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家

恩德

我的出生地～金塘营

一九四五年十一月十五日我出生在江苏省六合县金塘乡金塘营。我在那个村子里生活了十二个年头，一九五七年八月二十五日才将户口迁到了父母和龙伯（养母）的身边～上海市。我的养母和我的父亲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初就离开老家到上海去打工了。

二○○一年十月一日父亲领着我们兄妹六个小家庭的全体成员回了一趟金塘营，与仍生活在那里的手足同胞们愉快地聚了一聚（同行的有大阿姨，小阿姨小姨父以及他们的小孙子时年八岁的涛涛）。为了这一次寻根之旅我和弟妹们做了很长时间的准备。这是当时拍摄的一张全家福，祖孙四代济济一堂。

照片上的小洋楼是我堂弟的家。与三十年前（1970年）相比老家的面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时候咱家住的是三间两厢茅草屋。过去全村的生活用水都要到村中央那口百年古井中去汲取，现在堂弟一家就打了两口井。院子里的那口还安上了水泵接上了自来水管。院外的这口井则是用来取水浇地的。城里的孩子对用吊桶从井里取水很有兴趣，争着一试身手。

如果与六十年前相比我觉得家乡的花草树木明显减少了。现在庄稼和蔬菜都种到家门口。不仅屋前的场院不见了，屋后的竹园也不见了。高大的树木更是成了稀罕物。六十年间我国人口从四万万五千万增加到十多亿。农村的人均耕地面积一减再减，难怪绿化面积被压缩到了极限。就连住惯了平房的农民也在有限的宅基地上盖起了楼房。

家乡面貌的变化当然远不止住房条件的改善。昔日晴天一脚土，雨天一腿泥的乡村小路已经为平坦的水泥路所替代。曾经只有在城里才用得着的指路牌现在也堂而皇之地立在村口道旁了。不仅如此，四通八达公交车不仅进了镇而且进了村。私家车已不仅仅是两个轮子的自行车了，拥有漂亮而舒适的轿车、皮卡乃至货运卡车的人家已不在少数。想想在我十岁那年，为了亲眼看见汽车是怎么在公路上跑的居然要从村里走出去十几里地。真是天壤之别呀！

从新中国成立时的土地改革，到随后的农业合作化，再到改革开放后的土地承包和流转，解放了农村中的大批劳动力。乡村城镇化的进程进一步提高了农民的生活质量。六合县改制成了南京市六合区，金塘乡先是归入了东沟镇，稍后东沟镇又和龙袍镇合并成了六合区龙袍街道。

龙袍乡是紧贴着长江北岸的一片土地。我大娘娘的家就在龙袍乡的楼子庄。那里是水乡被称作“圩里”。圩院的风光和我们离长江边稍远的“山里”是完全不同的。那里除了种水稻还种藕、菱角、鸡头米、茭白、芋头、地力……每到夏天“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场景给我留下了美好的童年回忆。江边的“划子口”则是我的父辈们渡江南下去上海谋生的出发地。现在长江二桥、四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从划子口到石埠桥、从通江集到燕子矶再也不用摆渡了。龙袍因为盛产清水大闸蟹，用蟹肉和蟹黄做馅的汤包声名远扬，大桥通车后每年都会迎来八方游客。极大地促进了地方经济的发展。

在“圩里”和“山里”之间横着一条滁河，它一路从安徽省肥东县缓缓地流淌过来，在东沟镇东南的大河口汇入长江。滁河是长江下游的一级支流，离我老家不足三里地，河面宽达百米以上。滁河在我们老家附近有两个渡口，一个叫黄摆渡，另一个叫红山窑。现在红山窑那地方建起了一座闸桥两岸交通方便多了。黄摆渡虽然还保留着人工摆渡，但木船早已换成了小火轮。在我从划子口第一次渡过长江去上海之前，每年至少要从黄摆渡乘木船过河去大娘娘家一次。乘木船过河和过江的感觉太不一样了。

方山是离我老家最近的一座山。因为有了这座山周遭的居民便得了一个“山里人”的称号。山里的土地因为浇水不太方便只能种小麦、大豆、花生、山芋、玉米、西瓜这些旱地作物。每到秋收的季节圩里的表姐、表弟们像候鸟似的一准会提上小篮子到山里来淘花生。如果幸运的话一天下来用小耙子在收获过的花生地里还真的能够扒拉出相当可观的落花生。这段时间是一年中我和表姐、表弟们又一次相聚的快乐时光。

在一马平川的平原上怎么会长出一座孤零零的大山呢？这是我小时候一直不明白的事。方山坐落在金塘营东北方向。从村子里看过去此山呈长方形，没有拖泥带水的余脉。老百姓因为不明成山的原因，便说它是方“天印”。20世纪60年代进行地质普查时专家们终于弄明白了方山是大约一千万年前火山喷发形成的地质构造。他们说，山顶中央的凹陷处是一处迄今仍保存得十分完整的火山口。

母亲的堂姐嫁到了方山根的清水汪洋村。我在离开家乡前每年都要到大姨娘家走亲戚的。从大姨娘家上方山只要走一会儿。方山坡下的画石沟（雨花石）、坡上的古银杏树、梵天寺曾经是我和表兄多次玩过的地方，荒山的野趣至今在我的脑海中记忆犹新。如今这座只长石头不长草的秃山已经被开发成一座地质公园。但愿那个古火山口不会因此遭到损坏。

在金塘营东边三里地有一个叫陶营的村子。那里是我外公晚年 的家。外公十五岁时去南京学厨艺。学成后在鸡鹅巷开了家饭店。一九三七年为躲避战乱拖家带口回到了阔别了三十年的出生地。因为不会种田，外公一度很抑郁，一年后在族兄的引领下投奔了新四军宝应枪械厂，用自己的厨艺为抗战作出了贡献。

外公膝下无儿，我母亲是他的长女。因为我外婆早逝外公的晚年是孤单寂寞的。我和大妹留守在老家的十多年中曾经为外公的晚年带来过天伦之乐，外公也给了我们满满的关爱。这张照片记录的是我小阿姨结婚的当天（一九五九年元旦）外公家的全家福。

忘不了乡愁，忘不了对亲人的思念！

这是2001年父亲带领我们回故乡时拍的全家福。

新农舍

同宗李恩国

希望的田野

小女儿勤勤在学习从井里提水。

小镇东沟

东沟是离老家最近的一个集镇 ，在分省地图上它是一个很不起 眼的小圆点 。它位于“滁河”汇入长江的地方—“大河口 ”西北方向大 约五公里处 。它是我童年经常去的地方 ，直到现在我仍然怀念

东沟每逢阴历一 、四 、七开市 ，各路商贩和四乡八镇的村民云 集于此， 买卖的场面非常热闹 。街市的布局呈十字形 ，商店主要集中在十字街的东西两侧， 南街和北街则 是米市和草市 。右图是新街， 老街已经 不存在了。

据父亲说 ，抗日战争时期， 有一年 冬天， 东沟的抗日游击队在大河口烧了

日本鬼子的汽船 。鬼子吃了亏之后便疯狂地进行报复 ，一批日本兵 从大河口一路烧杀掠夺到东沟 ，不知多少老百姓惨死在鬼子的刀枪 之下 。东沟镇的西街在一片火海中变成了废墟 。自从市面被毁之后 再也没有恢复。

我记事时 ，西街口就是东沟中学的校园 。穿过中学的操场往东 走 ，街道的南边有一幢残缺不全的房屋被称作“西庵” 。那时候邮政 所设在里面， 因为每个月要去那里寄信并取回父亲从上海给我们寄 来的生活费 ，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西庵的东隔壁是一家布店。

西庵的对面几间杂货铺的屋檐下是各路小摊贩的专属地 。卖菜 的 、烤刚脐子的 （上海人称老虎脚爪） 、炸臭豆腐干的 、捏泥人的 大都集中在那里 。再往里走便是比较规整的十字街口了。

残存的东沟街面比较狭小 。街中间铺垫的是青石板 。由于年代 久远青石板已经被行人踩出了明显的凹槽 。在十字街有几家商店曾 给我留下过深刻的印象 。首先是“朱宝兴”商号 ，那是一家杂货店， 我因为常到店里去买笔墨纸砚所以对它特别熟悉 。这家商号的店堂 整洁明亮 ，货架上摆满了各色小商品 ，店家对顾客的态度很好，三尺柜台上总有做不完的生意 。据父亲说 ，这家商号的老板是奶奶娘 家的亲戚， 因为长时间不走动彼此间已不认亲了。

在朱宝兴商号的对面是一家餐饮店， 门前搭了一架凉棚 ，棚里 放了几张方桌和长板凳， 喝粥吃炊饼的顾客可以随意就座 。店堂内 可以点菜喝酒 ，饮茶 。我十岁生日时母亲在那里买了两只炊饼和一 碗白粥让我吃了。

在餐饮店的隔壁便是一家理发店 。这家理发店的店堂里有一种 奇怪的装置使我很感兴趣 。有时候我会一个人站在临街的窗下对着 它琢磨好半天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装置呢？说来也很简单 。天花板 下挂了几块用青布做成的帘子 。帘子之间除了有绳索相连外 ，在最 里面的一块帘子上还有两根绳索与一只类似于跷跷板样的装置相 连 。当天热的时候店里的小二就坐在跷跷板上不停地用脚踩动两只 踏板 ，这时天花板下的布帘子便会一来一去地摆动起来， 阵阵凉风 顿时吹遍了店堂 。原来这是一架土制的风扇 。说实在我很佩服想出 这个办法的人。

所谓草市就是卖柴草和其他杂物的地方 。生猪以及大牲畜牛也 在那个地方交易 。米市则是粮油交易和米面加工的地方 。东沟的米 市因为设在河边（滁河在刀把子那个地方分出一条支流 ，流经东沟 镇南后再入滁河） ，水产 ，禽类的买卖也在那个地方 。到了秋天麻 鸭大量上市时 ，从南京过来收购鸭子的船只停泊在码头上 ，可谓生 意兴隆热闹非凡 。镇南有一家照相馆 ，我四五岁时拍的一张照片长 期摆在那儿的橱窗里展示 ，我就老想着去看看照片还在不在。

东沟镇除了有比较繁华的商业区 ，还有一定规模的制造业区。沿着十字街一直往东走 ，走不多远有一条自南而北流过的禹王河。 河上有一座石桥 ，桥的那边就是制造业区了 。铁匠铺 ，弹棉花的作 坊 ，木行 ，乃至专门制作棺材的铺子都集中在那里 。我们习惯上将 这片制造业区称作“桥东” 。有时我会在买好文具用品后信步走到桥 东去逛一逛。

在桥东我最爱看老铁匠指挥两个徒弟干活的场面 。老铁匠手中 有两件工具 ，其一是一把小铁锤 ，其二是一把长钳子 。当需要加工 的铁件在炉子中烧透之后 ，老铁匠就用那把长钳子将它取出来放在 铁硂上 。接下来他用左手持钳夹住铁件的一端 ，用右手握鎚先在铁 硂上敲一下 ，那架势就好像是发出了“各就各位”的口令似的 。这时 两徒弟早已将大铁锤操在手中了 ，单等师傅指哪打哪 。于是随着师 傅用小铁锤不断给出的锤击点， 但见两只大锤便轮番飞舞， 一阵 “ 叮当叮当”之后 ，在火星飞溅中锄头呀 ，镰刀呀 ，铁锹呀 ，就渐渐 地显出了形状。

铁匠铺里比较好玩的是风箱 ，那东西在我们乡下是看不到的。 拉动风箱时炉子里的火苗蹿得老高 ，不一会儿铁件便被烧得通红。 此外 ，为打制好的农具开刃也挺有意思 。做这道工序的通常是一位 老者 ，他用一把看上去并不见得锋利的铁器在打制好的锄头或镰刀 上来回刮动， 随着一层层的铁屑落下来， 刀刃立马就变得锋利了。 这种场面曾让我联想到章回小说中有关宝刀能削铁如泥的描述 。后 来才知道那铁器原来是用锰钢或钨钢制成的 ，其硬度要比普通的钢 或铁高出许多 ，所以能“削铁如泥”。

每逢开市东沟便有许多热闹可瞧 。我记得在东沟的西街口有片空地， 那是“东沟中学”的操场 。每到阴历一 、四 、七集市开始 时 ，那片空地上便会聚集起许多卖艺的人和看热闹的人 。最常见的 是猴子出把戏和看西洋镜 。偶尔也可以见到以蹬缸蹬伞为主要看点 的杂技表演 。卖“大力丸”的壮汉们的花拳绣腿也很能夺人眼球 ，但 是他们常常说得多练得少 。说实在这些杂耍并没有什么水平 ，不过 是一种借以谋生的手段罢了 。所以当各路把式们做过一番表演后， 照例有人捧着帽子或其他什么家什向观众讨赏钱 。与喝彩的人相比 扔钱的人就少得多啦。

东沟镇除了有热闹的街市还有许多诱人的美味小吃 ，不仅品种 多而且价格便宜 。刚解放的时候铜板和铜钱在我们家乡还可以作为 货币流通 。那时花上一个铜板或几个铜钱常常可以买到好几种小 吃 。东沟的小吃中有一种叫做“金刚脐子”的（上海人把它称为老虎 脚爪） 。此物是用发面做的 ，状若面包 ，从面上看有五个瓣 ，有点 像老虎的脚爪 。至于为什么又把它叫做金刚脐子 ，也许是因为它的 大小和金刚佛的肚脐子差不多大吧 。师傅把发好的面预先切成大小 差不多的块头 ，然后用手揉成圆形 ，接下来再在上面切四刀 。如此 做好一批后便用一把小刷子蘸上糖稀挨个刷一遍 ，最后入炉烘烤。 刚出炉的老虎脚爪通体金黄， 吃起来比烧饼香甜， 比馒头松软 ，可 谓老少咸宜 。在各式各样的小吃中此物是最受欢迎的品种。

其次是油炸干 。这油炸干虽是用臭豆腐做的 ，但那香味却非常 诱人， 隔着好远就能闻到 。旧时东沟的油炸干和我现时能吃到的油 炸干有很大的不同 。首先是它炸得非常透 ，两面金黄中间松软 ，即 便不蘸调料吃也会让人得到咸淡可口 ，齿颊留香的享受 ，完全不像现时的油炸干只有表面上一层皮还算松脆内里简直就是一块热豆 腐 ，如果多吃几块还能品出些许咸涩的异味 。我吃油炸干喜欢蘸辣 椒酱 ，现在回忆起来昔日的感受似乎还很清晰 。卖油炸干的小贩多 数没有固定的门店 。他们的全部家当可以用一根扁担挑着走 。担子 的一头是一只架着油锅的煤炉 。油锅的上方有一片铁丝网 ，是用来 摆放已经炸好的豆腐干的 。担子的另一头是一只小橱 ，最上边放生 坯， 以下各层则放油盐酱醋之类的调料 。油炸干只有在店堂里吃时 店家才会用小瓷盘摆放 。外卖时一律用竹签子穿成一串 。卖油炸干 的小贩从不吆喝 ，他们通常拿只用木头制作的梆子 ，没有生意时或 在乡间游走时就不紧不慢地敲梆子招徕顾客。

东沟的小吃除了有经济实惠型的 ，还有比较高档的 ，不过那不 叫小吃而叫茶食 ，是专供茶客们消遣的 。只要你有钱又有闲情随时

都可以去享受 。当你一个人或邀上 三两好友走进茶馆店， 只需在八仙 桌边一坐不用招呼马上便会有店小 二上来为您服务 。你可以泡上一壶 茶再要上几样茶食 ，诸如盐水鸭、 盐水鹅 、酱牛肉 、花生米 、糖藕片

等等 ，一边喝茶一边聊天一边吃着茶食那才叫神仙过的日子 。当然 这种景象只是我小时候看到过的 ，绝对没有亲身体验过 。在手头比 较宽松的时候， 比如蔬菜鲜果卖了好价钱 ，母亲 、大伯大妈偶尔也 会从镇上带回一包茶食供全家享用 。这当中他们通常选择盐水鸭或 盐水鹅 。那时买半只鸭或四分之一只鹅用不了多少钱。

盐水鸭是南京的名特优食品 。但在东沟镇“盐水鹅”要比“盐水 鸭”更有名气 ，也更受老百姓的欢迎 。在一般人的想象中 ，鹅的个头 那么大， 肉质肯定是又粗又老 。其实才不是那么回事呢！虽然鹅肉 的肌纤维比鸭肉的肌纤维要略微粗一些 ，但一点儿也不显老 。尤其 是当年长成的仔鹅皮下脂肪薄， 吃起来反而没有“盐水鸭”那么肥 腻 。盐水鹅和塩水鸭相比有一种特殊的香味 。说句“馋话” ，我每次 闻到那香味就禁不住要流口水 。东沟镇上有一家专门制作盐水鹅的 百年老店 。他出售的盐水鹅 ，不管是整只的还是切好的都要用干荷 叶包装 。经过这样处理鸭肉吃起来别有一种清香。

盐水鹅的质量第一取决于鹅的品种 ，其次是要有上好的卤 。滁 河横贯东沟境内 ，沿河的河汊里是放养鸭子和鹅的好场所 ，这一地 区盛产一种羽毛纯白的白鹅， 因为吃的是鲜嫩的水草 ，不仅皮薄肉 嫩 ，而且皮下脂肪少 ，特别适合做盐水鹅 。腌鹅用的老卤各家均有 秘传 。制作盐水鹅 ，先要将宰杀好的鹅用花椒盐擦透 ，过一两个时 辰后再在老卤中浸泡一夜， 最后将鹅挂在通风的地方吹上几个小 时 。煮鹅的时候一定要等水开以后才能把鹅放下去 ，而且要一只一 只地放 。煮的过程中始终要保持水温在“麻沸”状态 ，这是关键 。二 十分钟后取出晾凉即可。

说到小镇东沟还有两则民间传说值得一提 。其一是 ，东沟原名 叫东皋， 它是当年伍子胥为报东皋公的救命之恩而给他建造的后花 园 。其二是 ，镇东的那条禹王河是四千多年前三过家门而不入的治 水英雄大禹率江淮儿女们开凿的。

长大之后随着阅历的增加 ，我觉得第一个传说并不靠谱 。东皋公救伍子胥历史上确有其事 。据东周列国志记载 ，事情的发生地在 安徽省含山县城北的昭关 。那里是楚头吴尾之地 。相比之下 ，六合 的方山和东沟无论在地理环境 ，人文背景上都不具备发生东皋公救 伍子胥出昭关的条件。

但是流淌在家乡田野上的禹王河还和大禹治水还真有着不解之 缘 。大禹生活在 4000 年前的夏代 ，是 中国古代最有名的治水英雄 。据《山 海经.海内经》《史记.夏本记》《吕氏 春秋》等史籍记载， 长江以北的大多 数河流都留下他治理的痕迹 。最近我 在网上读到蔡明义老师和张德贤老师

分别在《古都南京》杂志 2021 年 1 月期刊上发表的《古邗沟与六合 关系初探》《排淮泗而注与江——六合天长盱眙境内的禹王河》， 从中了解到禹王河确实是古人开凿的引淮入江工程 。一条几十里长 的人工河能冠以禹王之名必有它的不同凡响之处。

在东沟的镇北住着咱家的一门亲戚， 姓林， 是奶奶娘家的后 人 。因为两家经常走动 ，我上东沟时常常会落脚在这门亲戚家 。记 得有位年长我十多岁的大哥 ，好像是叫“信川” 。他曾经带我到东沟 的澡堂子里洗过一回澡 ，至今记忆犹新 。那时东沟的澡堂子设备极 为简陋， 既没有大浴池， 更没有淋浴 。洗澡时人就坐在一只木桶 里， 除了热水不用自己烧之外好像和在家里洗澡没有什么区别 。就 是从这件小事上开始让我体会到了镇里人和乡下人在生活方式上的 不同追求。

东沟镇上的集贸市场

名小吃盐水鹅

新疏浚的禹王河

方山和它的传说

在我们村子的东北方向有一座天际线呈长方形的山 ，老百姓称 它为“⽅⼭ ” ，地图上也是这么标的 。方山脚下有一个叫“清水汪洋”

的村子 。我的大姨娘（外公大哥的大 女儿）就住在那个村子里 。为了走亲 戚我童年时每年都要跟母亲到方山 根去一两次 。大姨娘的儿子大我好几 岁， 我每次到他家表兄照例是要陪 我到方山去玩一回的 。我们也不走

远 ，只在山脚下的和尚庙里转一圈 。有时也会在山坡上的松树林子 里拣小石子玩。

方山山脚下的那座寺院叫“梵天寺” 。据六合县志记载 ，梵天寺 原名兴云寺， 建于梁天监元年 （公元 502 年） ，为南朝四百八十寺 之一 。宋治平（公元 1064 年—1067年）更名为梵天寺 。清咸丰八年 （公元 1858 年）毁于火灾 。后由寺中香川老僧筹资重建大雄宝殿。 再后来 ，德全 、华光二僧又于殿后续建“望江楼”上下十八间 。我不 能确定当年我看到的梵天寺就不是咸丰年间的建筑。

梵天寺前有一棵千年银杏 ，在山下就可以看到它那高耸的主干 和雨伞一样的树冠 。凡是到方山去游玩的人没有不抱一抱那棵老银 杏树的树干的 。这棵银杏树的树干我曾和表哥一起抱过多次 ，但是 一直不知道它的胸径有多大 。直到一九五五年的秋天 ，少先

老师领着全校同学到方山远足， 我和六个小朋友手拉手才将其围 拢 。如果按我们当时的平均身高是一米四计算 ，那棵银杏树的胸径 应当在三米左右 。银杏树的树干上有一只空洞 ，据说那里面藏着一 条大蛇 。做围树游戏的时候谁也不肯靠近那个洞口 。

梵天寺的建筑堪称宏伟壮观 ，设有前 、中 、后三进大殿 。前殿

中间供奉着弥勒佛， 两旁为哼哈二 将和四大天王 。中殿为大雄宝 殿， 中间供奉着如来佛祖和药师佛 、阿弥 陀佛 ，两旁为十八罗汉 。特别有意思的是 大雄宝殿两旁的中柱上， 由上至下有彩色 巨龙盘绕 。后殿为雷祖殿堂 ，专门供奉雷 祖和雷祖姑妈 。梵天寺虽然地处偏僻但香

