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越南女孩与中国士兵的故事

菲瑞

一个是中国士兵，一个是越南民女，在“中越战争”中结缘。奈何生逢乱世，生离死别，十年生死两茫茫，空劳牵挂，留得一片哀愁与遗憾……———楔子 　　麻栗坡烈士陵园，坐落于云南省文山州麻栗坡县，1979年始建，占地50余亩。陵园内安葬着978名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英勇牺牲的烈士。今年清明，这里发生了一幕非常令人动容的情景。有亲人在一个烈士坟前偶遇相认，互诉衷肠，抱头痛哭。 据悉，该烈士名叫方世杰（化名），云南省蒙自市人士，原属昆明军区陆军14军40师118团。来给他祭奠的是他的父亲和来自越南老街的一对母女。 　　为何越南人会来此祭奠，而且还为中越战争中的中国烈士失声痛哭？ 原来这背后是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凄美故事，在场的人听了无不感动落泪。 故事要从1979年的那场“对越自卫反击战”说起。 　　1979年2月17日，中国边防部队对侵犯中国领土的越南军队进行了自卫还击作战。 昆明军区陆军第14军做为西线主力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连战连捷，强渡红河，攻占越南黄连山省省会老街，并前出铺楼，切断7号公路，控制了红河渡口，胜利完成作战任务，3月16日全部撤军。 　　但进老街城时，由于我军放松了对当地平民百姓的警惕，所以部分士兵遭到了偷袭。而其中，方世杰就被打“死”了抛尸野外，好在一个越南民女在南溪河畔发现了他并带回家救了一命。 　　那女孩是个孤儿，母亲早逝，父亲和哥哥参加美越战争双双牺牲；而她被一个中国人救了命，从此便对中国人心存感激。所以她并没有将中越矛盾的仇恨发泄在自己所救的这位中国人身上，何况那时由于方世杰没穿军装她并不知道他是一位军人。 在方世杰养伤期间，女孩悉心照料，给他熬药，给他做饭，并给他隐瞒身份。 　　当时中越关系紧张，为了自身安危，方世杰向她隐瞒了自己的“军人”身份，还在别人面前装成一个哑巴，打扮成越南人的形象。尽管有几次差点露馅，差点丢命，但总算是平安无事。 刚开始时，他们不通语言，只能用手势和表情来示意；慢慢地，他们越来越默契，相处甚欢。 　　那些年，中越冲突不断，关口被封锁，所以方世杰伤好了之后只能继续留在那里，这也给了他们好好相处的机会。 那些日子，他们一起去河里捕鱼，一起去山上砍柴， 一起去地里干活，一起种花养草，一起看日出日落， 一起遛小黄狗，一起漫步南溪河畔， 她教他越语，他教她中文。 方世杰还给女孩取了一个美丽的中文名叫“许小莲”。 　　渐渐的，彼此就产生感情走在了一起，他们很恩爱，天天有说有笑，缠缠绵绵。就这样，他们一起度过了两年多的甜蜜时光。 许小莲再次感受到了久违的家的温暖，但总感觉如梦似幻，因为在战争年代爱情对于她来讲是很奢侈的，她已经被战争害的家破人亡，在那之前她几乎对生活绝望了。 “中国哥哥，我们会有一天分开吗？” “不知道，希望不会有那一天！” 在乱世中，他们的爱情犹如荒漠里的一片绿洲！ 尽管中越矛盾重重，但两国人民仍有和睦相处的;纵使战争再残酷，也有爱情灿烂如花！ 　　然而，方世杰内心却一直没有平静过，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他的思乡归国之情越发浓烈。 方世杰每次悄悄来到南溪河边，凝望对面的中国，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他无比心痛。想到和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们，想到父母肯定在为自己生死未卜的儿子而悲痛万分，他就寝食难安，愧疚不已。 　　他心情很复杂，很矛盾，既想报效祖国，和家人团聚；又想留在爱人身边，报答救命之恩。 　　出人意料的是，许小莲善解人意，深明大义，她知道方世杰重情重义，不愿弃她而去，于是主动说服他并帮他偷渡回到了中国。 离别前，方世杰给许小莲留了一封信，并嘱咐道：“等到真有那么一天我不幸死了的话，你再把它打开！” ——— “等我！” ——— “等你！” 月光下，南溪河畔，只留下了一片忧愁与哀伤。 　　望着方世杰的背影逐渐消失在眼前，消失在黑夜里，她很失落，伤心透了，站在河边久久不愿离去。 那夜，她彻夜未眠，哭了很久很久，她想到了很多很多，她有一种莫名的害怕！ 　　方世杰回国后，就匆匆赶回了老家，才发现母亲都已经去世3年多了。 当年中越战争我军有940人牺牲，另有15人失踪，方世杰就是其中一个。他母亲由于伤心过度，郁郁而终。 方世杰尽管对此感到很沮丧、很自责，但他舍小家为大家，几经波折后又回到了军队，他报国之心不减当年。 　　