一单元，平日里楼下就会有一群老人在此闲坐，除非是下雨下雪。打听事议论事是常有的事，且说话的声音很大，谁家死了人，谁家出了臭事很快就会人人皆知。每次回家，就会听到母亲告诉我，又走一个，还没你爸大；老李走了，你不知道那个老李吗，比你爸大两岁……今天母亲不在家，听到了这样一桩故事：姚老婆与儿子一起生活，女儿不在这院里住，不知为何女儿女婿已好长时间没有来过，女婿的工作是儿子帮忙找的，现在俩人没话、不来往；前两年姚老婆儿子还帮着女儿买了套新房是一楼，因离单位稍远了点，一直空着没住。昨天是周六，姚老婆到新房的院子里去挖菜。开门见到女婿躺在床上，早已没了气息，身体已经发绿，据说还不到50岁…… 第八天：新的一周又开始了，弟弟去上班，我借了辆三轮带母亲去医院打针。好在三轮不堵车，也不用管是否单行道，更不用考虑停车的问题。打完上午的针已是将近12点，母亲爱吃水饺，今天又给妈买了虾肉馅的饺子，医院门口刚开业的水饺店，只买现包的，味道还不错。走廊里是17床的病号，女儿正在准备哄他吃饭。老人今年78岁，春节前因心脏问题在郑州动了手术，听她女儿说是手术时间太长，大脑受到影响；春节过后到这儿住院已经有三个月了，身上还挂着引流袋。每次吃饭都要哄好长时间，在轮椅上不停的摇晃，老是黑着脸闹着要回家。女儿说：“你不听话是吧，叫你儿子来吧。”“儿子来了他就吃饭了吗？”“儿子来了敢吵他。唉，他以前不这样的！” 今天一早老郭就感叹，你看你妈人家的命真好，院里有名的大胡子两口，俩人整天一起出来转，你别看我这么大了，我得管你爹叫叔。恁是虎命，有个病还恢复的恁快；俺就是猪，猪命！老郭媳妇今天拔了四次针，护士都有点不耐烦。儿子回了无锡，老郭说儿子有生意，忙，忙的很！又说他在这儿住了三个晚上，第一个晚上8点钟到的，其他两个晚上都是与朋友聚会喝晕了回来，鼾声如雷……医院终于给老郭的媳妇下了胃管，手也被绑到床边，防止她拔针，防止她扯胃管。老郭又端起了酒终于松了口气，说：我不喝多，每顿一两、有份花生米就行。酒还没有喝完，女儿告诉他医生让签什么字，如果不配合治疗就请去别的医院，还说：叫签字那以后有啥事医院不就没责任了，你看这咋办…… 第九天：母亲是最烦在医院待的人，这次表现还不赖。三年前摔倒置换股骨头，医生一说可以出院了，一会都不愿再呆，第二天的针都不愿再打非要走。本来给她商量着第二天出院，结果是差一点把病房的床头柜给掀翻。这次住院母亲一看只是打针吃药，不在医院住是肯定的，再说父亲在家母亲总是不放心。吃过早饭刚刚7点，母亲就催着去医院，说去晚了，路上人多；我们一早就到了医院，病房里很清净。老郭及家人，带他媳妇去第一人民医院看看有没有更好的办法。中午回来说，一个来回花了300块，人家医生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说让配合这边的医生安心治疗。午饭后若是天气好，会推母亲去下面院子里转一转。今天回来看到17床的老人在这里喂饭，是不是换个环境老人会感到新鲜！ 发现母亲手没有知觉后，为了方便照顾母亲，我一直住在客厅的沙发上，这里正好能看到主卧门里面，能看到母亲晚上去厕所。母亲的习惯是晚上八点是要熄灯的，这时已快八点，对门邻居卢阿姨敲门，她下楼倒垃圾，被她丈夫反锁门外，拿着钥匙也打不开门，请了院里修锁的师傅也没招，来借电话打给儿女。对门的赵叔叔患有心脏病装了两个支架，还有老年痴呆；夫妻俩已80出头，卢阿姨爱干净，帮赵叔叔洗澡擦身子总要用电吹风给他吹干；只有拖过地才会把门打开晾一晾透透风，稍有不慎赵叔叔就会往外跑，跑出去就不上楼，楼梯上如果发现有大小便一定是他干的，见过他女儿经常回来帮忙。