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自今年史上最严禁火令开启实施,在守山的日子里,无意认识了一名叫木且的孤儿。</p><p class="ql-block"> 初看约摸五六岁,小眼、瘦削、衣衫褴褛、瘦小伶仃、蓬头垢面,迷离的眼神透着淡淡的哀怨和忧伤。</p><p class="ql-block"> 上午九时许,村子里的孩子都去上学了,村里的牛羊也上了山,柔软细碎的阳光洒在村庄的每个角落。</p><p class="ql-block"> 空荡荡的村子里只剩几个年长的老者、木且和几只落单的羊羔。木且不爱言语,更不爱言笑,性格显得有些孤僻和怯生,一个人形影单只的在松针堆旁各自玩着,如断雁孤鸿,只身孤影地把属于自己的快乐,小心匿藏在厚厚的松针堆里。</p><p class="ql-block"> 一个初识就会让人心生怜悯的孤儿,如难以捕捉的青烟惆怅悠长。我试着靠近木且套套近乎,便用几句俏皮的汉语调侃着他,木且听不懂汉语,显得有些木讷,低眉垂眼,眼神飘忽不定,我心里断定这孩子没进过学校,未读过书。</p><p class="ql-block"> 我又试探性地用彝语询问着木且的日常,对我的每一句回答木且都显得小心谨慎,声如细丝音若蚊蝇,唯唯否否。我能从他支支吾吾的回答,体会到他如鲠在喉说不出来的难过酸楚,也分明能从他内心的最深处听见,他想要发出又发不出的,那一声声嘶力竭的悲鸣嘶吼。</p> <p class="ql-block"> 与村里人的几句寒暄便不经意翻开了木且的故事,从村里人的口中得知,木且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都在离家较远的镇上就读。木且1岁时,母亲迫于生计离家打工,命丧他乡,撒手人寰。木且2岁时,父亲劳累成疾,病丧家中。</p><p class="ql-block"> 我想,对父母的音貌与木且的哥哥姐姐而言尚有记忆,与木且而言就无记忆可言了更无从寻觅。日后若是有了恋想,也只能从旁人的口中和斑驳的照片中,去找寻人们口中所谓的严父慈母。</p><p class="ql-block"> 听村里的人说,木且的父母去世后,三姐弟一直寄居于叔叔家,政府鉴于三姐弟特殊生世,将其全部纳入民政部门的孤儿保障,每个月每人能领到700余元的基本生活保障。这几年的脱贫攻坚期间,通过镇村组积极申请,又将这可怜的三姐弟纳入了建档立卡贫困户,拨付了5万元的“彝家新寨建设项目”住房建设资金。</p> <p class="ql-block"> 叔叔家有四个孩子,家庭人口共6人,个性缄默豁达、秉性刚烈的叔叔,不识字属文盲。在召集沾亲带故的三亲四戚召开家支会议后,大家一致商定择吉日良辰便破土动工,各家出工出劳,竭尽全力为三名孤儿修建新居。在“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彝族家庭,5万元的“彝家新寨建设项目”住房建设资金自然由略懂“文化”的婶婶保管。</p><p class="ql-block"> 正当叔叔如热锅上的蚂蚁,四处打听着建房材料购买事宜时,在这个节骨眼上,平时就爱玩手机的婶婶鬼使神差的,受人唆使,迷恋上了手机网络赌博。没日没夜无法自拔的深陷其中,丧尽天良的婶婶,短短个把月就将三名孤儿5万元的建房资金输的一干二净。在某一天的某一个黄昏,当叔叔托人算好吉日并要婶婶取钱买建房材料时,纸终归是包不住火,婶婶的卑劣之举东窗事发,终于大白于天下。</p><p class="ql-block"> 在一顿拳打脚踢,鸡飞狗跳,带着梨花泪雨的家庭暴力后,义愤填膺的叔叔提出离婚,在沾亲带故的家支们一顿好心劝慰后,叫来了婶婶的娘家人。经过镇村组人员参与协调,经过了漫长的一天一夜的唇枪舌战和调解后,考虑到婶婶的过错及婚姻家庭,5万元的建房资金由婶婶的娘家人全部承担,并一次性支付。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下,房子终于修建完成。</p><p class="ql-block"> 看着修完的新居,叔叔总算是如释重负,带着无比愧疚选择了外出务工,自此三个年幼的孤儿搬进了新居相依相偎。从村里人的口中得知,自叔叔外出务工后,婶婶对待三名孤儿更是轻薄无情,横眉冷眼。因惧怕婶婶的嫌弃唾骂和横眉竖眼,三名孤儿的一日两餐从未和婶婶在同一个屋内吃过,一日两餐都是由婶婶一家吃完后,再将吃剩的饭菜送到三名孤儿家中。</p> <p class="ql-block"> 听完故事,带着疑惑和悲悯我走进了木且新建的家,用“家徒四壁”四个字来形容毫不为过。虽是新房并未装修,一进门屋内一股熏人的霉臭味扑鼻而来。屋内除了政府发放的一套沙发和两张床,家里的物件屈指可数。屋内显得有些狼藉,无人打理,杂乱无章。</p><p class="ql-block"> 木且的故事在这片干涸的近乎要冒烟的土地上,悄然滋生着,绽放着,渴望着一场甘霖从天而降,润物无声着我们眼及的万物。守山的日子里,和一同守山的同事零零碎碎给了木且些钱物、糖果。亲闻亲见后的第二天,一位新来的同事为木且买了一套衣裤、鞋和玩具。</p><p class="ql-block"> 我们无法选择身世,每个人也因身世不同,注定生来幸福,也注定不一定幸福。生活赋予我们的故事太多,太多……木且的故事,只是这世上不可枚数类似故事中的其中一个,也许算不上什么且微不足道。但趁我们那仅存的最后一点善心还未泯灭,还有善举的想法和欲望,是不是该力所能及的去为他们做点什么?</p><p class="ql-block"> 真的,当我们的怜悯之心在这个浑浊的世上淡淡逝去。听惯了那些感天动地、惊天地泣鬼神刻意编撰出来的剧情和故事后。有些麻木的我们往往更相信“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箴言,那些亲自发生在我们身边的故事,才更容易让人感人至深,发人省醒、叩击灵魂。</p> <p class="ql-block"> 昨夜的一场小雨过后,碧空如洗 ,看来今天又是艳阳高照的一天,草木清香的味道又在这座村庄弥漫,此时村里的孩子应该又去上学了吧,听说今年的九月木且即将入学。</p><p class="ql-block"> 在这个凉风习习的夏日,每每想起木且,便会想起木且失望、难过、孤苦、无助且咄咄逼人的眼神,每每想起总是不免让人心生疼惜,泫然欲泣.....</p> <p class="ql-block">注:(图三为新居及孤儿三姐弟)</p><p class="ql-block">木且:彝族名</p><p class="ql-block">家支:家支即家族支系,是凉山彝族社会组织形式,以父系为中心,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结合而成的家族组织。</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莫色阿沙,彝族,学名毛小军,中国诗歌网会员,中国彝族青年网会员,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喜德县作家协会会员,现供职于喜德县农业农村局。作品散见于《中国诗歌网》《现代诗歌网》《中华诗艺社》《中华诗博刊》《诗意天地》《凉山日报》《凉山文艺》《五彩凉山》《喜德拉达》等刊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