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果》节选

婷婷玉立

我常抱怨日子过得不称心。但是怎么才算过得好呢？前些日子我出了趟远门，对这个问题似乎有了一点感悟。
我从北京坐火车到云南,窗外所见都是荒山野岭。火车在一个叫沙窝的小站停靠两分钟，窗外一群衣衫不整的当地的孩子，都背着背篓拼命朝车上挤。
我所在的车厢挤上来了一个小女孩，瘦瘦的，背篓里是满满一篓核桃。她好不容易地把背篓放下来，然后满手擦着脸上的汗水，把散乱的头发抹到耳后，露出俊俏的脸蛋儿。半袖的土布小褂前后都是补丁，裤脚一长一短，也是补丁。 车上人多，女孩子不好意思挤着我，一只手扶住椅背，努力的保持平衡，我呢使劲的挪了挪身子，想让她站得舒服些。她向我表露着感激的笑容，打开背篓的盖，一把一把抓起里面的核桃朝我口袋里塞，我一再拒绝，但是她很坚持。

慢慢地小姑娘对我已不太拘束了。告诉我她今年十四岁，家离刚才的沙窝站还有几十里，家里的核桃树收了很多核桃，但汽车进不了山，要卖就得背到很远的地方去，现在妈妈病着，要钱治病，所以爸爸才叫她出来卖核桃。她是半夜起身，一直走到天黑才赶到这里的，在一个山洞里住了一夜，天不亮就起身，才赶上了这趟车。卖完核桃还要走一天一夜的路才能到家。

“出这么远的门你不害怕吗？”我问。
“我有伴儿，一上车挤散了，下车就能遇到了。”她很有信心地说。
“那你走这么远卖一筐核桃能赚多少钱呢？”
“嗯，刨去来回车票，能剩下十五六块吧。”小姑娘微微一笑，显然这个数字带给她以很大的信心。
“哎呦，那还不够路上吃顿饭的呢！”我旁边一位乘客说。
小姑娘马上说：“我们带的有干粮。”
“什么干粮？”
“红薯面饼子。”
周围一片凄然。
就在这个时候，车厢广播说要晚点半个小时，我赶忙利用这个机会，对车厢里的旅客说：“这个女孩子的山核桃特别好吃，又便宜，大家都买一点吧。”
于是，大家纷纷来买了，我帮着小姑娘数着核桃，她收钱。不一会儿，一篓核桃就卖去了半篓。女孩儿仔细地把收到的零钱打理好，一脸的欣喜。
很快就到了下一站，姑娘要下车了，我帮她把背篓背在肩上。然后取出一套红豆色的衣裤，放进她的背篓。对她说：“这是我买来要送我侄女的衣服，送你一套，回家穿。”
她高兴地侧身看那身衣服，笑容中对我表示着谢意。这时候一直在玩扑克牌的四个农民工也急忙站起来，一人捏着五十元钱，远远伸着手把钱塞给小姑娘说：“小妹妹，我们因为实在带不了，没法买你的核桃，这点钱拿回去给你妈妈治病吧。”

小姑娘愣住了，她很想表达感谢，却说不出话，脸憋得通红。

在拥挤中小姑娘下了车，却没有马上离开，感激的泪水挂在她的小脸上。她走到我的车窗前哽咽着说:“阿姨，我叫山果，山——果——”…… 火车又缓缓地开动了，我心里久久回荡着这个名字：山果！我的眼泪流了出来......

车上又恢复了平静，车窗外漫山遍野的野百合，连同那个小小的沙窝站，那个瘦弱的美好的山果姑娘，那些纯朴善良的农民工，那份心灵深处的慈爱都消隐在莽莽的群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