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语，竹影一九八四年九月至十二月间的情书精选

竹影风清

竹影的回顾： 如果你想知道两个人适不适合在一起，去旅行一次就知道了。 结婚以后再蜜月旅行是次序颠倒，应该先共同旅行一个月。一个月舟车仆仆以后，双方还没有彼此看破、彼此厌恶，还没有吵嘴翻脸，还要维持原来的婚约，这种夫妇保证不会离婚。 《围城》 这是我们的第一次旅行。 那时我们的恋爱很保守，没有试婚阶段。旅行就是一次短暂的同居生活， 我们的这次的黄山行（其实是我，你，我妈妈的三人行），所有旅游中的事宜，全部是由你承包。那时的旅游可以说是苦游，穷游，劳心劳力，是很容易疲惫的，而疲惫会还原一个人真实的模样。我那时身体不算好，还易中暑。你对我是关怀备至，特别是下山时，碰巧遇上了我的生理期，那时的卫生条件很差，长时间的行走，我被粗糙的卫生纸磨破了大腿，疼痛难忍，我一路上走走停停，最后几乎走不动。我妈妈丢下我，只顾自己一路看风景，甚至还不停的催促我快点。相比之下，你却十分耐心陪着我，给我安慰，还能从容的处理我急需解决的问题。这时我感情的天平就完全倾向了你。 我相信，如果一个人能够在困境中，依旧顾忌你的感受，那么在以后细水长流的日子里，一定也不会委屈了你。 所以黄山旅游归来，我在处理与妈妈不同意见时，不再听凭妈妈的要求，我执意留在安庆陪你过些日子，住在你厂招待所里，招待所一整间大房只有我一人单住，白天，你上班，我去旁边一家私厨炒两个菜，我们在招待所过起了二人的小日子，（我从小就会做家务事，得力于我妈的培养，因为她不会做。）你每晚陪我到深夜，但无论多晚，你都必须回你的宿舍去睡觉。我们在一起很融洽，也很亲昵，但我们都很理智，我们始终没有去冲破最后的防线。现在想来，我真的很敬佩你！我们是那么年轻，那么相爱，生理心理也都很正常，为什么你能做到，让我守住我认为的最后一道防线呢。是因为你那时太爱我了，爱得太深了，你尊重我，不为难我。一直到八六年九月十八日我们领了结婚证的那天，我们成为了合法夫妻，你才让我整个身心都完全成为了你的妻。 这是我俩的第一次合影（黄山黑白照） 筠——My Wife 我非常自信地猜想你一定又在中秋节的晚上给我写信，为使你节日快乐，我就想：写封信给我妻子吧，让它伴你赏月。本想让你十号收到，又担心你校将九号的星期天调到十号，所以就匆匆提笔了。中秋节的晚上，我再给你写点什么寄去吧！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更那堪调动无音讯，归心似箭，熬煞我也。 我这次给你寄来一本《徐悲鸿一生》，这本书很好。廖静文以她那真挚的爱，叙述得感人肺腑。大师那宽厚，仁爱，磊落大度的胸怀，使我顶礼膜拜，他的俭朴的生活作风，刻苦用功的精神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风度，不是仗着服饰衬托出来的，而是一个人才华的外在表现，我是应该，也一定要他学习的。徐悲鸿与蒋碧薇的痛苦的爱情也引起了我的深思。 爱，该爱对方的性格气质，内在的精神，如果不把爱和气质，性格，精神结合起来，抽象的爱人，则是虚幻的。蒋碧薇初恋的爱是真挚的，但又是空洞的，是一种抽象的爱。她追求一种浪漫的爱情（和《伤逝》一样，这是那个时代的特征），她幻想着悲鸿给她创造这些，当浪漫破灭了，婚后接踵而来的是吃了上顿无下顿，劳碌奔波，一无所有，她就忍受不了。廖静文爱悲鸿，她虽无绘画才华甚至一窍不通，但她爱悲鸿的气质和性格，所以他们大胆地相爱，永久地相爱。 爱，意味着理解。不是寻找一个完美无缺的对象，而是找一个双方缺点都能认识，各自承认，彼此愿改正的知音。我始终认为爱情意味着提高，用自己去提高对方，以对方来提高自己。 纵观我俩在九江的那些日日夜夜，我认识到的确过于缠绵了，你妈妈的批评是正确的，也是应该的。我们珍惜真挚的爱情，作为年轻人，人人都甘愿享受那幸福的时光，但是我们更应该百倍地珍惜我们的事业，无论什么理由，都不能作为借口，改正吧！ 我现在学习比较正常，身体很好的，你不用担心。我虽睡得少，但也习惯了。生命不依赖于身躯的存在，身躯消失了，而生命却活着，这就是一个人的价值。将营养和工作视为等同的人，是难成大器的。闭门谢客，埋头苦读，“绕屋岚光三径客，满帘风雨一床书。”，“大开窗户纳宇宙，闲拂尘埃勘钟鼎。” 调动之事，还无回音，我写信去催又太慢了，如果你能，就去建行宣师傅家打听并催催他，仪表技校若是难以定，就去轻机厂或制氧机厂吧。总之，尽快联系好单位，速回信给我。 《徐悲鸿一生》给你妈妈看看吧，我想有益的。 你外公，外婆又决定在十七号，提前到九江，近时，他还会写信去的。 这封信到此搁笔了，难得有一封短信。 祝 节日愉快！ 你的微 84、9、7午 筠： 八号的厂休调到今日，同事们甚是欣喜，我也暗自高兴。他们有时间去忙煮汤烹菜，我呢，觅得一时闲静，各有所得。瞧这满天的云雨，无月可赏了。其实会有几人来欣赏它呢？都围聚在酒桌上，吃得红光满面，只有我这个他乡游子，孑然一身。无月也罢，去看看中央台的中秋晚会，听了主持人吟“月下独酌”，歌星唱“明月几时有”，“相思河”等，心绪难平，写了几首小诗。我待回九江后，将我写给你的诗重新整理，你别将以前的诗搞掉了。 序言天上的桂月又亮又圆，我的心却这样凄然。口中的月饼又香又甜，我的心哟，好苦好酸。（84、9、8） 我留给你的又在这濛濛的秋雨中，我带走了你的“珍重” ，给你留下了，这细雨般的相思，细雨般的梦。（84、8、25） 再会吧，浔阳天苍苍，雨潇潇，巨澜奔腾昂空啸。江面顿开似海洋，一声汽笛，两声银哨，火轮劈涛向东航。抬眼望，一片白茫茫，风莫狂，此去踏平千重浪，再会吧，浔阳。（84、8、25 东方红341#） 湖畔情话蜻蜓在身边飞舞，柳影在脸庞婆娑。我说：给我唱支歌。 湖面微波潋滟，湖中繁星烁烁。你问：那颗星是我。温馨的晚风，奏响爱的音乐。朦胧的月色，在盈盈波尖上飘忽。（84、8、28 彭泽） 叹徐悲鸿你对自然理解得多么深切，春风秋雨，夏花冬雪。你对人体剖析何其细腻，血脉肤肌，眸神心理。但你却无知于自己的妻子，同床异梦，貌合神离。 在这个时候（84、9、8） 也是正好这时候，我和你挽行在一起，谈着天上的小星星，圆圆的月儿，映在我们俩心里。月儿又圆了，我和影凄迷，晚风折衣无意，清清的露珠，滴下粒粒相思。 无题（84、9、8）古人且能对洒当歌，酒入愁肠，垂泪嫦娥。我却不会唱来不会喝，满怀情愫，难泄难托。 袅袅轻烟，你可能告诉我什么？