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站在寨子山北麓鸟瞰南郭下村</p> <p class="ql-block">在原平市区东南,滹沱河东岸,子干乡最南端的南山脚下,忻口关北口附近,有一个依山傍水的美丽村庄---南郭下。山巍巍,水依依,山环水,水绕村,芦苇高,稻花香,鸡鸣闻三县。该村户籍人口900多。村中有句老话是这样说的"三任两王不够一杜(肚)装",意思是村中杜姓为老土著(在地户),大姓氏,三支任姓及两支王姓人口较少。可时至今日,已非如此。</p><p class="ql-block">历史象身旁的滹沱河静静流过。追根溯源,南郭下在哪个时空坐标点上最为闪亮?</p><p class="ql-block">我们还是先从2600多年前春秋时晋国的一段史实说起。</p><p class="ql-block">这段史实便是“赵氏孤儿”的故事。</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赵氏孤儿辗转藏匿路过南郭下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傍晚的滹沱河温顺的象一只绵羊。茫茫夜色中,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孩子急匆匆地过河。他刚从身后的金山上下来,从界河铺村外的荒野中穿行来到河边。这个人不是一般的百姓,是晋国国君晋景公的姐姐赵庄姬家的门客,名叫程婴,怀中抱着的孩子是赵庄姬(其夫赵朔)刚出生不久的儿子---著名的“赵氏孤儿”赵武。</p><p class="ql-block">这一年是公元前597年。权臣屠岸贾嫉恨世家大族赵氏已久,在没有获得晋景公准许的情况下,他擅自联络晋军诸将向赵氏所在的下宫发动进攻,屠灭了赵朔、赵同、赵括、赵婴齐等赵氏的主要分支,是为“下宫之难”(〈史记赵世家〉记载)。</p><p class="ql-block">屠岸贾要斩草除根。为更好的保护赵氏遗孤,赵氏的门客程婴和公孙杵臼定计,用别人的婴儿替换了赵氏孤儿,以公孙杵臼和假赵氏孤儿之死换得了赵武之命,程婴则带着赵氏孤儿一路向北潜回了他的家乡九原(今忻州)附近藏匿了起来。他隐姓埋名,东躲西藏,远离官道,独走僻壤。白天躲在山里,晚上下到附近村庄里弄点吃喝。好在晋国故地民风纯朴,看他一个大男人带着一个婴孩着实可怜,有奶的喂奶,没奶的小米粥稀饭也要喂饱孩子。他绞尽脑汁编尽了种种理由博取老百姓的同情与帮助。他象云游的道人一般游走于晋北的山水之间。</p><p class="ql-block">过了滹沱河蛤蟆石后,沿着河岸向东北急行。程婴九原人,对晋国的代地这一带还是很熟悉的。前面河岸取直变为东西走向,约一华里后河道又折向正北。前面不远滹河北岸有个小村,过了河湾后再往东行,那里地形骤然开阔。开阔地的右端前端便是连绵的黛色青山,青山将这一片围成一个簸箕弯地形。那青山可不是眼前的小土山,而全是石头大山。还有一个好条件,山脚下村庄不少。昼可上山藏身,夜可下山讨吃喝。想到此,他不禁暗喜。</p><p class="ql-block">地面开阔了,人烟密集了。为减少是非,他决定从山间走。他爬上寨子山与将军山之间的低凹开阔地(即蚂蚁泊),穿行到杨家山山脊向东行,过平顶山,石人山,到红门山。在红门山,遇寄山牧牛的母子俩,而后藏入附近一个天然山洞中。在这儿一呆就是几年。牧牛的母亲用母乳喂养赵武,儿子常逗其玩耍。会说话后,称母为姑,称子为哥。</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后来赵武发达后,没忘姑与哥的大恩大德。可当他寻觅到故地时,已物是人非,只有孤零零的牛棚立在那里,而牛棚前的两具人骨遗骸,显示母子已魂归天国。赵武面山而泣,命名姑哥故里为“龙化”(发展成今天的东西荣华村,而当地人自今发音还是long hua),并在原地筑天洞之庙而祭祀。