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天里追寻生命的意义——再读《我与地坛》

淑丽

　　春天之美，在于纯真和勇敢，在于未通世故。

——史铁生 《我与地坛》

　　史铁生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巨人”。他调侃称，自己的一生，职业是生病，业余在写作。

在他的作品中，地坛和写作是他活着的宿命。无论“什么季节，什么天气，什么时间，没处可去我便一天到晚耗在这个园子里。跟上班下班一样，别人去上班，我就摇了轮椅到这儿来”。

　　在最疯狂的年岁里，他的双腿突然残废了；在最苦难的时日里，他走进了地坛。在那里，透过残缺的身体，他看见了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听见了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得到了别人所没有得到的馈赠。于是他说，“因为这园子，我常感恩于自己的命运。”

　　是地坛，让他感受到生命的勃勃生机；是地坛，让他重新树立起对生活的热望；是地坛，让他体会到生命的虚无和灵魂的高贵……

　　从春夏秋冬到生死枯荣，从《我与地坛》到《想念地坛》，在史铁生的生命中，地坛如神明一般的存在，是他战胜病魔、精神突围时的灵魂栖息地。

　　四季轮回，由春而始。再读《我与地坛》，恰逢这个多雨的春天。

如果说，疾病是他必须面对的生命课题；而春天，则让他对生命多了思考、观照、力量和热爱。

　　“整个春天都是生命力独享风流的季节，长风沛雨，艳阳明月，那时田野被喜悦铺满，天地间充斥着生的豪情，风里梦里也全是不屈不饶的欲望。”——史铁生《我与地坛——摇滚与写作》

身体被束缚，但思想并没有荒芜，精神也没有颓废。他在苦难中挣扎，在沉静中热烈，在凝望中皈依。

　　生命轮回，因爱而生。

“看见了伤残，却摆脱不了春天。春风强劲也是一座牢笼，一副枷锁，一处炼狱，一条命定的路途。”每个人都有追逐春天的权利。那个坐在轮椅上笑容灿烂的史铁生，在地坛里，在春天里，感悟生命的力量，追寻生命的意义。

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在沉默的深处，是他对存在的思考，对命运的观照，对苦难的救赎……正如书中所说： “伤残的春天并未有什么卑怯，只有春风中正常的渴望。”

　　他有接受残疾的坦然，也有一颗自由躁动的灵魂。他认为，精神的残疾比身体的残疾更可怕。对于每个人而言，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因为它是一个必然降临的节日

　　他把地坛里的春夏秋冬看透，在有限的时间里寻求生活的希望。在他心中，“春天是树尖上的一声呐喊”“春风强劲，春风无所不至。设若枝桠折断，春天惟努力生长；设若花朵凋残，春天惟含苞待放；设若狂风暴雪，但只要春天来了，天地间总会飘荡焦渴的呼喊。”

　　他用残缺的身体，道出了最为健全而丰满的思想。他认为，苦难本身并无意义，但是面对突如其来的苦难，找到与之和解的办法，成功或者失败都是生命的伴奏。

　　因为，生命就是这样一个过程。我们遭遇痛苦、超越局限、从而感受幸福。一切人都是平等的，我们毫不特殊。生命的意义和价值就在于，你能创造过程的美好与精彩，也要懂得欣赏它的魅力和悲壮。

　　周国平在《觉醒的力量》一书中，有一篇怀念史铁生的文章，题目是《孩子和哲人》。他说，这是他心目中的史铁生。在他眼中，身体残疾、双肾衰竭的史铁生，如孩子般单纯，不谙世故，对人毫无戒备。他有哲人的智慧，除了写作就是思考。他们谈文学，谈写作，谈人生，谈信仰，成了精神上天然默契的好兄弟。

　　“春天之美，在于纯真和勇敢，在于未通世故。”这是史铁生心中的春天。是的，他永远是一个孩子。因为身残的限制而成全了他的自由，他永远不需融入那个世故的成人世界。但他又是一个哲人，命运送给他一个会思考的大脑，让他能以一颗童真、透明、澄澈的心去安住当下，观照苦难，探察存在。

　　他说，谈生奢侈，谈死矫情。其实，每时每刻我们都是幸运的，因为任何灾难的前面都可能再加一个“更”字。

　　他认为，活没活好并没有一个外在标准，而只能由自己来认定它是否有意义。他几十年如一日地，为活着而写作，为写作而活着。

史铁生，留给世人的从来不是苦难，而是他的文字，活跃的、温暖的、理性的，穿过黑夜，带来光亮。

　　尽日寻春不见春，春在枝头已十分。史铁生说，春天，所有的心都在流浪，不管人在何处。

然而，经历过了四季，也就懂得了春天，明白了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