暗暗星光，你又知道该如何诉说？月白风清的中秋夜，分分秒秒怎的消磨。 无题（又一首）桂月悬在苍穹，那么远。我的吟哦，你可曾听见。一江秋水从故乡而来，我在云影中久久绯徊。遍地寻觅一句诗，把万缕情怀寄托。风儿悄悄告诉我，我要说，满天星星却又找不到嫦娥。 你的微（84、9、10 中秋节） 亲爱的微： 第一言应该是乞求你的原谅了，因为我比你预想的写信时间整整推迟了一天。为什么中秋那美妙的夜，那僚人的象征，未能促使我动笔呢？大概是那该明该圆的姣月没来伴我相思的缘故吧！ 昨夜是月冷，风凉，落叶瑟瑟；我则情怠，思切，坐卧不安，笔紧紧地握在手中，却一个字也写不下，真叫我左右为难，如何去满足你的自信呢？ 说也奇怪，九月九日夜，我在想明天（中秋节）也许能收到你的来信（你许诺是九月中旬），但不打算回信，只准备写一篇长长的，文笔较好的日记，这也没能实现。 开学至此，我忙的够呛，每周十三节课，四节几何，三节代数，六节历史，三个头备课，特别是历史课，由于我不熟，不但要备课，还需背课。从现阶段来看，我对教好历史还是有信心的，这对我自学历史帮助很大。 阿微，我可真思念你呀！夜深了，我疲惫地躺下，届时你就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微笑地进入了梦乡，这时更少不了你的身影，梦中很多是我们经历的重现。 亲爱的微，相信我吧！我会从绵绵的情意中自拔的。我深深地爱你，不可能不想你，但我决不会耽误工作和学习的。 中秋夜，我多想写首诗赠与你啊，可凑来凑去就是没灵感，唉，只好放弃了这个念头，你一定写出了好诗吧！ 宣师傅不是说九月中旬给你回音吗？我觉得我去催不妥，你认为呢？ 你同学要的书，我去想办法借。 暂且搁笔，有一点想说明一下，以后你不要预算我写信的日期了，我从你的日记中知道这样对你情绪不利。 新秋好！ 你的筠 84、9、11夜 摘录几篇子不语的日记：（84、9、14 午） 今天收到筠的信，叫我多失望啊！第一，她没有在中秋那天写，从信中看她也没有写日记。她在日记中坦率表白心迹是很少的。五月份，她生日时迟收了我的信，她想了许多，可是却没有一篇日记记载那时的心情。 第二，她不愿去建行代问调动之事。有什么不妥呢？其实完全妥当，也有利于这件事情的办成。但她不愿意去，我又有何办法呢？ 我是因为你而调动，你为此很着急也是理所当然，情理之中，为什么说不妥呢？你不善外交，我也知道不为难妻子，虽然我几次带你去，想炼就你的外交能力。但尽量“保护”妻子是丈夫的责任。然而我不在九江，你又住在旁边，随时主动去催催，极为方便，为何不愿代劳，若是我在九江，此事决不会让你出面。 七仙女为了爱情不怕冒犯天规；祝英台为了爱情投墓自亡；多少人为爱出生入死。卓文君为了司马相如而弃家流落街头，我的爱人竞连难为情都谈虎色变，退避三舍，你为了爱呢？ （9、14 夜）： 我是多么真心地爱你呀，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对待我。如果在当面，我一定会说得你哭鼻子。算了吧，必竟是我自己的爱人，有什么过失和错处，我应该原谅，等见面时慢慢跟她说吧。筠是爱我的，我很自信，不要想得太多。 我就没有委屈过自己的妻子吗？ 当然，从此以后，我不会和你谈调动的事情了，也尽量不委托你办事了。 子不语日记摘选：（84、9、26） 我这个人，情欲是非常强烈的。为了情，为了情的一切而献身。我追求爱情，但得到的太少了，情的烈焰烧焦了那块神奇的土地，但爱的雨露不够滋润它。我爱的天平上，法码是不对等的，失去平衡的。没有人能理解我的爱，海一样的深沉，石头一样的忠诚。我生得太早了，生不逢时，你们不要用世俗的眼光来看待我的爱，不要污染她。 说实话，我不满足王筠给我的爱。我在九江讲过，她不够热情，我渴望“勇敢无畏，忠诚无我”的爱。 子不语的日记（84、9、27） 看了苏联作家魏烈萨耶夫的《薇拉的烦恼》，我思索了很久。我觉得，应该引起我的深思！薇拉的爱情是不幸的，个性受到压抑，自由受到束缚，她不是他的爱人，而是精神上的奴婢。 我觉得我应该防止自己不要变成了阿尔邓泽夫。我和他有相似的东西，不愿和自己思想不合的人交往。但我和他又有本质上的区别：他爱妻子是肉体，我爱妻子是精神；他挑剔妻子是给自己丢面子的东西，他宁肯妻子不懂，也不要问出来。我批评妻子是寄希望她更完美，有所成就。我也同样要求妻子批评我的缺点，我们开诚布公，相互谅解，相互提高。他要的是妻子的“爱”，我则要求自己爱妻子，同时博得妻子的爱。 我将这篇小说推荐给筠一阅，希望她从中受启发，批评我的不是，防止类似事件发生。我不害怕什么，也不隐瞒什么，我将自己全部托与妻子。 筠 我将在十九日乘船去浔。这次我仅有三天假，还想去彭泽一趟。据算如果船不误点，我在下午六时半左右抵达九江，请你适时能挤出时间来大轮码头接我，谢谢。 祝 好！ 你的微 84、10、16 子不语的日记（84、10、17） 我真想筠能给我写封信来。一个人累得精疲力尽，一点安慰都没有。她死活不愿写信来，我并不认为她那样忙，只是不愿写罢了。真对不起人，一个不称职的妻子。 今天给若兄发了一封信，我不放心，筠一定来码头接我，故让若兄来趟，（我担心我下码头时，一个人都没有，那时我的理智能否控制自己）对若兄，我千百倍的信任，他作为我最信任的朋友，比我的筠更让我放心和感谢。 朋友，意味着什么？朋友是命运上的同伴，在感情上可坦率真诚的交流。我不认可“玩得好” 而没有共同语言的朋友。 我真受不了这种冷淡。 　　竹影的插叙： 84、10、19日我俩相聚了（接没接阿微呢，我现在记不清了），我们珍惜和看重每一次的短暂相聚。但这次却发生了争吵，第一次的争吵。从这段时间子不语日记上，能知他是压抑了很久的不满情绪，（收不到信，竹影对调动之事的不过问），终于以发脾气的形式发泄出来了，而这之前，在两人之间还未曾发生过争吵，因此，竹影提到了“分手”。 子不语日记（84、10、22 中午） 昨晚，我觉得太痛苦了。我只知道用我的爱去博得筠的爱，我只相信只要我坚定忠诚的去爱，这种爱就一定能天长地久。但是我错了，真的错了，我没讲究方式，筠的批评是有理的，如果从她的角度去理解，我想我也受不了。 那么怎样来继续爱下去呢？上午我去码头时，一直想这个问题，想起我读过的名人恋爱趣闻，一个最起码的点，就是相敬相爱。我缺少了一点敬，带有浓重的大男子主义思想。敬不是客气，而是尊重。记住：以后要做到“敬”！ 我要离开九江了，不只是一个抽象化的离开，我对这次离别很担心，很害怕，我不知道等待我的是怎样的命运捉弄，我乞求上帝能照映我一片悔过之情，我会为了我心爱的人而悔过我的过失。