</p><p class="ql-block">至今,红门山上这两个山洞及庙宇犹在,这就是古志所载之“藏姑藏哥洞”。这段史实,以庙左大清乾隆十三年(1748)所立石碑铭文为证。这当然是后话了。</p><p class="ql-block">几年间,为躲避屠岸贾官兵,程婴与赵氏孤儿也曾辗转于簸箕弯东山一带的山峰上。为感恩也为纪念这段历史,从此后人们将东山最高峰称为“善护山”(东南贾村东)。</p><p class="ql-block">事关江山社稷,总感责任重大。天降大任与斯人也,程婴不敢久恋红门夕照美景,也无暇顾及母子情深,于是再迁徙再转移。先后翻越同川沟的露头山、灵君山、龙潜山等到达定襄藏孤台,翻过系舟山,最终到达盂县藏山。</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从界河铺过河后看到的南郭下的山脉</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古唐林城消亡、康熙年间大地震后的南郭下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赵氏孤儿与程婴过滹沱河后路过的北岸的小村实际上就是现在的南郭下、板市及北郭下的祖居地。可南郭下村怎么到了滹沱河北岸了呢?不是在滹沱河东岸吗?容我慢讲。</p><p class="ql-block">这里两山夹一河,官道山脚卧,实乃雄关险隘,晋地锁钥,故统治者先后在此地设城置县。</p><p class="ql-block">赵孤路过后1000多年过去了,这里已为北魏故地,公元446年,繁峙县侨置于此;朝代更替,到了631年已为唐朝,唐朝设怀化县(县治在附近的王家庄乡怀化南街),此时距繁峙侨置已过去了180多年;又设武延县(695),已是60多年后的事情;武则天倒台后又变为唐林县(710)。《原平县志》记载为证:“北魏太平真君七年(446)改郡为县。石城、敷城两县隶属肆州秀容郡。其时,繁峙侨置石城(县治在今板市村)。”古时边疆郡县常遭攻袭,故设立侨置郡县安置沦陷的百姓,说明当时繁峙县治在板市村。</p><p class="ql-block">光绪版《续修崞县志》“古迹”载:“唐林故城,在县治南55里,唐武氏证圣元年析五台、崞二县置武延县,景云初改为唐林县,遗址尚存,东西250步,南北320步,北据唐林岗,当山河之冲,扼南北之要,昔之置县于此意深矣”。直至宋景德二年(1005)废唐林入崞县(960年宋朝建立)。武延唐林虽没有明确点明县治在板市,但位置吻合。也有诸多证据证明板市村即其县治:</p><p class="ql-block">其一,在板市的近邻唐林岗村有一石碑记载:“崞邑西南隅,南界沙河,东临沱水,有岗名曰唐林,是古唐林县之北屏也,地系南北往来通衢,备茶浆设长亭立。”</p><p class="ql-block">其二,清光绪十年碑载:“唐林岗,北郭下之地名也。嘉庆间(1796-1820)沱水浸塌,北郭下人渐移此村,列通衢之左,北界平地泉,南界板市村。”</p><p class="ql-block">其三,板市城堡里曾有一个硕大的碑额(现可能存于崞阳文庙的大成殿里),清光绪版《续修崞县志》对其有过明确记载:“在县治南55里唐林冈南,仅存碑额,上书大唐代州都督魏公纪功之颂”,说明碑身在清朝时就已找不到了。这是大唐代州都督魏征的功德碑。</p><p class="ql-block">综上记载分析先后有繁峙(侨置)、武延、唐林县治均设在板市村城堡内,而非唐林岗村。</p><p class="ql-block">一个历经唐宋两朝300多年的县治会是怎样的一座城呢?据板市村一些老人的上辈们说:城内为南北大街,有北门一座、南门二座,真武庙、老爷庙、玄天庙、龙王庙等建筑恢宏,城周围有古城门墙、古城河地等地名。当然城四周还有城墙啰。</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铁路右面的村庄便是板市村(古唐林城遗址)</span></p> <p class="ql-block">南郭下的来历与古唐林城有关。