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们家姊妹八个,哥哥长我四岁,我还有五个妹妹一个弟弟。哥哥结婚早,自己单过,大侄女侄子和我弟年龄相仿。1978年大学毕业时,谢绝学校安排我留校的优厚待遇,毅然决然回家照顾弟弟妹妹。当我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42.50时,留下13元的生活费,其他全部交给了母亲。因父母抚养八个子女积劳成疾体弱多病。从此我便开始了带领兄弟妹妹踏上了人生之旅的征程。</p> <p class="ql-block"> 弟弟妹妹尚小时,只关注他们的学习,父母思想意识比较超前,非常关注子女的学习,我和父母的思想一致,一心想把弟弟妹妹培养成才。记得弟弟小时候贪玩,上小学时不用心学习,那时,我年轻气盛,再加上脾气暴躁,不注意讲究方法,有一次竟把弟弟拴在桌子腿上用皮带抽打,母亲虽然没有文化,但修养深厚。父亲是独生子,我们家又是单门独户,试想一连生了六个闺女,弟弟在我们家的地位是何等的高贵。我打弟弟母亲心疼。但她却没有制止,在旁边只说了一句我终生难忘的话“打死他吧!”那时我没有结婚,也没有当妈妈的体会,现在想起来,总为自己的无知和粗暴感到愧疚和羞耻。</p><p class="ql-block"> 到现在我也想不明白是命运的安排还是我的无能?众姊妹中只有老五跟着我高中毕业考上了大学。每每想到这些我总是自责,而父母却非常满意。我的母亲做人一向低调,父亲却喜欢张扬,在七八十年代一个家庭出两个大学生,父亲觉得这在我们村已是头号,为此他感到自豪和骄傲。</p><p class="ql-block"> 岁月茬苒,弟弟妹妹都成家立业,开始经营自己的小家庭。因每个人性格不同、能力不同、过日子方法不同、所以家境也就不同。整个大家族的琐事层出不穷,因当时只有我一人在县城工作。老五在沧州,众姊妹中的大事小情都要找我,我在县一中工作,学校旁边就是医院。所以孩子们从出生到上学,到孩子们的孩子出生,无一不经过我的手。</p><p class="ql-block"> 前些年,姊妹八个中只有我老三、老五和小弟的日子还算过得去。九十年代初老四家的房子因地势低洼,只要下雨院子里就积满了水。那时候我们都没有存款。老三、老五、弟弟每人出资两千元,我出三千给老四家盖起了四间砖包皮的房子。老六过日子心强,做买卖赔多赚少。二十年代初,老五提出我们四个再给老六把房子盖起来,让其踏踏实实种地、年吃年穿过日子。到老六盖房的时候,老五和弟弟生意欠佳拿不出钱,老三出3万,我出2万,老五贷款5000元,帮老六盖起了五间大瓦房。</p><p class="ql-block"> 老 三没有工作,家住黄骅新村,就是现在的黄骅港,靠勤劳持家,自己省吃俭用,只要兄弟姐妹有事,她出手比谁都大方。我和 老伴都是工薪阶层,这些年我们就靠省吃俭用接济亲朋。在兄弟姐妹中我虽排行老二,哥哥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日子过得平平。我是长女,所以从小地里的活,家里的活都会干,十几岁就跟母亲学针线。我们家的衣服大都是我买布头自己做,两个孩子直到上大学才开始穿买的衣服。直到现在我的衣服,拖鞋大都是自己做。有一次父亲听到别人管我叫布头大王,心里不是滋味。我深知一个大家庭的荣耀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为了整个大家族的兴旺发达,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累都心甘情愿,不图回报。但命运却总和你捉迷藏。在我的兄弟姐妹中有两件事,我永远不能释怀。</p> <p class="ql-block"> 第一是我的弟弟。弟弟小我16岁,和大哥家的大侄女同岁。他的降临无疑是我家天大的喜事,全家都视弟弟为掌上明珠。他从小性格憨厚,心胸宽阔,行侠仗义,能吃苦耐劳。在他的成长历程中,我有两次决策性的错误。第一次是1985年,他16岁,读初中时,北京一家公司到我校招工,当时招工条件挺优厚,能去北京当工人也是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及的事。弟弟那时学习成绩平平。与父母商量后决定让老四带他一块儿去北京工作。谁知工厂不景气,一年后就黄了。回来后弟弟不愿意再继续上学,就去给别人开拖拉机,那一年弟弟竟挣了7000块钱。父亲趁机给他盖了五间石头做碱、砖包皮屋顶扣瓦的大房子,当时在我们村堪称一流。