火很旺 ，我和表兄每次去那里游玩总可以 看到背着黄布包的香客在佛像前敬香磕头。

因为看的次数比较多 ，所见所闻可谓印象深刻 。当时我对前殿 中供奉的弥勒佛很有好感， 但对四大天王却不怎么喜欢 。为什么 呢？因为四大天王的面目不及弥勒佛和蔼可亲 。回家后把这事跟奶 奶说了 ，奶奶说我是犯了“以貌取佛”的错误 。奶奶说 ，在佛学中关 于弥勒佛和四大天王所取的形象是有深刻含义的 。弥勒佛取肚大面 善之像是劝告世人要有包容 、慈悲之心；东方护国天王取手拿琵琶 之像是劝告世人对事对物都应守中庸之道；南方增长天王取手持宝 剑之像是劝告世人要去烦恼求进步；西方广目天王取手持龙蛇之像 是劝告世人要多看 、多听；北方多闻天王取手持伞盖之像是劝告世 人要清净身心 、保护环境 。知道了其中含义， 自然就不会产生好之心了。

在“梵天寺”上方的崖壁下有一个山洞， 名曰仙人洞 。乡间传 说 ，很早的时候方山根下面的村子里住着一户姓贺的人家 。有一天 下大雨姓贺的主人扛着铁锹到地里去放水 。放完水不知不觉间走到 了山脚下， 隐隐约约看到山上有两个人在下棋， 他就凑上去看热 闹 。看了一会 ，两个下棋的人开始吃桃子 ，并顺手递给他一只 。姓 贺地看完棋后回到村子里 ，不仅眼前的一切都变了样 ，就连自己的 家也找不到了 。一打听才知道自他离家时的朝代早已过去了千年。 真可谓“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啊 。后来人们就将这位姓贺人遇仙 的地方称作仙人洞 。这故事听起来好像与成语“南柯一梦”的出典如 出一辙。

据说这仙人洞很深 。到底有多深 ，谁也说不清楚 ，更不知道到 什么地方 。那一次远足之前有几个年龄稍长的同学预先准备好了火 把 ，决定进洞探个究竟 。谁知进去了不一会都狼狈地跑了出来 ，说 什么洞里阴风飕飕 ，几只火把很快就被吹灭了。

近年我在百度网上看到一份资料说 ，方山的仙人洞洞口高三米 左右 ，洞内有厅 ，越过洞厅 ，则分左右两个洞穴 。左洞深约八米， 只可一人爬进， 有明显的人工雕琢

痕迹 。深处还有一个十来平方米大 小的洞室， 底部可见绳状熔岩 。右 边的洞口已被碎石堵住大部， 向下 投掷石块尚可听到水声。

在那次远足之前我虽然已多次到过方山 ，但是始终没有登上

山顶 。趁着人多势众我跟着大家伙儿沿着一条山道登上了山顶 。方 山并不高 ，海拔只有二百米左右 。山顶呈现西南东北走向 ，两头有 些奇形怪状的大石头， 中间则比较平坦 。山顶上完全没有树 ，杂草 也不多 ，基本上是一片裸露的岩石 。位于山顶西南方向的那一堆大 石头名曰“燕翅峰 ”， 高约五丈， 石峰陡立， 若即若离， 似春燕待 飞 。“燕翅峰”下有一巨石如卧虎憨眠 。山顶的东北端有五块巨石与 “燕翅峰”南北对峙， 因其形似一群猫 ，姿态各异 ，名曰“猫儿石 ”。

据我所知 ，天下被称作“⽅⼭”的山肯定不止一座， 比如南京的 南郊就有一座很有名的“⽅⼭ ” 。相比之下我家乡的方山则是名不见 经传的 。然而没想到有一天它却突然间出了大名 。二 十世纪六十年 代 ，江苏省地质大队在方山进行地质普查时意外地在山顶上发现了 一处保存得十分完好的火山口 。经测量 ，此火山口的海拔为一百八 十八米 ，锥体高度为一百三十五米 ，基底直径为四百米 ，最大深度 为八十米 ，形态宛如一把圈椅 。这座火山口因其地貌奇特（呈方形 而不是圆锥形）并且保存得非常完好 ，不仅引起了国内外地质工作 者的注意 ，也受到媒体的关注 。一九八三年十月 ，北京科教电影制 片厂 、江苏电视台都曾到方山拍摄科教片和电视新闻片 。遗憾的是 我至今还没有看到相关的影视资料 ，更没有机会亲历其境一睹它的 风采。

关于方山 ，小时候最使我想不透的就是在一马平川上为什么会 ⺎自耸起一座孤零零的石山？ 自从在方山顶上发现了火山口 ，这个 问题便有了答案 。这座石头山原来是由第四纪火山爆发形成的（六 合县境内的其他十一座山峰也都是同期形成的） 。火山爆发后隆起

的水平岩层在漫长的岁月中不断经流水的剥蚀切割 ，坚硬的岩石形 成顶平坡陡的山体 ，而松软的岩层就形成了斜坡 。我做梦也没有想 到这座看似很不起眼的方山居然隐藏着一份极为珍贵的地质资料。

站在方山顶上向东望去是一片连绵不断的小山 ，这些小山中除 “奶山”外都是我平时站在村子里看不到的 。山的北面是陡峭的山 崖 。当地人将那一片山崖称作老虎沟 。名字颇有点吓人 ，但很吸引 人 。只是那地方离老家比较远 ，一直没有机会到跟前去看一看 。山 崖下面有一条从六合通往扬州的公路 。从山顶上看行驶在公路上的 汽车小得就像只火柴盒子似的。

关于方山 ，奶奶曾对我说过这么一件事 。奶奶说 ，梵天寺后殿 里供奉的雷祖和雷祖娘娘就是天下姓方人家的始祖 。我们姓李 ，不 姓方 。当时听过之后也没当一回事 。现在想起来倒勾起了我的好奇 心 。于是就到“百度”上去搜索 ，奶奶说的那件事还真有些来历。

根据史料记载 ，方姓的起源主要有两说 。一说 ，公元前 2600 年 左右 ，炎帝的第九世孙姜雷因为帮助黄帝讨伐蚩尤有功 ，被封为方 山侯（今河南省禹州市方山镇） ，并以封地赐姓 ，从此姜雷改姜姓 为方姓 ，成为方姓始祖 。另一说认为 ，周宣王时大臣方叔领兵平定 南蛮 ，被封于洛 （今河南洛阳）， 因为方叔姓姬 ，名寰 ，字方叔， 后代就以他的字为作为姓氏 。近年有学者经过考证 ，认为当年黄帝 封给姜雷的领地不在河南， 而在江苏六合境内的方山 。主要依据 是 ，历朝历代的方氏宗谱及地方志都没有方雷敕封六合方山以外的 记载 。其次 ，至今在六合方山还有“南朝四百八十寺”之一的梵天寺 遗址 。再次 ，有资料证实在六合方山的梵天寺不仅供奉着雷祖和雷

祖娘娘 ，而且在大雄宝殿的廊柱上雕有金灿灿的盘龙 ，这在其他地 方的寺院中是绝无仅有的 。此外， 黄帝的元妃嫘传说是姜雷的长 女 。嫘嫁给黄帝后发明了植桑 ，养蚕 ，织丝术 ，在促成这些发明的 地域背景上江苏六合要比河南禹州具有明显的优势。

方山

方山的余脉奶山

方山顶上的巨石

梵天寺遗址

圩垸风光

我大姑妈的家住在长江边的一个村子里 。那里是种水稻的地 区 。那个村子叫“楼子庄” 。其实村子里并没有楼房 。因为很早以前

有位乡绅在村子的中央盖了几间砌有“风火垛”（即防火墙） 的大瓦 房 ，看起来比一般的茅屋高大气派 ，便被当作楼了 。于是连村名也 因此沾了光。

楼子庄所在的乡叫龙袍乡 。与它相邻的还有一个玉带乡 。龙 袍 、玉带是皇上的衣饰 ，用来做地名必有故事 。相传乾隆皇帝下江 南时视察江防到此 ，一时走得身热汗出 ，便解开腰带脱下衣服放在 一旁 。突然平地刮起一阵风将衣服和腰带吹入江中 。后来此处长出 两片绿洲 ，就分别被叫做龙袍洲和玉带洲。

据史书记载长江南岸自湖北城陵矶以下由于处在一条地质断裂 带上 ，江岸一直比较稳定 。而北岸的情况正好相反 ，是一片冲积平 原 ，松软的土质常随水流变化发生崩塌 。这种崩塌有时是十分可怕 的 。历史上曾经繁荣一时的瓜洲城和江都城都是因为长江北岸大规 模的崩塌沉入江底的 。一九五四年长江发生特大洪灾时龙袍乡的江 堤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转眼间滔滔的江水淹没了江北的万亩良 田 ，数万人惨遭灭顶之灾。

在我的印象中 ，大姑妈家住的那个村子就像是浮在水中央的一 个小岛 。因为庄外有很宽的水沟 ，进出很不方便 。这水沟有一个怪 名字， 叫“行沟” 。庄子东边的行沟上有一座独木桥 。说是“独木 ”， 其实是一块比较厚的木板 ，宽不足一尺 ，长不过一丈 ，就那么随随 便便地搁在行沟上 。因为木板底下没有支撑 ，人走在上面晃晃悠悠 的 。我胆小 ，每次过这块跳板时不是由大人抱过去 ，就是牵着大人 的手很艰难地一步一步地挪过去 。我很佩服表哥表姐们的胆量 ，他 们不仅能在这块跳板上健步如飞， 甚至还能站在跳板的中央上蹿下 跳， 常常震得跳板上上下下乱晃悠 。行沟边除了长满了芦苇和蒲，

草 ，还栽了许多柳树 。圩里的柳树大多比较矮小 ，不像我们山里的 柳树又高又大 。那些生长在水边的柳树枝条又细又长 ，几乎要拖到 水面上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垂柳 ，和我们山里的“旱柳”虽是同科， 但不同种。

大埂的两边则栽了很多梨树 。春天梨树开花时远远看过去整条 大埂都是白色的， 就好像下了场雪似的 。梨树上结的果实统称为 梨 。其实梨有很多品种 ，不同的品种那口味可是不一样的 。大姑妈 家那一带种的梨树叫“白沙梨” ，个头不太大 ，但肉嫩水分多， 吃起 来又脆又甜 。梨子要到入夏后才成熟 ，在这之前若遇上刮大风许多 梨子会被风吹落到地上 。这种机会如果让我们山里的孩子碰上了， 常常会像捞外快似的去拣 。其实那些未成熟的梨子一点也不好吃。

圩里的水面多鱼虾自然也就多 。圩里人捕鱼捉虾的方法和我们 山里人也有点不一样 。如果只是为了抓一两条鱼他们根本不用网， 随手抄上一把鱼叉就出门了 。姑父是扠鱼的好手 ，有时候我会跟在 他的后面去看热闹 。在我的印象中姑父每次出去扠鱼从来就没有空 手而归过 。这鱼叉是在一根粗细适中 ，笔直不弯的竹竿顶部安装了 只“ 五爪”形的铁叉 ，铁叉十分尖锐 。在竹竿的尾部系有一根绳索。 姑父每次去扠鱼都要在水边看水花 ，看水花的地方往往选取在有芦 苇的地方 ，一旦看准了只见他将鱼叉举到肩上 ，就好比是运动会上 投标枪的架势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鱼叉飞出的一刹那间 ，我还没有 看清什么 ，一条大鲢鱼已经被活活地扠在鱼叉上了。

因为圩里有这么多使我感到新鲜而新奇的事 ，再加上小表哥和 我同年 ，两个人能玩到一块去 ，所以只要我有机会到圩里去总是愿 意在那里多待一些时间。

荷叶荷花和莲藕

夏天里的圩垸因为水面上铺满了碧绿的荷叶， 当鲜艳的荷花盛 开时 ，那景致给我留下了终生难忘的美好记忆。

荷叶是圆形的， 叶面碧绿而光滑 ，其上有很明显的叶纹 。一根 有刺的叶柄从水中伸出来顶着一片硕大的叶子错落有致地挺立在水 面上 。青蛙是荷塘里的常客 。它们通常伏在荷叶上 ，高兴时会发出 一阵“呱呱”的叫声 。如果发现周围有什么动静， 它们立时会跳入水 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蜻蜓也是荷塘的常客， 它的存在是低调的 ，大 多数情况下它们只是悄然地从荷叶上飞过， 当荷花怒放时它们也偶 尔停在艳丽的花瓣上 。雨后的荷叶是最有特色的， 晶莹剔透的水珠 儿在荷叶上滚来滚去 ，充满了神圣和动感 。在酷热的夏天里采一片 荷叶顶在头上立刻会感受到一阵清凉 。如果再采一片荷叶从中间撕 开一个缺口然后套在脖子上那更是爽得不可名状了。

到了盛夏的季节 ，荷花便从荷叶间生长出来 。初时是一个个花 骨朵 ，继而便绽放出一支支美丽的荷花 。她亭亭玉立于荷塘之中， 给人以一种圣洁的感觉 。微风吹过 ，送来缕缕清香 ，直沁入人心的 心脾 。荷花有多种颜色 ，最常见的是粉红色和白色 。不管是单瓣的 还是重瓣的都十分惹人喜爱 。荷花的花期比较长， 不像鸡头米的 花， 中午刚开出来 ，还没有到傍晚时分便凋谢了。

粉红色的荷花凋谢后会留下一个周身长满了花蕊的嫩绿色的莲 蓬 。其实那就是荷花的花托 。莲蓬慢慢地长大 ，等到莲蓬成熟了从 那里可以剥出许多鲜嫩的莲子 。我第一次拿在手里的莲蓬是小表

凫水到荷塘中采摘来的 。那是一只看上去有点像马蜂窝的东西 ，撕 开绿色的外皮里面藏着许多颗花生米大小的果实 。那果实的外皮是 嫩绿色的 ，顶部有点儿发红 。再剥去这层外衣 ，一粒又白又嫩的莲 子就呈现在面前了 。莲子如果不去掉里面的芯子吃起来有点苦 ，去 掉了莲芯的莲子吃起来则是又嫩又甜 。莲子在秋天才成熟 。成熟了 的莲子具有很高的经济价值 ，既可以卖给药店里做药 ，也可以卖给 南货店里当土产。

古诗词中有许多描写采莲场面的佳句 。比如梁元帝的《采莲 赋》中就有：“ 于是妖童媛女 ，荡舟心许；益首徐回 ，兼传玉杯；棹 将移而藻桂， 船欲动而萍开 。尔其纤腰束素， 迁延顾步 ；夏始春 余， 叶嫩花初 ，恐沾裳而浅笑 ，畏船倾而敛裾 。”我原以为古诗词中 写的“莲”就是会结莲子的“莲 ”， 其实不是那么一回事 。莲有许多 种 ，专门长藕的称“藕莲”， 它通常开白色的花 。长莲子的则开粉红 色的花 。还有一种专门供人观赏的“花莲” ，既不长藕也不长莲子 。

秋冬之际是采莲藕的时节 ，莲藕虽然长在污泥之中 ，但是一旦 被挖掘出来 ，洗净之后却是那样的光鲜 。采莲藕方法很特别 ，不是 用铁锹挖而是用脚踩 ，踩到了再用手去挖 ，这很有意思 。照理说在 冰冷的泥水里踩荷藕应该是件非常痛苦的事 。试想 ，光着脚和腿长 时间地在泥水中作业难道就不觉得寒冷吗？可是干这活的男男女女 不仅没有一个叫苦反而都十分快乐 。我从来没有亲身体验过这种快 乐， 当然也就无法说清楚快乐从何而来。

根据荷藕的皮色可以将它分为甜藕和粉藕两大类 。甜藕的皮又 白又嫩， 吃起来又脆又甜 ，是生吃的佳品 。粉藕的皮色呈铁锈色适 宜做藕粉或者煮着吃 。莲藕是奶奶钟爱的蔬果之一 。每年当圩里亲戚送来莲藕时她就开始用土办法制作藕粉 。提取了藕粉的渣子她 也不扔掉 。其中的一部分她会做成素藕饼供自己享用 。余下的部分 则让我们加上点肉糜䓤姜，油煎成一道香气扑鼻的美食。

小表哥姚恒智的家

划子渡口

瓜埠镇就在灵岩山下

话说菱角

菱角是水乡的土特产 ，在以种植旱地作物为主的老家这种东西 是比较罕见的 。不过我家有不少住在水乡的亲戚 。走亲戚时只要赶 在适当的节令上还是可以看到菱角开花结果的 。在我的记忆中 ，菱 角的成熟季节在夏末秋初 。那时候， 只要一到秋天 ，住在圩里的大 姑妈 ，还有我堂姐的外婆一准会提了个小篮子给我们送菱角来（还 有鸡头米）。

菱角有多种形态， 两只角的叫家菱， 三只角和四只角的叫刺 菱 。还有一种没有角的比较少见， 叫“和尚菱” 。家菱个头大 ，刺菱 个头小 。不管是家菱 ，还是刺菱 ，外面都有一层绿色的被膜 ，煮熟 了这层被膜就变成褐色的了 。家菱可以生吃 ，在它还没有长成熟的 时候那菱角肉又白又嫩 ，很有些甜味 。等到它长成熟了 ，生吃的味 道就不如煮熟了吃的味道好 。成熟的家菱又叫老菱， 因为含较高的 淀粉， 吃口很绵软 ，有点儿近似栗子的味道 。刺菱我从来没有生吃 过 ，煮熟了的刺菱吃起来非常香， 只是吃的时候很麻烦 ，一不小心 就会让那上面的刺扎了嘴 。最不方便的是不能将刺菱藏在衣服的口 袋里 ，要是那样肯定会扎痛皮肉的

菱角的叶子是绿色的 ，形状就和它的名字一般 ，是菱形的 。许 多片菱形的叶子连成一片漂浮在水面上 。菱角开的花是黄色的 ，也 有白色的 ，花虽不大但很鲜艳 。菱角的茎是紫红色的 ，呈藤状 ，可 以伸展得很长 。菱角就长在这紫红色的茎上 。菱角虽然漂浮在水面 上 ，但是它具有十分发达的根系 。如果认为菱角也和浮萍一样没有 根基那就错了 ，菱角的根一直可以伸展到水下数米处 。从水面上是 看不到菱角的 ，只有将菱角的叶子翻过来才能知道那紫红色的藤上 是不是已经长出了菱角 。夏天里常有蜻蜓在菱角的叶面上飞舞 ，有 时候干脆就停在叶面上不动 。如果碰巧还可以看到小鱼儿在水下面 用嘴拱动菱角的叶子 。

因为菱角生长在深水中 ，采菱角非得乘船 。采菱船的形状有点 像小舢板 ，两头尖尖地往上翘 。船的吃水很浅 ，人坐在船舱里一伸 手就可以将菱角的叶子提起来 。船上有两把桨， 并排固定在船舷 上 。弄船的高手可以用脚灵巧地摆弄那两只桨 ，让小船儿在水面上 自由往来。

大姑妈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采菱船 。表姐们是乘木盆去采菱 的 。当然 ，那木盆并不是用来洗澡的木盆 。形状有点相似 ，大小却 相去甚远 。这种木盆可以乘坐两个人 ，一人负责用手划水并掌握好 方向， 另一人只顾探着身子采菱角 。这种木盆当然不如采菱船好 看 ，但是它的功能和采菱船是一样的。

说到采菱角 ， 有首民歌《采红菱》在我们家乡流传得十分广 泛， 它的知名度绝不亚于《茉莉花》。我虽然唱不好 ，但是能哼上 几句：我们俩划着船儿采红菱呀采红菱 ，得呀得郎有心 ，得呀得妹

有情 ，就好像两角菱， 同根生呀 ，我俩一条心 … …

采下的菱角可以乘新鲜拿到集市上去卖 。卖不掉的或者根本就 不想卖的可以煮熟之后晒干 。若是碰到饥荒之年将干的菱角米剁碎 后与其他杂粮或瓜菜共煮亦可度日 。至于将生的菱角肉晒干后磨成 粉那可是上好的“菱粉” ，做菜勾芡和制作甜点时必不可少的辅料。

菱角的药用价值一般不太为人所知 。《本草纲目》 认为常食菱 角能明目清心， 菱粉则有保护皮肤黏膜和养颜的作用 。有研究报 告 ，菱角在抗癌方面也有一定的辅助作用 。

据说菱角的原产地在欧洲， 不知是哪一个朝代流传到我国来 的 。有意思的是现在菱角在欧洲已成为濒临灭绝的物种 ，不少国家 已将菱角列为保护植物 ，并将生长菱角的地方开发成风景旅

鸡头米

小时候每到秋天我就能吃到一种叫鸡头米的零食 ，那是住在圩 里的大姑妈， 还有堂姐的外婆馈赠的土特产 。所谓鸡头米， 是一 种比黄豆粒子大一些的坚果 。在没有见到长鸡头米的植物之前我想 不出这种坚果与鸡头有什么关系。

鸡头米的学名叫“芡实 ”， 在植物学上和睡莲， 荷花属于同一 “科”但是不同属 。由于芡实的地下茎不发达 ，不能像莲藕一样由宿 根萌发新芽 。每到春天种鸡头米的人家都要用上一年收获的鸡头米 重新播种 。鸡头米撒在水中后用不了半个月就会发芽 。刚从水中探

出头来的鸡头米叶子像一支箭头 ，稍大时变得像盾牌 。完全长成的 鸡头米叶子大得像锅盖 。如果单从叶子上看 ，鸡头米的叶子与荷叶 是有几分相似的 。但是仔细比较下来区别还是蛮大的 。首先 ，鸡头 米的叶子是平铺在水面上的 ，而荷花的叶子是由长长的叶柄支撑在 水面上的 。其次 ，鸡头米的叶面上有许多皱痕不像荷叶那么光滑。 再有 ，如果将鸡头米的叶子翻过来看，见到的不是绿色而是紫色。

鸡头米开花的季节与荷花相同， 但是它的花期没有荷花那么 长 ，往往是中午开花傍晚时就凋谢了 。由于鸡头米花的颜色是紫色 的 ，看上去远不如荷花那么鲜艳美丽 。鸡头米的花柄比较短 ，虽然 也是立于绿叶之上 ，却显不出亭亭玉立的阿娜之姿 。鸡头米的花茎 上长满了刺儿 ，这也是它不同于荷花的地方。