据南郭下村人口口相传:南郭下古村便在唐林城下。方位即在现在二广高速桥与朔黄铁路桥交叉处(地名叫神岗)正对着的西北面,即滹沱河北岸,板市村的正南方。北宋真宗时期(1008年)官修的一部韵书、字书《广韵》上释“郭"为內城外郭,《孟子·公孙丑下》有“三里之城,七里之郭,环而攻之而不胜”,《说文》上有“郭,外城也”。古时一座城池有两道墙,内墙围着的为城,内墙外外墙内的地方为郭。还有一种解释指城的外围加筑的一道城墙,如《乐府诗集·木兰诗》“爷娘闻女来,出郭相扶将”,贾岛的“旧渠通郭下,新堰绝湖西”。“郭下”为方位词,南郭下,即为南城墙之下也。总之是指内城外的人家,后来就演变为村名。同理,唐林城东北方位的则称为北郭下。在一次地震中,这个唐林城消失了,却在城中出现了一条深沟,而南北郭下依然还在。后来滹沱河就改变原来的河道而流入这条深沟,又向西南流去。当时这条河很窄,南北郭下的人还可以从河上架着的木板上走过去借火(老人们都这样说)。</p><p class="ql-block">这个唐林古城果真如老人们说的那样毁于地震,那非清康熙年间那场大地震莫属。</p><p class="ql-block">康熙二十二年十月初五(1683年11月22日)崞县突发7级强震。时任山西巡抚穆尔赛奏报,太原府所属15州县震灾严重,仅崞县就有6万余间庐舍房屋被毁坏,多处地方被夷为平地。收藏于原平市博物馆的一通《重修龙王庙》石碑载:"…偶逢地震,黄尘黑气,天降一时之灾,危山崩城裂地毁生者少有…”</p><p class="ql-block">据《原平县地名录》载:永兴村原名曹碾沟,清康熙年间大地震,死亡八十余人,震后重建家园,村民希望永远兴盛,遂改名为永兴。而永兴村距离唐林城不过七公里之遥。</p><p class="ql-block">后来滹沱河河道变宽,两个郭下的房屋遭河水侵浸不能居住,于是各自向南向北退后迁移。南郭下移到神岗地里。直至二三十年前,人们在这块地里种地干活时还能挖出各样陶器瓦渣片。后来村子又向东移,直到现今的位置。村子移走了,老祖宗的坟也要移走。村中东岗上任家坟地中有一石碑,就是祖坟从滹沱河北岸、北郭下村南河湾处一个叫铁嘴湾的地方移过来时所立。碑文记载了这些内容。据任氏碑文载(任宏寿博客)任氏先祖任海约明末清初由河北岸迁到河南岸。</p> <p class="ql-block">高速公路与铁路交叉处便是神岗</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3.杨家将建兵寨事件中的南郭下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原平县志》载:“荞麦堡,在南郭下村。”寨子山顶有一石碑,上写"荞麦寨”。荞麦寨、堡建于何年?为什么不叫南郭下寨、堡而叫荞麦寨、堡?南郭下从来没有杨姓,怎么会有杨家山,杨家坟?一连串的问题究竟有没有联系?</p><p class="ql-block">同样的情形在全国各地并不罕见。如陕西省吴堡县的弓姓,北宋后期,为抵御西夏的侵犯,在这里曾设一兵寨。当时戍守这座兵寨的将领姓弓,故命名为弓家山寨。到金国入主中原,北宋灭亡,山寨遂废弃。这个弓姓将领在寨西一座山下,择地而居,弃军务农,繁衍生息,渐成村落。这座山从此便叫弓家山。</p><p class="ql-block">原平在中国历史上的大多数时期属于中原王朝边陲,层层叠叠的战争遗迹很多,南郭下又地处忻口北口附近,战争遗迹肯定有。</p><p class="ql-block">北宋太平兴国四年(979)11月13日,杨业被任命为知代州兼三交驻泊兵马部署,驻守代州前线防御契丹入侵。上任伊始,在代州一线辽军出入的要道口,修建了6个兵寨,随后几年,又建成多个。这10多个兵寨中我们现在比较熟悉的有楼板寨、阳武寨、崞寨、雁门寨、茹越寨、义兴寨等,遍及崞县代县繁峙。后杨延昭上任后,继承父志,继续筑垒修寨,原平业已发现多处遗迹。