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印记

细雨润物

兰亭这个小地方，因《兰亭序》在中国甚至在世界上都一直很有名气的。但在我小时候诸暨人眼里所指的兰亭并不是此兰亭，而是山那边的彼兰亭一一关着精神病人的兰亭医院。记得我小时候大人吓小孩有句口头禅，不乖送到兰亭去，所以兰亭在我的记忆里是既恐怖又神秘的存在。当1983年7月我卫校毕业分配到兰亭精神病医院工作时，第一次从新桥下车沿石子公路步行3里爬上一个小山坡右转看到一条100米的石子路通往依山而建的医院，旁边是一座水清清的小水库，远远望去绿荫下露出几间房子（按照现在的眼光那绝对是个湖光山色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当时大门还算气派的，白膝黑字写着绍兴地区精神病医院的牌子。盛夏时的医院仍然幽静清凉，道路似丝带随山峦起伏而委婉舒展，行道树法国梧桐叶随夏风沙沙作响，在绿树与道路之间，是一幢幢白色的，红色的，灰色的房子，有成排的，有独幢的，大多是一层，二层的不多，但几乎没相似的，并且都有自己独特的名字，如红房子，台门里，小别墅，矮平房，套房，老门诊，仓库等等，就是一个个病区的房子也不同，一病区直排的，上下二排，二病区像大四合院，三病区品字型。同事热情友好，我第一天来学姐给我准备了饭菜，几个第一次见面的同事帮我拿行李，整理房间。第一天上班，带教老师贴身护卫，怕我不习惯受到伤害，搭班的护工姐姐们经常给我备好夜点心。但当我住下来真正工作学习生活后，知道这里是个闭塞的地方，上学生活等有诸多不便，人人都想逃离，从个别逃离到25年前（96年在几代领导的努力下整体搬迁）集体大逃亡。从此兰亭跟精神病再无瓜葛，只留在我们那代人的印象里了。时间如白驹过隙，一个转身三十多年过去了，在老同事的倡议下，建了兰亭退休群，看到一个个熟悉的名字进群，似乎看到了一张张熟悉的或稚嫩或青春或成熟的面孔，兰亭聚会以AA制自愿报名的方式展开，报名非常涌跃。随着年龄的增长，成年往事挥之不去，每个人都有个愿望，想与多年未曾见过的老同事碰个面，叙叙别离情。 4月17日那天有的是子女陪着来，有的是丈夫陪着来的，有的是孙子媳妇陪着来的，当然大多是自己从杭州北京宁波诸暨绍兴赶过来的，好多老同事老同学几十年没见过了，激动的心情可想而知，此时此地此景此情跟大名鼎鼎的兰亭序里句子很吻合，摘录几句＂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或取诸怀抱，悟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虽趣舍万殊，静躁不同，当其欣于所遇，暂得于己，快然自足，不知老之将至；及其所之既倦，情随事迁，感慨系之矣＂。虽然我们是最最普通的退休人员，与那帮文人墨客没得比，但同事同学朋友相聚的那份心情是一样一样的，笑声欢呼声也不会比他们少。听听我们的笑声唤醒了沉睡的露天电影场，让红房子忆起了曾经的热闹，让树木们勾起了幸福的唇角。同事同学夫妻好友摆着pose，大集体，小团体，有名堂的，没名堂的，想怎么芊就怎么芊，想怎么嗨就怎么嗨，一下子感觉找回了年少，似乎这么多年彼此没曾走远过。 　　整个老院区逛了一圈，原来留下来的老房子不多了，大多移为平地成了绿树野草们的家园，红房子，小别墅基本是原样，一病区改建成了阳明书院，跟幽静而清凉的环境很搭。最原始的是那几条顺势而走似丝带般委婉的路，那坡度那陡度那弯度还是原来的模样，上面印记着我们或匆匆或从容的脚印。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有了皱褶，有的皱褶里还长出了青青的小草，阳光透过树叶的倒影随风斑驳摇曳。似乎在向我们倾诉曾经的故事。最让我惊奇的是当年的篱笆冬青树长成比碗口还大的高大笔直大树，而原来那些大树更加高大威猛，默默的守护着这块土地，我相信他们一定把我们曾经的烟火情事都融入了他的年轮里。 　　其实刚才的热闹我也是在群里看到，但心一直在一起，现在网络发达，几乎是感同身受。幸好前几年女儿女婿回家一起去过兰亭，所以对那里的一切非常熟悉。现在真真切切的听到了老同事熟悉的嗓音，一声声亲切的唤我的名字，此情此景此生难忘。今天菜品很丰盛，而我忘了自己吃了点啥，但我记住了热情洋溢的致词，一声声的问候和祝福，依依不舍的话别。我感谢今天参加聚会的所有同事，是你们的照顾和爱护使我一步步成长，懂得感恩，在你们身上让我学到了许多，你们的学识，文化底蕴将是我今后努力的方向。 　　组委会在聚会前，聚会后看望身体欠佳的老同事，把兰亭老同事的爱心带给了他们，祝他们身体早日康复。组委会热情周到的服务无私奉献的精神令我深深敬佩，你们是我学习的榜样。 在兰亭长大的孩子，在当时会觉得苦，但在现在看来他们是很幸运的，在那里有一群小伙伴一起玩游戏，没有兴趣班，没有早开发，自由自在成长。 兰亭精神病医院对我们这一代人来说，用现在时髦的话，我们把芳华留在了那里，用土话来说，那里曾经是我们的窝，当年烟火味的生活结下同事情同学爱。男的一起种菜，一起抓鱼抲黄鳝泥鳅；女的一起织毛衣聊家常，孩子们一起玩耍做游戏。几十年过去了，当年被我们视为鸡肋的窝，现在想想那才叫真正烟火生活，那时候建立的情义是真诚的，永不会退色的。今天能顺利完满的聚会，是因为组委会无私的奉献和对同事的那份深深的爱以及全体聚会人员非常珍惜同事间的缘份，无缘遇不到，有缘忘不了。缘份不是巧合，那是天意；三十多年前让我们相识相知，虽然当时心有不甘，但相信大家现在留在心底里最难忘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一定是兰亭的岁月。没人能留住岁月的脚步，但可以留住美好的回忆。感谢组委会的辛苦付出，感谢全体聚会人员，我也感谢自己刚好有缘能赶上这次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