鸡头米的花凋谢后， 它的花萼并不脱落 ，而是慢慢地闭合和膨 胀 ，形成如鸡头般的果球 ，所谓的鸡头米就生长在这种状如鸡头的 果球中 。一只鸡头中大约有四五十粒鸡头米 。鸡头的外层是一种褐 色的包皮 ，剥开包皮里面是紫红色塑料泡沫状的物质 ，黑褐色的鸡 头米就藏在泡沫状的物质中。

据我所知 ，过去圩里人种鸡头米除了采集它的果实卖钱外 ，主 要是用它的叶子喂猪 。我每次去大姑妈家几乎都会看到三表姐将一 堆鸡头米的叶子剁碎了放在猪圈旁的那只猪食缸里 。在我们山里往 猪食缸里投放的通常是菜皮瓜皮和山芋藤之类。

秋收之后煮熟了的鸡头米可以当零食拿到集市上去卖 。生的则 可以卖到中药店或南货店里去 。中医认为鸡头米有健脾益气固肾强 精的功能， 常服可以使人耳聪目明 ，延年益寿 ，素有“水中人参”之

称 。记得我在大学里学中药学时授课老师在讲到“芡实”这味中药时 曾讲过一个小故事 。相传曾有人问苏东坡：“唐宋八大家中 ，你们苏 家倒占了三席 ，请问可有什么秘诀？”苏东坡笑曰 ：“ 日嚼鸡头米十 数枚 ，仅此而已 。”我想 ，苏东坡爱吃鸡头米可能是真的 ，单凭每天 吃十几粒鸡头米就能吃出个大文豪那就未必了。

煮熟了的鸡头米剥去外面的果壳后里面是一粒白色的果仁 ，放 在嘴里咀嚼有几分韧性， 味道蛮好的 。鸡头米的果皮很硬， 刚煮熟 的可用指甲剥开 ，如果等它晾干了 ，那就得用牙齿慢慢地去磕了。 因此 ，抓一把鸡头米在手上要费不少时间才能将它消灭掉。

在乡间一般人只是将鸡头米煮熟了当零食吃 。在城市里精明的 小吃店老板则将它做成甜羹当点心卖 。离开故乡后我曾在苏州吃过 著名的桂花冰糖鸡头米 。那是用精致的蓝花小汤碗盛着的甜羹 ，洁 白圆润的鸡头米沉在碗底 ，金黄色的桂花则浮在碗口上 。浅尝一口 一股香甜的美味立即布满了口腔。

燕子矶

燕子矶既是南京的一处风景名胜，又是一处交通江南江北的渡口。与燕子矶隔江相望的渡口是六合县玉带乡境内的通江集渡口。几十年前，当南京的江面上还没有架起大桥的时候，与玉带乡毗邻的金塘乡人要去南京的话一般都要从那里摆渡过江的。

说起“燕子矶”，这地方在我童年的记忆中那可是一个神秘之处。为什么呢？因为我从小就听母亲说过：“燕子矶下饺子一两（仰）一个”这样的话。在我们老家仰和两的发音差不多，起初我以为燕子矶那地方的饺子特别大。后来才知道所谓“一两一个”原来是“一仰一个”。旧社会穷人被逼得走投无路时多来此投江，燕子矶下水深流急，一旦落水绝无生还的可能。

一九五六年夏天我在故乡的金塘营小学念完四年级（初小毕业）后顺利地考上了高小。作为对我的奖励，父母亲和我的养母决定让我到他们的身边（上海）去住一阵子。负责领我去上海的是一位远房亲戚，他因为要先到南京城里去办点事，于是我就跟在他身后从燕子矶进了南京城。

从通江集到燕子矾的摆渡船是可以扬帆的木船。那船差不多有十米长，二米多宽。船头船尾由舱板覆盖，中部是敞开的，乘客就坐在舱中的板凳上。大件行李码在船头，小件行李随身。船尾是操舵和摇橹的地方。扬帆的桅杆立在中舱，平时可放倒平卧在船上。遇到顺风顺水时将桅杆立起来挂上风帆木船便凭空增加了动力。

摆渡船应该是有班次的，但是并不刻板，有时客满了也会提早启航，客人太少自然要多等一会儿。一船大约可以乘载二十人。那天我们就错过了一班，在码头上等了好长一段时间。不巧的是船开出去不久又在江面上遭遇了一场雷暴雨。因为渡船是沿着八卦州的东边行驶的，风大雨急，船主怕出事赶紧将船划进芦苇丛中暂避，直到风停雨止了才继续航行。

渡船绕过八卦州后燕子矶码头已经遥遥在望了。从远处看，码头的西边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山地，而东边则是平缓的滩涂。西边的那片山叫＂岩山＂，是“幕府山”的余脉。到得近处，可以清楚地看到这岩山到了渡口处戛然而止，只剩下一块外形酷似燕子的大石头突兀在江中。像这样一石临一江三面悬绝的奇特地形在汉语中叫＂矶＂。长江南岸有三大名矾。南京的燕子矶是其中之一，也是最著名的。此外还有安徽的采石矶，湖北的城陵矶。

因为急着赶路，那一次我没能在燕子矶逗留。离开码头之后便跟在同伴身后直奔观音门车站而去。时间虽然过去了五十多年，现在我依然记得当时的情景。天下着小雨，地上湿漉漉的，青石板铺成的街路两旁排列着许多商铺、茶楼和饭店，那格局和老家附近的东沟镇差不多。走到车站时正好有一辆车子停在那儿。这车子和我在横梁店看到的汽车不一样，车体虽然也是长方形的，但是没有像鼻子一样突在前面的车头。车体上四面有窗，车顶上有两根长长的铁棒子与架在半空中的电线连在一起。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见到电车时的情景。

当我再次有机会走进燕子矶时已经是一九六八年的夏天了。那时我出差在南京，闲着无事便和同行者一起去了那里。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弥补第一次走过路过那里时什么也没有看清的遗憾。

那一次我们是从中央门方向乘车过去的。下车后先在码头附近转了转，所见和十年前留下的印象差不多。然后便进了燕子矶公园。公园依山而建，拾级而上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御碑亭，亭中立有一块高达四米的石碑。碑的正面是乾隆御书的“燕子矶”三个大字，背面是他的题诗“当年闻说绕江澜，撼地洪涛足下看。却喜涨沙成绿野，烟林相凿久相安。”

过了碑亭往东走不多远便到了燕子矾的矶头。为安全起见燕子矶的矶头上已用手臂粗的钢管筑起护栏。站在矶头上西望长江大桥似彩虹飞架（当时还在建设中），北眺乾隆笔下的涨沙成绿野的八卦洲，近观足下惊涛拍岸声震如雷动人心魄，确实别有一番情趣。不过我觉得置身燕子矶上最可玩味的还是看江面上百舸争流。东去西来的各色船只有的顺风顺水，有的逆流而上，有扯帆的，有摇橹的，虽然各行其道却都在急流勇进奋勇争先。

在燕子矶山上临崖处，有我国著名教育家陶行知先生手书：“想一想，死不得”的石碑一块，背面尚有几行春风化雨，沁人心脾的劝诫语。这是当年在燕子矶乡晓庄村办学期间，听说经常有失意人来矶头跳崖，他十分惋惜，于是便带着学生在此竖了劝诫碑，此后确实感化劝导了许多失意轻生者。

要说游玩，还是燕子矶西面的头台洞、二台洞、三台洞有些意思。岩山原有十二洞，都是江水长年累月冲刷石灰岩山体所成，虽然比不上宜兴的张公洞，善卷洞，却也别有一番天地。头台洞距燕子矶约1 公里，洞内钟乳石奇形怪状。三台洞则深广曲折，洞中有观音泉，小有天等名胜。洞右有石梯可达一线天，再上有石梯百余级。梯尽，飞阁凌空，从这里看大江东去可谓浩浩荡荡横无际涯。不禁使人顿生一种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感慨。

燕子矶这地方虽是风景区，因为有一个天然渡口，古往今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据史料记载，南朝梁末时北齐军渡江南进，陈霸先率军在此布阵大破北齐军；在宋金战争时，八卦洲就是黄天荡，当年宋朝军队在这里打败了金兀术；明初，朱元璋定都南京后奉行高筑墙广积粮的治国方略，筑了内城修外郭，燕子矶的观音门就是十八门之一。鸦片战争中，英国侵略者在燕子矶登陆后，很快便占领了南京，接着便迫使清政府签订了丧权辱国的南京条约。1937年12月间，侵华日军占领南京之后，数万军民欲从燕孑矶逃命，结果被日军残忍地屠杀在江滩上，5万多名中国军民的鲜血一时染红了滔滔的江水。

又过了十多年，二十世纪80年代中期我又一次去了燕子礬。那時交通江南江北的碼頭上已經看不到揚帆的木船了，小火輪成了人們渡江的工具。觀音門開往中央門的電車也改成汽車了。現在，長江二橋已經建成，二橋越江處就在燕子磯公園的下游。五十年間燕子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下关车站

在南京火车站建成以前下关车站一直是沪宁铁路的终点站，也是我国最早建成的火车站之一。从二十世纪初（1909年）沪宁铁路筑通后那里便成了京浦路和沪宁路的枢纽。在长达半个世纪的岁月里下关可算得上是南京最繁华的地段之一。20世纪60年代建造南京长江大桥时桥址选在了下关码头的下游。桥修好了火车过江不用摆渡了，下关站的作用也逐渐被淡化了。从那时起虽然下关站仍旧作为南京西站保留并使用到现在，但昔日的繁华毕竟是一去不复返了。

我这辈子乘火车走过的路加起来大概可以绕地球一圈还多，但第一次乘火车的经历则是从下关车站开始的。那是一九五六年盛夏的一个夜晚，我与邻村的一位大哥结伴从下关火车站乘夜车去上海。那时火车的速度比较慢，从南京到上海普通客车要跑七八个小时。我们是在晚上七点多钟进入下关车站的。车站内外的一切景象都使我感到新鲜。这当中给我印象最深的除了“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外，便是下关站广场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和喘着粗气亮着大灯在车站里来回开动的火车头。

“楼上楼下，电灯电话”是那个年代生活在农村里的人对城市生活的描绘。就说这电灯吧，在这之前我还真没见过。一个小小的电灯泡发出的光能照亮那么一大片地方使我感到十分惊奇。在乡下我见过最亮的灯是汽灯，那是逢年过节唱大戏时才点的灯，也只能照亮戏台上那一小块地方。

记得那次我坐在候车室里等待上车时，曾好几次听到＂从某某地方开来的某某次列车即将到达本站，请旅客排好队从某某检票口检票上车。＂的广播，当时我就在想，这么长的火车不知是怎么过江的？直到一九六六年九月我以红卫兵的身份从上海去北京接受毛泽东主席检阅时在下关和浦口两地亲身经历了火车过江的全过程后才算解开了久存心中的谜团。原来在渡轮的甲板上铺有铁轨，陆上的铁路一直修到轮渡码头上，当渡轮泊定后首先要将船上的铁轨与码头上的铁轨接通，然后将整列火车拆卸成几段并用车头依次将车厢推到渡轮上，再然后解开缆绳松开铁轨的连接。当渡轮驶到对岸后再按上面说的步骤操作一遍。客车过江大约需要一个小时，货车是不是需要更长的时间，因为没有亲身经历就不好说了。火车过江说起来好像并不怎么困难。其实有许多技术问题解决起来并不那么轻松。不说别的，单是在不同水位时如何保证船上的铁轨与码头上的铁轨水平接通就不容易。

20世纪80年代我在安徽黄山市工作期间，黄山开往上海的火车一度要在南京西站中转，每次经过那里时都会勾起我儿时对这座车站的记忆。又过了几年，一九九七年的秋天，我和几位大学里的同学应交大昂立集团的邀请从上海去安徽马鞍山市做营销性义诊，回沪时是从南京西，即昔日的下关站上车的。这是迄今为止我最后一次路过下关车站。当时天色已近傍晚，离开车的时间大约还有一个多小时。利用这点时间我在车站周围转了一圈。四十年过去了下关车站的主要建筑依然一如当初。车站旁边开了一家农贸市场，主要以水产品交易为主。广场之外也有不少店铺，经营的范围大多与衣食住行有关，只是生意都比较清淡。我突然想起上海老北站的变迁。自从新客站正式启用后曾经繁华一时的老北站在一夜之间被冷落了。据说当时北站周围的许多商家竟为此伤心落泪。

旅游者去下关除了赶火车外，也有可能是去瞻仰渡江胜利纪念碑的。解放军攻占南京最早是从下关进城的，确切一点说是从挹江门进城的。1979年庆祝南京解放三十周年时在下关的热河路广场上建起了一座渡江胜利纪念碑。碑的造型是一只乘风破浪的双帆船，邓小平为纪念碑题了碑铭。碑的临江一面镌刻着毛泽东手书的七律.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

下关还有一处名胜，那便是静海寺。此寺原是明成祖朱棣为了表彰郑和七下西洋的功德并祈望海神护佑而敕命建造的。寺内种有郑和从西洋带回的许多奇花异草，寺建成后郑和确实也在里面住过一些日子。1842年英军入侵南京，静海寺成了中英《南京条约》的议约地，从那时起静海寺便成了中华民族的国耻纪念地。

寻访鸡鹅巷

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南京有个地方叫“鸡鹅巷”，因为我外公外婆曾经在那里住了三十多年。1919年我母亲出生在那里，并在那里生活了近二十年。后来虽然离开了，但是从她平时的一些言谈中我能感觉到她仍然深深地眷恋着那个地方。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在我的心底也萌发出了去鸡鹅巷走一走看一看的愿望。

这样的机会一直到1968年的夏天才出现。那年我24岁。因公出差在南京，住的地方是宁夏路的省委招待所。那时我对南京很陌生，只知道鸡鹅巷的大概方位。为了少走冤枉路我特地向省委大院门房间的一位中年人请教了一番。他说：出大院往南，拐入北京西路一直朝东走，过了鼓楼广场找到进香河路后从那里转弯朝南走，在珠江路南面有一条东西向的马路就是鸡鹅巷。

这是我第二次走进南京。凭着在上海生活了十几年的经验，在陌生的地方按照这么详细的路线图寻找一个目标对我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我沿着北京西路往东走了一程便到了鼓楼公园跟前。这是一个建在土岗上的公园，北京西路从公园门前穿过。经过公园门口时我稍稍停留了一会儿。公园大门蛮气派，在公园的深处隐约可见一座红墙黄瓦的城楼式建筑。我想那大概就是鼓楼了。

过了鼓楼公园是一个似圆非圆的鼓楼广场，面积很大，周围有好几条干道在此交汇。与前几天我去过的新街口相比，这儿没有摩天大楼，但是有公园和小山，不仅视野开阔而且景色非常优美。

沿着广场的边缘继续往东走，过了中山路口便是北京东路了。路北是一座低矮的小山，山上林木葱郁，山脚下有座名曰鸡鸣寺的碑亭。此山便是鸡鸣山。一个城市的中心既有山又有水实在是市民的福气，一早一晚行走在其中该有多爽呀！

进香河路起于鸡鸣山下，路面很阔，但是路旁并没有河。原来这条古时候方便香客到鸡鸣寺进香的小河已经在前几年新一轮市政建设中被改成下水道埋到地下去了。昔日的河面成了路面，但河名和河旁因河而生的地名也都保留下来了。

过了珠江路我很快找到了鸡鹅巷。这是一条宽不足十米的小马路。路西头的入口处有一座天主教堂，那西洋式的尖顶建筑与整条街的面貌很不协调。稍远处一座米黄色的三层小洋楼耸立在一片砖木结构的平房中很显眼。我数着门牌号码缓缓地往东走去。街两边的小店铺一家连着一家。门面虽然不大，但是种类蛮多，煤球店，粮店，酱园，杂货店，烟纸店一家接一家，甚至还有餐饮店，熟食店，茶馆和洗澡堂。不难看出这是一条生活设施十分齐全的街巷。当我走近那座小洋楼时，一道大铁门将其锁在了院子里，抬头一看门牌是“鸡鹅巷53号”。后来我才知道，解放前那里曾是军统总部的招待所，人称“戴公馆”。解放后政府将其划拨给南京空军做了家属院，对外仍然让人有一种神秘感。

继续往前走，25号是一座清真寺，21号是一座尼姑庵。因为正值文化大革命期间，无论是天主教堂，还是清真寺和尼姑庵都关门落闩无人问津。不过即便如此，在短短的一条街巷里集中了如此之多的寺庙确实让我感到很意外。

走到“17号”门前时，我知道这里就是当年外公开饭店的地方了。眼前是一幢二层楼的街面房。屋檐下镶着一块“鸡鹅巷面馆”的店招。这一发现让我感到十分亲切，没想到时隔三十年，外公当年的事业居然还有余音。根据这座小楼的老旧程度和毗邻的房屋没有太大的反差，我估计它的主体结构还是三十年前的老样子。透过店堂里的门窗，可以看到楼房后面有一个院子，这跟母亲的叙述也是吻合的。母亲说，鸡鹅巷街面房的背后是一大片居民区。这些民房中居住的大多是做各种小生意的人家。我记得母亲说过，外公在这个门牌下开饭店时得了一个很响亮的外号“桥南陶胖子”。所谓桥南，就是指北门桥南。三十年过去了，我不知道这里的老住户中是否还有人记得“桥南陶胖子”其人。

我到达鸡鹅巷的时间大约在九点。面馆的早市已经结束，午市还不到时辰。要不然我真有可能走进去要上一碗面慢慢地品尝呢！一路走过来我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街的南面，没有太多地留心街那一边的风景。当我回过头来朝街的北边看过去时，17号的斜对面居然还有一家“王钟山诊所”。

再往前走，鸡鹅巷就到尽头了。与鸡鹅巷连接的是一条叫“一枝园”的马路。我停下脚步往北瞅了一眼，有一条通往珠江路的小巷，路口的铭牌上写着“小纱帽巷”。我在鸡鹅巷的尽头转了个身，沿着马路的北边又从东至西地走了一遭，然后循原路朝鸡鸣寺方向走去。

当我第一次走进母亲的出生地时，她离开那里已经整整三十年了。

漫步鸡笼山

南京不仅有条鸡鹅巷还有一座鸡笼山，鸡笼山上更有一座鸡鸣寺。

鸡笼山在鼓楼岗以东玄武湖之南与九华山连成一体，是鈡山的余脉。因其山势浑圆形似鸡笼，远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得了这么个诨名。另外据传，南朝齐武帝到钟山射雉至此闻鸡鸣，并为此筑亭纪念，故鸡笼山又称鸡鸣山。

我第一次去鸡笼山是1968年的夏天。那一天我在鸡鹅巷寻访母亲的出生地后心情很好，归途中见北京东路北边有一条上山的道儿，于是拾级而上。半山腰上有几幢寺庙式样的建筑，我怀疑那里就是鸡鸣寺昔日的道场。近前一看，居然是南京无线电九厂。泛黄的砖墙上用石灰水刷了几条“工人阶级领导一切！”“誓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的大幅标语。沿着山路前行，又看到几幢飞檐斗拱的古屋和一座残塔的废墟，再往前就要下山了。

站在山顶往北可以看到烟波浩渺的玄武湖，往东看绿荫丛中有几处出露的屋脊。最显眼的是一座立于西北方向山巅的石塔，我估计那就是著名的古观象台。山上行人很少，虽有曲径通幽，但限于当时的形势和我只身一人出行，我没敢在山中四处穿行。于是选择下山。到得山脚下，跨过一座石桥，玄武湖的解放门就在眼前了。

据史料记载，鸡笼山在六朝时曾先后为皇家花园和佛教圣地。刘宋时期，在山顶建立了第一个日观台，既观天象又测风候。山下建立了史学馆、文学馆，当时全国有名的文史学家、哲学家常聚于此，著书立说，讲学授徒，堪称全国学术文化中心。到萧梁时期，鸡笼山上建了同泰寺。梁武帝四次舍身佛寺，然后让大臣们不惜重金把他赎回的故事就发生在这座寺里。这个虔诚的佛教徒最后在侯景之乱中被活活饿死在台城。

南朝末代皇帝陈后主在鸡笼山大造殿宇，用香木做梁柱门窗，清风吹过香飘数里。他和宠妃张丽华、孔贵嫔终日在宫内或花园里寻欢作乐。公元589年隋军入城，陈后主无处可逃只好带着张、孔两妃嫔躲进井内，结果被隋军捕获。三人从井内爬出时脂粉淋漓沾满井栏。后以帛拭之其石有胭脂痕，所以此井被称为“胭脂井”，又名“辱井”。元朝诗人陈孚在《胭脂井》一诗中写道：“泪痕滴透绿苔香，回首宫中已夕阳。万里河山天不管，只留一井属君王。”哀婉之意溢于言表。隋大将见张丽华艳丽绝伦，怕递解回去扰乱了君王之心，立即抽刀把她斩首。这就是后人诗句中所责怪的“不斩君王斩丽人”。

再次逛鸡笼山已是十多年之后的事了。那一次是在游过玄武湖之后，从解放门方向走过去的。当年被南京无线电九厂占用的那几幢房子已经归还给原主鸡鸣寺了。经过修缮之后的寺庙外墙又被涂抹成黄颜色了。我在寺内外转了一圈，发现住在里面的竟是一批佛门女尼，这使我感到很诧异。

说起这鸡鸣寺，虽然在历史上数度更名，数度被毁，数度重建，但它确实是南京最古老梵刹之一。“文革”中南京无线电九厂占了鸡鸣寺有人说是保护名胜古迹，有人说是毁坏名胜古迹。那是一段非常的历史，孰是孰非我等无从评说。改革开放之后，南京市政府决定重建古鸡鸣寺，并将其恢复到明末清初的规模。现在的鸡鸣寺中，大雄宝殿、毗卢宝殿、观音殿、药师佛塔和新山门都是新建的。老山门则修旧如旧。大雄宝殿和观音殿内除了供奉着泰国赠送的释迦牟尼和观音镏金铜坐像，还重塑了三十二尊观音像。这些佛像佛光习习，满殿生辉，让古刹又重现了异彩。如今古鸡鸣寺已由香火道场转为尼众学修道场。

