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看错的穿洞留云

湖山居士

我们都看错的穿洞留云

织金众多景观之中，有一处就是“穿洞留云”。和“榜山东挂”一样，我发现，这一处景观，也是今天存疑较多的地方。不过这个存疑并没有榜山离谱，只不过把“奇缘洞”当作“穿洞留云”罢了。这种错误比较多，追溯历史，也不能怪任何人，要怪，就怪织金太美，景点太多，随便找出一处来，都能与历史吻合。

“穿洞留云”就是这样一处景点。《平远州志》山川卷“大穿洞”字条记载：“州东三里，名曰“穿洞留云”，高百余丈，形似覆钟，洞口时有云气，溽暑盛夏，凉风侵人，游人至此冷然，有天外之想。”

一个洞口高百余丈，其实只要稍微留心的人，都知道奇缘洞是远远不及的。奇缘洞在今织金饭店后面，即《州志》上记载的小穿洞。洞口不盈两丈，内宽外窄，开口甚小，有如石室。如果古人把它定做一处盛景，也未免觉得小气了些。但小穿洞奇景清幽，清泉汩汩，曲径崎岖，里边有一个形似桌子的石台，后来被凝成一尊佛像。游览起来，也是一个不错的地方。所以古人到此，也颇有留墨，如孙奏的《穿洞》：幸得同心侣，层崖许共攀。孤松穿岫去，高鸟拂云还。石室少人至，洞门何日关。唯闻涧下水，昼夜响潺潺。冯文汉《游小穿洞》：为涤尘嚣气，偕君此暂游。洞寒忘六月，赋就待三秋。密树云如绘，空山石似楼。泉声何滴沥，琴韵听来幽。 也许正因为小穿洞也一样景色怡人，又和东山诸多盛景相临，大家才会产生那样的错觉。这种错觉，甚至在感触细腻的诗人面前，也难以分出高下！

然而稍微细心的人都不难发现，小穿洞描写的景色，都不及“穿洞留云”的宏伟和奇观。如清人之诗：路出东郊外，天门古洞幽。云铺苔影合，露滴石门秋。隙阔飞天马，崖虚宿斗牛。仙源何处觅，即此是瀛洲。这是李芬的《穿洞留云》，其中独是“隙阔飞天马，崖虚宿斗牛”这两句的博大阔气的景象，奇缘洞就体现不出来。学正田祖《游大穿洞》，晴岚翠染碧霞天，览胜登临兴欲仙。石凳盘迴待啸咏，苍苔披拂坐流连。重崖树入新秋色，峭壁云连叠嶂烟，双径峰头看鹊渡，恍疑身到九霄边。

晴岚翠染，览胜登临，石凳盘迴而上，缕缕苍苔披拂，重崖树碧，峭壁云生，山里雾气腾腾，宛若仙境，更见云中飞鹊，峰头路隐，自己都怀疑是到了天上。这种景观，让我一度怀疑奇缘洞的“渺小”，有次和一位老师谈起来，他说现在的“穿洞留云”已经不可见了（当然他所指的是奇缘洞），雾气固然没有，连云也懒得栖息。我看了看东山，看了看奇缘洞的所在，几栋漆得红腾腾的房子，一面鲜红的国旗。碧山掩隐，树木横枝，莫说是云，仿佛连洞也不复存在。

后来我突然有了怀疑，“穿洞留云”，会不会不是这里，如若是，怎地已然面目全非？纵然五十年代经历过“土改”，经历过“整风”，但就是伤痕累累的“三潭滚月”，也还能窥见端倪，虽然没有原先的宏伟，但要看月景，也能隐隐可见。然而“穿洞留云”却始终似是而非，我初次亲临的时候，也忍不住有这样的想法：“古人到底小气，居然以这个地方，看作织金的盛览，而且还列为八大景之中。”但又不忍拂逆，终于还是找出一些可观之处。红的楼，绿的树，曲径通幽，清泉潺潺，然而终不能满足心中宏伟壮观的觇标。一次和沈仁彦君说起来，他说：“或许，“奇缘洞”就是小穿洞呢？”

