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边偶寄·弄堂手艺 作者:江礼旸

江礼明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老弄堂”红烧肉</h3><div>近日有人在线上开课,专讲上海人没吃过红烧肉;即便吃过,也是不正宗的,不过是“弄堂手艺”而已。成百上千万上海人没吃过红烧肉,现在需要一个非上海人来扫盲,普及“正宗”红烧肉知识,本身就是一个天方夜谭式神话。那“正宗”的标准从何而来,谁制定的?有谁承认?可以慢慢探讨。且让我们先来看一看被人不屑一顾的“弄堂手艺”,毕竟六七十年来,我们都是吃“弄堂手艺”长大的,直至今天还在吃诸如“梦花街馄饨”、“阿大葱油饼”之类的“弄堂手艺”牌产品。<br></div>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鸿瑞兴”葱油饼</div>“北京的胡同,上海的弄堂”,这是说,京沪两地居民区有不同的特色。北京的胡同保持着“四合院”的格局,而上海的里弄最有特色的则是“石库门”。 石库门的雏形可追溯到小刀会。1853年它摧毁了城南大半房屋,束手无策的清政府求助于“洋夷”。外国人趁机进行领土扩张。1860-1863年太平军进逼上海,10万缙绅大户蜂拥而至租界。1853年租界华人不过500人,1862年几近50万人。租界房屋很快兴建起来。囿于地少人多,那些外国人力求合理,以砖石结构取代砖木结构。他们以石条砌门框,配以两扇中国传统的乌漆大门和铜门环,人们称之为石库门房子,或者干脆称之为“石库门”。尽管上世纪初至20年代,分别出現了花园洋房和公寓房子,但石库门始终是多数上海人的居住空间。 虽然居住空间有限,但上海人都能安排得井井有条,丝丝不乱,尽可以“螺蛳壳里做道场”。空间不足,居住拥挤,难免心胸不甚宽广。但因为朝夕相处,和睦共居,也使人有亲切感、群体感、方便感和安全感。在上海人中,还有“上只角”、”下只角”之说,涵盖地位、档次、收入、文化素养等诸多意思。一般来说,“上只角”在政治动荡时触及较大,“下只角的居民变革现状的要求则较强烈。石库门一般既非“上只角”,亦非“下只角”,姑且称之为“中只角”罢。中只角的居民在政治、经济上的“突变”机率不大,一般说来比较安于现状,在上海人中比较具有代表性。故有人提出,海派文化实际上就是“石库门文化”。这种说法有一定的道理。上海人的享受观、饮食心理、宴客之道、上海人在饮食上的急智,可以重点论述。 上海人爱食泡饭,非其他地方人可以相比。我现在是不能吃泡饭,因为患糖尿病。过去身体健康时,也是食粥而不食泡饭。小时在家没办法,大家一起吃泡饭。19(虚)岁离家去大学念书,每天早上去食堂食粥(另有馒头)。周日回家,上午从学校出发,傍晚又回校了,避免了清晨吃泡饭。下乡劳动,和贫下中农同吃同住同劳动。但农民用井水煮粥,那粥绿莹莹的,有一股枧水香,好吃极了。再后来去安徽,那边的“稀饭”,其实是面糊糊。锅中面糊糊在滚着,锅边貼饼。也有不煮面糊糊而熬小鱼的,那就是脍炙人口的熬鱼贴饼了。 虽然我本人不喜食泡饭,但我理解喜食泡饭的大多数上海人,包括我的亲人和朋友,其喜食的原因,除了省时、方便之外,主要就是适意和乐胃,就是适口。正如当年苏易简大臣回奏宋太宗赵光义的:“臣闻物无定味,适口者珍。”通俗地说,就是“好吃是硬道理。”我这个讨厌泡饭的人也有一次吃泡饭的经历。我和褚大为一家三口及林俊小两口去湖州。接人的车子还没来,我们在动物园门口被太阳晒得吃不消,到对过阿山饭店去歇歇脚。阿山知道我们多没吃早饭,或者吃得早已饿了,马上将剩饭剩菜烧一锅泡饭飨之。阿山头一碗盛给我,还没上桌,香气已飘了过来。一口进嘴,鲜得说不出话来。这时才明白,上海人喜食泡饭,最重要的是好吃。好吃,就是上海人在饮食上的享受观。<div>对“弄堂手艺”不屑一顾者认为弄堂手艺不正宗。其实他们未必懂得正宗为何物。这个“正宗”是谁规定的?标准是什么?谁授权他来规定这标准?如果“正宗”的红烧肉上海人都没吃过,我们要这“正宗”干嘛?本帮美食不是外国快餐,无须主料、辅料的定量到克,各店、各家有自己的绝活,正是弄堂手艺魅力所在。已经成功申遗的东泰祥生煎馆,招牌点心自然是生煎馒头。而大馄饨、小馄饨皆脍炙人口。但顾客往往大赞小馄饨,认为大馄饨不如小馄饨。我曾和老板宗沛东研究过这种“小馄饨现象”。最后我们认为大馄饨上海人家家都会包,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碗最好吃的大馄饨,应该就是他妈妈的版本。弄堂手艺就是那碗大馄饨。虽然总归有为疗饥而吃大馄饨的客人去点心店捧场,但为解馋而去的客人往往都选择小馄饨,因为其手艺含金量高,不是一般母亲轻易可以掌握,必须到点心店去品尝。<br></div> 弄堂手艺的佼佼者,还大有被本帮菜馆、点心店引进的机会。百年前上海商界巨头黄楚九,每天乘汽车上班时眼观两面店铺,见一家生煎馒头摊生意很好,放下身段去买了尝新,感到滋味不错。不久,摊头关张。原来是老板见师傅坚持品质不斩客,情愿辞退师傅而关张。黃老板见师傅手艺好又讲诚信,将其请来,自开一“萝春阁”,成就一大生煎馒头品牌。这就是引进弄堂手艺的成功范例。今天就讲到此,下期续写上海人的宴客之道,上海人在饮食上的急智,以及巧妇善为无“米”之炊。 (个别图片为网络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