后来,他在这套房子里娶妻生子,父亲感到非常自豪,可是我总觉得弟弟本该读书的年纪,却开始打工挣钱,心里不是滋味,假如不是我的决策失误,他是否也能成为一名大学生呢?</p> <p class="ql-block"> 从此弟弟和车结下了不解之缘,1992年他提出要学驾照,当他拿下驾照后,五妹夫出资买车弟弟开车,两人合伙做生意。后来弟弟自己买了车开始跑运输。2003年弟弟跑运输和他的伙伴一行12人发生冲突,卷进了一起斗殴事件,案件一年才结束。当时,我发誓不让弟弟再开车。因为弟弟为人厚道,又行侠仗义,伙伴约他一块儿买车,组建车队,弟弟和我商量,我没有坚决阻拦。两年后他们竟购买了四辆大型货车,就在他们车队初见规模,蒸蒸日上的时候,弟弟跟最后一趟车时不幸发生了。</p><p class="ql-block"> 2006年7月9日上午8点多,我正在照看一周岁的龙凤胎孙子孙女,老伴儿从外面回来,和我渗透说:他小舅的车可能出了点问题。当时我的心特别平静,说不会有事的。因为以上只要弟弟有事儿我都有心里感应,那天一点感应都没有。老伴一上午出来进去好几趟,到中午11点,他不得不告诉我时,又没法直言相告,就当着我的面儿给弟弟的伙伴打电话,电话里传来弟弟有生命危险时,我疯了一样去夺电话,对方把电话挂掉。下午赶到事发地,交警不让去医院探望,等整容完毕才让我们去见弟弟最后一面。</p><p class="ql-block"> 塌天大祸笼罩了我们整个家,当时弟弟虚岁37。上有80岁的父亲,下有三个未成年的孩子,老大14岁,老二13岁,小的11岁。我当时忍着巨大的悲痛,瞒着80岁的父亲,强打着精神和哥哥处理弟弟的丧事。</p><p class="ql-block"> 弟弟走了,带着他的荣耀,带着他的青春,无忧无虑的走了。据说事故发生时,是夜间12点10分,司机打盹追尾,弟弟在后排的座椅上也睡着了。他是睡着觉走的,走的竟这样安静,这样慈祥,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有打扰任何人。前来为他送行的车队排起了长龙,亲朋没有一个人不眼含热泪。</p><p class="ql-block"> 父亲痛心的说:盼了十几年,他竟和我们打了一个照面就又走啦。这30多年里我们姐几个是把弟弟当自己的孩子关爱着,他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无时无刻刻不在我们的脑海里萦绕。活到50多岁,我经历了比别人要多几倍的坎坷历程,从未退缩和萎靡,这次我心里仍然喊着:齐桂荣!你一定要坚强,要昂着头,这个家还要靠你支撑!心里喊着,可头怎么也抬不起来。还是父亲,在我们面前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安慰我说:“命里没有不可强求,我命里就是30多年两个儿子的命吧!”他开始考虑怎样支撑这个破碎的家,和我商议要给弟媳招一个上门丈夫。受条件所限,十几年过去了,父亲的这个愿望至今也没有实现。</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弟弟走了,我们整个大家族的工作重点都落在了弟媳和孩子们身上。帮弟媳撑起这个曾经辉煌的家,把孩子培养成才,家兴业旺,是我们每个人义不容辞的责任。当时五妹见我情绪不稳,又是五十多岁的人了,怕我压力太大,主动担起这个家的重担。毅然决然的提出带上小学的二侄女和侄子去沧州实验小学。弟媳跟随照管孩子,再找份工作。读初一的大侄女有我照管,继续在县二中上学。当时我不同意,一是给老五增加太大的经济负担和精神负担,二是孩子从农村到城市,是否适应。老五则认为小学三、四年级是小学阶段的关键期,再迟了怕影响孩子们的学业,当即定妥。</p><p class="ql-block"> 2006年8月底开学前期,也是个最难忘的日子,弟媳一家三口和我父亲一行四人搬进了沧州五妹家。五妹夫是下岗职工,自己开办了一奥数班。毫无疑问孩子们放学后,仍然像在学校一样受到约束和管理,对于放养型长大的孩子,这种管理可能是过于严格了。加之失去父爱自卑情绪的影响,又处于叛逆期阶段,各种不适突发出来, 寒假后新学期开始,孩子们不愿回沧州,只好又回老家就读。</p><p class="ql-block"> 三年后,侄子该上初中了,老五仍然不甘心,她一定要为弟弟培养一个优秀的儿子。决定把侄子从中学供应到大学毕业。征得弟媳和侄子的同意,把侄子安排在沧州当时最好的十三中就读。</p><p class="ql-block"> 弟弟去世后,我和老五本想替弟弟承担起爱抚孩子的责任,弥补一下孩子们失去的父爱。