鸡笼山上的另一处名胜是北极阁。我觉得这么说实在有点对不起老祖宗。为什么呢？因为被称为＂北极阁＂的那幢建筑始建于清代康熙年间，而作为北极阁景点核心的＂司天台＂早在公元421年就建成了。不仅如此，所谓的北极阁只是金陵地方官僚当年为奉迎康熙皇帝“南巡”时登临鸡笼山而建的一项＂马屁工程＂，原名＂万寿阁＂，它的历史意义实在不能和专门用来观天象测风候的＂司天台＂相提并论。

那么北极阁的盛名是从何而来的呢？有资料说，当年康熙皇帝登临鸡笼山时有感于周围的美景，题下＂旷观＂二字。地方官僚如获至宝，于是又是建阁又是立碑，以资纪念。后来，因为万寿阁和御碑亭是建在明代建的＂真武庙”后上方，有好事者取北极神武之意将万寿阁改称北极阁，渐渐流传，于今连那一片山也称之为北极阁公园了。

古时编制历法需要天象和风候的数据。据史载，早在刘宋初年（421年），皇家整修华林园时就在鸡笼山顶建了“司天台”，设专职官员观天象、测风候，为编制历法提供数据。隋灭南陈时司天台被毁。一直到了元朝，才在原址上重建观象台，并在至正元年（1341年）首次配置了天文学家郭守敬发明的天文仪器。到了明洪武十四年（1381年）时司天台改建为钦天台，上置铜铸的浑天仪、简仪、圭表等天文仪器，规模达到空前。永乐帝迁都北京后，钦天台逐渐衰败。到清康熙初年，所剩仪器设备全部运往北京，钦天台被废弃。

到了近代，气象、地理学家竺可桢先生承前启后，在鸡笼山司天台旧址创建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气象研究所，并带领一批优秀气象学家，如涂长望、赵九章、叶笃正、陶诗言等开展了卓有成效的工作。新中国成立后北极阁一直是江苏省气象台和气象业务服务中心。2000年，中国第一个气象专业博物馆在北极阁景区内建成，并在博物馆前为竺可桢先生塑了铜像。与此同时还新建了气象观测场、增设气象科普多媒体和画廊等，连同现代气象预报中心、气象影视中心一并向社会开放，使北极阁成为全国有影响的气象科技教育基地和充满浓郁气象文化品位的学习宣传园地。

鸡笼山还是原来的山，但是随着时代的变迁它的面貌变了。如今这座山已被开发成三座公园，东部以鸡鸣寺为中心称作鸡鸣寺公园，西部连接鼓楼广场的那一部分被称作鸡笼山广场，而中间那一大片就叫做北极阁公园，它成了中国气象事业的发祥地，在中国气象界和世界气象界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玄武湖秀色

作为南京人不游玄武湖好像说不过去，可是游过之后要写篇游记向朋友推荐却有点犯难，似乎找不到热点。

我每次去玄武湖都是从玄武门进入的。玄武门是南京内城的一个城门，原来是单券的。自从将此门作为玄武湖的大门后便改单券为三券。从这个角度说，玄武门称得上是古往今来最牛的公园大门。

进入玄武门后是一道自西向东的长堤，长堤两边是碧波荡漾的湖水，岸边杨柳依依花红草绿。玄武湖水面宽广，从地图上看像一只火腿。历史上的玄武湖在丰水时曾达二十多平方公里。目前的玄武湖水面大约只有五平方公里。导致玄武湖水面大幅度减少的原因是宋代王安石主政时大规模的填湖造地。

玄武湖的名字听起来有点玄，其实很平常。因为此湖地处鈡山之北，在我国古文化中，北方为玄武之神所居，玄武湖名的由来大体如此。当然，在历史上这片水域还有过许多名字，其中＂桑泊＂一名最有沧桑感。它隐隐约约地道出了此湖是亿万年前因地壳运动形成的一个小盆地，后来因为蓄了水便成了湖。

在长堤上走着走着，浩瀚的湖水突然看不见了，因为此时我已经置身于环洲之上了。一般资料上都说玄武湖中有五个洲，分别以环、梁、翠、菱、樱命名。当然也有将这五块泥地说成岛的。洲和岛都是水中的陆地，只是在成因上有所不同而已。

环洲是一块呈南北走向的环形陆地，只是那个环不是圆形的，而是马蹄形的。环洲（包括其他四个洲）都有很好的驳岸，从这一点上说，玄武湖中的五个洲在形态上都已经失去了原始的自然风貌。环洲上最著名的古迹是郭璞的衣冠冢和米芾拜石。郭璞为东晋著名文学家、科学家，他在风水方面的研究对我国的民俗有重要影响。郭璞景区建设以东晋时期为历史背景，体现六朝风格，沿轴线建设了郭璞雕像、不老门等景观，彰显郭璞墩古朴隆重之气。米芾是宋代书画家，玩石如醉如痴。相传米芾见到奇石便“三拜九叩”，故有“米芾拜石”的典故。＂米芾拜石＂位于环洲北端。由三块天然巨石组成，其中最重的达36吨，在南京实属罕见。

环洲上最美的景点是位于南端的假山石。它们或似苍鹰展翅，或似猿猴啸天，或似禽栖兽踞。假山前的童子拜观音石为珍贵的太湖奇石，系北宋花石纲遗物，石高6.3米，宽0.9米，具有太湖石“瘦、透、漏、皱”的典型特征，是太湖石中的精品。假山之巅，引瀑布飞流直下，泻入凿地而围的水池。

环洲上的精彩除了草木山石之外，荷花和月季是它的特色。风荷园在假山之东，亭台楼榭滨水而建，坐在楼台上面向东北，可以看到樱桥卧于水面，水中倒影飘逸。若逢六月中，东南湖面上更是满目荷花，别有一番“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意境。月季园位于环洲东端，栽植月季5000多株，200多个品种，有树状月季、藤本月季、大花月季、微型月季等种类，是南京市著名的月季专类园。月季园中央挺立着的一棵200年树龄的银杏，是南京市保护的古树名木之一。

樱洲在环洲怀抱之中，是四面环水的洲中之洲。因昔日洲上遍植樱桃而得名。樱洲种植樱花近800株，十多个品种。每当大地回春，樱花缀满枝头，一片绯红如火似霞，遂有“樱洲花海”的美誉。

樱洲上有一长达304米的长廊。是宋庆龄用她获得的国际和平奖委托南京市政府建造的。长廊逶延曲折，世界各国友好城市代表团历年种植的友谊树在其南侧一字排开。樱洲上也有一荷花园，收集的荷花品种多达170余种。园内建有水池、片石路、木栈道，是游览途中理想的观赏休憩之地。

菱洲旧称麟洲，处于玄武湖中心位置，与翠洲南北遥遥相对，从环洲向东过菱桥即可到达菱洲。因洲上盛产菱角，且洲形似菱而得名。从菱洲向南有一长堤，堤的两侧扎有花架，路东四曲，路西三曲，凌霄花等爬藤植物覆盖架上，人称“大肚花架＂。在此可欣赏到钟山与小九华山的景色。经台菱堤即可从解放门出玄武湖。

由环洲向北过芳桥就是梁洲。相传此洲曾为梁代昭明太子的读书处，故有“梁园”之称。梁州上的景观主要集中在北端，有观鱼池、闻鸡亭、览胜楼、阅兵台、友谊厅、盒景园。

观鱼池是一座方形翼角的仿古穿斗式水榭，下衬一潭清水，静坐榭内，游鱼跳跃，柳丝贴水，颇有情趣。闻鸡亭、览胜楼、阅兵台、友谊厅于景而言我觉得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于史迹而言确有典可据。置身在这些亭、台、楼阁之中不禁让人发幽古之遐思。

梁洲上的盆景园和杜鹃园最有特色。盆景园内曲径回廊，洞门漏窗，小小院落变化无穷，且园中有园，或几叶芭蕉，数竿修竹；或虬枝屈曲，姹紫嫣红。杜鹃园内则栽植映山红、毛鹃等6000多株，杜鹃园植物景观层次分明，杜鹃品种丰富。杜鹃园由湖石堆砌自然花池，游路沿花池边曲折回环。

梁洲上有个陈列馆。早先，这里叫湖神庙。再早叫毛老人庙。关于毛老人的传说在南京是家喻户晓的。相传当年明太祖朱元璋为建“皇册库”找不到好地方而苦恼，有个风水先生献计说：“玄武湖西傍石城，东枕钟山，南依覆舟，北屏幕府，是个风水宝地，要是在湖中建造皇册库，再合适不过了。”朱元璋一听，连声说好。 有个谋士问：“湖上的渔民怎么办？” 朱元璋手一挥：“统统赶走！”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消息传到渔民耳朵里个个都气炸了。大家公推毛老人去找皇上理论。到了皇宫，见到皇上，毛老人说：“玄武湖里老鼠成群成阵，它们咬烂了衣服，偷吃了粮食，钻塌了房屋，皇上要盖皇册库，不怕皇册库被老鼠咬坏吗？”朱元璋一听傻了眼，忙问：“毛老人，你看这事怎么办？”“换个地方！”朱元璋不舍得，心里盘算：“老鼠怕猫，要是养猫……” 忽然心生一计：＂毛”＂猫＂同音，要伏鼠，这毛老人倒能派上用场。于是他“嘿嘿”一笑说：“毛老人，你打鱼一生，累死累活，没过过一天好日子，现在我封你当个皇册库总监。”毛老人吓了一跳，心想：你朱麻子这一手真狡猾，想借我的手去赶乡亲们，才不上你的当呢。连连说：“不不不，我不能干！”朱元璋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再理睬他。

谋士过来说：“老人家，皇上是金口，已经定下来了，就不能改口了。”毛老人十分生气，坚持说：“不行，不行！”几个武士上来把毛老人架走了。 第二天，一队人马开进了玄武湖。眨眼工夫，一把火烧了渔船。 第三天，皇册库破土动工了，毛老人因为不肯当总监，被关在一间空房子里。皇册库即将竣工时朱元璋带领文武大臣来视察，要召见毛老人。手下人找到毛老人时他已经饿死了。皇上心里有些不忍就对手下人说：“在这里造一座毛老人庙吧，多供点香火，也好让他给我镇湖上的老鼠。” 就这样这里才建起了毛老人庙。

翠洲位于玄武湖东，因洲上修竹亭亭、雪松如盖、翠色浮空，故名翠洲。翠洲风光幽静，别具一格。长堤卧波，绿带缭绕，苍松、翠柏、嫩柳、淡竹，构成了“翠洲云树”的特色，是赏绿的好去处。西面通过长堤、翠桥与梁洲相连，从梁洲向东过翠桥即到翠洲，东部有九旭桥与玄武湖东岸相通。该洲有露天剧场、翠洲舞台、翠虹厅等建筑。如今在旭桥南面水上仿傣族风情筑起了一座水寨，名“绿漪小榭”。由20余间小竹屋组成，各屋间有竹桥相连，游人坐在屋中或品茗，或进餐，或弈棋，或高歌，如在舟中，情趣独特。水中还养着红鲤鱼供人观赏，成为休闲度假的好去处。

玄武湖虽然拥有宽阔的水域，因其水深，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管理方对绝大部分区域都没有开放水上游览，只在环洲和樱洲之间的水道上做了一些安排。而游船码头则建在梁洲的南岸。水对孩子们来说具有很大的诱惑力，我每次游玄武湖时都能在那里见到欢天喜地孩子们一边划船一边戏水的情景。现在回想起来还蛮开心的。

九华山见闻

据南京地方志上记载，九华山是钟山的余脉，东接富贵山，西连鸡笼山，形似一只倾覆的木船，在六朝时就以覆舟山名之。

这地方在六朝时曾经繁华过，但是自从隋军灭陈之后昔日的繁华已经烟消云散。为了筑路和造房，现在的九华山已经和它东边的富贵山，西边的鸡笼山被完全切断了，已经成了座小山包。

尽管九华山的形状酷似一只向玄武湖倾覆的小船，但按国人的思维习惯怎么能以“覆舟”名之呢？覆舟不就是翻船吗？多不吉利呀！怪不得南齐在陈后主的手中就玩完了。

安徽省青阳县境内的九华山原本是叫九子山的。很久以前那山就是我国四大佛教圣地之一，是地藏王菩萨的道场。唐代诗人李白游历其地时，觉得此山的主峰和周围的八座山头呈莲花状排列，便作了首诗将它改为九华山。这一字之改，深得山中高僧的赞赏，九华之名遂沿用至今。

那么，玄武湖畔的覆舟山是在什么时候，凭什么理由被改成九华山的呢？我查了许多资料仅找到含糊其辞的两种传说。一说为此山南麓有个九华洞，另一说为山下有小九华寺。这样的资料显然不足为信。我对这些传说中的诸多语焉不详之处既好奇又疑惑，

有资料显示，1943年2月，占领南京的日军高森部队在城南天僖寺一带建"稻垣神社"，施工中挖出玄奘顶骨。日本人欲占为己有，后经汪伪政府再三交涉，最终只留部分给中方。1943年2月23日，举行玄奘法师佛骨移交仪式，灵骨由汪伪外交部长褚民谊接收。随后于九华山山巅建三藏塔供奉佛骨。从此，这座小山丘也成了佛教圣地。这段史实发生于近代，有案可据，可信度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从北京东路有一条九华山路直通九华山的山门。山门是一座五柱牌坊，为了方便收费安装了三扇镶满泡钉的红色大门，有点不伦不类。

沿石阶上山，道旁林木葱郁，花草遍地。山是古时之山，殿堂寺塔全是现代所建。凉亭隐于树荫之中，曲径穿行山坡之上。南京市玄武区民政局等单位在玄奘寺前立了一方石碑记述了建寺原委。寺内佛像金光闪烁，寺外放生池畔镌有＂千古一完人＂五个大字。

离寺上山，遥望玄奘塔立于山巅。近前观之，须弥座上是四面五级石塔。塔身南面刻了＂三藏塔＂三字，塔基青石上刻玄奘像及西行取经路线图。石塔仿长安兴教寺三藏塔形制，下层四拱门，中置石碑，碑上刻“玄奘法师灵骨”六字，二层以上亦每层四门，因系实心，人不能至。寺前有玄奘塑像一尊，身背行囊风尘仆仆行走于取经路上。

站在埋葬玄奘灵骨的塔前，不由得让人想起这位高僧大德的身前身后事。为了去西天佛国印度求得真经他冒死偷越国境，只身一人徒步万里，历尽千难万险，前后耗时十七年。携所得经卷东归后更是废寝忘食地译经传经，以致操劳过度英年早逝。据史书记载，玄奘逝于公元664年，时年六十二岁。圆寂后出于种种原因在第七十二天时才土葬于长安城东的白鹿原。5年后，唐高宗将玄奘遗骨迁至樊川（今西安南），修紫阁寺建三藏塔供奉。二百多年后，黄巢起义时紫阁寺和三藏塔被毁，玄奘遗骨大多散失。又过了二百多年，南宋天圣五年（1027年），建康（今南京）天禧寺和尚可政去紫阁寺寻得玄奘顶骨带回埋于城南天禧寺。清咸丰年间，天僖寺毁于战火，玄奘灵骨下落不明。

由此看来，九华山三藏塔下确实埋葬着玄奘法师的部分头骨。按佛教传统，高僧大德圆寂后可火化可土葬，亦可设法保存肉身。火化之后往往会在骨灰中存留一些结晶体，这就是所谓的舍利。骨骼，头发，体内的结石，甚至肌肉组织都可能形成舍利，只是颜色和形状不同。玄奘法师留给世人的是遗骨，而不是舍利。据说玄奘顶骨被分别保存在南京玄奘寺、成都文殊院、西安大慈恩寺、台湾日月潭玄奘寺、日本奈良三藏院、印度那烂陀寺，供世人瞻仰。

游历寺庙古刹时总能见到一批又一批的信徒忙着烧香磕头，燃烧的香烛烟雾弥漫，呛人的气味不仅令人窒息而且火患重重。这种礼佛的方式虽然流传千古，但并非最佳。其实在心中默念一句＂南无阿弥陀佛＂也是很好的礼佛方式。这种文明的礼佛方式既不会污染环境损害健康，还能起到净化心灵的作用。

＂南无阿弥陀佛＂是梵文的音译，有精通梵文的学者将它直译成了中文：南无”是恭敬、顶礼、敬礼、皈依的意思。相当于我们说：归向于……。＂阿弥陀佛是佛祖释家牟尼的名字。从字面上解释，“阿弥陀佛”的“阿”翻作“无”，“弥陀”翻作“量”，“佛”翻作“觉”，连起来就是无量觉的意思。无量觉就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觉。因此，“南无阿弥陀佛”可以简单解释为：向无所不知，无所不觉的智慧者致敬！高僧大德说：常念这一句佛号，就是要恭敬阿弥陀佛，要皈依阿弥陀佛，更鼓励人们接受阿弥陀佛的教导，成就圆满菩提。恭恭敬敬合掌念“南无阿弥陀佛”，心里想的人事物就是阿弥陀佛。能把一切人事物都称作阿弥陀佛，世间的清净平等就不难恢复。

南京的九华山实在太小，从山脚到山顶不过片刻之功便走了个遍。山顶的北边是悬崖峭壁，为保护游人安全筑起了一道安全护栏。此处地势高旷视野开阔，立身其上环顾四方，钟阜晴云、玄武烟柳、鸡笼云树，古城新貌尽收眼底。实在是一个休闲消遣的好去处。

夫子庙

我国各地供奉孔子的地方要么称孔庙，要么称文庙，只有南京称夫子庙。我从小就听母亲说夫子庙是一个很热闹的地方，但我第一次去那里时已经23岁了。那时夫子庙已徒有虚名，主要建筑早已毁于侵华日军的炮火。解放后，残存的夫子庙建筑＂学宫＂已改作秦淮区人民游乐场，而＂名宦乡贤祠＂则改为夫子庙小学，大成殿遗址辟为夫子庙广场。那天我只在那些建筑的周边走了走，算是和夫子庙打了个照面。现在依稀记得东风商场门前立着一座锈迹斑斑的铁塔，秦淮河边有几幢粉墙黛瓦的老屋摇摇欲坠，再就是在商场和店铺间到处是熙来攘往的人群。

当我再次走进夫子庙的时候已是二十年之后的事了。那一次我下榻的地方是健康旅馆。这家旅馆就坐落在夫子庙附近的健康路上。第二天清晨，还不到六点钟我便一个人出了旅馆大门。沿着贡院的西街信步朝南走去。街的两边是连成一片的仿古建筑群，但见粉墙高低错落，重檐斗拱飞翘，朱红的花窗映着灰色的瓦当，雪白的风火墙已经沐浴在金色的朝阳之中。夫子庙经过重建之后面貌已经焕然一新。

路东的商铺群中耸立着一幢飞檐斗拱的塔楼特别显眼。于是我串街走巷直奔它而去。这是一幢四层木结构建筑，底层四面的墙壁上各有一道巨大的圆拱门，四檐柱从底层直通至楼顶，二层以上四面皆窗。尚未走到楼前我已经看到拱门两边涂成黄色的墙壁上写着＂明经取士，为国求贤＂八个大字。近前观之，＂江南贡院历史陈列馆＂一行金字赫然横书于拱门的顶部，而＂明远楼＂的匾额则高挂在三层的飞檐下。不用说此楼应是当年考官和执事官员监视考生，发号施令的地方。

绕着塔楼转了一圈，楼的两侧建有碑廊和号舍。碑廊中陈列着明清贡院碑刻20余块，其中有康熙御题碑、两江总督铁宝碑、重修扩建贡院碑等。西面20间号舍再现了昔日考试场景。东西号舍之间有花圃，圃内修竹婆娑，花草摇曳，鸟儿在竹梢啾啾，彩蝶在花间飞舞，居然还有一只小松鼠在石阶下戏耍觅食。奇特的考场建筑，将院外的嘈杂之声完全消融。难怪当年应试士子身在号舍而能不为十里秦淮的喧嚣所侵扰。穿过花圃便是“至公堂”。此堂原为监临与外帘官聚会办公之地。

因为我到得太早，还未到展馆开门迎客的时间，于是在明远楼周围转悠了一圈后便一路东张西望继续朝南走去，不多一会就走到秦淮河边了。准确地说，眼前这段百十米长的秦淮河应该称为夫子庙的泮池。泮池是孔庙的特有形制，源自周礼。而夫子庙凿秦淮河为泮池，是唯一利用天然河道作为泮池的遗例。河水尚清，北岸置以石堤，绕以石栏，南岸则为照壁。照壁上塑有金龙。为了方便行人泮池上建有三座石桥。听人说，正对夫子庙的一座桥很有点名堂。我在桥上走了几个来回，从桥的造型上我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此桥名曰文德桥，始建于明万历年间，因其临近夫子庙和学宫而得名。此桥的名堂在于它正好位于子午线上，每逢农历十一月十五月亮正临子午线，此时桥影可将河中的月影分成两半，这就是可与西湖三潭印月齐名的天下奇景—文德桥半边月。不过这一奇景对于外地游客来说亲历的机会实在太难得了。

站在秦淮河边不由得想起唐代大诗人刘禹锡的那首脍炙人口的诗：＂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朱雀桥在何处？有人考证出它的遗址在中华门附近，但因年代久远早已湮灭。那么乌衣巷还在吗？我向路人打听，得到的回答是，乌衣巷位于文德桥西南数十米处，是一条幽静狭小的巷子。于是我一路寻将过去。

乌衣巷原为东晋名相王导、谢安的宅院所在地。据宋代《景定建康志》卷十六引《丹阳记》，此地原为三国吴乌衣营所在，因而得名。我从东边进巷，巷口建有来燕堂，规模虽不大但建筑古朴典雅。巷内是清一色的粉墙黛瓦的徽派䢖筑。朝阳从东边斜照进巷口，虽然没有燕子在堂前飞舞，此情此景还是颇能引得游人抒发思古幽情的。

因为上午有公事要办，没能等到夫子庙开门迎客便匆匆离开了。过了一天我抽空又到夫子庙转了一圈。这回将贡院街的展馆和夫子庙内景仔细地看了一遍。

江南贡院历史陈列馆内除了陈列着那时考生所用文房四宝、油灯、食品外，还专门制作了考生塑像。他们有的得心应手，有的抓耳挠腮，还有的正在伺机作弊。此外馆内还以文字配图片和实物向观众系统地介绍了我国科举制度的历史沿革。明远楼东边那20间号舍则模拟“江南乡试”的场景，让游客穿着古装，入号舍，答考题，亲身感受科考之艰辛和中举之喜悦。我站在围观的人群中饶有兴致地看了好一会热闹大转身离去。