这样的兵寨堵住了契丹进入中原腹地的大小通道,形成进可攻退可守的兵寨网络。</p><p class="ql-block">荞麦寨是不是于此时由杨家将筑建?</p><p class="ql-block">村中自古有东堡子西堡子一说。观察东西堡地理,建于高地草甸之上,西南东三面环靠于寨子山和杨家山围成的山弯中,特别是西堡,所居之地村民唤作“高丽”(应为山高水丽之意),北面突兀般高出地平面十几米,且为悬崖峭壁,乃天然城墙。登临南靠的寨子山俯瞰四周眼界宽阔,忻定原盆地一览无余。寨子山与其后的将军山为忻口与界河铺隘口一线右翼的最高峰,犹如桥头堡。在此筑寨,占尽地利。因为此时南郭下村址尚在唐林城下,寨子山下还没有村庄,而寨子山的形状宛如一粒立起来的荞麦,故将山脚下的寨子取名荞麦寨而非南郭下寨也顺理成章,寨子山也因荞麦寨而名。</p> <p class="ql-block">山形像荞麦般的寨子山</p> <p class="ql-block">到了明朝,从洪武二年(1369)朱元璋修筑居庸关算起,历16帝达200多年,大修长城18次,小修从未间断。从嘉靖初(1522)开始蒙古瓦剌部、鞑靼部曾十多次进犯山西,地处雁门关下的崞县也多次遭受浩劫。从这时起崞县乡村就开始修筑城堡防范侵略。先后修起清安、清和、辛庄、鱼湾、上封、王就、同乐、东原、宏道、白石、天涯、大阳、崇仁、段家、阳武、南高、天宁、轩岗、焦家、大常、双山、怀化、西庄、真武、南贾、楼板、神山、平地泉、茹庄、蔡家、荞麦、北郭下、天元、茹岳、康村、咸阳、土屯寨、桥沟、兴安、阳贾等四十多座堡寨。这些城堡,或大或小,或砖砌或土夯,或四面筑门或仅开二门,或旧堡维修加固或新筑,有的地方还在堡内挖掘地道。将全村百姓屯于堡内,起到了不小的防范作用。</p><p class="ql-block">南郭下一定是先有荞麦寨,后有荞麦堡。为防范瓦剌及鞑靼袭扰,在寨子四周高筑堡墙。由上面地域专家的文字可知荞麦堡应建于明1522年以后。</p><p class="ql-block">荞麦堡由东西两堡组成。过了村中老爷堂前的大槐树顺着沙沟往南走二三十米,以南北向的沙沟为分界,沟东为东堡,沟西为西堡。两堡以自然地形稍加修筑便浑然天成。东堡西至沙沟东岸,东至燕岗嘴(地名)后面山脉下叫车货泊(地名)处,此堡仅有一门,便开在此处。曾经的车货泊车辚辚马萧萧,好不热闹。堡门北面,东西向筑堡墙,全用石头砌成,与西北角的墩台相连,这座墩台如同故宫角楼一般立在那里,高大雄宏,是东堡内的最高处。它其实是一座土山。只不过筑堡时将其北坡西坡削掉,削成笔直的城墙一般。它的西坡紧邻沙沟东岸,也都削掉,削成西堡墙,西堡墙有三十几米长,高有四米多。墩台上有地道,直径不大,只能爬进爬出,小时我们拿着手电筒进洞探过深度,但谁也没到过终点。有一种说法是地道直通到其正北百米处的那口村民的水源--老井中。最惊奇的是在墩台正中央有一竖井,上宽下窄,从上向下看,黑不隆冬,深不见底。</p><p class="ql-block">西堡比东堡大,东西长,南北窄,西高东低,东至沙沟西岸,堡门开在东南角上。东堡墙及南堡墙均用石头砌成,南堡墙外有一条三米宽二米深的小沟直通寨子山山脚。西堡内西北角也有一个突起的山包,是墩台。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没有高音喇叭的时候,大队要开会通知群众,工作人员便手拿铁皮卷成的大喇叭筒,站在这个墩台上对着下面的村庄呐喊。</p><p class="ql-block">后来,边疆巩固后村民们陆续搬离了东西两堡,而到北面地势低、宽阔平坦的地方居住了。先搬迁的紧邻堡墙围院盖房,后搬的则离堡远。这又是后话了。</p> <p class="ql-block">寨子山顶刻有“荞麦寨”的石碑</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寨子山顶刻有“荞麦寨”的石碑</span></p> <p class="ql-block">我们不妨进行这样一个推测:如果北宋979年后杨家将建荞麦寨为真,清朝1683年大地震后村子由唐林城下全部搬迁到神岗也为真(不排除地震前就有先迁走的),那么明朝1522年后修筑荞麦堡的是些什么人呢?