把卢阿姨锁在门外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所以，卢阿姨倒垃圾也会带着钥匙，但这次是把门拌上了。卢阿姨耳背严重，说了几个号码打过去都是错的，等终于打通她女儿的电话又听不到对方的声音，一再强调让女儿把儿子的电话发过来。等我复述了卢阿姨的诉求，告诉她女儿让她哥哥抓紧时间过来就是，时间已经到了八点半，母亲的脸色开始有点不耐烦。卢阿姨不在我们家坐，执意要到楼下去等。 母亲确认门锁好了，液化气的阀门关上了，然后进卧室睡觉。脱了衣服，只剩内裤再出来一趟，摸一摸门锁再次确认门锁好了，液化气的阀门关上了，水龙头的开关与水龙头是一条直线，这才放心去睡。如果电视还开着，她会说：别看了睡吧！也许是输液的缘故，母亲每晚至少起来四次，每次上完厕所回去会转到父亲那边摸一摸尿壶，掖一掖被子……母亲总会以自己的方式表达对父亲的关爱，院子里进出成双入对独一无二；父亲常说自己没有朋友，与女同事说个话都受到母亲的白眼；一开始我们不信，给爸开玩笑说你长的太帅。后来发现，大街上碰到个老同事（女的）与爸说几句话妈不但不耐烦还会阴沉脸。自去年爸出院以来，吃什么饭妈是总指挥，她说爸不吃菜，水果都放坏；一天要爸吃最少五个鸡蛋增加营养，谁说跟谁急，而且晚上那两个鸡蛋要单独烧开水打成蛋花控去水拿到她面前，由她再倒入爸的汤里面；爸若不吃就摔筷子骂自己怎么没有死……为此，我和弟不知眼泪掉了多少遍，无论怎么耐心解释她都不理睬。妈的指挥让所有人都不会做饭！爸大便干结俩人一致要求吃药通便结果是又开始拉稀，反复了好长时间。多亏霞的细心、不厌其烦，慢慢给她讲道理才让爸多吃水果青菜，鸡蛋降到每天仨再不能减！高兴起来还会给爸喂饭。 第十天：我们每天到医院都在7点半以前，成为模范。老沈是个全天候护工，负责照顾16床的病人，没事的时候他会在走廊里坐一坐站一站。16床的病人看着也就40来岁，半身不遂，今天一早就听到医生唤他：老沈，给16床的姐姐打电话，让她给我回个电话，好几天没见到他家人了。母亲每天打完上午的针都是11.30分以后，午饭还是水饺，然后等下午3点再开始打针。这天的饭还未吃完就听到了走廊有吵架的声音，声音越来越高：不想在这儿给我滚，谁都有老的一天，他们都在这儿多少天了？轮也得轮到咱了，不行我在这，工作不要了……真是各家有各家的难，医院里像是集市人流不断，来来往往不知道都携带了多少悲欢！ 第十一天：因床位紧张351床临时安排了一名中年男士，55岁。春节前忽然摔倒不起，醒来后到医院检查，医院要求他住院治疗，因临近春节没有同意；前一天又踉跄摔跤，这才过来住院。具他本人说七年前得过一次脑梗，这次检查没有新的病灶，因他有高血压病史，需要住院治疗十几天。下午不到3点，母亲嫌打针打的太晚，让去催，已经催了两遍，护士正在按顺序挂针，让她等等。母亲已是不耐烦：那就等吧，等到天黑再打…… 第十二天：老郭媳妇清醒了不少，扎针时会说自己的名字，责怪护士给她扎疼了：你不要在我身上练针。连续三天了，上午9点老郭媳妇血糖在3.7 —4，推糖！医生再次交待降糖药不要再吃不要再吃了，要给打点流食，是饭食不要只打牛奶。老郭女儿按照老郭的指示不停给妈往胃管里推牛奶，再推药时胃管倒流不知何干，护士问：你到底给她推了多少东西呀，你都不想一想咋会倒流呢……老郭感到忙不过来，找了个护工帮忙照顾。351床病人的儿子在这照顾父亲打针，闲着没事就把病房的电视打开了。