可事与愿违,到现在也想不明白,是我们管理过严方法不当,还是父爱的丢失给孩子们带来太大的影响,三个孩子产生了厌学情绪。两个侄女初中毕业上了幼师。只有侄子上了大学。虽然现在两个侄女都在沧州幼儿园上班,侄子大学毕业也上了班,但在我的心里一直感到愧疚,假如我执意不让弟弟买车、假如弟弟活着,孩子们是不是都可以考上理想的大学,有一份理想的工作?</p> <p class="ql-block"> 第二是老五。老五不仅为人厚道,而且也是个责任心极强的人。她是沧州实验小学的一名教师,深知知识能改变命运的道理,不只管弟弟家的侄子侄女,也把我女儿转到她所在学校就读,吃住在她家。老四的女儿在她家学奥数,老三的儿子初高中都在沧州就读。现在两个侄女两个外甥女都是老五帮着在沧州安排了工作。她为孩子们学习工作操碎了心。眼看孩子们都要成家立业,应该回报她的时候,她的不幸却降临了。</p> <p class="ql-block"> 2014年冬天的一个夜晚,女儿哭着给我打来电话,说五姨夫可能得了重病。第二天清早,儿子开车带着我和老伴儿急忙赶到沧州中心医院。得知五妹夫肺癌晚期,已经转移到骨骼和脑袋。我不敢正视老五和她的丈夫。又一家火红的日子,祸从天降。从此老五踏上了为丈夫治病的艰难历程。</p> <p class="ql-block"> 五妹夫在家是长子,心胸宽阔,行侠仗义,是他们家的顶梁柱。上有老母下有一女儿,当时女儿在南方第一医科大学读书。这塌天大祸就落在了老五一个人的身上。虽然医院判五妹夫余生只有三个月,但老五不甘心,她跑北京去天津,做手术、放疗、化疗、靶向、中药千方百计为丈夫治病。妹夫被病魔折磨的脱了像,老五的身体眼看着瘦了下来。我的心被撕扯的隐隐作痛。隔三差五跑沧州帮她伺候妹夫,和他们聊天,给以精神上的鼓励。经过两年的抗争,五妹夫还是撒手人寰。</p><p class="ql-block"> 五妹夫的去世,老五的日子如雪上加霜,她和女儿相依为命,苦苦的煎熬着。本来幸福的家庭因一个人的离去而支离破碎。虽然女儿已成家立业,也非常孝顺,但失去伴侣的孤独和寂寞是任何人都不可代替的。老五从小善良仁厚,乐于助人。她不仅为娘家的兄弟姐妹们付出了巨大心血和代价,同样也为婆家兄弟姐妹付出了巨大的心血和代价,可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的晚年生活会是这样,这个结至今我不能释怀。</p> <p class="ql-block"> 一个家族的兴旺发达,需要每一个人付出艰辛的努力。在我们家族中我认为弟媳是最伟大的功臣。她是一位性格柔和,善良诚实的农村家庭妇女。她不善言辞,微笑中透着温柔贤惠。从她走进这个家,全家人都把她当孩子看待,只在家操持家务,看孩子,重活累活都不让她干。弟弟的去世,给她带来的打击是我们无法体会到的,更担心的是她纤弱的身体怎么能带着三个孩子支撑起这个家?十几年过去了,她却坚强的带领三个孩子,度过了一道道难关,支撑着这个家。她的苦不在于表面上我们看到的生活之苦,而是藏在内心深处那种无以言表的苦。我曾提示她,无论你做出怎样的选择,我都支持你。她无语,只是苦笑着。十几年来她就是这样苦笑着,在苦笑中变得坚强,在苦笑中带着孩子们奋进,苦笑着期盼着家庭的兴旺。</p> <p class="ql-block"> 岁月轮回,沧桑巨变。我们姊妹八个都在变老的路上,但我们的心仍然拧在一起,互相搀扶,互相照顾。几十年来,我们姊妹八个,从未因为钱财、赡养老人而产生矛盾。95年母亲得了癌症,从生病到出殡全部费用,有我、老五、老三和弟弟四人承担。弟弟去世后,父亲表面上坚强,他内心深处的痛却无处诉说,三年得了两次大病。住院期间哥哥日夜守在父亲身旁,端屎端尿,从不嫌脏。父亲本来脾气暴躁,加之病痛的折磨,无论父亲怎么发脾气,哥哥从不和父亲犟嘴。2010年父亲从生病到出殡全部费用有大哥、我、老五、老三四个人承担。父亲故去时,老三两个儿子都结婚买房子,经济并不富裕,她执拗的非出钱不可。我的父亲虽然在农村,但是,是位生活品位很高的人。在母亲去世后的十几年里,兄弟姐妹从未让父亲受一点委屈,都是抢着伺候父亲。</p><p class="ql-block"> 现在70多岁的哥嫂仍在田间劳作,我们姐几个视长兄如父,经常回家探望,我和老五时常给大哥点零花钱。外甥外甥女也知道孝敬他们的大舅。去年我和老伴儿同时住院,老五每天往返几次去医院给我们送饭,照料。弟弟家的小侄子在医院不嫌脏不怕累伺候老伴。我们的接力棒已传到了子女、孙辈手中,他们尊老爱幼事业有成。目前他们工作在全国各地各个行业,我们的家族正在兴旺发达的路上奔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