有文献记载说，江南贡院最多时设＂号舍＂20644间，也就是说有20644位考生同时应考，其场面之大恐怕是现在任何一处高考考场都无法相比的。旧时考试一人占一间房，虽然面积很小，哪怕每间房只有一平方米，加起来也是一个十分可观的数字。

南京夫子庙是前庙后学的布局。庙门前有一个比较宽敞的广场。新建的＂天下文枢＂坊立在广场的南端。此坊三门四柱，虽为木质，却颇为壮观。＂天下文枢＂，天下的文化中心也。在古代，此坊的礼仪作用远大于它的使用价值。中间那个门专供皇帝通行，两个边门供郡亲王出入，一般的官员臣民不能通行。有鉴于此，此坊的三个门平时都用木栅栏封闭起来了。广场东西两端竖有两块碑，高有一丈许，上面用满汉两种文字刻了＂文武大臣至此下马＂的警语以表示对圣人孔子的崇敬。如今游人逛夫子庙根本不理会这一套。导游的电喇叭声此起彼伏，红男绿女们东奔西走高声喧哗。据说南京人对此有一种说法，叫做庙市合一。

庙前广场西侧有一座六角飞檐古朴大方的建筑名曰聚星亭。＂聚星＂者，取群星聚集、人才荟萃之意。与之相对的广场东边有一临水而立的小楼是奎光阁，三层六面，下临秦淮，景致独特。古有＂奎主文章＂之说。奎星即魁星，是文运兴旺之兆，是科举时代考试夺魁的象征，因而魁星被历代学子奉为神灵。魁光阁与聚星亭东西犄角相望，互为呼应，融为一体。

与＂天下文枢”坊遥遥相对的＂棂星门＂由六根石柱构成三个门。相传棂星是天上主管教化的星宿，是天文学中的＂文星＂。棂星者，天下文人学士集学于此也。此门也是礼仪之门，并不是夫子庙的正门。

入棂星门前行不远是大成门，此门东西两侧各有一持敬门。＂大成＂者，以表孔子对中国古代文化做了集大成的工作。大成门才是孔庙的大门。在封建时代，每逢朔、望（农历初一、十五）朝圣和春秋祭典，府县官员、教谕、训导学教官由大成门进，士子走持敬门，不得逾矩。

大成门之内有大成殿，门与殿之间有一庭院。院之两侧分列四块古碑，因年代久远字迹模糊未能卒读。院内植有银杏八棵。一条石砌的甬道从庭院中间直通大成殿前的丹墀。丹墀是祭孔时举行乐舞的地方。孔子的青铜塑像竖立在甬道的正中，两旁石阶上有孔子弟子颜回、子路等十二贤人汉白玉雕像分班侍立。

大成殿是夫子庙的主殿，重檐飞翘，斗拱交错，龙吻脊中有双楷戏珠立雕，双重飞檐中海蓝色竖匾上有“大成殿”三个金色大字。殿内正中供奉“大成至圣先师孔之位＂并悬挂一幅孔子画像。左右配享四亚圣——颜回、曾参、孟轲、孔汲。两侧陈设仿制的编钟、编磬等十五种古代祭孔乐器。大殿四周是孔子业绩图壁画，形神并具。

大成殿之后是夫子庙的学宫。学宫是古代培养人才的场所。学宫包括明德堂、尊经阁、敬一亭、崇圣祠和青云楼等单体建筑。民国以后废科举兴学堂，学宫逐渐衰落，祠、署分别被学校、教育局、图书馆等单位占用，学宫的甬道则成为小商小贩开店摆摊的地方。所卖的东西既有花鸟鱼虫，也有古玩字画，难怪我从进入棂星门后就感到身边有一股浓浓的商业气息。

1983年重建夫子庙时迁走了学校、教育局等单位，按原样恢复了学宫的面貌。东甬道为学宫正门，门前有坊，上书“泮宫”。坊东为明清两朝状元、榜眼、探花题名牌坊。坊西为会元、解元题名牌坊，坊的背面是武科题名牌坊。牌坊的北面是花圃，花圃的左右有四书斋，分别是“志道”“据德”“依仁”“游艺”，是学子自修读书的地方。

明德堂是学子集会的地方，古时每月朔望朝圣后学子在此集会，聆听训导师宣讲圣教和上谕，＂明德堂＂原为＂明伦堂”，只因当年身陷囹圄的民族英雄文天祥为了表明他宁死不屈的决心，手书＂明德堂”以明效忠国家报效民众之志气，故保留至今。东墙有“卧碑”一块，上面刻录着训教的法规。

尊经阁位于明德堂之后，高三层重檐飞翘气象非凡，是当年存放儒家典籍、教谕讲课的讲堂，现为民俗风情陈列馆。与尊经阁并排而立的是崇圣祠和青云楼，尊经书院分置尊经阁后两边。崇圣祠是祭祀孔子父母的地方，现为梨香阁，改为游乐场了。东面那座建筑是青云楼，它是旧学宫保留下来的为数不多的建筑之一，现为南京市通志馆。

我虽是读书人，因为从小接受的是新学，对孔孟之道知之甚少。游过夫子庙之后虽不能说对孔孟之道有了多少理解，但对古代的科举制度和教育模式倒是长了点见识。教育是传承民族文化的重要手段。无论是孔孟倡导的旧学还是现在盛行的新学都有各自的优势和弊端，关键是学以致用。在这方面新学确实长于旧学。

秦淮夜色

说起秦淮夜色，不管是不是南京人，恐怕都会略有所知的。因为唐代诗人杜牧那首＂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诗流传得实在太广，太久了。如果有谁读过朱自清和俞平伯二位大师各自以《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为题写的散文，我想只要有机会他一定会到夜色中的秦淮河畔去转一转的，即便不能在桨声灯影里泛舟也罢。说实在，我对秦淮夜色从略有所知到心辄向往之就是受这些文字资料影响的。

我第一次走进夜色中的秦淮河是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那一次我出差在南京，下榻的地方是建康路上的健康旅馆。那地方离夫子庙很近，于是在傍晚时分便到秦淮河畔，正是＂夕阳已去，皎月方来的时候＂，遗憾的是那时秦淮河里灯船夜游还没有恢复，桨声自然是听不到的。但河水却是碧阴阴的，漾着委婉恬静的柔波，大概和六十年前朱、俞二位大师见到的光景差不多。不同的是灯影变了。不再是以灯笼和汽灯唱主角了。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不断地变换着色彩和图形，夫子庙广场上空的小太阳发出明亮而柔和的光芒，照得大地如白昼一般。那时秦淮河畔的大街小巷开了许多商铺，卖百货，卖服装，卖食品，卖旅游纪念品，卖儿童玩具，卖什么的都有。摊位前人头攒动，街巷里人来人往，可谓热闹非凡。那时买卖人招徕顾客的招数已不再是凭嘴皮子吆喝了，商家摆放在门前的大功率音响竞相放送流行音乐，以吸引游人光顾。

既然不能乘灯船游十里秦淮，那就在夜色中找个地方品尝一下风味小吃吧。秦淮小吃是中国四大小吃群之一。夫子庙地区茶楼饭店，街边小吃比比皆是，形成独具秦淮传统特色的饮食集中地。

金陵小吃历史悠久品种繁多，自六朝时期流传至今，多达80多个品种。名点小吃有荤有素，甜咸俱有形态各异，尤其是以秦淮八绝（八道点心）叫绝。第一绝：永和园的黄桥烧饼和开洋干丝。第二绝：蒋有记的牛肉汤和牛肉锅贴。第三绝：六凤居的豆腐脑和葱油饼。第四绝：奇芳阁的鸭油酥烧饼和什锦菜包。第五绝：奇芳阁的麻油素干丝和鸡丝浇面。第六绝：莲湖糕团店的桂花夹心小元宵和五色小糕。第七绝：瞻园面馆熏鱼银丝面和薄皮包饺。第八绝：魁光阁的五香豆和五香蛋。

夫子庙的小吃名闻天下，早中晚三餐都有供应，不过还是以晚间去品尝最惬意。那时秦淮河上彩灯齐放，笙歌悠扬，若能在临河的酒楼上占得一席，或妻儿对坐，或三两好友相聚，此时或一壶香茗在手，或一杯清酒相伴，再点上十数种精致的小吃，一边说着话，一边听河里的桨声，一边观岸上的彩灯，一边品尝美味的小吃，简直就是神仙过的日子。

2001年的国庆长假里，我们全家在江北祭过祖宗后驱车到夫子庙逛夜市，正好赶上一年一度的特色食品节。贡院街上游人如织，酒楼茶馆座无虚席。我们好不容易在一家酒楼上看好了座，我本想请老爸和阿姨、姨父们美美地尝一回夫子庙的特色小吃的，不想每客68元起的价格让老爸吓了一跳。他听说一家人吃这么点东西要花一千多块钱，立马起身走人，加上大妹由于心理准备不足在一旁“黑店，黑心”地不停唠叨，结果小吃没吃成且不去说它，反倒生了一堆闲气。后来为了寻找价廉物美的饭菜，可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等到把老人们安顿好之后我才和夫人携小女在另一家酒楼上点了两客价格适中的小吃，匆匆忙忙地潇洒走一回。我们仍选68元的档次，先点了秦淮八绝中的：永和阁的开洋干丝，瞻园面馆的薄皮包饺，魁光阁的五香蛋，云风居的葱油饼，奇芳阁的什锦菜包，莲湖的桂花糖藕和塩水鸭，外加枣泥蒸糕、蟹黄汤包、芡米酒酿，虾仁烧卖、香肚片、蚝油鹅掌，还有几样已经记不起名称了。一时间大大小小的碗碟排了一桌。好在点心做得小巧，盛器也很玲珑，并不像平时吃圆台面时那般堆山塞海。品尝之下，凡面点类不仅用料好，做工也十分精致。肉食类则酥烂滑爽，甜咸适中。我的感觉是，夫子庙的小吃物美价廉，但绝不辱金陵美食的盛名。秦淮河的夜色中不仅有桨声灯影，而且有浓浓的乡情，

长江路292号

南京的长江路292号无论是作为旅游景点还是作为名胜古迹都是值得一看的。那个地方从明初开始建汉王府直到中华民国选定它做总统府，六百多年间几度大兴土木，几度硝烟弥漫，走近它能看到中华民族的一段历史！

先看立于长江路边的那座著名的门楼。1928年国民革命军二次北伐成功，中华民国总算站稳了脚跟。于是定都南京，重振＂国民政府＂的门庭。为了体现改朝换代的气象，1929年12月拆掉了总督府的辕门在原地建起了一座洋气的门楼。这座门楼南立面是八根爱奥尼亚立柱，并镌有巴洛克线条。从正面看是三樘拱形连顶镂空铁门，每拱两扇，向内开启，涂黑漆，中镀飞金。从背面看是方形，寓意“外圆内方”，又含“天圆地方”之意。

我第一次看到这门楼时，三扇门是木质的。原来1958年大炼钢铁时，大门被拆下当废铁炼钢去了。直到2003年才按原样将铁门恢复。只有门前一对石狮子还是清两江总督署辕门的遗物。

关于这座门楼还有一个故事。当年在建门楼时马路对面也在造酒店，楼高七层，为了保证政府官邸的安全，酒店被削掉四层。当局还是不满意，于是又在门楼前造了一堵高达十米的大照壁。上世纪末，长江路拓宽时照壁被拆除，因涉嫌毁坏文物一度引起南京市民的不满。再有，门楼上＂总统府＂三个镏金字是1948年才镌上去的。当初镌的是＂国民政府＂四个字。汪伪时期，中华民国维新政府和＂中岛部队十六师团部”的招牌分别挂在大门的两侧。

门楼之内，中轴线的前端是一大片花圃，东西两侧各有一排平房，被称作东朝房和西朝房。这些房间在太平天国时为官员等候天王接见的地方，故名之。在两江总督署时则为吏、户、礼、兵、刑、工科房。在民国时则为总统府警卫团兵舍。这两排平房倒是货真价实的清代建筑，现在是各式各样的小卖铺和管理部门的办公室。

南京总统府的布局分为东、中、西三部分，中轴线上的建筑为办公、开会、会见贵宾的场所，东西两侧为花园亭湖。沿着中轴线，首先看到的是建在太平天国天王府金龙殿旧址上的大堂。大堂内横梁上悬挂着孙中山手书的“天下为公”红底黑字匾。当年孙中山就职临时大总统的仪式就是在这里举行的。

穿过大堂有一道红柱长廊直通庭院深处。西边是总统府礼堂，东边是＂清两江总督署史料展馆”和“天朝宫殿历史文物陈列馆”。长廊终端是八字厅。此厅有左右两室，分别为当年蒋介石接见外宾和内宾的会客室。蔣在送别贵宾时都要在八字厅台阶上合影。

出八字厅，门外是一个静谧小院。小院的两侧也是长廊。蒋介石和李宗仁当年办公的＂子超楼＂坐落在小院的尽头。＂子超＂是林森的字，总统办公楼却用民国政府主席的＂字＂命名，这倒蛮有趣。这幢小洋楼看上去不起眼造价可不菲，费银十万两。

进入子超楼，迎面是一面很大的镜子，专供当年拜见总统的客人及部下整理衣冠之用。一楼是文书局六科一室的办公室，陈列着当年的办公桌、电话机、台灯及办公文档。二楼朝北两间为秘书长办公室。紧挨秘书长办公室的是副总统李宗仁的办公室。 蒋介石的办公室在二楼南面的套房内，共有三间。一间为办公室，临窗有一巨型写字台，写字台上有一本台历，台历的日期仍然是1949年4月23日，这天是南京的解放日，历史在这里定格。写字台后摆放着一张特制的皮转椅，墙边有会客用的沙发，沙发上方悬挂着蒋介石身穿戎装的巨幅照片，四周的墙壁上则是嵌入墙体的文件柜，屋顶上悬挂着磨砂玻璃吊灯。办公室东间为休息室，配有卫生间。西间为书房和接待室。

三楼是新复原的国务会议厅，正北墙上有一块汉白玉条石，上有林森亲笔书写的“忠孝仁爱信义和平”，横额上有孙中山像和中华民国国旗。正中朝南是蒋介石的专席，他的座椅要比他人的大得多。南面墙上是蒋介石着大元帅戎装礼服像。在国务会议厅边上有一会议室，被称为“推心置腹”室，据介绍是孙中山建议设置的，用来在会前交流不同意见，求共识，可见中山先生用心良苦。

出子超楼朝往西走不远便是中华民国临时政府成立时孙中山临时大总统办公和起居的地方。此处原为清两江总督建造的一座花厅。它坐北朝南，面阔7间，中间有个设计精巧的亭形拱式门斗。由大门进入为穿堂，原为衣帽间，现陈列着孙中山的坐像。其右侧3间，分别为小会议室兼会客室、总统办公室和总统临时休息室；左侧有一个大会议室。中山先生的起居室是一幢两层中式建筑，楼上是卧室和办公室，楼下是会客室和餐厅，另有侍卫室和厨房。

看罢中山先生当年的办公场所和起居处，接下来便一路向南边走边欣赏西园的风光。这是一座以水景为主的江南园林。始建于明初，现存的景物多数为清代光绪年间重建。水体为长条形，平面似一卧倒的花瓶，因巧用了石舫、楼阁将水面自然分割成各自独立又相互联系的三个部分，形成南航北阁遥相呼应，东西楼阁隔岸相望，有分有聚，虽分实聚，自然和谐的景致。

瓶形的水池是人工开凿的，整个水池周长约两公里，面积约占全园面积的一半多。池水清澈，水池四周全部用明代城砖驳岸，显得非常古朴。＂瓶口＂有漪澜阁屹立水中，四周以石栏环绕，左右有两座石拱小桥与湖岸相连。此处曾作为太平天国天朝宫殿机密房，清同治九年重建，民国时期，先后作为民国政府高参室，参谋本部和总统府军务局办公处。

池中有一只长14.5米的仿木船式石肪。导游介绍说这只石舫是两江总督尹继善为了自己享乐，在清代乾隆十一年建造的。石舫上的“不系舟”匾额是当年乾隆皇帝“南巡”时所题。中国有句古语：＂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形似横卧花瓶的水池，暗喻的是天下的老百姓，乾隆皇帝题写“不系舟”三个字，是希望人民安居乐业，天下太平安康，大清江山犹如不系舟，任凭风吹浪打永不动摇。

石舫分为前后两舱，卷棚屋顶，造型精巧，形象逼真。有石制跳板可以登舟。石舫的尾部有舵，船身用青石做成，船头铺以青砖，船舱顶部是黄色琉璃瓦，两侧嵌有青砖雕花栏板，上面雕刻着牡丹、万年青、卷草、猴、鹿、蝙蝠等彩色图案，雕饰极其粗犷、优美，富有浓郁的传统民族特色。石舫门柱上端有两只形象逼真的两只木雕狮子，狮子额上有一个与“王”字非常相似的图案，据说是天王两字的合写。因为在太平天国时期所宣传的就是“王乃天也”，所以在这一时期的工艺品中凡狮、虎、龙的额上都刻有“天王”合写字样。这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当时人们对农民领袖洪秀全的敬仰。

池右畔有座飞檐翘角，玲珑剔透的亭子，名叫“忘飞亭”。檐角有一枝梅花，梅花上停着一只神态欢悦的喜鹊，喜鹊看着自己水中美丽的倒影竟然忘了飞翔。

西花园东廊上还有一块非常著名的碑，这就是俞樾所书的《枫桥夜泊》诗碑，据说是从苏州寒山寺中移来的。俞樾，字曲园，是清末著名学者。在诗碑中俞樾认为唐代诗人张继《枫桥夜泊》诗中“江枫渔火对愁眠”句中的“江枫”实为“江春”，是后人误传为“江枫”。当然，俞樾只是告诉人们这一事实，并非强调要把“江枫”改为“江春”。　

右边平台上的那座建筑，为三开间的桐音馆，是煦园内最大的建筑物，建于1870年，是曾国藩的花厅。它飞檐、翘角、圆顶，四面皆窗。门前屋后有高大的梧桐数株，每逢下雨，雨点打在梧桐叶上，叮咚作响，饶有趣味，故称桐音馆。又说桐音馆因其建筑材料都用桐木而得名。桐音馆是当年洪秀全与部下商议国事的地方，取上下同心，异口同声的意思。

在桐音馆北面的一组假山群中，有一块石碑，上有道光皇帝御笔“印心石室”4个大字。据说当年的两江总督秦澍少时家贫，却整天坐在溪流中的大石块上专心研读，后来终于功成名就。道光皇帝有感于他潜心钻研的精神，赐“印心石室”4字，用来勉励后人。

西北侧还有一座方胜亭，此亭像是两个方亭重合一半，造型独特，较为罕见，这座金字亭，称为六角亭。这座飞檐翘角的亭子为双顶，远看好似双亭并立，近看却是浑然一体，亭下有山石相衬，造型别致，形影相依，因而称之为“鸳鸯亭”。

西园南端是一座中空的假山，假山上是一座两层的六角亭，上层耸于山巅，下层掩在石中，由十二生肖石叠合而成。这座大假山实际上是处在西园的入口处，因我们是从北往南走，它反倒成了尽头。在园林构景中这座假山起到了欲露先藏、欲扬先抑的抑景作用，给游人创造了一种渐入佳境的情趣。

从假山向东有一月洞门，出门转身见洞门上书“煦园”两字。＂煦＂和＂西＂虽然音近，所指截然不同。＂西＂是指此园位于景区的西部，而＂煦＂是指明朝汉王朱高煦。此园初建时是明太祖朱元璋赐给降将陈友谅的儿子陈理的。后来朱高煦在此建汉王府，花园也因此更名。这就是煦园的由来。到了清代，汉王府被改建成两江总督衙署。康熙时，又把原来的汉王府东侧部分改为江宁织造署。《红楼梦》作者曹雪芹的祖父曹寅就曾任江宁织造之职，掌管江南的织造业。因为曹寅的母亲是康熙的保姆，所以曹氏家族当时非常富庶，曹寅也深得康熙信任和赏识，康熙皇帝六次巡视江南，五次均住在江宁织造署。直到雍正五年十二月二十四日，曹家被抄，江宁织造署才不复往日的繁华，开始败落。到乾隆时，把织造署扩建为行宫，以西花园为基础建成了一个富丽宏伟的宫殿。太平天国时，洪秀全拆了大明宫在此建皇宫，刚造好被一场大火烧了。于是再建。天国覆灭时曾国荃烧了天王府。曾国藩入城后在原址重建两江总督府。好在南京解放时总统府得到了很好的保护。

南京城里的一块弹丸之地，自明代以来在六百多年间经历了如此多的风风雨雨。从这个角度说，长江路292号称得上是中华民族近代史的见证者。有空到这个园子里转转，能长见识，值得！

总统府的东部是行政院的所在地，旅游团的导游一般不领客人去那里。在历史上那里虽然是养马的地方但是也曾建有亭台水榭的。我几次游总统府都是随团队而行，别说东部没去过就连中部和西部也未能走遍，不免有些遗憾。

江东门纪念馆

“江东门纪念馆”是南京人对“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 ”的简称。此馆位于南京市建邺区水西门大街418号。是南京市政府兴建的一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这个纪念馆从1983年立项到2006年完全建成花了二十多年的时间。2004年9月我们单位领导组织职工分批去那里接受了一次难忘的爱国主义教育。那时纪念馆的三期扩建工程还没有完全竣工，但是已免费对外开放。

一清早从安亭出发，大巴士沿着沪宁高速公路一路风驰电掣，上午十一点之前我们已经站在纪念馆门前了。根据预约一位身着黑色制服胸佩白花的导览员引导我们由外而内地参观了纪念馆。

导览领着我们先在纪念馆门外的广场上转了一圈。看了几组雕塑。首先看到的是题为《家破人亡》的主题雕塑，一个被兽兵侮辱的母亲横抱着刚被鬼子杀害的幼子，绝望地向苍天呼号。