老郭找的护工时不时的要看上一眼；下午4点，老郭在一边休息，老郭女儿及那个护工都看电视，老郭媳妇又把针拔了，这次流了好多血，胳膊上床上都是。待护士给她擦干净后医生说：幸亏这是白天！先别打针了，安抚安抚让她冷静一会吧…… 第十三天：每天打针母亲都会问好几遍：打多少了，还下着没，快打完了吧。上午即将过完，母亲刚拔了针，又快到了午饭点。走廊里忽然传来匆忙而杂乱的声音：9床的老太太气喘不上来，家属喊医生快来，医生护士赶过去抢救，推走后再也没有回来……下午，给351的病号换了房间，又住进来一位老太太91岁，常年居住养老院，近期因血压不稳住院治疗。老郭女儿说：送老人去养老院是不孝。老太太的儿子说：你孝女，你可以试试看！ 第十四天：又是一个周末，弟陪妈去打针，我在家照顾父亲，打扫卫生；过期的药已经扔了两回，这次彻底扔完；父亲很久没穿的衣服以后实在也是不穿，就打包送了人。若是他们知道，估计非气疯不可！有几个笔记本分别是父亲母亲的笔迹，都是零星的片段，放起来回头仔细看！为父亲理发、刮脸成了我的常饭，第一次为爸刮脸是在去年。那天早上搀扶爸洗脸顺便刮胡子，他刮了一边就站立不稳躺沙发上休息，吃饭后就不想起来，另一边脸是他躺在沙发上为他完成。今天理完发让他照照镜子：“看咋样，理理发精神不！”“唉！老了，老了！”“老了还恁帅，我看不老，咱别跟你18岁比较，够漂亮啦！”“那就这呗，秃子……” 第十五天：周一，上午打完针，就可以出院了。母亲住了14天医院中午吃了12天的水饺，芹菜馅的、韭菜鸡蛋馅的、小茴香馅的、香菇肉馅的、荠荠菜馅的、虾肉馅的吃了两轮，有一天我买了一块烤红薯当午餐，母亲吃水饺。不等母亲打完针，弟看着，我去问医生母亲出院后的注意事项、拿药，为母亲办理出院手续。500排宝石CT花了1540元，只报销了700元，后来听说那台机器是医院与其他机构合办！一楼电梯口碰到老郭刚下来，他说护工说到一楼透透气，怎么没在这儿…… 第十六天：母亲的手经过治疗基本康复，接下来就是锻炼，虽然没有以前灵活，但生活自理不成问题。是命运的叵测，是时代造成的悲哀，因为出身因为莫须有的罪，父亲被开除公职；母亲因为没有与父亲划清界限失去了工作，父母的青春在颠沛流离中过完。大姐跟外婆在乡下长到7岁回来上学，二姐夭折在那个缺吃少喝的年代，我是老三被姑姑带走幸运存活，老四还没等到出生就命丧黄泉，弟弟是个意外给父母带来了惊喜，几年后也等来了沉冤的一天；父母相识于年少，相伴70余年实在不简单，也许是他们相识的时候就发誓不离不弃相伴永远！母亲出院后给父亲详细讲解了她的病情，说以后哪儿也不去了就陪着他，父亲说你等等我，我等等你，到时候咱俩一起走…… 第十七天：上午九点走进父母的门又看到母亲阴沉着脸：“又咋了？”原来是与爸拌嘴，说他吃过饭就睡，拉着他不让睡，爸就恼了，俩人险些拽起来。“还不如死了，吃过饭就睡，拉都拉不住。”“妈，你是不是用左手拉的，以后用右手拽哈，还能锻炼。一年多了他每天不是都这样吗，能吃能喝就是个伴，又呕啥气呢……”沙发是父亲第二张床，每日起床后活动场所就是沙发，坐起来是因为吃饭，站起来是要去方便。一个人是起不来走不成，一眼看不见就往下翻，说他你要是摔着咋办，他说去医院！平日里父亲的作息也是母亲说了算。饭后坐一会看看电视母亲就说，让他躺那吧反正坐那也是闭着眼；晚上五点半准时开饭，六点半让父亲上床那是常态。今天不知中了什么邪……也许是当年母亲的不离不弃，造就了父亲的忍让已经成为习惯，威严、耿直又不失幽默的父亲从不跟母亲耍横。若是烦着他，只是生气瞪眼、不吃饭就是不发言。