一定是荞麦寨中的老土著。这些老土著极有可能是兵寨守军的后代。后来,或许与老土著达成了某种承诺,村子又从暂居地神岗处浩浩荡荡搬来现址,在堡中起房建屋,与老土著合而为一,并将荞麦寨改为南郭下村。综上分析:杜姓极有可能是兵寨守军的后人(村人老讲杜姓是在地户),在南郭下现址上居住了1000多年,王任两姓从古唐林城下迁来,属于南郭下的新生代,在现址上仅仅居住300多年。</p><p class="ql-block">历史的猜想,是基于历史的客观存在,不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提供这样一种思路,搭建这样一种框架,是希冀抛砖引玉,期待人们深钻细研,挖掘出重磅资料来填充夯实,还原历史真实。</p><p class="ql-block">茫茫历史掩埋在尘埃中荒野下,谜团一样的历史期待人们探究佐证。</p><p class="ql-block">历史的发现也许就在不经意的回眸一瞬间。</p> <p class="ql-block">南郭下村中的“神厅"子</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4.忻口战役中的南郭下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历史的舟楫划到了公元1937年。从这一年的10月11日始发生了国共合作抗击日军的著名的“忻口战役”。南郭下作为忻口的北口,忻口战役的右翼主阵地,其“锁钥”的位置又一次突显。</p><p class="ql-block">该战役从10月11日至11月2日,历时二十三天。阎锡山的晋绥军、国民党的中央军和共产党的八路军(十八集团军)及日军共计20多万部队在忻口村以北的东西山脉上展开了激烈的战斗。</p><p class="ql-block">忻口,云中山与五台山之间的隘口,是太原北部的屏障。守住了忻口就能守住太原,守住了太原就可保住山西保住华北。有如此重要的战略地位,所以日寇在平型关战役结束后就调集重兵五六万人、数百门火炮、百十辆战车和上百架飞机,在坂垣征四郎率领下向忻口进军。</p><p class="ql-block">蒋介石的“五虎上将”之一十四集团军司令卫立煌任前敌总指挥,其下辖三个兵团:中央兵团由4个军组成,第9军军长郝梦龄为指挥,在代县至原平公路西正面防御;左翼兵团由1个军3个师组成,第14军军长李默庵为指挥;右翼兵团由3个军组成,第15军军长刘茂恩为指挥,八路军配合正面战场开展敌后游击战由朱德为总指挥。大战在崞县境内展开,大小白水、朦腾、卫村、下王庄、弓家庄、旧河北、界河铺、关子村、南怀化、南郭下、东西荣华、东西南贾等村庄均为主战场。中央兵团的南怀化村204高地战斗最为激烈,曾有一昼夜敌我易手13次,损失11个团之多。9军军长郝梦龄、54师师长刘家祺、独立5旅旅长郑延珍在这里血溅疆场为国捐躯。史称“忻口战役”,其实更准确的说应该叫“南怀化战役”。</p><p class="ql-block">“忻口战役”开打之前,阎锡山电令晋绥军甲级劲旅196旅旅长姜玉贞“死守原平镇七日”,不惜一切代价阻滞日军的进攻,姜旅坚守七天后,阎锡山“再守三日”,在日军飞机大炮坦克的强势攻击下,姜玉贞及全旅4300余名官兵10日后全部阵亡(以“中国无名战士慰灵塔”为证),这为中央军晋绥军在忻口布防赢得了宝贵的时间。阎锡山曾有诗云:“忻口布防得从容,全赖原平抗敌功”。国军凭借忻口隘口及两侧山脉居高临下又提前布防,且日方进攻,我方防守,占尽了天时地利,但日军装备精良,军事素养过硬,自恃“大日本皇军不可战胜”的嚣张气焰,最后以死亡2万,我军伤亡则数倍于日军结束战事。</p><p class="ql-block">由于国军顽强防守,日军始终不能向前推进半步。如果不是第二战区副司令长官黄绍竑(辖4、5个师)指挥失措致10月26日娘子关失守,恐怕日军难以突破忻口这个雄关险隘。