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从正月初三起，我开始了一段与病共舞的日子。起因是一颗智齿，它像一颗被中子击中的原子核，开始了能量巨大的链式反应：扁桃体炎，感冒，贫血，直至急性髓系白血病。拿着这个检查结果，有点恍惚，白血病？所谓的血癌？急匆匆的开始确诊之路，两次骨穿结果告诉我，不必恍惚了，的确如此！也许如史铁生所说，死亡是个必然节日，而我已经看到了它的背影。</p> <p class="ql-block">首次拿到骨穿结果，独自一人走出医院大门，环顾四周，忽生迷茫，不知前路几何。想起李白在行路难中慨叹：停杯投箸不能言，拔剑四顾心茫然！</p><p class="ql-block">医院前面的街道上人潮汹涌，人流各自西东，俱是一副急匆匆的样子。路两边的树刚刚吐绿，正是那种最柔嫩却生命力强大的新绿，桃李却已荼靡之后满地落英。</p><p class="ql-block">我顺着人行道的边缘盲目地走，籍此消化这个检查结果。反思前五十年的人生，自认为心底有善，行事有原则有底线，对职业有尊重，对学生有热爱，对自然、生命、宇宙有敬畏，居然也能得此恶疾？这个念头瞬息划过心际，转回头再想，不禁失笑。疾病择人，难道还考核品质？可见是让这病急糊涂了。</p> <p class="ql-block">思考至此，便也清醒过来。缓缓吐出心口高悬的一口气，抬头看世界，一切如故！生机勃勃的俗世红尘中，季节轮回，悲欢离合，生老病死…从未停息。而此刻，正是南方最美的季节，正是北方走向最美的季节，萧条和枯萎已被挤到生命的边缘，正要悄然离场。无非是一场重病，何至于此？不是最喜欢苏轼的那首词么？“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p><p class="ql-block">既然病了，也莫灰心丧气，积极对待好了。万一治不好，也全当节日来得稍早一点，快快乐乐走向生命的另一种方式，成为宇宙的一阵流风，一段过往，一颗有思想的尘埃…</p> <p class="ql-block">想通一切，神魂归窍。抬头便见路边的肯德基三字，想起女儿每每看到这三个字的热情，心动，既然今天受了打击，就让肯德基中的儿童活跃因子安慰味觉吧。大步进店正欲点餐，电话响起，小外甥打来电话，泫然欲泣，大概是听爱人说了我的病，正和我姐匆匆赶来。罢了！“肯氏大餐”失之交臂，赶紧回去安慰姐姐和外甥。</p><p class="ql-block">其实所谓安慰，何尝不是心安？生病时有人陪，有人为我落泪心急，来世界一趟，不算风过无痕。</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到了北京，更是觉得亲人、朋友、同学、闺蜜，哪怕平日联络稀疏，亦成了我最坚强的后盾。北京看病难，住院难，难于上青天！亲友多在教育系统，医疗系统相识寥寥，大家把十杆子打不着的关系都发动起来了，弄的我感动之余，惴惴不安。如此麻烦大家，万一和世界说拜拜，如何还报？算了，不想那么多了，万一如此，就当我写了一张永难偿还的借条，让大家看着这张借条，记着我这个人。热流涌过心头，不知不觉间，这个世界上就有了这么多的亲人，这么多的朋友，这么多的牵挂…</p><p class="ql-block">北大人民医院有几颗紫藤树，紫色的花像瀑布一样悬垂而下，形成一个浓荫蔽日的花廊。看病之余或等待结果的空余时间，我就在花廊下静坐，看花枝随风摇曳，这么美，这么平和，病痛仿佛也远离了…</p><p class="ql-block">死亡并不可怕，活着却这么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