但我也深知这个打击太大了，对筠心上的创伤难以愈合，这个裂痕不易补起，但我默默的去补救吧！尽我一片真情，我不能在她面前“啰嗦”，口口声声来认错，那会叫她烦的。我默默地请求筠能本着对我的挚爱之情，原谅我的过错。我希望我的筠不要打破我的“梦”。 上午 11：25了，筠一会就要回来，她说和我呆在一起痛苦，我不知道怎么办！？ 踏着落红纷纷的香径， 忽觉眼前是清秋好景。 原是为 鸿雁衔来爱人的诗情， 沐浴这轻柔的微风， 我好不欢欣。 （抄自筠日记84、9、10） （84、10、22夜） 我在筠的相送下离开九江，我比较愉快地向码头走去，一点都不难过。但是船靠彭泽码头，看到人们纷纷从船上走下，这时，我隐隐感到难受，不知道究竟哪难受，是否与情绪有关？筠也很难过，我觉得这是我们分离中最难受的一次。我感到一种莫名的，无形的压力迫在我心口，我总担心筠的欢笑，爱，吻不完全切实的发自内心，多少带点勉强。 我不担心，虽然我挫伤了筠的感情，但她仍爱着我，足以说明我们爱情的坚贞。 筠责怪我说她“窝囊”，我这句话说错了。但是筠却过分去理解了它，我并不是说你比别人差，我爱你，觉得你比大多数的人要可爱，要强一些。这句话只是说你外交上比较拘手脚，不够活跃。当然你的个性是这样，我不要求你，我早先在日记上写过。所以我希望你原谅我的气话，别夸大来理解。 微，我亲爱的微： 我第一次深深感受到了揪心，那是一阵阵内心的绞痛。我默默地立在自行车旁，目送你——我熟悉的身影一点一点地走远了，我鼻子一酸，泪就溢满了眼眶，啊，不能，千万别掉下泪来。我忙急步奔向那铁丝网的大门，把滚烫的脸贴在那冰冷的铁上。可是我慢了，已看不见你了，看不见我的微。我还在死死地盯住大轮的舷边，相隔这么远，能看见么？能！一定能！我目光的尽头就是我的阿微！ 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来到轮船舷边？不，不能怪你，是我不好，是我不好，直到你临上船时，我也没露出欢乐的笑脸。 阿微，我一定忘掉我们之间不愉快的事，否则我还配说自己达观吗？！要使我们的爱情天长地久，没有相互体贴谅解的精神，那无疑是一句空话。人非圣贤，谁能无过呢？我们爱的洪流一定会冲平我们之间一点小小的裂痕。 我忘不了你第一次轻柔的吻，给了我初恋的幸福；我忘不了你在寒冷的雪地陪着我去探望我病中的至亲；我忘不了黄山之行你无微不致的照顾；我忘不了你那些赞美我的诗歌；我更忘不了你那一封封热情洋溢的信…… 这许许多多我都忘不了。忘不了，就像是飘落天涯的孤独游子记得他可爱的故乡；就像是饥肠辘辘的穷汉记得他曾有过的满桌佳肴；就像是垂头丧气的俘虏记得自由安宁的时光；还像是农民想着他打谷场上的稻子，牧人想着的绿油油的草地一样，我永远想着你给予我的幸福生活。 我是含着泪水写下这心里话的，你不会不信吧！ 我爱你，确实到了不能不爱的地步。我真心希望我成为你的妻子，但我害怕我们性格不合，使双方痛苦，造成家庭悲剧，带来事业上的毁灭。因此我说了，说出了伤我们俩的话，说出的话不能收回，只能求你真正地忘掉吧。如果你忘不掉，我只能说，‘你不爱我了。你回答我吧！回答我！！ 微，我还是要你暂时忘了我，象八三年十月至十二月这段时期一样，让我的身影陪伴你夜读，但不影响你阅读，你说好吗。 现在电视里正在播放《徐悲鸿》第五集，徐悲鸿与廖静文的对话时而传入我耳中，我们也一定能获得像他们那样圆满的爱情！但我们应该更幸福，因为我们在年轻时，初恋吋就获得了。 今晚我将躺在存有你气息的床上睡觉，我不会酣然入睡，因你在调皮地搅扰我。 还有许许多多的话想写，总之，希你振作起来，真正地以徐悲鸿为榜样。 祝你晚安，我的微！ 即颂 秋怡！ 永远忠贞于你的筠 84、10、22日于微离浔后 子不语日记（84、10、26） 今天收到筠的来信，很感动我。是的，这封信既有艺术性，又洋溢着纯真的感情，句句是肺腑之言，那一句句“忘不了” 勾起我幸福的回忆；那一组组排比句“就像” ，使我热泪盈眶，恰如其分地表达了我们的爱，而最后的落笔又天真又朴实。我反复读了几遍，愈读愈高兴。我理解筠，爱我爱到了不能不爱的地步。 纯真的爱，是无法表达的，是不应该刻意去表达的。因为那没有虚伪的成份，她是真情的自然流露。 筠： 现在是晚十时过五分，我提笔来给你写信，当然，我安全回到了宜城（今天早上8：25到的），吃过晚饭，我赶到六里外的一个熟人那谈调动，此时才回到办公室。我现在是急，烦，而又茫然，坐在别人家，身上烘热难熬，走回来，精疲力尽（此路不通公共汽车），想你在等我的信，（这次该不会猜错吧！笑），匆忙提笔了。 你的小说稿，我在船上时阅了一遍，今天中午又读了一遍，现提几点意见如下： 读罢，我不明白，你要告诉读者什么？从你开段的“我就要见到我日思夜想的老师了。” 和最后的“啊！这就是——金老师。” 你想写的是你的启蒙老师金晓燕，那么你是写老师痛苦的身世，艰难的生活，还是写她忠诚党的教育事业，爱生如子呢？二者兼乎有之。短篇小说主要是从一个生活侧面来刻画一个人。你看莫泊桑的中短篇，基本上是一个人，一件事，一种个性，象“项链”，“羊脂球”，“月色”，“珍珠小姐”。我想金老师这个形象在你自己的头脑中还没有酝酿成熟，没有活。 你分了九个小章节来写，我归纳为“怒鞭满新”，“反抗强权”，“大闹学府”，“金晶探家”，现就这四个情节，逐一分析。……（此处略去1200字）我们来分析一下《兵车行》，这是八三年获奖的短篇小说，主要有四个情节组成“门诊剃须”，“冰河修车”，“公路铲雪”，“军人葬礼”，这四个情节都是一根线索连贯起来的——行驶的汽车。……（此处略去500字） 创作水平不是短时间内能提高的，当然我劝你还是将主要精力放在教学上，那是你的立足之本。 我现在决定把白天的八小时全部放在专业上，学习业务，晚上就扎进文学中，将文学作为业余活动。所以也希望你分清主次，教学工作让领导放心，熟悉教学五、六年后再多花点时间搞文学创作吧。 我现在情绪还算可以，在船上，我自我安慰：“烦什么呢？筠虽那样说，但仍能原谅我，我虽那么刺伤筠的自尊心，但她仍然始终不渝的爱我，我应该更加坚信我们之间的爱情。”，“当然为此我应无条件克服缺点，作为对筠的爱的报答。”，我也希望你能挑个好的方式来说服我。说实话，我心里难受，回到厂里，我没说一句玩笑，找了几张图纸工作了一天，我比早先消沉多了，老实的可怜。我希望能解放出来。 我愿做一个现实的人，我也批评有的人不脚踏实地，我的一些不合个性的行为，也是出于现实的考虑。但我对爱情过于幻想，不能实在一些，这是我的错，我有点像《伤逝》中的涓生。