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与质

醉卧溪边石

早晨起来一看魏纪明老师在微信留言对一友人说，标点错别字，小事不小，内行会看扁你的。不要因小失大……

魏老师直接道出了当今从事文学写作者的一些现状，驾驭语言能力欠缺，语言素养不理想，言不达意，无法真正做到我手写我心，我言畅我意达我情。

由于社会诸多因素的影响，现在国民虽然经济物质空前发展丰富，学历普遍大幅度提升，但国学、传统文化水准却和经济物质发展根本难以成正比，母语语文素养语言表达能力的整体亦如九斤老太所言每况愈下。君不见现在连出版社都降格以求错别字率没超过万分之五都属正常。拿着放大镜你可见过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前的书籍有过错别字？现在科技那么发达，学历连扫大街门卫都要求是大学本科、小学教师也有要研究生才能踏进门坎的时代，何以不及当初文盲半文盲充斥社会的时代？除社会诱惑太多，浮躁，急功近利因素外，国学欠缺，语言功底差，语言表达能力弱，亦是重要原因之一。

古人云：文质彬彬，然后君子。文者，纹也。有如今天所说的颜值。即是语言表达技能技巧；质，文章的内核，有所今天所言的灵魂气质品味，文学作品所要表达的人、事、情、感、悟也。文是衣衫，质乃骨肉。倩女之容颜，一见倾心，此为文之故；质乃美女之心灵品质，蕙质兰心，即为质之本。有质即可相搀而走远。故有言之无文，行之不远也之说，足见文之重要。

当今突出的问题，愚以为还是文过于质。过分的文下掩饰质的空虚和苍白，跌进为赋新词强说愁无病呻吟之泥潭，这在涉世未深阅历欠丰的年少轻狂者最易出现：有正值年华而跻身于白领者诗作却满是凄凄惨惨戚戚悲凉笼罩，有文辞绮丽铺陈层叠而不知所云者。而真正历经沧桑磨难者，却道天凉好个秋。

当然也有社会风潮所致，如六朝文风影响而出现的骈赋，过分追求华丽绮丽，大量铺陈用典，堆砌词藻，诡秘晦涩，讲究对仗工整平仄，徐陵庾信等为代表。

现代部分年轻人，过度追求语不惊人死不休、追求语言的新奇，甚至不顾语言约定俗称这个基本规则，造出大量的新词新句来吸引眼球，借以掩饰自己的内容的空洞苍白，被读者戏称作肥皂泡沫文章，或剧。读者阅读时得如吃玉米炮或小孩吃泡筒那样，嘴巴张得大大的一口咬下去，谁知嚼进去吞进去的仅存点粉末而已。

质胜于文，三曹建安七子文章表现得尤为突出。唐宋八大家针对六朝浮华文风而倡导的古文运动的所产生的文学作品，亦是文质兼美的典范。质厚之文章，是“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的。被誉为大唐符号的太白诗作，尤其是古风诗作，几乎都是是大白话，明白晓畅“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还是童叟皆吟的“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中唐的香山居士的诗作，也是力求童妪皆晓方罢。无巧而至巧。此类文质兼美之作品，乃是现在人们最需要最喜闻乐见的。

语句华丽易，语言质朴难。华丽，文的优美，可以通过后天的勤奋刻苦而获得。而质的沉厚，既有先天的遗传的成分，更多的是作者丰富的人生阅历，敏锐而细腻的情感感悟体验的捕捉，勇于社会担当的责任感所致。

纵观文学发展史，往往是“国家之不幸，乃诗人之大幸”。

战乱频道，群雄角逐，百姓饱受战乱之苦，故有屈子“长太息以掩涕兮以哀民生之多艰”《离骚》。

异族入侵，志士良臣反被凌辱，故有太史公的文学标杆《史记》。

“白骨露于野，十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因而有三曹建安七子。

饱经异族践踏和骨肉生死离别，故有文姬《胡茄十八》。

纵有揽月济沧海之志，然依然仅能摧眉折腰事权贵，故而有大唐诗星北斗李青莲横空出世。

满目“路有冻死骨”，怀忧国忧民之心，才有诗圣杜子美。

一国之君一夜落为阶下囚而有唐后主李煜之“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党同伐异，屡遭陷害，才有文学巨子东坡。

大家闺秀瞬间就逃命于战乱之中，流落于他乡异土，亲人离散丧命，一代女词人易安居士的“凄凄惨惨戚戚”“人此黄花瘦”千百年让人泪下而潸然。

辛稼轩，陆放翁，曹雪芹，乃至当代伟人毛泽东，诗词歌赋文学巨著无一不是和社会息息相关，都是社会历史的反映和折射。有如列宁曾评论文学对社会的影响和贡献时指出，这个作品让我们对社会的了解认识“比一百个经济学家，历史学家”起的作用还要多得多。

社会实践是一方面的因素，但个人的天质更是一个无法替代的决定因素，人类历史浩浩荡荡几千年，人们都生活在同一个时代，经历大致相似，何以真正能震撼人心的，被历史浪潮淘滤所剩的文学真金，也是屈指可数的的呢？同是战国时期，何以屈原之外再别的原？西汉司马迁外没东方迁夏侯迁？东汉建安三曹建安七子外再无三李三王？大唐诗仙李白外没张白宋白？同是亡国之君，而何为仅是李煜为词帝而不是陈后主宋高宗宋徽宗？个人禀赋天质使然也！

个人禀赋天质不仅要具备坚实的语言表达技巧，相当的文学修养，丰厚的社会阅历，还得有敏锐而细腻独到的生活感悟、见解，才能迈进文学的大花园，在此争奇斗艳，芬芳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