接下来看到的是一组题为《市民逃难》的铜雕群。这组雕像都略大于真人，形象地再现了当年大屠杀开始后无辜百姓逃难求生的场景。

腐败的清王朝甲午战败割地赔款之后并没有打消日本国亡我中华的贼心。1931年驻扎在沈阳的日军挑起了九•一八事变，几个月后又在上海制造了一•二八事变。由于国民政府采取不抵抗政策，不仅东三省沦陷了，上海外围的军事设防权也丧失了。过了几年，1937年7月7日，日军又故伎重演在华北挑起了卢沟桥事变，从此华北也沦陷了。仅仅过了一个月，日军再次在上海虹桥机场制造事端，忍无可忍的有血性的中国军人当场击毙日军肇事者，于是爆发了可歌可泣的八•一三淞沪抗战。

淞沪抗战打了三个多月国民政府就坚持不住了，十一月份开始迁都重庆。失去抵抗的日军一路烧杀冲向南京。12月13日占领南京时疯狂的日军兽性大发，连续六周在城外城里十几个地方残酷地集体屠杀了三十万平民百姓和民国军人，制造了举世震惊的惨案。以上所述就是南京大屠杀的时代背景。

进入纪念馆大门，迎面的是一座巨大的铜质主题雕塑名叫《冤魂呐喊》。雕塑高12 米，长19.9 米，以劈成两块的三角形为造型。右手的这半边表现的是无辜百姓被屠杀的场面。另半边，山顶上一只巨手直指苍穹，那是千千万万冤魂在不屈地呐喊。整个雕塑所产生的巨大张力隐喻着正义的力量，并预示着中华民族的不屈不挠。

我们脚下的广场是用灰色的脊背石铺地，叫集会广场。广场对面是由一级台阶组成的“和平之舟”的船头。空旷的广场营造了一个没有生命的空间。每年的12 月13 日，南京市民都会在这里集会，悼念遇难同胞，发出和平的誓言。

集会广场北边的墙叫做灾难之墙，在黑色的花岗岩石上刻着中、英、日等12 国文字的“遇难者300000”。

灾难之墙的东侧是一座十字架形状的标志碑，上面刻着一排阿拉伯数学1937.12.13—1938.1”，这是南京大屠杀的六周时间。该碑下面铺着一层层碎石，意味着这碑是建立在“万人坑”遗址之上的。

灾难之墙的右侧是一个寓意为“倒下300000 人”的抽象雕塑钟架。它用三根黑色的三棱柱和五个褐红色的圆圈，组成了“300000的数字，中间的三根黑色横梁为一个倒下的“人”字。钟架挂的是和平大钟，它是由旅日华侨捐资铸造的，钟面上刻着有关南京大屠杀的图文，正面是由原中国书法家协会名誉主席启功先生书写的钟名。每年的12 月13 日，和平大钟都会被撞响。

沿着集会广场的一条小路我们走进了史料陈列厅。一楼陈列的主题为《人类的浩劫—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史实展》。分《南京沦陷前的中国形势》《日军从上海攻向南京》《日军入侵南京与中国守军南京保卫战》等十一个部分。展示1937 年12 月至1938 年1 月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史实。

二楼专题展览为《胜利1945》。主要分《日军侵华暴行》《14 年的艰苦抗战》等五个部分。展示1874 至1945 年间日本70 年侵华给中华民族带来的深重灾难，1945 年9 月9 日南京受降典礼和对日本战犯的审判以及华北、华南及台湾受降典礼等史料。展览共展3500 多幅历史照片、3000 多件文物多部影视资料、近20 个日本老兵的证词、1.4 万名遇难者和幸存者等历史人物的个性化档案，并根据历史记录和照片搭建了10 多处实景。

从史料陈列厅出来我们参观了遗址区，首先看到的是名为“古城的灾难”大型组合雕塑。它是由残破的“城墙”、残缺的“军刀 ”“历史的桥梁”“遇难者的头颅”和“手臂”“长明火”等一个个雕塑以及象征着遇难者累累白骨的鹅卵石组合而成的。它们表达的主题为悲与愤。

象征古城南京的高大城墙上弹痕累累，墙体的左上角虽然被炮火震开了裂口，但仍然刚强地屹立不倒不塌，寓意为中国人民在侵略势力面前英勇不屈的大无畏精神。

接下来我们看到了一把折断的“日本军刀”后半截，刀的截面好像仍残留着遇难者的血迹，刀面上刻“300000”的数字，寓意30多万遇难同胞。

这尊象征着遇难者的头颅高2．7 米，直径为2．5 米，重达2 吨，是用青铜浇铸而成的。它圆睁着不屈的双眼，张开着含冤的嘴巴，脸颊因被刀砍开一条深深的缺口而痉挛地抽搐着。

那座用青铜铸造的手臂长7 米、高2．75 米、重5 吨。意为被活埋的遇难者从泥土中伸出不屈的手臂，那只挣扎着的大手仍紧紧抓住南京的土地。这两尊青铜雕塑是由南京青年雕塑家吴显林设计，整座雕塑寓意站在历史的桥梁上，回眸2O世30 年代发生在古城南京的特大惨案。

现在我们脚下的这条路就是“历史证人的脚印”铜版路，长40 米，宽1.6 米。2002年12 月13 日，南京大屠杀65 周年纪念时222 位幸存者在铜版上留下脚印，以期留下永久的记忆，这里的两尊雕像是幸存者的代表倪翠珍与彭玉珍。

在北面的黑色花岗岩石墙上有首铜版墙长诗《狂雪》，是中国军旅诗人王久辛的作品，记述和谴责日军在南京大屠杀中的暴行。

这尊是著名旅美华人作家张纯如女士的青铜雕像，她的著作《南京大屠杀：被遗忘的二战浩劫》首次以英文著形式披露了侵华日军施暴南京城的罪恶，引起西方世界对这段黑暗历史的普遍关注。

石壁墙与馆名宛如一块巨大的纪念碑，上面刻着由邓小平同志亲笔题写的馆名。石壁前有郁郁葱葱的松柏，是对纪念碑的点缀和衬托。登上台阶，迎面的石壁上用中、英、日三国文字镌刻着一排黑色大字：“遇难者300000”。

现在走到墓地广场了。它是用鹅卵石铺就的，寸草不生，象征着白骨累累，象征着死亡。而两边翠绿的草坪和院墙外的常青树又象征着生命力和抗争精神。生与死在这里形成了强烈的对比，生与死的主题展示在一线之间。那几棵枯树既代表着南京城当年有三分之一的建筑物被烧毁，又点缀了凄惨的氛围。

远处的遇难同胞遗骨陈列室用青灰色花岗岩贴面，外形如同棺椁，室内陈列着从“万人坑”挖出来的部分遇难同胞的遗骨。四周围墙呈断垣残壁形状，标志着南京城当时受到严重的毁坏，到处是一片废墟。

围墙上镶嵌着三组大型浮雕。它是根据历史的照片，用艺术的手法，向人们再现了南京大屠杀历史事件前后的情景。院内小道两旁安放着17 块小型碑雕，这是全市各地所立遇难同胞纪念碑的缩影和集中陈列。

【鱼雷营碑】鱼雷营位于南京长江大桥下面的金陵造船厂内，当年是一个海军小码头，1937 年12 月侵华日军在鱼雷营、宝塔桥一带杀害我同胞30000 余人。遇难者暴尸数月，直至次年2 月才被红十字会掩埋。

【中山码头碑】中山码头是南京人横渡长江的主要码头，在这里遇难的10000 多名同胞主要是日军从国际安全区内搜捕的，沿着中山北路押送于此后用轻重机枪射杀了他们，尸体被抛入了长江。

【燕子矶碑】燕子矶是南京的一处名胜，又是一处渡江的小码头。然而，在1937 年12 月这里却成为侵华日军杀人的屠场。先后10 万人聚集在这里准备渡江，其中的5 万多人被日军围捕并惨遭杀害，尸体大部分抛入长江。到了第二年春天，江水落下去后，江滩上尸体成堆，被全部埋在江边。电影《屠城血证》江边屠杀的几个镜头，就是在这里拍摄的。

【草鞋峡碑】草鞋峡位于下关江边，因其峡谷形似草鞋而得名。1937 年12 共有57000 多人被日军用机枪射杀在这里，南京大屠杀中集体屠杀人数最多的地点之一。

我们面前的这座立雕高4 米，用花岗岩雕刻而成，名叫“母亲的呼唤”是位中国30 年代母亲的形象。她神情悲愤，左手向前伸着，为死难儿女而悲怆，右手攥紧拳头，表示她内心的不屈。

这座长43 米、高3、5 米的花岗岩石墙，名叫遇难同胞名单墙，老百姓称之为“哭墙”名单墙有遇难同胞的名单6000 多个，墙体上有不规则的石洞，透出绿色与光亮，寓意对生命的期盼。

现在走进的是遇难同胞遗骨陈列室。这些遗骨是于1998 年4 至1999 年12 月发掘出的遇难者遗骨，遗骨分7 层，共208 具，足可见当时屠杀是如此的惨烈。

最后我们来到的是祭场、在黑色上的花岗岩石碑前。燃烧的长明火焰，围合祭场两边的是一块块被折断的无字纪念碑，象征着难者的躯体。在这里人们表达哀思与祭奠。这组浮雕名叫“祭奠”，他用焚香跪拜等中国传统的方式来祭奠在南京大屠杀惨案中遇难的同胞。右上角是中国人手挽手肩并肩坚持抗战，最终赢得抗日战争的胜利。

这座大厅叫冥思厅，入口处黑色巨碑上写着“让白骨得以入殓、让冤魂能够安眠、让屠刀化为警钟、让逝名刻做史鉴、让母不再悲叹、让战争远离和平、让和平主导未来”在那里我们每人点上了一盏红烛灯，为死难者祈祷安宁。

走出冥思厅，来到景观平台，眼前豁然开朗，仿佛一下从黑暗中来到光明。左侧是和平公园，中间一片静静的水面，水中三个泉眼不断冒出清泉，右侧是胜利之墙，不远处耸立着高大的《和平》雕塑。眼前的水池长160 米，由黑色花岗岩铺面，平静安宁的水面就像一面巨大的镜子，将冥思厅、胜利之墙投影在水面上，让人牢记“以史为鉴，昭示未来”的警示。

中山陵

迄今为止我已去过中山陵四次。其中有一次是单位组织的，其余三次都是自由行。我去中山陵的目的既不是为了进行专题研究收集资料，也不是对中山先有什么特殊的感情。我只是觉得那里的环境很好，花半天时间走上一趟要比逛公园有意思得多。

记得第一次去中山陵是一个下着小雨的秋日，游人不多，我也有充裕的时间，所以看得很仔细，留下的印象也很深。下面记录的主要是当时的所见。

从市区乘公交车出中山门，沿陵园路向东北方向走不多远便到中山陵了。陵区内林木苍苍，但树种不是以松柏为主，而是以梧桐树和水杉为主。据说这些树是刘伯承元帅在南京当市长时专门派人从湖南移植过来的，总共有两万多株。陵前有一座广场，广场的南端屹立着中山先生的铜像。这尊铜像是日本友人为中山先生的奉安大典铸造的。当时因一切均已安排妥当，铜像未能在陵区就位便暂存于南京市党部，解放后移至新街口广场，“文革”中才从新街口广场移过来。

站在广场上向北眺望，中山陵宛若一口硕大的警钟静卧在紫金山南麓。陵墓中轴线上的建筑群依山势节节攀升，远远地看过去建在小茅山山顶上的祭堂好像在天际又好像在云端，给人以一种大气磅礴庄严肃穆的感受，不由得从心底生出一种高山仰止之情。

穿过广场，墓道的入口处耸立着一座三门石牌坊。牌坊很精致，可惜门楣上的“博爱”二字已被凿去。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中国正在经历一场史无前例的由政治而波及各个领域的浩劫，人的情感都被扭曲了，永恒的爱被认为是有阶级性的，不能博，只能专一。因此中山先生手书的“博爱”二字便不能存在了。

博爱坊内是一条长长的墓道，大约有四五百米长吧。墓道是用花岗岩板材铺就的。墓道两边除了广植苍松翠柏外与旧时皇陵最大的区别是没有安放石人石马。中山先生是中国民主革命的先驱，亲手推翻了帝制，当然不能照搬封建王朝的那一套。据说这块墓地是中山先生在四十六岁时亲自选定的。那时辛亥革命虽然成功了，但是面临着严重的军阀割据。中山先生从大局出发辞去了临时大总统职务。就在他离开南京前，一起革命的战友邀他去紫金山打猎，无意中一座叫小茅山的山头引起了中山先生的注意。他对身边的人说，希望自己身后能葬在这座山头上。据精通阴阳术的人说，小茅山这地方确实不错，背靠钟山，面临旷野，东有灵谷寺，西有明孝陵，称得上是一块风水宝地。中山先生一生为革命奔波，在南京总共才生活了九十二天，他为什么会把自己的归宿地选在南京呢？十三年后，中山先生在北平病逝前终于袒露了心声，“吾死之后，可葬于南京紫金山麓，因为南京为临时政府成立之地，所以不可忘辛亥革命也。”

碑亭之上是通往墓室的石阶，共分八段392级。走完陡峻的石阶是一座宽敞的平台。平台的两侧立有两座华表，在华表之间摆放着两只青铜鼎。其中一只铜鼎上有两处明显的破损，那是日本兵进攻南京时被大炮轰击中山陵留下的罪证。

墓室为一高耸的民族式建筑，其下有三券拱门。拱门的门额之上分别镌刻着民族，民权，民生。居中一券拱门的门额之上直书“天地正气”。所有这些题刻都是中山先生的手迹。墓室分前后两部分，进门处是宽敞的祭堂，中山先生的大理石雕像端坐在祭堂的中央。祭堂周围的墙壁上刻有中山先生手书的《建国大纲》和胡汉民，谭延闿等人书写的《总理遗嘱》。

祭堂后有一扇铜门通往墓室。墓室的中央是一个圆形大理石矿。圹的中央安放着一具白色大理石石棺，石棺之上是中山先生的长眠卧像。据文献记载，中山先生的遗体并不在石棺之内，而是葬于石棺之下的五米之处。自奉安之后至今未曾移动过。

在瞻仰的过程中我发现两尊中山先生的雕像在衣着的款式上很不一致。坐像穿的是长袍马袿，而卧像穿的是中山装。我想，这种服饰的不统一绝不可能是设计者的疏忽，一定寄托着设计者的某种理念。多年以后我在一份文献中读到了这样的解释。祭堂中的坐像是荷兰雕塑家保罗兰德斯所作，而墓室中的长眠卧像是捷克雕塑家高棋按遗体的形象塑造的。从长袍马褂到中山装正好说明中山先生一生革命的过程和成果。这种解释是否妥当？亦只能视为一家之言。

中山陵周围还有不少辅助性建筑，诸如光化亭，音乐台，流徽榭等，都是由华侨或社会各界捐建。凭吊罢中山陵在这些地方小憩一会也是很有韵味的。特别是光化亭，全部由福建产的上等汉白玉制成，在我国碑亭的建筑史上享有盛誉。据说在“文革”期间要不是周恩来总理一再关注，中山陵遭受破坏的程度可能还要严重。可喜的是“文革”以后中山陵凡遭破坏的地方都依原样恢复了

最近一次去中山陵是2001年的国庆长假期间。年逾八旬的父亲一心想领着自己的儿孙到老家去祭祖。经过一番精心准备，终于遂了老人家的心愿。在祭祀过祖宗之后，为了丰富这次举家出游的内容我征得父亲的同意，安排了夫子庙，中山陵和镇江金山寺的游览。十月五日，刚过八点我们就到达了中山陵，这时陵区内已经聚集了成千上万的游客。与以往不同的是在进入陵区的道口不知何时已经筑起了坚固的不锈钢栅栏。游客如要进入陵区必须购票，成人每票25元。我在栅栏外转了一圈，不得不佩服管理者的精明，因为在这道关口外你休想看到中山陵的一只角。

我们一行二十四人的门票正好六百元。父亲是老共产党员，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游中山陵，当他得知到此一游要花六百元买门后诙谐地说，“孙先生身后还能为南京带来如此滚滚财源，这块风水宝地算是没有白送给他！”

父亲毕竟年事高了，花了半个多小时才上到通往墓室的第二个台阶。这时他停下了脚步，站在平台上对山顶上的祭堂注视了良久，然后转身对来路上的景物又看了好一会儿。我见父亲若有所思，便问道：“还能上吗？别太累了！”父亲说：“到此为止吧。这个位置不错，仰观俯视皆相宜。人称中山陵为中华第一陵，名不虚传呀！”父亲在说这些话时引来了不少擦肩而过的游人注意，他们纷纷向老人投来惊奇的目光。其实我早就注意到父亲从博爱坊一路走过来时在游人中的高回头率。父亲是位退休多年的厂医，虽白发苍苍但未老态龙钟，加上得体的穿着和众多儿孙前呼后拥，自然会给人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

在返回的路上父亲对我说，“你妈生前一直想到中山陵来看一看，可惜未能如愿。她十岁那年在南京曾亲历过中山先生的灵柩从中山码头沿中山路移往中山陵奉安的盛典。”听罢老爸的话我心底不由得生出一种感慨。中山陵建成已有七十年之久，来此瞻仰或游览的人何止千万。母亲心中一直惦着中山陵我却全然不知，这说明我们这些做儿女的对母亲的关心不够。母亲爱我们可以放弃一切，我们爱母亲却不知道她深藏心底的愿望。从这一点上说，人间的一切爱唯有母爱是最广博最伟大的。

雨花台

雨花台在中华门外，是一座高不足百米，长达五六里的山岗。那里因为盛产色彩斑斓的小卵石曾被称为石子岗，玛瑙岗。相传梁武帝时有一位名叫云光的高僧长期在石子岗讲经说法，他对佛的虔诚感动了佛祖，于是佛祖便命天神将天上的宝花洒下来，一时间落花如雨铺满了整个石子岗，从此之后石子岗便有了“雨花台”的美名。

自古以来雨花台除了有美丽的传说，也有血腥的记录。金人南犯时岳飞曾在那里摆过战场，太平天国的数万将士为保卫天京曾在那里与曾国藩的湘军血战到底，辛亥革命的起义部队也在那里与清兵厮杀过。到了现代，国民党统治者干脆将那里变成了屠杀革命者的刑场。仅1927年至1949年国民党就在雨花台残杀了十万以上的共产党人。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为了纪念牺牲在那里的革命先烈，一九五〇年南京市政府将这座浸透革命烈士鲜血的山岗辟为烈士陵园，并在主峰上建起了一座革命烈士纪念碑。毛泽东为纪念碑题写了“死难烈士万岁”的碑铭。与此同时还将位于雨花台南端的安隐寺改建成了革命烈士纪念馆。

我第一次去雨花台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记得是一个星期天的下午，我和殷同学沿着山岗上的小路在烈士陵园中漫步。在走过的地方，除了看到一些烈士殉难处的石碑，没有发现更多的标志性纪念物。山顶上的革命烈士纪念碑大约只有六七米高，实在够不上巍峨壮观的标准。革命烈士纪念馆因为是在一座古庙的基础上改建的，房屋十分破旧，馆内陈列的内容也比较单薄，很难激发游人的缅怀之情。

在这之前我已去过灵谷寺，并登上了灵谷塔。灵谷塔原名“国民革命军战亡将士纪念塔”，建成于1933年。说实在这座纪念性建筑无论是选址，设计都非常不错。塔高九层八面，每层都有内外回廊。塔身的内外壁上，碑刻累累，既有中山先生的黄埔校训，也有蒋介石手书的“精忠报国”。游人登塔一面观光，一面浏览各式各样的题刻，可谓每上一层必有一层的见识。及至塔顶，举目远眺，冈峦城阙，如影历历；仰观钟山，重峦叠嶂，苍翠屏峙；远眺金陵，秦淮水绕，高楼林立，其景色之美，似入画中。相比之下，雨花台烈士陵园实在太寒碜了。当时我很纳闷，中华人民共和国是没有财力为死难烈士建造陵园呢，还是因为无神论者于此本来就不屑一顾呢？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我又去了一次雨花台。当时正值雨花台烈士陵园在进行改扩建。原来的革命烈士纪念馆已经被拆除，原址上搭起了一排排的脚手架，从规模上看改扩建工程是相当大的。从中华门上雨花台的道路经过整修变得既平坦又宽敞，陵园前的广场不仅较原先扩大了许多，而且在广场周围新建了不小餐馆。山岗上的树木已经成了郁郁葱葱的森林，大片的草坪则填补了原本荒芜的山坡。这次与"我同行的是新疆和田地区医院的一位副院长。他是泰州人，十四岁就参加了革命，一直想到雨花台凭吊革命先烈，可惜没有选好时机，几乎是白跑了一趟。

再一次去雨花台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缘由是医院要组织一次爱国主义教育的活动，因为大多数员工还没有去过南京，而且南京确实有许多革命纪念地值得瞻仰。一清早从上海出发，大巴沿着沪宁高速公路一阵猛跑，三个小时后便到达了麒麟门。先就近去了中山陵，午餐后便直奔雨花台。这一次呈现在我面前的烈士陵园既庄严肃穆又气势雄伟。陵园的正门为一对高达11.7米的花岗岩石柱。门内，在北山烈士殉难处（像这样的烈士殉难处在雨花台共有三处）已耸立起一座巨型赭色花岗石烈士群雕，群雕中的人物正气凛然栩栩如生。新建的烈士纪念碑高达四十余米。革命烈士纪念馆更是巍峨壮观，一组U字形的古典式建筑群中三座古堡尤其醒目。纪念馆前是一片清澈的水池，整个陵园到处是苍松翠柏，到处是绿茵茵的草地，到处是四季常开的鲜花。改扩建后的雨花台烈士陵园不单是环境变美了，纪念馆内陈列的史料和实物也丰富多了。