我并不认为我看错了人，我相信你对我的一片真情，只是各人对爱情的理解不一样，每个人爱的方式不一样，这就是各人有各人的性格。我希望你来信谈谈你对爱情的看法。你曾在信中讲我们的爱情不够罗曼蒂克，你认为的浪漫又该是怎样的呢？记得有一次我对你说“你是不是认为我们太好了，没有一点波折，你是不是觉得我和你的爱风平浪静，我从没发过脾气。” 你当时点点头。我要你来信谈谈这些看法。我还要对你说：“你可不要娇宠了我！” 这封信就写到此，另嘱咐你一件事，你的自行车闸坏了，刹不住车。我骑去仪表厂时，感到闸若不修不安全，但第二天忘了买闸皮，晚上就上船了。你去修车行换一个闸皮，以免误事。 我晚上路过书店，买了一套《群魔》。 祝 快乐！ 你的微 84、10、23——24凌晨 微： 你的信写于23日十时零五分——24日凌晨，看来你又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我真于心不忍，是我害苦了你，原谅我吧！那天送你上船，我本不该那样的表情，但我心头沉甸甸的，难妆欢颜。事后我也很后悔（你从我上封信中感觉到了没）。 那篇小说稿，你说你不明白我想表现什么？我的本意是想通过，一个生活中的弱者，在乡村这块芳香的泥土中逐渐变得坚强，从而鼓起了生活的勇气，并且能够主宰自己的命运，从小说的取名，也是在说明这个主题的。 我是分两大部分来写：“我”与金晶（金晓燕的儿子）相遇前，通过回忆来叙述金晓燕（知青）的身世，及她的单纯，善良，软弱和对生活的麻木；“我”与金晶相遇后，想通过暗线（乡亲的述说，与学生的交谈）来揭示金老师扎根农村，成了生活中的强者。只是我的笔力没能完全表达出我的意图。……（此处大约略去400字） 这篇小说中很多事是真实的，我很怀念我在浩山的一段童年时光。 你要我谈谈对爱情的看法和对浪漫的认识，我就敝开心扉吧，如有不妥之处，请你批评并原谅我。 我原先总认为，谁能说清楚自己的爱，也开始没有了爱，（可能是从哪本书上看来的）现在我认为这句话幼稚的好笑，而且是耽于幻想的爱情。爱为什么不能说清楚呢？我要说，我爱你，爱你的个性，爱你处理问题的果断，考虑事情的周全，理解事物的准确、深刻，爱你的聪明，爱你对我的真情，爱你学习上的毅力，甚至爱你的那么一点大男子主义。若是这些都失去了，你还爱吗？这个问题的实质是：看你注重的是对方的那些方面，我爱的是内在的气质，性格，怎么会失去呢？如果我爱的是外貌，金钱，门户那些客观因素，还有可能失去。如果一个人没有属于自己独特的东西，那他就是一个多余的人。 我们之间的爱情也有罗曼蒂克的成份，但不完全像我原先的想象。爱情风平浪静的味儿是太淡了，只要是真正的爱情就不怕波折，它也应该经得起波折，甚至还经得起诱惑。 例如影片《叶塞尼亚》（我最喜欢看的一部电影）中的叶塞尼亚与奥斯瓦尔朵的爱情是浪漫的，露易丝对奥斯瓦尔朵的爱情是崇高的，《夜茫茫》中少年与女教师的爱情是浪漫的，燕妮与马克思的爱情也是浪漫且崇高的……浪漫的爱情不仅要爱的强烈，真挚，且要在互敬的基础上，否则就是为了爱而爱。 爱的方式是各种各样的，如诸葛亮与黄小姐的相濡以沫，梁鸿与孟光的举案齐眉，恩格斯与妻子的相互理解，曾彩霞对刘绍棠的自我牺牲精神，等等，等等。 恕我直言，我总认为我们只互爱，而不互敬。我并不是说你批评我就是不尊敬我，我有缺点需改正，但是你想想你批评我的方式，太严厉了吧。可以这么说，你要求我做的，练字，读书，购书，多关心你的事业，剪指甲，不穿拖鞋上街……虽然有的事很小很小，我从未拒绝过，这难道只是爱才能做到吗？难道没有包含我对你的敬意吗？你对我有敬意吗？如果说你原先还有一点的话，那么现在呢？也许你觉得我没有什么值得你尊敬的，（我不承认），如果真是这样，我请求你不要爱我了。 有人认为爱情中的考验是罗曼蒂克，我从未想过考验你对我的爱真不真，我还要大声对你说，我爱你是没有条件的，没有私心的，是高尚的。爱就爱了，我爱你不但爱得真，而且爱得深，你那一方的法码并不比我的重。假如你不尊重我，我还照样爱你，只是我把这爱深深埋在心底，不与你结婚罢了。我宁可自己痛苦，也不愿因为我而使你痛苦。 你对我的爱使你作出了很多牺牲。你为了我度过了许多不眠之夜，你为了我忍受了我妈妈的固执，你为了我来回的奔忙，你为了我没有顾得上探望双亲，你为了我焦急于调动，消耗精力……这一切的一切，我都要报答你。在这里我不想表白我的牺牲精神，我只想说我的爱也是对等的。总之，浪漫的爱是非爱不可，不爱不行。基于这点来说，我们的爱是浪漫的，为了能更多更好的适应对方，我们各人都在尽力去改正自己身上的不适合对方的习惯和缺点，你说是吗？！ 谈的太多，太琐碎了，可这也是最后一次说这些了。正如你日记中所写：“朋友，没有过多的时光去纠缠这些，没必要把这些弄个水落石出，一清二白……”，我只是再次坦露我的思想，说说就算了。你知道我是很容易满足的，只要你不小瞧我，我就永远属于你，否则只是爱你。 另外，你谈的工作主次问题，我这学期已注意到了。我的教学论文在学校获得了一等奖，还代表新老师在全校大会上发言。是的，我的教学是我立足之本，我一定把我的主要精力花去工作上。马上就要期中考试了，不管成绩如何？我都不能失去信心。你的批评是对的，我稍一遇挫折就灰心丧气，这就是没有毅力，我一定改！ 调动之事，我希望你趁热打铁赶紧办好，我和妈妈都盼着你调来，愿上帝保佑！ 最后我还要请求你的原谅，原谅我那晚用了一个不妥当的方式说服你，我今后再也不说这句话了，也用不着这样了！ 即颂 秋顺！ 永远忠贞于你的筠 85、10、27 筠 你如此之速就回信，是我始料未及的，即日欣然命笔。阅你对习作的几点解释，我再谈几句来商榷。……（此处略去两页半信纸） （谈到：情节不足以说明主题，剪裁不当以及对小说《人生》的赏析） 关于作品就谈这些，都是些个不新鲜的话。 调动之事，我颇急。最近中船总公司有文件规定：大专以上毕业生工作不满三年，任何情况下不许调动。因此我这方就困难了，我才工作一年多时间。当然，情况都是在变化的，且观厂里对文件如何执行，事在人为，我仍去积极活动，一有消息就告诉你们（我在犹豫是否先告诉你这些，故没及时发出信）。你不要为此影响情绪，达观些。我会对这一变化采取相应措施，请你安心工作，好好休息。 你的上封信，写得极好，言辞之中溢出很见功夫的文学涵养，字里行间流露出真挚之情，对我的感动，达到了你预期的效果。 你这封信，对爱情的见解，我也很赞赏。你说：“你对我有敬意吗？” 我不想说你在某种程度上委屈了我。我只愿我们忘却那不愉快的一切，记住美好的成份，翘首未来吧！