11月2日,忻口守军奉命撤退,忻口战役无奈结束。</p> <p class="ql-block">村中老爷庙前的千年古槐</p> <p class="ql-block">下面我想着重谈一下右翼战场的最前沿南郭下村。</p><p class="ql-block">滹沱河东的右翼战场以南北向的河流及东西向的大山的有利地形使防守条件最为优越。但日军却以飞机大炮的优势对南山的工事及国军进行饱和轰炸。南郭下、东西荣华、东西南贾属于主战场。南山脚下的南郭下则处于战场攻防的最前沿,该村的百姓耳闻目睹亲身经历了这一梦魇一般的岁月。下面摘录一段著名摄影家任志明先生(南郭下人)写的回忆录:</p><p class="ql-block">10月初的一天,大批中央军从忻口火车站方向开进了我们村里,老乡称他们为南军。南军多为南方人,他们的四川方言老乡一句也听不懂。因战事紧急,部队命战士进村收集各家各户的木头门板,运上山去修筑工事,制做担架。我爹是个明白人,他知道国军和日本人要在这里开战了,我爹带头把自家前后院的门板全部卸下来交给部队。全村的门板也通通由战士们抬上了对面的山顶,老乡们知道是打日本鬼子,还主动捐衣捐物支持抗战。</p><p class="ql-block">村民眼巴巴地望着山顶上的国军在日夜不停地修筑工事,知道这场战争已不可避免。但什么时候能打起来,打多久,谁也说不清楚。什么是战争,战争的残酷性,村民们从来没有经历过。</p><p class="ql-block">国军进村第三天,战事发生了。这天中午,突然从正北方向飞来一架日军侦查机,在村子上空盘旋侦查了很久,突然对准我家的院子俯冲下来,连扔三颗炸弹,我家的五间房屋瞬间变成了火海,幸好我爹刚把爷爷带到老院子去吃午饭才躲此一难。由于我家的位置正处于南郭下村中心的广场上,鬼子的 “定点清除”必然有其阴谋,据说这就是忻口战役的第一声炮响!</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1937年10月13日,忻口战役拉开了序幕…… ,这一天,大批日军从原平公路纷纷扬扬抢渡滹沱河,国军的一个旅在滹沱河东岸的西荣华和南郭下之间与东进的日军血战三天三夜,双方死伤惨重,国军随后退入神山(南郭下村的一座山)固守。日军随即向神山方向的南郭下村疯狂扑来。村里顿时乱起来,锣声盆声响成一片,全村男女老少都撤进了山里,给鬼子留下一个空村。</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随后阵地战打响,日军的迫击炮、火炮、飞机全部出动。数以百吨的炸弹落在了国军阵地上,经过几日连续轰炸,神山下变成一片火海,树木、庄稼、植被变为焦炭,黄土变成黑土…… </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如果没有八路军的阳明堡机场大捷,没几日南郭下村必将被夷为平地。</p><p class="ql-block">夜袭阳明堡机场后,神山战场从日战变为夜战,没有了飞机的掩护,鬼子白天不敢出动,只等太阳一落山就向梁顶进攻。因为是夜战能见度很底,等鬼子冲上山头进入国军阵地时开枪已来不及,只有大刀见红,天天都是交手战、白刃战、肉搏战。国军的装备劣于日军,为了对付鬼子的刺刀每个战士佩大刀一把,很多回合的刀枪搏斗都是在国军的战壕里进行的,有时一昼之间互易阵地多次。由于国军战士个个英勇无畏,为国为民寸土不让,就这样倒下一片,又续上一片,所以拼刺刀鬼子是占不了便宜的。每次肉搏战,最后鬼子都是以被国军赶下山去而告终。有一次国军竟然冲下山来,把日军战壕里的鬼子来了个一窝端。最残烈的是十月下旬,日军在左翼战场碰钉子后,突然把火力转向了右翼战场,炮弹象雨点一样落在国军的阵地上,连续三日,双方直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满山遍野堆满了尸体,鲜血从梁顶随着山洪一次次注入了滹沱河…… 谁能料到这样震撼心魄的战斗竟然持续了23个日日夜夜。