20世纪80年代全国各地都对重要的革命纪念地进行了改扩建。我觉得这是办了一件好事。祖国强盛了我们有理由为先烈们建造上规格的陵园以便时时祭奠他们。可是随之而来也产生了一些问题。建这么漂亮的陵园不仅投资巨大，而且管理费用高昂。这就涉及一个要不要收费的问题。对此社会上有各种各样的反响，甚至有人提出了尖锐的批评。就在我准备写这篇散记前不久，我和夫人去海南旅游了一趟。有一天我们在琼海市境内的几个景点间穿梭，路过红色娘子军纪念园时眼见该园门庭冷落无人问津实在让人难受。纪念园的门票是每位68元，贵是贵了一点，但依我看比起同样价位的令人索然无味的万泉河漂流还是值得的。对我们这一代人来说不管雨花台怎么建设，环境再优美，建筑再豪华，它总归是革命烈士的殉难地，永远是一块令人伤心落泪的地方。但当我们的孩子们置身在这座花团锦簇豪华气派陵园中时他们也能记住这些吗？他们在鲜花丛中嬉笑追逐的时候会想些什么呢？

说到雨花台自然不会忘记雨花石。那些色彩斑斓的小卵石不仅惹人喜爱，而且有着许多美丽的传说。共产党人说，雨花石浸透着无数革命先烈的鲜血，所以他才那样的美丽。佛门弟子说，那是佛祖赐予的，再多也不嫌多。我想，烈士鲜血染成的也好，佛祖赐予的也好，总之都寄托了后人的某种情思。其实这种小卵石不过是古长江流经地的一种沉积物，地质学上称作第四纪“雨花砾石层”。由于这种小卵石的磨圆度好所以色泽丽润。再者，因其内含有瑰丽的隐晶质石英、玛瑙、玉髓等，所以花纹优美。雨花石不只是雨花台的物产，在南京对岸的江浦县、六合县境内，也有很多地方可以见到这样的小卵石。小时候我不知道图案奇特的雨花石有多么珍贵，再好看的玩不了多久也就不放在心上了，现在回想起来也许在无意中扔掉了不少值得收藏的精品。

除雨花石外，还有以雨花命名的茶。这种茶外形圆绿，条索紧直，锋苗挺秀，带有白毫，犹如松针。雨花茶产于南京周围的山岗或谷地中，并非只生长在雨花台。南京人将此茶取名为雨花茶其实也是寄托着他们对牺牲在雨花台烈士们的悼念。雨花茶的制作工艺有自己的独到之处，质量确实不错。冲泡后的茶汁色泽碧绿而清澈，香气浓郁而高雅，滋味醇厚而悠长，回味甘甜似岩茶，与一般绿茶确有诸多不同。

灵谷寺

在南京众多的名胜古迹中灵谷寺是值得关注的。它现在的位置在中山陵以东边不远处，原始的位置则是在明孝陵处。朱元璋当了皇帝后看中了那块风水宝地，为了给自己修陵墓，不惜和古人争地皮，将南朝梁武帝为纪念著名僧人宝志禅师建造的“开善精舍”（初名开善寺）和用来安葬宝志和尚舍利的宝公塔从那里拆迁到了紫金山的东南坡下。

这一拆一建花了明朝不少银两。据史料记载，易地重建的灵谷寺坐落在“左群山右峻岭”之间的一片谷地上，也是山有灵气，谷有活水的风水宝地。新寺落成时朱元璋赐名“灵谷禅寺”，并封其为“天下第一禅林”。

据史料记载，明代建造的灵谷寺规模很大，占地500余亩。山门外凿了一口长达百米的月牙形放生池，山门内建有气势恢宏的无量殿。殿东有大雄宝殿、大道觉堂、观音宝阁、藏经楼、弥勒殿等建筑。还有灵谷塔和三绝碑等胜境。玄奘纪念堂中供奉玄奘法师坐像，像前的玄奘法师顶骨纪念塔中有玄奘顶骨舍利。

遗憾的是明代建的灵谷禅寺除放生池和无量殿外早已毁于兵火。现在看到的灵谷寺是清代重臣曾国藩在两江总督任上重建的，规模已大不如明代灵谷寺的威容盛况。

说到无量殿，国内虽然现存多处，但南京灵谷寺的这座无疑是建筑年代最早，建筑体量最大的。大殿的东西长53.8米，殿前露台宽敞，面阔5间，进深3间。殿顶是重檐九脊琉璃瓦，屋脊上的3个琉璃瓦塔是喇嘛塔。其建筑结构改变了中国古建筑梁柱结合框架式的建筑传统。整座建筑找不到梁柱，全部用砖砌造而成。故有无梁殿之称。

1929年中山先生奉安中山陵后，民国政府决定再建一座国民革命军阵亡将士公墓，灵谷寺区域内的大片空地便成了最终的选址。经过几年大兴土木，山门内竖起了一座钢筋混凝土结构的阵亡将士纪念牌坊。牌坊前中门门额上横刻“大仁大义”四字，背面刻“救国救民”四字，都是国民党元老张静江题写的。

无量殿被改造成了公墓的享殿。无量殿后建了一至四号阵亡将士公墓。墓地的后面筑了一道弧形墓墙。墙后又建了一座松风阁。此阁建在几十，级台阶之上，九楹二层，外有回廊，四周红柱环绕，蔚为壮观。阁后甬道正中置宝鼎一座，上刻“名鼎垂勋”四字。

灵谷塔是阵亡将士公墓的主要建筑之一，建于民国二十年～民国二十二年（1931～1933年），原名阵亡将士纪念塔。该塔高约60米，九层八面。每层以绿色琉璃瓦披檐，塔外有围以石栏杆的走廊。塔中用螺旋式扶梯翻转而上直达顶层，计有台阶260多级。塔的每层每面都有门通至塔外围廊，绕廊可鸟瞰钟山景物。塔的正门横帽上的“灵谷塔”三个字是新中国一位知名人士题刻的。塔底层外壁石刻 “精忠报国”仍为蒋中正题书。侧门分别是“成功”“成仁”，后门为“有志竟成”。

自从国民革命军阵亡将士公墓在灵谷寺内建成后，这方佛门之地就变得有些尴尬了。原本供奉无量寿佛的无梁殿被改造成了阵亡将士公墓的享殿。殿内正北面砌有三个拱形法圈，分别内嵌一块黑框石碑。正中的石碑上原刻张静江题写的“国民革命军阵亡将士之灵位”，西侧石碑上原刻蒋介石书写的北伐誓师词，东侧石碑上原刻陈果夫书写的中国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祭文。1949年之后，这三块石碑上的碑文题刻都被磨平，1981年整修时分别被改刻为“国民革命烈士之灵位”《中华民国国歌》和《国父遗嘱》。殿内四壁嵌有110块编号的太湖青石碑，上刻国民革命军阵亡将士名单，共33224人。其中，第1至第61碑刻1926年至1930年间阵亡的北伐将士名录；第62至第67碑刻1932年1月至4月间在淞沪战场抗日阵亡的第十九路军将士名录；第68至第110碑刻1931年9月至1933年5月间在华北抗日阵亡的将士名录。

无量殿内的南墙根下用铁栅栏围了起来，并在其中塑造了以中山先生为首的数十位国民革命志士仁人的蜡像，共产党方面的周恩来等人亦在其中。明朝的历任皇帝、清代戉戌变法的代表人物居然也分得了一席之地。

新中国成立后灵谷寺和阵亡将士公墓被辟为公园。一九六八年秋天我瞻仰中山陵后顺道去了灵谷寺。园内游人稀少，几乎处于无人管理状态。所到之处一派破落衰败的景象。等到二○○一年再去时气象已大为改观。因为：

1973年，南京灵谷寺修复开放，经有关部门批准，从市文管会请回供奉玄奘法师灵骨，寺内专设“玄奘法师纪念堂”，纪念堂正中心设13层密檐楠木塔，玄奘法师顶骨即安奉于塔中。

1980年，真慈大和尚住持灵谷寺后，对灵谷寺进行了全面维修，重建了山门、大雄宝殿、祖堂、客堂、志公殿、藏经楼，新建了观音宝阁、玄奘院等建筑。

1983年，南京灵谷寺被定为汉族地区佛教全国重点寺院。

在这之后

2004年，灵谷寺新建仿唐建筑玄奘院。

2014年4月，灵谷寺举行开山1500周年庆典暨第四届金陵礼佛文化月活动。

2016年1月8日，灵谷寺玄奘院地宫举行落成仪式，镇寺之宝——玄奘的顶骨从玄奘院大殿移至地宫内保存。以后，地宫将作为这份玄奘顶骨的永久存放和供奉之地。

我想，如果现在再去那个地方目之所及肯定又是一番新景象了。

（文中图片均来自网络。谨向原作者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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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鹭洲、莫愁湖

南京夫子庙东南方有个白鹭洲公园，水西门外有个金陵第一名胜莫愁湖。这两个景点我都已去过两次。白鹭洲作为秦淮风光带的一部分占地两百多亩。园内绿树成荫，花草遍地，不仅有真水假山，亭台楼阁，还有小桥水榭，曲径回廊。一派江南园林的风貌。莫愁湖水面宽广，岸柳婆娑，各式庭院环湖而筑。自然景观虽无玄武湖精彩，却也令人心旷神怡。游过这两处景点之后我曾经产生过一个疑问，这两个公园的名字好像都有点名不副实呀。

人所共知，洲是指江河中因泥沙淤积而形成的一块陆地。秦淮河虽然就从南京城中流过，但是从白鹭洲公园所处的位置和地形地貌看，它根本不可能是秦淮河中泥沙淤积成的。而莫愁湖位于秦淮河和长江的交汇处，它更有可能曾经就是一个小沙洲。查了一下资料，莫愁湖那地方在很久以前确实是一个洲，这个洲就是诗人李白在《登金陵凤凰台》诗中所说的二水中分的“白鹭洲”。（白鹭洲将秦淮河从中间分成两条水道）

据史料记载，在明朝开国时朱元璋对有功之臣大加赏赐。重臣徐达一人便得到了十多处房地产。位于夫子庙东边靠近秦淮河边的白鹭洲（那时还没有这个地名）便是其中之一。我本想挖一挖这块地皮的前世，因为皇帝的赏赐总不会是一块荒地吧。无意中却看到了以下这条信息。

《正德江宁县志》：“徐太傅园，在县正东新坊北。太傅讳达，开国元勋，赠中山王，谥武宁。永乐间，仁孝圣后赐其家为蔬圃。正德三年，东园公子天赐，遂拓其西偏为堂，日心远。又购四方奇石于堂后，叠山凿渠，引水间山曲中，乃建亭阁，环杂山上，下通以竹径，其幽邃，为金陵池馆胜处”。

这条信息说明，白鹭洲公园那地皮并不是朱元璋赐给徐达的，而是永乐皇帝朱棣的皇后（徐达的长女）赐给娘家种菜的。那块菜地变成徐太傅园一直要到正德年间才实现。那么“白鹭洲”这个名字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出现的呢？

我又在网上找到了一条信息。民国13年（1924年）有金巴父子在东园故址设立义兴善堂，当地士绅又集资开设了一个茶社。同年，修葺东园故址内的鹫峰寺时发现墙内有块镌有李白名诗《登金陵凤凰台》的石刻：“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茶社的经营者因仰慕李白的诗句而引用了李白诗中的地名，称为白鹭洲茶社。虽然李白的诗句中所指的白鹭洲是南京江东门外长江边的白鹭洲，但此时东园故址湖中有洲，洲边也多植芦苇，秋日时白鹭翔集，景观与长江边的白鹭洲极为相似，故而借用李白的诗，把这位于南京城区东南端的以园林为主的公园称为“白鹭洲”。其后，在东园故址又进行了拓建，构筑有烟雨轩、藕香居、沽酒轩、话雨亭、绿云斋、吟风阁等，形成了初具规模的小型园林。如此看来，白鹭洲公园的得名原来是民间百姓以讹传讹所致。

现在来说说莫愁湖吧。

南京自古以来不乏风景名胜，很早以前就有金陵48景之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金陵第一名胜”“金陵48景之首”的美誉居然会落在莫愁湖的头上。为此，我想探个究竟。

在民间流传甚广的莫愁女传说最早见于春秋战国时期，楚国人称出身于平民之家的莫愁女是民间歌唱家，对她十分喜欢。《后汉书》和《旧唐书·乐志》是这样记载的。“石城有女子名莫愁，善歌谣，石城乐和中复有‘莫愁’声，故歌云：莫愁在何处？莫愁石城西，艇子打两桨，催送莫愁来”。古之石城即今之湖北钟祥市。《钟祥县志.古迹》篇载："莫愁村，在汉西二里，古汉水经城址，其西为村，为莫愁所居地，城北有湖，与村毗连，称莫愁湖”。

据我所知，在南京坊间传说的莫愁女故事远比湖北钟祥的凄美。南京人执着地认为美丽率真的洛阳莫愁女是在卖身葬父后跟卢员外来到南京的，并将她的死归罪于梁武帝的贪恋美色。我觉得这一传说与史实不符。梁武帝是位虔诚的佛教徒，一生四次舍身鸡鸣寺。在他的生平中并无强抢民女为妃的劣迹。相反，关于莫愁女梁武帝倒是写过一首著名的叙事诗《河中水之歌》：“河中之水向东流，洛阳女儿名莫愁。莫愁十三能织绮，十四采桑南陌头，十五嫁为卢家妇，十六生子字阿候。卢家兰室桂为梁，中有郁金苏合香，头上金钗十二行，足下丝履五文章，珊瑚挂镜烂生光，平头奴子擎履箱。人生富贵何所望，恨不早嫁东家王。”诗中的莫愁女不仅俏丽勤劳而且不贪恋富贵。

传说中的湖北钟祥莫愁女和南京的莫愁女不管历史上是不是真有其人其事，以她们的名字命名一个湖泊都未尝不可。但将一处自然风光平平，人文底蕴华而不实的休闲去处冠以”金陵第一名胜”“金陵48景之首”似乎有些不公。

恕我直言，和玄武湖相比莫愁湖既不更大也不更美，成湖的年代也不会更久远。那么一大片风平浪静的水面除了适合端午节赛龙舟平时好像都闲着。湖里虽种了点荷花但离开接天莲叶无穷碧还差得很远。湖岸上的景致除了杨柳依依海棠和牡丹也只能花开一季。这几年湖面经过治理，园内也建起了儿童乐园，但人气仍然是很一般。

至于湖边的那些庭院虽说是建于明朝初年，也不知重建了几回，早已不是什么珍贵的文物。比如那个胜棋楼据说是朱皇帝和徐丞相下棋的地方。我不懂围棋，不知道在双方博弈中一方能不能在棋盘上摆出“萬嵗”两个字还锁定了胜局。

我写这篇游记并没有贬低白鹭洲公园和莫愁湖公园旅游价值的意思，只是发表一点个人的观感而已。

春游栖霞山

游栖霞是我从小就有的愿望。原因是此山离咱家比较近。山在江南岸，咱家在江北岸，抬头不见低头见。其次是从老一辈那儿不断听到关于这座山的一些传说，诸如山下有千年古寺、山中有康熙和乾隆的行宫，千佛岩上有一尊石匠化身的佛像等等。

壬辰年（2012）五月中我和夫人去栖霞区看望堂姐，同行者有大妹、二妹及二妹夫。堂姐家在栖霞区靖安街道，那儿离栖霞山不远。堂姐听说我游栖霞的梦想至今未圆，第二天就开车陪我们去了那儿。

现在登栖霞山很方便，有盘山公路可直达山顶，但是我们没有把车子开上山去，而是先游栖霞寺然后循寺后的小道拾级上山。这条路虽然崎岖一些，但是山林野趣更多，出点力流点汗很值得。

栖霞寺是我国四大古刹之一，与山东灵岩寺，荆州玉泉寺，天台国清寺齐名。相传为南齐名士明僧绍捐其家产所建。明僧绍字栖霞，后人为纪念他的善举，遂以寺名山。此山的本名＂摄山＂乃渐渐少为人知。

古寺位于栖霞山西坡的山脚下，红墙黛瓦的山门依青山而建。山门前的广场上有湖曰明镜，湖中有凉亭一座，九曲桥蛇行于亭岸之间。过湖，有莲花池，观音大士石雕像玉立于莲花座中。过池，有一群身背香袋脚蹬千层底布鞋的善男信女在香炉前焚烧高香。广场近山门处，左侧有一碑亭，内置唐高宗李治撰文高正臣手书的征君碑，盛赞明僧绍舍家兴寺的功德，为保护珍迹碑亭已不对游人开放。

两尊铜巨象立于山门两侧。神像是普贤菩萨的坐骑，立于此一是镇邪，二是为善众保平安。铜像的背上各有一只花瓶，有年轻人将一元硬币 投向瓶口，据说如是投中可迎来好运。我看投中的概率极低。

山门内是金碧辉煌的天王殿，笑容可掬的弥勒佛袒胸露腹坐在须弥座中。左右侍立着四大天王。韦驮天王则面向大雄宝殿守护在弥勒佛的背后。弥勒佛是佛祖释咖牟尼的继任者，肚大能容天下事。

出天王殿，其后是昆卢宝殿。神台上端着通身贴金庄严端重的毘卢遮那佛，两侧侍立着弟子梵天、帝释两菩萨，两边站立听经的二十诸天也是点金着彩，光泽耀眼，显示出一派肃穆的佛国景象。毗卢宝殿殿后塑立着南海观世音，她站在鳌头上，其左右为善财和龙女像，足下海涛澎湃。

我查了一下资料，毘卢遮那佛，汉译大日如来。是佛的三身之一的法身。而释家牟尼则是佛的化身。佛的另一身是报身，法号是卢舍那佛。佛教的知识博大精深，佛为什么会有三身？这不是我这个凡夫俗子所能讲清楚的。至于栖霞古寺在天王殿后建毗卢宝殿供奉毗卢遮那佛自有缘由。

毘卢宝殿后面依山而建的是法堂、念佛堂和藏经楼。寺后左侧是舍利塔，它在修缮一新的殿堂楼宇丛中显得非常古旧。据塔前的标牌显示这座高十五米的五层八面石塔始建于隋重修于南唐，至今已有千岁高龄。我觉得它的珍贵之处不仅在于年代永远，更在于它以浮雕的形式展示了佛教的众多经典故事。只是风霜雨雪的侵蚀已使浮雕的画面几近磨灭。与立于山门外的徵君碑相比这座舍利塔受到的保护实在太少了点。

儿时听老一辈人说，栖霞寺后有一座神秘的千佛岩。相传当年在崖壁上造佛时，匠人塑完第一千尊时任凭怎么数只有九百九十九尊，加塑一尊后再数仍然少一尊，如此反复好几次都未能足数。这时匠人似有所悟，遂垂手立于崖下，肉身顿时化为石佛。我怀着好奇心在千佛岩下往返寻找那尊石佛未果。

据文献记载，栖霞寺后的千佛岩始建于南梁，建成时有佛龛294座，佛像515尊。历经千年风雨复遭五十年前的那场文化浩劫，千佛岩已受到严重破坏，如今残存的石佛已不足百尊。如此珍贵的文化遗产没有得到应有的保护实在令人惋惜。

栖霞寺占地40多亩，新楼古殿众多，所到之处不能尽述，所见佛像经典更难言表。日头近午乃从寺后循古道登山。栖霞主峰凤翔岭海拔只有284米，我们一路走来已在不觉中上升了数十米，虽年近古稀顺利登顶应该不在话下。

古道旁山涧而筑，因年代久远石阶多有破碎，但见石缝中杂草丛生，石板上青苔斑驳。涧中无水，遍布大小砾石，估计山水不循此涧流淌久矣。山中古木参天新绿盎然，林中鸟声啾啾，时不时还能听到几声虫鸣。坡道并无陡峻之处，不远处有石桥跨涧，行至桥上，回望来路，古寺的飞檐斗拱仍隐约可见。山中游人甚少，忽然想起南京人有＂春牛首秋栖霞＂一说。不由生出＂肉多嫌肥＂的感慨。如此充满山林野趣的美景若是搁在上海近郊，正值春光明媚之时岂有备受冷落之理，游人不要太多哦！

在桥上小憩片刻继续前行，山道左侧石壁上的一标牌映入眼帘，近前一看竟是乾隆行宫遗址。我环顾四周此处好像没有足够的空间可以建造华丽的行宫。转而想，乾隆满人也，置毡房于林中未尝不可，一时陷入非分之想中。

继续前行，林中有亭翼然于青剑峰下，入亭凭栏而立，春风拂面，令人心旷神怡。阳光透过林木的枝叶的缝隙照射在亭前的泥地上，形成一片大大小小的光斑十分有趣。拍照留念，离亭复归山道。行不多时忽觉眼前开朗，出林矣！山路连接着一条水泥路。路的那一边有柴门立于坡上。近前观之＂“小营盘＂是也，此处为乾隆游山时卫队的驻地。大概山下还有大营盘，要不到底谁守卫谁呀？

根据路标指示，登凤翔岭应左转向西再向北行。汽车能走的路人行走自然没有问题。一路向前，视野虽较林中开阔，但日光炽烈令人燥热，不一会便觉腹背微微汗出。曾有诗曰，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行走在栖霞山中也是看不到他的真面目的。不过对于我来说栖霞山的天际线早已深藏于胸中。正如我在篇首所言，栖霞山在江那一边，咱家就在江这边，抬头不见低头见。栖霞山是茅山的北支，临江而峙，东峰似龙，西峰如虎，中峰如凤凰飞翔。儿时我从江北的划子口渡江，南岸的码头叫石埠桥。我虽然记不得石埠桥的桥在何处，但我忘不了码头边危乎高哉的悬崖峭壁。那地方就在凤翔岭下。

走到太虚亭时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立于凤翔岭上的电波发射塔了。从这地方向西可以俯瞰桃花涧，那是秋游栖霞的圣地。眼下那里虽是一片苍翠碧绿，一旦到了深秋时分，漫山遍野的枫树、槭树、栎树的叶子先后变红后则是万山红遍层林尽染的美景。

从凤翔岭上的始皇临江处看大江东去，或许是岭不够高，或许是江太阔，没有看到鹰击长空鱼翔浅底的场面，但是百舸争流绝对是壮观的。烟波浩渺的江面上近日又架起了一座彩虹般的长江四桥。桥的这一头是石埠桥，桥的那一头是我的故乡。石埠桥真的有桥了。