让以后做得更好些，总是不会错的。 让我们用笑去拥抱我们的明天！ 祝 学安！ 你的微 84、10、30 子不语日记（84、11、5） 我对蒲宁的小说真的看入了迷。 谋篇布局，语言精炼，个性鲜明使我赞叹不已。蒲宁是位语言大师，是语言的天才，是小说家中的大诗人，大散文家，大画家。他以独特的，极精美的语言，唤起一个个形象鲜明的女性，指挥着这些美女们翩翩起舞。他以最平凡，最有力气的动词，将一幅幅景物境界，写得或飘渺空灵，如临其境，或气势磅礴，惊心动魄。我虽只读完了他的《新年》、《一个小小的爱情故事》、《秋天的时候》。但我可以说，我喜欢这个天才。 子不语日记（84、11、10）（这篇日记他满满写了五页，这里只摘录其中一部分） 今天下雨啦，好久没下雨了，大约自我从九江回来下的第一场雨。…… 昨晚在构思小说《乍暖还寒时》，凌晨三点方入睡，今早一起来，雨朦朦的，顿时思绪就乱了……我在九江时，就因为假设了一场雨的情景，筠说她不会送雨衣而辩着生起气的吗？ 雨一天都下个没停，筠会在干嘛呢？当我拿着《郁达夫评传》从书店出来，在雨中东躲西藏的时候，当我淋湿了一身衣而回到宿舍里，我的筠在想什么呢？对这雨有什么感概呢？她会想起送雨衣的事吗？筠当时说：这样做没必要。 是吧，我这样说也不是叫你一定送雨衣去，只是说你有无这种情意，这样一种患难与共的精神。当然我不会让我的妻子来淋雨的，为了我。话又说回来，小雨中漫步，大雨磅礴中相携而行，不正是你所想象中的浪漫吗？ 望着这绵绵的，漫天的细雨，我的稿纸铺在桌上，却一个字都写不下去。我看着这雨，看个不够，想个没完。…… 我由一个最受父母喜欢的孩子，变成了在他们看来最不懂事的孩子。他们觉得我才刚工作不久，又没有明确的理由而强制调动，未免太不顾影响了，太不以事业为重了，这就是不成熟，这就是自己害自己。 我无法向父母亲解释，也解释不清楚，他们是有理的。但我太看重筠了，太看重我们的感情。就象我与领导谈话时说过的，如果政策允许，我可以辞职而回九江去，他们说你不要生活了吗？我说爱情本身就是精神生活。 我今天还会理直气壮地说那番话吗？我可能不会开口了。因为我不是那样被筠所需要，像我需要她一样。…… 这雨唤起我回忆，有痛苦，也有欢乐。记得我俩初相识，正逢农历三月的绵绵春雨，多让人陶醉。你几次送别我也是在雨中，有早晨朦朦细雨，有中午的潇潇雨滴，还有下午的磅礴大雨。雨呀，雨，你让我欢乐，又给了我痛苦，记得歌曲《风雨兼程》中的唱词吗？我黙记如下： 今天你又去远行，正是风雨浓。山高水长路不平，愿你多保重。记得那年初相识，也在风雨中。风浓雨浓情更浓，祝你早成功。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就这样风雨兼程。 这首歌，代表了我全部的爱情生活，我感悟着它，喜欢唱它。 我上高山兮，望我大陆。大陆不见兮，只有痛哭。 子不语二十一、二十二岁时的照片 　　竹影插叙 这一时期，我们俩的爱情触及到了灵魂深处，各种思想，观念，行为都在碰撞中。双方在思维、观点、见解、追求、感受、品味、爱好、兴趣、交际、学识等等多方面都在用心交流，越多的爱便会越多的去忍受各自的不同，爱的越深就越能去体谅对方，因此承受的痛苦就越多。 爱是包容，而不是放纵；爱是关怀，而不是宠爱；爱是情感交融，而不是虚伪应承；爱是相互赞赏，而不是相互吹捧。不在一起时，通过两个人的文字交流；知道彼此都在想什么。以求真正意义上的心灵相通。 竹影二十一、二十二岁时的照片 微： 想必你已经在盼望之中了吧？！ 我才刚刚结束期中考试工作，只得在今日写信了。这次期中考试，历史这科成绩比我预料的要好，两个班均分都排在前面，虽然我对历史知识只了解皮毛，但与学生一同学习，还真能教学相长呢。数学我的（1）班名列第二，可与第一名的均分相差5.6分之多。诚然有客观原因，但我自知主观努力还是差点，她们可谓拼命干，在这样的氛围里，你稍松口气，就会落后于人。 你对我习作的批评，我基本上同意，但也有一些保留意见，信上写太多，等我们见面再谈吧。 这段时间我把《中国文学史》（一、二）阅读了一遍，但没作笔记，我想在寒假前把这套书再看第二遍，然后系统地作笔记，可能收获会大一些。你能帮我拟定大纲吗？傅庚生著的《中国文学欣赏举隅》这本书很好，我认真地阅完了。他对古诗词的欣赏可以说是“体贴入微”。 乔治桑的《奥拉斯》在我看来，写得太好了。奥拉斯的出现，给作者树立了一打货真价实的敌人，他们声称在奥拉斯这个形象中认出了他们自己，这正说明奥拉斯这个形象塑造的真实。奥拉斯是矫揉造作和淳朴自然的混合体，二者非常巧妙地结合在一起。但奥拉斯的那种心直口快性格，大胆独特的幻想我还是很喜爱的。 ……（省略谈文学创作的摹仿300字左右） 你近来工作，生活还好吗？我想你是不会再消沉了！天冷了，你晚上不要再去办公室看书，你办公室离宿舍很有一程路，深秋晚风凉人，别冷着了。我不能在你身边，你自己保重吧！下个月我可以帮你织一件羊毛套衫。 我真昐着你尽快调回来，可现在一点音讯都没有，唉！你若能调回来，我们就可以一同在九江过年，然后双双返回你的家乡，否则就可想而知了，又是相思两地。 我虽这样说，也别影响了你的情绪。急于求成，反而把事情弄糟。 祝你 愉快！ 你的筠 84、11、15 晚 筠 我想着给你写信，就动笔了。因为我生了一星期不死不活的病，今天轻了一点，我非常思念你，我在病中梦见我和你一起到我家去了，我没和你争吵一句，可快乐呢！我们谈鸦片战争，谈洋务运动，谈太平天国，谈文学，谈艺术，谈我的童年，谈得可多呢！但最终还是梦到我生病了。从十一号以来，我胃痛的难忍，就是现在给你写信，也常被阵阵胃绞痛而停笔。 大约是生病的原因吧，我非常恋你，思恋我的故乡，用这乡思，情思来驱赶病魔，倍感孤独寂寞。 调动之事，厂里认为还是上次的条件，只要能找到上次所说的几类人才调进我厂，那么可以研究调出。（我真痛得不想写）我最近决定写一篇新习作，我要多练笔。但我这篇刚写一页多纸，厂里宣传科组织35岁以下职工学习中国近代史，要我去开会，并安排我讲文明昌盛的祖国，鸦片战争，洋务运动，戊戌变法。我备了一晚上的课，……我不想写了，因为实在难受。 你们期中考试完了吧，但我不想你来信谈那些，因为一谈起考试，将占去很多篇幅。还没有收到你的信，知道你在忙学习。…… （这里略去了谈读书的体会） 我这几天情绪又变得很烦，脾气也坏，还易消极悲观，我觉得我在变，变差了，变坏了，你能忍受吗？你能体谅我的情绪吗？ 我想就写到此吧，我回房去休息了，现在是九点多钟，一定要睡个好觉，做个好梦！ 我求你能尽量早点给我回信，早一天都好。