那几年中越边境冲突不断，小规模战争不停，中方采取“两山轮战”，方世杰所在的营好几年没被安排打仗了，直到1984年，中越爆发“老山战役”，才临危受命，奔赴战场。老山战役，敌军占领着军事制高点，再加上我方有军事上的失误，还遭敌军偷袭，所以伤亡惨重，但经过战士们的浴血奋战，最终还是夺回了老山、者阴山。 　　而此时，越南这边的许小莲还在苦苦等待他的心上人，自南溪河一别两人就断了音讯。 如今，她已是一位2岁女孩的妈妈了。当年，她跟方世杰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他离开不久就生下了孩子，并给她取名叫方爱莲。 而这些，方世杰从未知晓。 　　那些年，她们母女俩相依为命，饱受苦难。许小莲可谓饱受思念之苦，变得多愁善感。 有时候她会胡思乱想，她想，也许他早已忘了他们的约定，身边有了其他女人； 也许他已经不在人世了；也许…… 她越想越害怕，越来越不安，整日忧心忡忡。 　　曾无数次，许小莲一个人跑来南溪河畔，久久凝望对面的中国，期待能有那么一次幸运，等来心上人突然出现在河对面， 但总是热情而来，失望而去。虽一河之隔，但那是她一直无法跨越的距离。 其实，许小莲也曾多次尝试偷渡到中国，但都失败了，为此还被拘留了一段时间。有次试图从南溪河游过去但没能成功，还差点溺死在河里。 　　1994年，在方世杰和许小莲分别后的第12个年头，中越关系终于恢复正常化，关口开放，两国人民也恢复了正常的往来。 许小莲欣喜若狂，她盼这一天盼了很久，于是，她立马带着女儿来到了中国。 她们母女俩直奔方世杰的故乡蒙自，到处打探，到处寻找。 　　但数月过后仍一无所获，母女俩不得已返回了越南。许小莲心灰意冷，整日郁郁寡欢，似乎没了活下去的勇气和理由。直到有一天，女儿在收拾房间的时候翻到了方世杰留下的那封信，信上说： 小莲，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也许不在这世上了。我一直以为中越息戈止战之时，便是你我重逢之日，但我没那么幸运，没能等到这一天。其实，我是一名军人。我曾无数次想过，忘掉自己的身份，从此不再上战场，和你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可我做不到，谁叫我是一名中国军人呢！但请你相信，无论中越关系如何，无论你我身份如何，我对你的爱是真心的，跟你在一起的这3年是我一辈子最幸福的时光。原谅我不能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下辈子我一定好好补偿你！希望你好好活着，我在天堂默默守护着你！方世杰 1982.4.12 　　看完信后，许小莲心如刀割，她有种不详的预感。于是，她带着女儿又一次奔赴中国，直接去了麻栗坡烈士陵园。 　　来到烈士陵园，看到一排排的烈士墓，许小莲突然变得很慌。 她俩在墓地里一个一个地找，找了半天，终于在一个坟前停住了脚步。 她在一个墓碑上看到了熟悉的面孔，照片虽然有点模糊，但她一眼就认了出来，那个就是自己等了十几年的男人。 她愣了好久才缓缓蹲下了身，摸着墓碑，痛哭流涕，伤心欲绝。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等了那么久的人，原来他在10年前就已经去世了，原来分开后2年他就已经已经牺牲了。她很绝望，似乎已经生无可恋了。尽管她有太多话想对他说，有太多苦想对他诉，但她最终只说了一句： “你好，中国战士！” 老山收复战役，我军有766名战士英勇牺牲，其中632名现葬于云南文山麻栗坡烈士陵园，方世杰便是其中一个。 此役他表现勇猛，壮烈牺牲，荣立一等功，被昆明军区授予“战斗英雄”荣誉称号。 　　巧的是，那天方世杰的父亲也正好来此祭奠。 知道方世杰原来在越南还有妻女之后情绪激动，悲喜交加。 他们这才明白原来儿子身上的那张照片就是这个越南姑娘。 三个人久久不愿离开墓地，此后的一个星期他们就住在陵墓附近，每天都来看方世杰。 　　后面方世杰的父亲带她们去了蒙自，待了十多天后，她们母女俩才回了越南。 她俩是带着悲伤，带着不舍离开的。 　　据说，回到越南后许小莲就病倒了。 那些天，她手里一直抓着方世杰留给她的那封信不放，嘴里一直喊着他的名字，神情呆滞，不久便去世了。 　　女儿遵照母亲的遗愿，将她葬于南溪河畔她和方世杰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并立了块碑，碑上刻着： “方世杰战士妻子许小莲之墓” 夕阳下，南溪河沉静，孤坟旁只留下女儿孤独的身影。 　　这就是发生在中越战争时期的一个越南女孩与一个中国士兵的故事。 生在乱世，命不由己，儿女情长终成了战争的牺牲品，战争没有胜利，受害的却永远是百姓。 他们的相遇是那么的美好，结局又那么的意外。他们情深缘浅，有始无终。 但在天堂，他们一定已经相聚了。在那里，没有国界，没有战争，没有生离死别，只有真爱，他们可以长相厮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