为了再度享受林中的凉爽我们仍循原路下山。山下有小贩兜售旅游纪念品，夫人挑选了一串由桃核串成的佛珠，价廉物美，十分中意。再入寺中。刚才在途中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栖霞寺的香火为何能长盛不衰，为何能成为华夏四大名刹之一。为了寻找答案我又在寺中转了一圈，在读经堂前的一块标牌上我终于找到了答案。原来栖霞寺是佛教中＂三论宗＂的祖庭。三论宗是佛教的宗派之一，源于印度大乘教。该宗认为世间万事万物都是由众多因缘和合而生，离开众多因素和条件就没有独立不变的实体。一切众生皆能成佛，只因迷故，为无明妄想所蒙蔽。所以成佛与否，关键在于迷误。

本人生性愚钝，对宗教文化略有关注而不求甚解。春游栖霞虽然未能目睹它名扬天下的红于二月花的霜叶，仍觉不虚此行。至此，儿时的梦想已圆，快哉！文以记之。时年六十有七矣！

金牛湖

自从江苏省六合县划归南京市管辖后原先那些名不见经传的水库、荒山野岭摇身一变都成了引人入胜的风景区。2018年的深秋季节愷凌同学邀我们在六合区的山水间做了一次很开心的旅行。

上午从上海驱车出发到达金牛湖景区时已经是后半晌了。这个景区位于六合区的东北部，距离我老家金塘营大约有三十多里路。在我的记忆中这个人工湖是二十世纪50年代在一个山间水库的基础上扩建而成的。我的父辈们曾经为这项大型水利工程的建设付出过辛勤的劳动。这个人工湖现在享有“南京西湖”之美称，它宛如一块碧玉镶嵌在群山的怀抱之中。为了方便交通，南京市政府斥巨资修建了一条四十多公里的城际轻轨将它和中心城区连接了起来。足见这个景区对南京市有多重要。

我们在度假村办好入住手续后立即前往湖区观光。

景区的大门濒湖而建。门内依山就势造了一排高低错落的瀑布，虽然是人造的，飞流直下颇有几分意境。顺着环湖路往里走，不一会儿就到了游船码头。

群山环抱的湖面上烟波浩渺水平如镜，虽不见渔舟唱晚却有几艘游船正在东游西荡。泛舟湖上何其乐也。按原来的计划我们此行的目的是要游湖的。因天色渐晚，为安全起见遂改乘电瓶车环湖一周。

湖岸曲折而平坦，具有坚固的防波功能，毕竟是AAAA景区嘛。司机兼导游一路上和我们讲了这个景区的前世今生。

这个水库扩建于1958年。在那个年代由数以千计的人民公社社员靠锹挖肩担硬是扩完成了水库的扩容。水面达二万五千多亩，湖容近一 亿立方米，是江苏省重大的水利工程之一，堪称“江北第一景”。

金牛湖因山而得名，山因水而增色。说话间司机让我们端详湖对岸那座东西走向的山影，想象之中确实有点像一头头西尾东的卧牛。于是我们听到了如下的传说。相传明太祖朱元璋少年时曾在此为舅父“徐百牛"放牛，儿时的朱元璋顽皮胆大，一天和别的放牛娃一起偷杀了舅父一头牛，然后就将牛头放在山的西边，牛尾放在山的东头，晚上回家朱元璋告诉舅父说有一头牛赖在山上赶不回来，朱元璋舅父站在村头一唤，果然山上有牛声回应。从此该山便以金牛为名。

环湖观光的尾声是去参观孔雀园。远远地就听得孔雀哇哇地叫声，但走到跟前任凭我们怎么挑逗孔雀就是不肯开屏。

因为时间关系我们未能在景区内做深度游览，站在湖岸上拍了一些到此一游的照片便在天黑前返回了度假村。

与城里的大酒店不同，这家度假村的餐厅是一间硕大的塑料大棚。人造的花草营造出一派热带风情。餐厅入口处摆放着一尊金色的牛形根雕看上去很是牛气。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今晚是住在风景如画的山水间，晚餐让我们充满了美好的期待。冷盆热炒虽然多是常见的农家菜肴，但是一款用茅草根制作的小炒却让我们赞不绝口。当巨碗鱼头汤端上桌时简直让我们喜出望外。这条花鲢胖头鱼来自水质优良的金牛湖，头大可与排球比肩。据说已经过长达三小时的炖煮。汤汁黏稠奶白，浅尝一口鲜美无比。而鱼肉完全没有熬炖时间过长后的木渣的感觉，相反却更显鲜嫩。

略感遗憾的是餐厅内人声鼎沸，邻近的两桌食客频繁地斗酒实在有些热闹过头了。面对满桌的美食没有一个安静的环境享用实在是令人有些失望。

从餐厅回住处时夜色已深。仰望天顶繁星闪烁皓月皎洁，晚风送来了田野的气息。故乡呵，作为游子我又回到了你宽广而温暖的怀抱。我希望今夜在你的怀抱中能做一场回到童年的美梦，行吗？

桂子山

深秋季节江淮平原上气候变化无常。清晨推开房门一看，眼前是天茫茫地茫茫，浓雾笼罩着大地，能见度不足50米。

自助早餐很丰盛，家乡的风味小吃尤其让我大快朵颐。早餐后仍不见云开雾散，一直到九点后天气才略有好转，于是出发去江苏省六合县国家地质公园。这个地质公园位于我们驻地的西边的桂子山。据相关资料介绍这地质公园是以火山群、石柱林群、雨花石层群及古冶炼－采矿场等地质遗迹组成，是融奇山、秀水、生态、人文景观为一体的综合性地质公园。此园在六合县划归南京市之前已经建成，故而仍保留着原名。这是一处不仅在国内有很高的知名度，在国际上也不多见的地质公园，据说其中石柱林的雄伟壮观程度绝不输美国黄石公园内的同类景观。

我自幼生长在六合这片土地上，早就知道六合区境内有十几座二百米以下的山头。在一马平川的江淮平原上为什么会出现这些孤立的小山一直是我心中的不解之谜。现在终于知道它们都是一千多万年前火山爆发时形成的。这座桂子山因为离开我的老家比较远，要不是这次亲临其境我还真不知道它的存在。现在既然来了定要细细地瞧一瞧。

桂子山地质公园虽已名声在外但仍在开发中。正在布展的地质博物馆占据了山麓的一大片土地，粉墙黛瓦马头墙一派明清风貌。转过博物馆，山脚下有一处摩崖石刻，近前一看原来是记述朱元璋当年兵发集庆后在桂子山下殡葬阵亡将士时说的一句话。当时他面对附近的唐母山、冶山心中似有所憾， 随口说了句“唐母冶山生桂子”。后人将其作上联公诸于世，至今无人能对出下联。

桂子山高不足百米，遍山虽有林木覆盖，但是给人的感觉有点灰头土脸的。我们沿着林荫小道缓步上山，转过几个弯一处壮观的“石柱林"便呈现在我们的面前了。我忽然记起在中央四台《走遍中国》栏目组拍摄的专题片中曾经看到过这个地方。于是记忆中的相关信息立马从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主持人在那部纪录片中说，这片石柱林是一千万年以前火山爆发时玄武岩浆喷到地面冷却后形成的地质奇观。影片曾以大量的全景和特写镜头展示一排排拔地而起的六棱形、五菱形石柱。这些石柱犹如万箭齐发直射苍穹，那奇妙的景观曾使我十分震撼。我记得那部影片还同时介绍了瓜埠山和灵岩中相类似的景观。而那两座山是我童年时站在家门口抬头就能看到的呀！当时我就想，如此奇妙的自然景观怎么会到现在才被发现呀！真是藏在深山人不识呀！

在我们到达之前石柱林前已经云集了许多游人，听口音都是来自天南地北的。当我站在高达三十多米的陡壁前，近距离地观看并用手触摸那一排紧挨一排的石柱时我实在无法理解它们是如何形成的。炽热的岩浆并无规整的形状冷却后怎么会变成一根根正六边形或正五边形“石柱"呢？它们排列得如此整齐、紧密，笔直，难道是用鬼斧劈就神工铸成的吗？

一棵小树长在崖壁上的石缝中，虽然绿叶已经飘落但是它的顽强生命力依然令人赞叹。我们以此为背景拍了许多照片。玄武岩是非常坚硬的石材 ，看得出在过去的岁月中这里的石柱林曾经被开采过。山脚下散落一层碎石渣。为了纪念我还捡了两小块玄武石，这可是一千万年前的古董呀。

山上还有一处古冶炼场遗址，因为我们还要去盱眙县境内的老子山观光便没有去寻找。昔日的水库和名不见经传的荒山秃岭如今能够成为风景区。这说明时代进步了人民的生活水平提高了自然就有游山玩水的闲情逸致了。

珍珠泉 、六合山

说到南京，浦口是不能不被提及的。它虽然位于长江北岸却是南京城的北大门。自从津浦铁路筑通后浦口便成了火车过江的渡口，它对南京的重要性就不言而喻了。

从历史沿革看，浦口原本是六合县的一部分，六合的名称就是因为在浦口有六座山峰呈六合之势而得名的。正因为如此我一直想到浦口去走一走，特别想看一看那群呈六合之势的山峰。这样的机会终于来了。1999年单位组织职工到安徽滁州的琅琊山去旅游，浦口的珍珠泉风景区正好是游程中的第一站。

因为停留的时间有限，过了长江大桥便直奔珍珠泉而去。导游介绍说，这里自古便是金陵“江北第一游观之所”。我们到达时泉周果然已经聚集了一批游人。人群中有人击掌，有人高声呼叫，只见他们对着眼前的水面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欢呼，玩得十分高兴。

珍珠泉位于一处山崖下，泉水在山崖下聚成了一片广约数亩的水面。我站在湖边看了一会儿发现每当游人欢呼声鹊起时从水面下向上泛起的水泡便会迅速增加，反之则变得慢慢悠悠的。导游说这就是史书上记载的“每当泉边有人击掌时‘珍珠’就愈冒愈疾，似乎喜迎嘉宾光临。”

泉水明明是从山崖上的嶙峋怪石间流出的，怎么会从水底往上冒“珍珠”呢？导游说，这珍珠泉的历史可追溯至南北朝时。梁武帝笃信佛教，曾为高僧法定在珍珠泉东侧定山狮子峰下敕建“定山寺”。从那时起定山寺香火就旺了起来，善男信女纷至沓来，珍珠泉也随之引人注目。后来印度僧人达摩折苇渡江至定山寺，面壁数载修成正果。明万历年间金陵大旱，唯浦口以西一带因得益于珍珠泉水农作物依然丰收，当地农民竟不知天下有旱情。于是民众纷捐资兴建龙王阁及其他楼、台、亭、阁三十余座，遂成一处人文景观。从此许多名流学士慕名而来，他们悠游林下饮酒赋诗留下了许多脍炙人口的诗章。“临池顿觉旅魂销”“一水光摇万斛珠”等都是珍珠泉的真实写照。导游的话虽然没有解开我心中的谜团，却让我知道了一些珍珠泉的珍贵史料。

站在珍珠泉前向西眺望，山岭起伏蜿蜒。这片濒临长江的山地现在已被建成了一处休闲度假区。因为心中念想看六合山，我环顾四周诸高低不一的山包，但实在看不出那六座山峰是传说中的“六合”山。于是赶紧向导游讨教。

导游指着珍珠泉北边远处一字排开的三座山峰说，从西至东依次为狮子峰，妙高峰、芙蓉峰。我顺着导游手指的方向看去，山峰虽不太高，山势却挺拔峻峭，气势不凡。导游接着说，南朝诗人曾这样描述这三座山峰的：“标峰彩虹外，置岭白云间，倾向忽斜置，绝顶复孤园。”导游如数家珍地继续说，登上狮子峰峰顶，向西可望老山蜿蜒而至，层峦叠翠，莽莽苍苍；东南可俯瞰林木葱茏，水平如镜的珍珠泉镜山湖以及远处长江如练，大桥如虹；北望又是一番景象，田畴若锦，一派田园风光。日出时，可以看到太阳从紫金山顶升起的奇丽景象；日落时，可以领略“苍山如海，残阳如血”的意境。虽说导游都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嘴，但我还真让他说动了心。恨不能立马上山去眼见为实一番。可惜马上就要离开了。

接下来导游转了个身指着在珍珠泉以南的三座山峰说，石人峰、寒云峰、双鸡峰呈三角形排列与北边的三座山峰形成合围之势，这就是所谓六合。其实自从梁武帝为法定高僧在珍珠泉东侧建定山寺后，六合山之名就逐渐为定山所取代了。

我对导游说，六合山对六合人来说毕竟是很重要的。导游说，浦口六合现在虽然分而治之了，毕竟还是邻居。六合山的南三峰风景较之北三峰更有特色。那里有三条幽静深邃的山谷，谷中林木葱葱，流水潺潺，鸟语花香。山顶有古烽火台遗址，山谷中有“乌龟驮经书”“四十八墩”及间歇泉等景点。欢迎你有空闲时专程到此一游。

离开珍珠泉后我们继续向琅琊山进发。从远处回眸那一片郁郁葱葱的珍珠泉度假区，悠悠的乡愁不禁在我胸中激荡起来。

关于“南京”

我原以为“南京”作为古都名或者市名从来都是属于与我老家隔江相望的那块虎踞龙盘之地的。其实不然。记得有一次我读颜延之《登巴陵城楼作》，对“江汉分楚望，衡巫奠南服”句中“南服”的出典不甚了解，便翻阅《辞海》寻求帮助。不想排在“南服”下面的词条竟是“南京”。我顺便将“南京”条的内容读了一遍，那真叫不读不知道。当我饶有兴致地读完那近四分之一页的小字后第一感觉是长见识大开眼界。

《辞海》“南京”条下共有五解，①古都名。②道名。③路名。④古省区名。⑤市名。我感兴趣的当然是第一解。编者根据翔实的史料分8小点简述了“南京”作为古都名的沿革。“南京”最早出现于唐代安史之乱后。唐至德二年（公元757年）安禄山在洛阳为其子安庆绪所杀，唐将郭子仪乘机收复洛阳、长安。流亡在外的玄宗自蜀郡回到长安。因蜀郡是两京未收复时玄宗驻地，遂改蜀郡为成都府，建号南京。但这个“南京”只存在了三年便被撤销了。也就是说，今天的成都在历史上也一度是“南京”。唐以后“南京”又曾成为契丹，辽，北宋，金的国都。这些“南京”当然不在江苏，有的在东北辽阳、幽州，有的在中原宋州，平州和开封。甚至连朝鲜的咸镜北道境城也有幸拥有过“南京”的桂冠。

直到1368年，农民起义军领袖朱元璋最终打垮了元军并进而战胜了异己陈友谅在应天府称帝建立大明王朝后“南京”的桂冠才第一次落到曾是六朝古都的石头城上。朱元璋倒是真的喜欢这块虎踞龙盘之地，他花了二十五年的时间修筑城墙，建造宫殿，使南京成了当时世界上规模最大最宏伟的皇城。朱元璋死后他的四儿子燕王朱棣篡了叔叔的皇位，后来他将国都迁往自己的领地幽燕。幽燕定名为北京后南京建号被废，重又改称应天府。

明迁都北京后南京的建号虽然被废，但老百姓仍习惯地称这座城市为南京。清朝沿袭明朝旧制仍称南京为应天府，后改称江宁府。辛亥革命时南京的建号曾一度恢复，但随着袁世凯称帝这一建号再次被废。直到1927年北伐胜利，中华民国将国都建在南京，南京才再一次得到正名。

“京”字在辞书里排在第一位的解释是“首都”。因此古往今来在我国的地名中凡缀有“京”字的都是国都所在地。比如历史上的西京（长安），东京（洛阳），还有汴京（开封）等等，现在的北京就更不用说了。后来我又查看了《辞海》对“东京”，“西京”的注解，这些皇城的桂冠也曾历，史地落在其他城池之上。所不同的是东京，西京，北京（辛亥革命后至1949年称北平）一旦不再是国都，京字也就去掉了。唯有南京是个例外。当然，现在的南京是市名，也可以认为不是例外。

一个城市能不能定为国都是有很多讲究的。专家们认为选择一国之都，政治、经济、文化、交通等方面的现有条件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地理环境，比如是否能有效设防，是否有足够的生存和发展空间等等。相传在三国鼎立时，诸葛亮出使东吴，当他观察了金陵的地理环境后认为坐落在东南方向的紫金山山势绵延宛若一条蛟龙，雄踞西南方向的石头城临河扼江好比一只老虎，实在是建立帝都的理想之地。后世所谓虎踞龙盘即由此出典。传说毕竟是传说，不必当真。不过有些传说似乎传得有点儿离谱了，比如说金陵的好风水是秦王最先发现的，秦王出于私心还蓄意将其破坏了。我想，秦王绝没有这么大的能耐。何必把所有的坏事都往他身上推呢！

在南京的许多曾用名中“石头城”应是最“土”的了，但我却很喜欢这个名字。既然喜欢，就会去寻找她的踪影。在南京城西有一座石头城公园。进石头城公园往左走一段弯曲的石径便到了石头城城墙下。城砖依岩壁而砌，城墙很高，上面还有一座烽火台。沿城墙前行不远，墙壁上突出一块怪石，因日久风化此石表面坑坑洼洼形如鬼脸，人称鬼脸城。由此继续前行，城墙上有一座门，名曰“清凉门”。进城门拾级而上登上城墙便置身石头城之上了。

据史料记载，公元前333年楚威王熊商败越，在石头山（即今之清凉山，古称石头山）筑城并取名金陵邑。过了五百多年，到东汉时孙权在金陵邑的旧址上建城，用来储备粮草和军械。因为城是用石头筑的便称之为石头城。当时，此城西临秦淮河北临长江，是扼守长江的要冲，在军事上十分险要。

说到南京，许多人都觉得夫子庙秦淮河最具金陵特色。但我并不这么认为。我觉得合着金陵的历史气息，石头城才是最具怀古意味的所在。几千年过去了，江岸北移，如今站在石头城上虽然已经看不到“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的景象，但是六朝形胜，青山如壁仍可追忆。世事巨变，沧海桑田，这是不可抗拒的自然规律。元朝诗人萨都剌如能活到今天并重上石头城，我敢肯定他绝不会发出“石头城上，望天低吴楚，眼空无物”的悲叹。你看那秦淮河虽然和昔日一样从清凉门桥下寂静无语地穿过，但是河的那一边已是一派高楼林立马路纵横车水马龙的现代繁华。抚今追昔你能说这石头城不是南京的一个好去处吗？

“大萝卜”及其他

几十年来我不断地关注南京，但我对南京的了解还是很肤浅的。比如民俗风情，不仅知道得少，亲身体验过的更少。尽管如此我仍要写上几句。

我有一位同事，他小时候也在南京住过十几年。虽然离开的时间已经很久，但他对南京还是很有感情的。有时候我们在一起闲聊，言谈之中还会翻出许多陈年旧事。有一次他问我，“你知道‘南京大萝卜’的来历吗？”说实在，我只晓得‘大萝卜’是南京男人的绰号，至于南京男人为什么会得到这样一个绰号还真不知道。南京的白萝卜长得又大又水灵鲜嫩这是谁都知道的。但这和南京的男人有什么关系呢？

据我所知，在江北农村，大人们习惯上将憨厚的孩子称作“大萝卜”，他们说这话时绝对没有鄙视的神情。而那些调皮捣蛋的机灵鬼们是绝对不会被称之为“大萝卜”的。由此看来，“南京大萝卜”应该是对南京男人质朴厚道品格的一种肯定。如果我理解得不错，这个绰号倒蛮有意思。你瞧那长在地里的大萝卜尽管已经很大，但看上去一点儿也不显山露水，它不像茄子黄瓜从一点点大小时就挂在藤蔓显得上十分招摇。

这一辈子我走南闯北，接触过不少省市的男人。总的印象是北方的男人“大男子主义”比较明显，而南方的男人则正好相反。南京的男人“男子主义”既不大也不小。待人接物大大咧咧，常将“多大事”三个字挂在嘴边上。可一经交往，那份热情那份真诚还真让人感动。至于居家过日子，南京男人俭朴而不吝啬。比如衣食，对老婆孩子总是尽其所能，而对自己则是能省就省。也许这些平凡的优点就是所谓的“大萝卜”吧。

南京人爱喝茶爱洗澡，他们将这种习惯称作＂早晨皮包水，晚上水包皮。”所以南京的茶馆和洗澡堂要比别的城市多。许多人在一起喝茶不仅热闹有趣，还是交流信息联络感情的去处。特别是老年人一顿早茶喝下来别提那胸中有多舒畅啦。喝茶对健康有益，但也要注意方式方法。比如空腹喝浓茶就容易伤胃。南京的茶客很懂得其中的道理，于是各种各样的茶食也就应运而生。这方面的内容我在记述夫子庙的小吃时已有所涉及，此处就不再重复了。

勤洗澡不仅是一种良好的卫生习惯，对健康也有许多好处。不过我对旧式的澡堂不感兴趣。在还没有条件建造自家的冲淋房时我也光顾洗澡堂，但我从不在大池中泡澡。大池中不仅空气混浊，池水也很不清爽。我宁愿多等一会也要占据一只莲蓬头。而且洗完之后我从不在躺椅上睡觉。擦干身子穿好衣裤立即离开。从这一点上说我不愿仿效南京人“水包皮”传统模式。当然现在居住条件好了，我相信南京人“水包皮”模式肯定已经不再是以泡澡堂为唯一的选择了。从有利于健康的角度考虑，除了在夏季每天必须洗澡外，春秋冬三季都不宜天天洗澡，特别是冬季洗澡的次数更应少一些，每周一次即可。洗的次数太多，尤其是在热水中浸泡的时间太长，不仅会使皮肤的屏障功能受到破坏，而且对心血管也没有好处。所以我想提请南京的老年朋友注意，无论是“皮包水”，还是“水包皮“，都应适可而止。

最后想说的是南京的绿化。走在南京的马路上时时都能感受到绿树成荫的快乐。南京有那么多公园，城里城外有那么多的山。不管是公园，还是山头，放眼望去都是绿油油的一片，十分养眼。我很羡慕南京人能天天生活在绿色的世界中，这实在是南京人的最大幸福。

古往今来发生在南京这块土地上的大事是历史学家和社会学家们研究的课题。我作为南京的匆匆过客，即便与南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对它的了解依然是有限的。无论看到的听到的还是想到的，免不了片面和主观。在结束这篇散记的时候我要说，南京的青山绿水是美丽的，人文底蕴是厚重的，南京的现在和将来更是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