如果实在没什么可写，就寄一本书来吧，或者写个信封来也行。 盼着你回信！ 和你同在 你的微 84、11、16 微 阅过你的来信，我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飞到你的身边，给你以温暖，给你以安慰。可是天不随人愿，既隔着这滔滔的江水，又肩负着这恼人的工作，无奈何，只能以言相慰。 今天下午听了温元凯的录像讲话，确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之感。随即我想到了你，你对事业的雄心，对前途的信念，与温元凯所强调能相提并论。我原总以为自己还未干出来的事，不应抱太大的希望。其实，没有希望，又哪有前进的动力呢？一个人应该凭借自己敏锐的目光，正确地判断力选准自己为之奋斗的目标，然后就须充满信心地对待它。灵感就是过饱和溶液里的晶体，你知识储多了，只要一件小事的启迪，自然而然地就产生了灵感。 你现在心绪不好，脾气坏易消极，可能是由于身体欠佳造成的。我希望你振作别忘了你告诫我的一句话：“请你把握住自己命运的舵！” 这就是我立即回信的宗旨所在。 这段时间你不要太勉强自己了，事倍功半可划不来，休息好了，养好了身体，再读书吧！我现在对你来说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保重吧！ 上星期我买《叶赛宁诗选》和《诗海采珠》。 附了一首小诗（略） 祝 进步！ 你的筠84、11、19 筠 你受惊了吧！我想你这几日睡不安，就连连回信。 我的病在20号基本好了，这几天身体完全康复。收到了你19号写的信，谢谢我的筠掛念。由于害了一场病，我此刻十分热心给你写信，大有还清一笔“信债”之势；只抱怨这信要遥遥三天才能姗姗到达九江。病了，我才倍感你那寸寸柔情。你——忠诚于我的筠，你是我的生命。 后来的信也收到了，下面我逐次来回答你的问题： 从你的来信看，我想你现在在忙于补充一些文学理论知识，这很好！对创作中的摹仿，我持不同意见。 对名作的摹仿是从创作手法，艺术技巧上（如采用日记体，人称角度等方面），不“可以裁取他人的断章残篇，经过改造和融化，变为属于自己的作品”。必须坚持以自己为主干，摘取“名花”为枝叶组成一个“图案”。而上策乃是将别人的“花”糜烂成肥料来护养自己的“花”。创作是自己从生活中吸取养料而独立创造出来的，是自己对生活的感受，是作者的情感向读者转述，是新鲜的，独创的。 我们学习名作，是学习他们对作品是如何升华主题，开拓社会深度；借鉴他们对人物个性的挖掘；他们的谋篇布局，文学修辞。 举例说吧，《东方夜潭》，《十日谈》用小故事的集合，《猎人笔记》选取日记体的手法。风格上，有屠格涅夫的田园画，有果戈理的辛辣讽刺，星新一的幽默小品，司哥特的大刀阔斧，有乔易斯的“意识流”。对题材的处理是为了主题和人物个性而考虑的。 如何开拓社会深度，升华主题，我们来分析一下俄国批判现实主义开山鼻祖果戈理的名剧《钦差大臣》。……（略去一段文字） 如何挖掘人物个性，我们来分析鲁迅先生的短篇小说《孔乙己》，这篇三千字的作品，可谓先生的杰作。……（又略去一段文字） 那么谋篇布局呢？我们来分析唐代诗人杜甫的《石壕吏》……，都德的名作《柏林之围》……，《人啊，人》…… 现在，我们来谈谈情节的裁剪，才女肖红的小说《牛车上》，这篇小说虽不十分成熟，但裁剪得很成功。……车把式和大嫂如何“谈”起那件事呢？如何引到那个话题上呢？一板一眼地写，分散笔墨，于是作者就打了个“盹”，一觉醒来，他们正说那事呢！精简又自然，真是“巧”极了。 最后，我们来说说文学语言。如何从大众口语中提炼个性化的语言，人民艺术家老舍的《茶馆》中一段对话…… （有关“那点意思”）（省略号的部分大约省去了五页信纸） 关于对名家名作的欣赏和借鉴，就谈这些，一写就是六页多信纸。正如你所说，我们从来没正经写过一封情书，而你妈妈却抱怨我们太缠绵了，她岂知我们写信的内容。 你妈妈和你说了对我们春节见面的看法，详情我不知，我春节前调回九江的可能性很小。你妈妈的心情，我理解体谅，我们遵照她说的办吧。不要强求，否则其害有三：第一，你妈妈春节过的不愉快，我们都不愉快，让别人笑话。第二，你妈妈对我已做了许多让步，我和你妈妈的关系开始出现转机，我们是花了很多心血的，不要“得寸进尺”，而应顾全大局，我会和父母亲解释的。第三，从今年元月份始，我被这件啰嗦的事弄得精疲力尽，一度元气大伤，说老实话，我没有力量去纠缠了，再也不愿去纠缠了，听天由命吧！ 春节后，我是要去九江，因节日里是托人办事的大好机会，找人便。所以请你好好地和你妈妈谈谈，请求她能体谅我们，能够稍和我们合作。我十分感谢她，并愿意接受一切条件。你妈妈是个有知识的人，能考虑到存小异，顾大局，以慰藉我的辛苦、多愁的心。 你的那首诗，艺术处理较好，清新流畅，可以说是成功的。只是立意上没能有独创的意境，前人有诗云“落红不是无情物，化着春泥更护花。”概括了你的诗。 你把《中国文学史》一、二寄过来，我阅后再拟提纲。 你给我织毛衣，我谢谢你！你织一个高领衫吧，我没有高领衫，但我的颈脖子不长，你别织得太高，当然不能太矮（笑） 最后，我祝你和妈妈身体健康！祝你工作进步。 深深地吻你！ 再见！你的微 84、11、27 微 你近来身体痊愈了吗？我很是掛念。我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祈祷：愿上帝保佑我的微康复！ 你呀，太不顾惜自己了。你说过“只要事业成功，宁可少活十年。” 可这绝不是一个少活十年的问题，试想，一个病魔缠身的人成功事业的可能性大吗？你别怪我唠叨，我还得说：珍惜自己的生命吧！为了我，为了我们的事业。 昨晚看了影片《人生》，不知为什么，我没有流泪。巧珍赢得了所有人的同情，而我对巧珍是持赞赏态度的，多么纯真，无私无畏的姑娘啊！她就是你日记上所描述的“我爱这样的姑娘：无私的爱，大胆的爱，不顾一切的爱，又是理智深沉的爱。可惜难得。” 是呀，可惜难得！她把自己的一腔爱全部倾给了她心爱的人，甚至觉得他比自己的父母还亲。她又是一个有心计的姑娘，她的爱不是盲目的。她爱高加林有文化（即有文化的人所表现出来的特殊性格），正如她对妹妹说：“二姐这辈子没文化，可心里喜欢有文化的人。”。高加林爱她吗？开始是不爱，后来是爱的不坚定，这是高加林的人生观所决定的。他不愿同一个不识字的农村姑娘结合，他后来爱巧珍，是因为巧珍的爱感动了他。他一语道破了天机：“当我满面黄土在农村劳动时，你们城市小姐有谁来爱我！”