</p><p class="ql-block">……</p> <p class="ql-block">南郭下村西的滹沱河</p> <p class="ql-block">战争在南郭下村的惨烈程度就是这样的。再看一段笼罩在战争阴影之下百姓生不如死的悲惨实录,这是山西省作家协会作家王学全先生(南郭下人)写的:</p><p class="ql-block">我爷爷他们在窑沟的崖上打了个窑躲着,一块住着的还有我的四老爷爷、刘润长伯伯等。战争还没打响时,我爷爷他们在窑里存了一些吃食和水,可毕竟数量不多,只以为躲不了几天战争就会过去,谁也想不到,仗越打越紧,时间一天天过去,带的粮食和水迅速减少。我爷爷一家就有四五口,我的三叔、姑姑还小,大人们都不敢吃喝了,想留着给他们用。但这也坚持不了几天,实在没法子了,最后说通了奶奶她们,爷爷决定冒着生命危险回村寻水取粮。那天天黑以后,爷爷、四老爷爷、润长伯伯三人带着口袋、水桶出了窑。当时天上有了月亮,他们三人在庄稼地里走向回村的路,一出庄稼地就没有掩拦的东西了,他们就走崖下,走沟帮子下。他们走的很慢,走走停停,还好,很顺利的回到了村里。他们分头回家取上粮食又从井里打上水在约好的村口集合后又向窑沟返回,没想到出事了。他们刚出村,走到大园子坡(现在砖窑处)时,突然被一队往南面走的鬼子发现了,鬼子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哇哩哇啦地叫了一顿。爷爷他们也听不懂他们在鬼嚼啥,心里又急又怕,只想快快离开他们,三人头也不回仍向前走。鬼子见不理他们,就兽性发作了,一个家伙嚓啦就抽出了大片刀,向走在前边的我爷爷就是一刀。可怜我爷爷在片刻之间就首身分离,离开了人间。由于来的太突然,爷爷连一声愤怒的呐喊和咒骂都没来得及!真不知道这个鬼子对老百姓有多大的仇,用的劲真大,以至于我爷爷的头滚出老远!接着那个拿刀的鬼子又朝着我四老爷爷的脖子上砍去。可怜的四老爷爷摇摆了一下就栽倒在地,就这样叔叔追着侄儿踏上了黄泉路。</p><p class="ql-block">刘润长伯伯年纪还轻,鬼子没有对他下手,可能留他还有用。鬼子把刀擦了擦,推着润长在前边给他们带路,此时的润长已魂飞魄散,他被吓呆了。这时,前面的东岗梁、曹座梁上杀声四起,他不知道前头是什么在等着他,他觉着自已的腿怎么也不听使唤,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了大园子坡下,在往南拐的路上润长清醒了许多,他想这回只剩他一人了,又手无寸铁,硬碰硬是不行的,他决定抽空子逃跑,这里的地形哪怕一草一木对他来说太熟悉了。再往前就是一条小沟,进了沟没几步就可上那个崖头了,上了崖即可逃脱了。</p><p class="ql-block">此时,东岗梁上杀喊声、刀枪的碰撞声搅成一片,国军已杀下山来,杀、杀、杀,是肉搏战的厮杀声,这几个鬼子急了,因急于上东岗梁增援,他们加快了行进的速度。见刘润长慢腾腾的样子,一个鬼子扑上去用双手卡住润长的脖子,这家伙的力气真大,真狠,用力使劲捏住不放,沒待片刻,润长觉着耳里 “嗡“ 的一声便失去了知觉。</p><p class="ql-block">鬼子见刘润长断了气,立马跑步向东岗梁方向去了。</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鬼子卡死刘润长走了后,过了很长时间,刘润长的耳朵又能听到声音了。他的脖子疼得很厉害,但能呼吸了,他从死神那里逃了回来。他悄悄睁开眼朝四周看了个遍,那群野兽一个也不见了,除了庄稼的影子什么也没有,他慢慢站起来,弄清了方向,连滚带爬回到了他的窑里。</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后来实在顶不住了,就试着用尿来做饭,可是喝不上水,哪来的尿呢?又熬了几天,实在没一点法子了,就决定出去逃命,反正不出也是死,出去也许还可逃个命呢。