我立马说：“那它就不是‘穿洞留云’。”

沈君说为什么，我说：“《州志》记载，“穿洞留云”是大穿洞，而非小穿洞！”

本着这样的怀疑，我又咨询过许多老师，但我渐渐发现，织金的文物景点，除了众所周知的地方，只要稍微有点含糊，许多人便说不上来。就连本地文化名人，也往往模棱两可。但也有说是的，有说不是的，众说纷纭。这不得不加深了我的怀疑，同时也坚定了我的信心。于是就连最基本的地名，我都作了一番详细的考证，考证下来，发现“穿洞流云”还真不是奇缘洞，而是平远古镇北门服务区，从右边上去大约一公里左右的那个穿洞，那个洞就是大穿洞。洞口开阔高朗，赫然贯通，有若洪钟倒覆，洞口两头均是青山叠翠，林木森然。站在里面外看，远处山色历历，白云荏苒，虽无岚烟叠嶂，却仍然是恬云栖息。因为视野开阔，总觉那云是停留着的，于是叆叇峦山，青天白云，就被规矩的洞门裁剪成一幅图画，宛若画家刻意装裱的帧幅。穿洞里一条小路中通，洞内巨石横截，顶上滴答滴着露水，凉风习习，幽然野趣，确是一方佳处，说是仙源，毫不夸张！所以也难怪诗人们钟情于这里，李起元《古洞飞云》诗写道：

天空云影舞徘徊，闲傍巉崖聚复开。归去恍疑山作骨，飞来还倩石为胎。横穿一径斜通腹，乱点孤峰细染苔。却忆龙从天际处，而今何事向山隈。

李玉嵋同题诗：

一坞寒云傍石堆，卷舒无意自徘徊。天虚尽日晴光见，洞僻何年斧鑿开。出岫漫歌元亮句，凌空还擅宋公才。轻风莫教频来往，留与山翁细剪裁。

这两首诗，都从不同角度描写了“穿洞留云”的魅力和特点，也从不同角度写出了“穿洞留云”与奇缘洞的不同，至于后人为什么视而不见，我就不得而知了。

其实这样的例证很多，如果说这些诗还不够说服力，那我不妨再列出一首，并加以分析，诗是这样的：偶沿樵迳防山源，径断山穿洞不昏。崖夹直风駈宿雾，天虚圆形射朝暾。悬空钟缺东西口，接汉桥连上下根。胜地若移乡国去，漫夸白岳有天门。

这是黄元治写大穿洞的一首七律，诗歌写一次偶然的际遇，沿着樵夫小道，一直走进山里，突然间感觉前方似乎无路可走，再向前行，一洞横穿，还好里面并不昏暗，岸夹轻风，似乎欲吹散那些停留的雾气，天空清澈干净，空旷邈远，被洞门画成弧形，太阳徐徐升起，温暖的朝晖喷射进来。那洞口就如东西两面缺了口的覆钟，天河浅浅，隐隐飞桥，把天上人间连为一体。要是把这处盛景移到家乡黄山去，那白岳（齐云山）天门景色就不值一提了。

黄元治是安徽黄山（黟县）人氏，看到织金大穿洞的景色，也自认为家乡白岳天门有所不及，这可见得大穿洞的不同凡响了！

从这首诗中，我们很明显看出“穿洞留云”与“奇缘洞”的种种不符。首先，穿洞留云洞口呈东西走向，而奇缘洞则是南北走向；其次，穿洞留云入洞光色较好，并不给人昏暗的感觉，而奇缘洞进去略显昏暗，且早上阳光并不能射入；再次，穿洞离城向东三里，而奇缘洞大约仅一里。种种事实，无论如何也不能把“穿洞留云”与“奇缘洞”联系在一起，但它们何故又联系到一起呢？经过反复推祥，我终于找到了答案。这个答案，关键就在于《织金文物》错误，因为《织金文物》的错误，《织金县志》也随着错误，以讹传讹，找到一个穿洞，便把与之无关的景点名称套了过来，而真正的“穿洞留云”景区，正在古镇尚未开发的深山中，默默的展示着它的风采！

2021.4.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