这里有他对巧珍的感激，更重要的是他的无可奈何。高加林对黄亚萍的爱也是动摇的，他爱的是黄亚萍有知识，能到大城市去，而对亚萍的不羁个性则是倾于好奇，这是在小说中反映出来的，而影片中几乎没有。 这样也迫使我思考着一些问题：上流社会有没有纯真的爱？是不是最自然的爱才是最纯真的？上流社会那样温文尔雅，娇揉造作的虚情假意比起最低层社会的粗野蛮横，任其自然的感情暴露又如何呢？我自愧不如巧珍那样纯真，但我也不会因为我的知识而变得虚假。这似乎存在着矛盾。难道知识是件美丽的羽衣，把你那人类最自然的躯体包装起来了吗？到底是装饰着羽衣美，还是自然的裸体美？懂得诗的人就一定比会干农活的人有知识吗？能创造发明的人就一定比会烹饪的人生活得有意义吗？ 前些天看了托尔斯泰的《克莱采奏鸣曲》，我与托尔斯泰提倡的婚姻道德产生了共鸣，我相信他说的“倾心的相爱不会长久。” 既然不会长久，那么要不要组成家庭呢？现在的家庭到底是为了人类的爱，还是为了人类的繁衍？人类不可能产生一辈子的倾心相爱。正因为这样，才出现了怎么处理好夫妻间的情感等诸类问题，这是人为地来调节彼此间的感情，而不是自然的融洽。 就聊聊这些，我对你用不着隐藏我的思想，虽以问题的方式写，但不要求你回答，如有兴趣，你可以谈谈。 还有一些问题，我下次写信再谈。 祝 进步！ 你的筠 84、11、28 筠 现在是晚上十点，我房间一位同事结婚，闹至现时。今日收到你的来信，我急着来办公室作复。我的身体恢复得很好！这段时间大脑较紧张，许许多多的事情需思索，处理，熬得眼睛发酸。 你对高加林，巧珍，黄亚萍的爱情的分析是颇为深刻的，你说他“当我满面黄土在农村劳动时，你们城市小姐有谁来爱我！” ，“一语道破天机，” 对极了，我完全赞成。 对你信中提出的一些问题，我持不同看法，现阐述如下： “是不是最自然的爱才是最纯美的呢？”，请问：何为自然？由于修养不一，各阶层的人对爱的纯真有不同的理解。《乡音》中的爱情是纯真的，但我想如果是你，你会毫不犹豫的否定，因为那里没有平等。有许许多多的不幸的爱情，在初恋时都是纯真的，郁达夫和王映霞是这样，高加林也如此。但是这种纯真是人的命运环境影响下的产物，是他们在寻求一种心理安慰，在寻求一个体谅的知音。 爱情是一种精神食粮，人不可在无爱中生活。无论是同性的，异性的，总之要寻求爱。但异性的爱渗有人本能的作用，无可非议。你把娇揉造作的虚情假意和爱情混为一谈了，不幸爱情的初恋也是纯真的，但有上述的局限牲。 虚假和知识没有什么因果关系。虚假是一种变态的心理，并不因知识而引起，有知识的人可能有的虚假，无知识的人，也一样会虚假，区别在表现形式，一般说，有知识者隐蔽些，无知识者露骨些。上流社会也有纯真，白朗宁就是最好的例子。有知识的人对伦理观，有明确的认识。李大钊一生爱着小脚的乡下女人，就是印证。 有知识的人是不是就会比干农活的人生活的有意义呢？人的知识结构，人的修养决定着人对生活的理解不一样。有知识者认为是枯燥的生活，干农活的人却津津乐道；干农活者认为苦闷无聊的生活，知识者则觉得充实酣畅。这里无对错可言。文革中，知识分子被干放去干校，去农场，他们感到苦闷，生活象一潭死水，毫无希望。可正是他们“舞文弄墨” 写出一篇篇作品，赞美朴实憨厚的劳动者，咏唱他们的生活，为什么呢？因为理解的出发点不一样，不必苟同。 如果这个社会到处都是“人骗人”，那么，你又如何来理解我呢？恕我冒昧，请回答我！ “倾心相爱不会长久” 吗？这有二层意思。第一，因为真挚的爱，招引社会世俗势力的打击，最终被无情破坏。第二，就是真诚相爱不长久。这点，无须我多议，历来的名人哲士都有评说，托尓斯泰本人的爱情就是长久的。如果倾心相爱不长久，那么怎样的爱才长久呢？…… 爱一个人，爱什么呢？这点我们一致：性格，气质，精神内涵。人的性格和指纹一样，没有完全相同的。夫妻在一起生活，就象一对齿轮，各需取长补短，才能正常运行。不同的性格的人组成家庭，需要理解。正如你10月27日来信中说“我们还要学会适应与对方不合的性格。” 有学就有教，这就出现了“怎样处理好夫妻之间感情”等问题的文章。不知你这次怎么自相矛盾起来，思想这样不稳定，我糊涂了。 最后，请你快点来信“谈谈你读完我的信的感受！” 再见！ 你的微 84、12、1 微： 你的连续两封长信已阅。瞧你，真够厉害的，洋洋洒洒十几页信纸，写得那么恣意自如，叫我目不暇接，脑筋都转不过来了。你学习的步子迈得挺大，我想，一年前你是写不出这些来的。看来，我们之间知识的差距会越拉越大的。我现在就是一天吃六餐饭，不睡觉也赶不上你了。我也还有值得乐观的，因为你说过：我是你的生命，生命总比知识更重要吧？！ 读了你对创作中摹仿之见解，我当然赞同。可是文学离不开语言，这些组成篇章的语言文字又是从何而来的呢？一方面你可以从大众的口头语中提练出来，但绝大多数不正是你从书本上学来的吗？否则要博采强记干嘛？其实你所说的摹仿名家的风格、手法、对素材的提炼、对题材的处理、主题的升华、社会深度的开拓、人物个性的挖掘、谋篇布局、文学修辞等不正是包括了一篇文章的全部吗？世界上的名家那么多，风格各异，你到底摹仿谁？依我看，每个人的文章都有自己的风格，别人的风格你是摹仿不了的。从你写给我的第一封信到现在，可以这样说，你的文章风格没有多大的变化，变化的只是内容和修辞。你的语句比较洗炼，喜欢排比递进（或说对仗工整），这与你原先写律诗有关；逻辑性强，这与你学理工科有关。你的文章给人一种“硬”的感觉，一看就出自于男性之手，这也会是你个性的潜移默化。我的这些愚见，你同意吗？ 你对《人啊，人》的布局谈的很独到。由赵振环来开篇，何荆夫做总结，的确恰到好处。而我读这一本小说时，却迷迷糊糊地过了，想也没想布局的问题。 你的第二封信中说，对我信中的问题持不同的看法。我自己对这些问题还没有形成见解，还只是处在思索的过程中。我一直认为“最自然的爱才是最纯真的”。自然就是不加任何妆饰，你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中，受的什么教育，只具备什么修养，你就按照自己的方式去爱，而不必一味追求什么理想的方式，套用文学书中描绘的方式。你说各阶层的人对爱的纯真有不同的理解，那么《乡音》中的爱情，有哪个阶层的人会说它不纯真呢？你说这种纯真是人的命运环境影响下的产物，我则认为这种纯真是人的本性的产物。在同一个环境的人那么多，为什么有的人却不能产生纯真的爱呢？我并没有把娇揉造作的虚情假意和爱情混为一谈。正因为社会上有把这种虚情假意冠之以爱情，所以爱情只有纯真才是美好的。 