就在那天夜里,两军混战仍在进行中,他们乘着枪炮声停止后肉搏战最激烈时爬出窑。他们夹走带爬,一直向北逃去,终于爬到了四华里处的西荣华村,才死里逃了个生。</p><p class="ql-block">战事结束后,人们从四面八方回到了虽不长但总觉得象过了几年的家。经过战争洗礼的南郭下一片狼藉,整座村子面目全非……</p><p class="ql-block">我们的全家人回到家后,一个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在我家的炕上躺着一个人。这个人的头和脖子处有个大血口子,又是脓,血全黑了,结着厚厚的痂。他的脚后跟上有一个白骨森森的大口子,人早没命了,他就是我的四老爷爷。</p><p class="ql-block">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明明润长亲眼看见鬼子杀了我爷爷后又杀了他的,明明倒在了大园子坡上的,而今怎么会在我家坑上呢?当大家仔细检查了四老爷爷的伤口后,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鬼子的那一刀并没有把四老爷爷送上西天。这刀没有把脖子里的血管和食道砍断,当他苏醒以后,凭着自己求生的本能和顽强的毅力,双手抱起这颗快要断开的头颅硬是从大园子坡爬回了家…… 地上的灶火口上还支着一口小锅,地上还有没烧完的柴草,这说明他竟然还能给自己做饭吃以维持生命。</p><p class="ql-block">后来,不知从哪儿打来了流弹击中了他的脚后跟,打断了脚上的的后筋,于是他不能再行动了,被活活地饿死了。</p><p class="ql-block">……</p> <p class="ql-block">今年刚落成的忻口战役南郭下惨案纪念碑</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右翼战区南郭下村受到的战争创伤无疑是最为严重的。战争是政治的继续,但战争的灾难却让普通百姓买单。据初略统计,忻口战役中南郭下村死伤近100人,其中被鬼子杀害的多达70余人,70%的房子被摧毁,80%的土地被炸得没法耕种,许多人无家可归,牲畜被鬼子杀害吃掉无数,50多间庙宇,大部分墙倒顶塌。</p><p class="ql-block">80多年过去了,留在南山一带半山腰上的战壕的痕迹还在,虽然已近平坦。雨水过后,有时还能冲刷出弹壳、铅蛋等。神山脚下神山沟中一黄土沟壑峭壁下还留有一排排土窑洞,这就是当年百姓一家一家的藏身窑(现这条沟壑便叫窑沟),这是这场战争留下的最直观痕迹。</p><p class="ql-block">岁月无痕,记忆不老,国恨家仇,怎能相忘?哭干眼泪没用,只求国家富强。 </p><p class="ql-block">历史长河奔流不息,历史长河掩埋了多少信息。文献记载与田野资料,世代称谓与风物遗迹,会使得历史与传说的可信度增强。分析总结这些资料,历史会立体起来,鲜活起来。</p><p class="ql-block">南郭下,看得见山,望得见水,秦时艳阳汉时霜,唐时明月宋时风,明时烟云清朝雨,无一不飘荡在山河故土的上空,正向我们姗姗而来,讲述着悠悠过往,又缓缓而去,静静地等待自己的重生。</p><p class="ql-block">岁月清葱,时光静走,研墨挥毫,书香致远,纵隔千年,不为陌路。</p><p class="ql-block">“我是谁?我来自哪里?”我又一次问自己。</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文中部分资料出自杨晋生《叩问板市》《记忆原平》,任志明《追溯忻口战役鮮为人知的悲壮故事 》,王学全文集《月色如银》, 蔡顺田《家乡的红门山》,《原平县志》,《民国山西史》等,部分图片来自任志明、任宏寿,在此深表感谢。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