也许母亲年轻时承受了太多的苦难，再加上脑梗、脑萎缩造成的盅；动不动就发火，刻薄伤人的语言有增无减，幸亏父亲耳背听不见，但看到母亲阴沉的脸，心中还能不烦！窗外传来唢呐的声音，看到的是送行的队伍。母亲说大杆走了，刚满60岁……从母亲那儿出来看到一辆白色的敞篷车招摇在路上，新郎是驾驶员新娘就坐在旁边。 又是一个周一：婆家表哥是个中医，请他为母亲诊脉，让母亲再调理调理；顺便给父亲号了脉，问他是否吃点中药，他点头表示同意。愿母亲与父亲生气时还能拍桌子摔筷子，还能再过几年随心所欲的日子、愿父亲还能下楼溜弯！父母一直靠空调、电热汀取暖，暖气公司的管道终于在年前通到院里面。总觉得父母还都明白，怕母亲为这事再添堵怕父亲看到翻箱倒柜心里烦。回去给他们商量征求征求他们的意见看怎么安；父亲问需要多少钱？一不小心说出来，父亲说不安，不安，不安！几十年都过来了，我不怕冷。看样子说啥都别提钱！母亲说：他再问你就说不要钱，他的钱都给他孙存起来了。 周六下午我去接班：与弟说好让他把有些东西帮着搬下去腾个空好装暖气。上午他去吊唁：同学赵某，20年前市里开的第一家大超市就有他的股。喉癌，最后的日子靠酒维系，年龄定格在53。一说弟回来了，父亲立马坐了起来；又听到孙子的消息两眼放光，状态非凡。我外出工作了将近20年退休才回来，父母一直帮弟带孩子。后来都是弟弟经常到父母这里看一看，出力干活随叫随到、吃的喝的源源不断，就是不知道东西常常过了期、长了毛，需要淘汰。培养了一个博士生，为父母赚足了面！父母无论何时何地说起，自豪感是从内到外！大姐上山下乡离家已经46年。只记得姐姐当年要到天边再也不回来；只记得姐每次回家都是与妈吵了架哭着离开。成了家有了娃，深深地理解父母的艰难！虽然离家不是太远，但两座城市之间没有火车，乘坐长途还晕车；每次回家看父母：买衣服真丝棉麻毛、春夏秋冬都齐全，拆洗打扫不停歇，临走还要包饺子把冰箱塞满。都是母亲赶她走，说她有自己的家，家里需要她。三年前姐得了一场病，至今还在恢复期间。母亲本次住院未告与她，却不知他们夫妻有恙都在医院！ 4月26日，周一：母亲出院时我去化验了血，今日前来复诊。在门诊楼看到老郭夫妻，前一天出的院今天复查，老郭媳妇还带着胃管，但笑容已在呈现。昔日的美女帅哥今日犹在陪伴。周二：开始安装暖气，家里是一片狼藉。母亲一早就下楼了，平时里她吃过早饭是不在家的，出去坐一坐看一看听一听，周围都是熟脸。经统计母亲平均每天下楼5次直到晚饭前回来。下大雪时根本拦不住，家里有馍也要买，就是要出去看看。对门卢阿姨过来参观暖气片都是安在那一面，问父亲在哪儿，我说安置在阳台。两人握手寒暄，父亲说卢劳模你咋怎得闲，几日不见毛都白了。原来卢阿姨是劳模，曾经的五一奖章获得者。我在一旁窃笑，心想母亲若听到定会给你没完；卢阿姨却没听清，我在两个聋子边上当翻译说我爸问你头发怎么白了。卢阿姨说我比你老婆子小两岁，走，下楼玩……忙活了一天，暖气安装完毕：家具样样归位，母亲再也不会整天念叨谁谁谁家装好了，谁谁谁家又装了；暂时安置在阳台的父亲又回到他的地盘，摸一摸暖气片左看看右瞅瞅，说：不热，安怎多得花多少钱！ 4月28日，我家先生一早出去说午饭不回来吃，同学得了孙子中午聚餐，临行前还说越聚越老。我说放心去吧，聚会不聚会都会老！温度已回升，风越来越暖！生活在继续、人类在延续，诗与远方很精彩、美丽的风景无处不在，现实的惆怅、生死的轮环每天都在上演；未来得及赏花，绿叶就将世界妆点。整理一下心情、打扫卫生迎接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