虚假和知识没有因果关系，我完全赞同你的论述。 我是如何理解你的？我在我前两封信中已经回答过你了。我的思想不稳定，但我并不是你所认为的没有主见，跟着生活跑。而人的思想象闪电一样，在一瞬间就可能产生一道光亮，思想的不稳定并非糊涂，有些也是一闪而过的，你有时就是会产生莫名其妙的思想，连自己也不明白这些思想的根源在哪里。难道你就没有类似的情况吗？我才不信呢？你可翻翻你自己的日记看。 也可能是托尔斯泰的《克莱采奏鸣曲》给我的印象太深的原因吧。从现实社会中看，有多少夫妻是倾心相爱的呢？（他们中的大多数是在倾心相爱时结婚的）这不是靠读几篇“怎样处理好夫妻间的关系”就能解决的，绝对要性格相吻合（不是性格相同），否则就不存在离婚了。 马克思可以说是一个品德高尚，知识渊博的人吧，但他的个性很强，而燕妮的温柔正好与之吻合。如果换作别人，也就不可能为马克思的爱情树碑立传了。记得看《马克思年青时代》，由于马克思带着燕妮流亡去巴黎，燕妮对巴黎的生活很不熟悉，没有交往之人。马克思整天在忙于政治社交，燕妮一人在家很寂寞，因此燕妮很想回德国，这本是人之常情。可当她把这件事讲出来时，却受到马克思的斥责，还不许她以后再提此事，换了别人能受得了吗？这怎么是互相理解呢？我看是燕妮理解马克思，而马克思却没能理解燕妮！如果都要求对方理解自己，那么在同一件事上，到底应该谁理解谁呢？你一味地去理解对方，你则会被当成没有主见之人，是弱者。你一味地要求对方理解自己，又容易形成僵局，更何谈倾心相爱呢？ 我愿：我纯真的感情和你赤热的诚心能感动上帝，给我们遣下一个明智的月下老人牵对这根红线啊，让我们倾心相爱一辈子吧！ 现在说点别的，你上次的来信中谈到的调动问题和春节期间的安排，我念给妈妈听了，她说随我们自己办。既然这样，还是照你安排好的去做。妈妈现在基本上承认了你在我们家的地位，原先她与我说话不谈你，可现在她经常会主动谈到你，她也准备我们明年暑假同游北京。 妈妈今天带她班上的童靓去武汉参加《少年科技基金会》授奖大会了，期间还将游览葛洲坝，长江三峡等地，大概一星期之后才能回来。 我打算元旦期间去彭泽一趟，看望二老及小姨的孩子，盼望你有假能陪伴我。 还有很多话想说，可信上既说不完，也写不清。夜已深了，如果妈妈在家，早就催我睡觉了。 因坐在床上写的，字很马虎，不重新抄了，乞谅。 昐见！ 你的筠 84、12、7 筠 九号晚去芜湖参加“省第三届铸造学术年会” ，前天方回，十日到的信，咋夜拆阅，有一些想法想和你谈谈。 我们知道，旧时知识分子对妻子谦称“内人”，现在则敬称“内助” ，这一字之更，涵义大不相同。我十分赞同这样的称呼。你理解这点，完全可乐观的。 纯真的爱是自然的，自然的爱也是纯真的。这个自然也是根据所受教育，所处环境来理解的。自然不是“老大哥”式的爱的专有名词，知识分子的爱也是自然的，这一点我在上封信中阐明了，现在我们是一致的。理想的方法，方式（文学艺术中的描绘）的追求，也是不应该受指责的，同样可以冠之自然，我们同样不能怀疑她的纯真性。因为正如你所云：“你是在什么环境中，受的什么教育，具有什么修养，你就按照你自己的方式去爱。” 理想方式的产生，就是受了如上因素的影响。各阶层的人对爱的纯真性有不同的理解，这是现实。 “纯真是人的本性的产物” 合乎“物质第一性，意识第二性”的唯物论吗？物质不依赖我们的感觉而存在，但这种客观实在是人通过感受感知的。 爱情也并不仅仅是依赖性情相吻合就是“铁打的江山”，重要的是相互理解和谅解。有爱，还要会理解，否则就是没完没了的误会，也缺不了谅解。这点我们完全相同。燕妮在那点上理解了，并且谅解了。不能因为你没理解我，我就不谅解你。有了真挚的爱，我想是不会出现单方面的理解，不可能一味强求对方的谅解，因为这本身与爱是矛盾的。 只有诚实才能信任，只有信任才能谅解，总前提是尊重！！ 当然“思想不稳定，并不是糊涂。” 关键是习惯去反复思索！“胆大而不急躁，迅速而不轻佻，自重而不自傲，豪爽而不欺人，刚强而不执拗，谦虚而不虚伪，坦率而不幼稚。”（摘自《青年文摘》84、12）。我们应该做到自信而不刚愎自用，谨慎而不优柔寡断。 诚然，社会上有虚情假意欺骗爱神的。 元旦过后，你的教学就转入复习阶段了。我想和你谈谈练字的事情。我在分析，思考，总结，我觉得你的个性中有“随意”分子，你对事业的理解，工作的态度，甚至穿拖鞋上街都反映出这一点。你聪明，知识面还较其他人宽些，家庭条件也好，为什么不能将学生教较好呢？我分析的结论是：你完全有能力教好学生，独立胜任工作。但是你对工作缺乏认真精神，严肃作风。你的态度是“随意”的。因此，这个学期一开始，我改了前态，不与你谈方法，而是反复向你强调教不好书的危险性，提醒你不要失了立足之本。这个学期你进步颇大，看来这一手还有点效。那么练字呢？快写体，草体都不适合你，只能相反，加深了你随便的个性。因此，我劝你练练楷书和行书，这两种体都是一笔一划的，十分端正，不能随笔带。元旦我和你一起去选一本好字贴，好吗？ 如上分析有不对之处，请笑纳。 元旦我没有时间去芙蓉了，我将去九江办事。元旦前我先回家去，因来信唤回。31号我乘江芜轮去九江，预计下午一时左右到，请你能在九江接我。我知道你与外婆感情好，好到了不能再好的程度（笑）。这一次你暂且委屈一下吧，为了我，愿意吗？我将代你去“看望”二老。当然，我不能住下来，只能在他们那停留一个小时，我想我也一定能给他们带去安慰和快乐！ 吻你！ 即颂 康乐！ 你的微 84、12、19夜 竹影日志：（2021、4、27） 这一生，如果倾情地爱过一次，就没有辜负自己。 随着我们恋爱的深入，我们的爱愈来愈深，我们的情愈来愈浓。我们的思想，观点，生活观念，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也在不断的坦露出来，我们有矛盾，有分歧。但我们之间不粉饰，不逃避，不躲藏，而是去察觉，去思辨，去改变。这样可以把亲密关系处得不紧张，更松弛。 我们俩虽都陷入在浓浓爱情里，却从不用担心，我要怎么做才能让对方高兴，因为彼此都坚信：“我见过你所有美好的样子，却依然喜欢最糟糕的你。”我们一直被对方所珍惜所在乎，一路上相互欣赏、相互宽容和理解。情如何会变？！爱怎会离开？！ 我不再想知道我们是否会倾心相爱一辈子。因为相爱的回报不在多年以后的结果，而是在相爱的过程中逐步实现了。 　　一九八四年的两地书已然精选在册，竹影将继续编辑八五、八六、八七年的两地书。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