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老伴儿哭了》</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18px;">作者:高景生</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18px;">诵读:马大姐</b></p> <p class="ql-block"> 咱家老伴土的不能再土了,身上穿的还是我1975年复员时的戎装;日子紧巴时,早起做汤,她总把面片捞给我,再往空汤里搅和碗剩粥自己喝;家里麦子打得少,烙饼时准把两块白面饼铲给我,一块黑麸饼留给她,夺是夺不过来的;日子松快了,也不下馆子,连路边小吃她也嚷破费;从家到城里只一块的公交车钱,骑车不方便,她就步辇,生气也没用。</p> <p class="ql-block"> 十五年前我痴迷上了摄影,看着相机就眼馋。“稀罕咱也买。”“说的怪轻巧,那得几千块!”没几天,她东挪西凑借来三千块钱,搭上家里的几百,我胸前挂起了尼康FM2.。</p><p class="ql-block"> 看着相机我高兴不起来,几千块的外债压的咱堵得慌。她说:“发啥愁,多掉几个汗珠子就都有了。”单位有辆旧摩托,先是驮着大女儿,后又载着二女儿,跑遍了遵化的山山水水。摩托一响,她心就提到嗓子眼儿。</p><p class="ql-block"> 有次拍东陵日落,没出陵区后胎就放了炮。我们爷儿俩推推歇歇,后半夜两点多进家时,老伴魂儿都吓没了。那时咱还没手机。</p> <p class="ql-block"> 拍雪景回来,军大衣、裤腿、胶皮鞋全冻成了冰坨,她红着眼圈儿说:“咱买辆车吧。”我一狠心,花四千块钱买了辆超期服役的破普桑。</p><p class="ql-block"> 她像伺候月子里的孩子似的擦呀洗呀。我钻进锃亮的卧车,发了半天火,车也不挪窝儿。“哎!推一把!”她使劲一搡,卧车才吼着嗓子和她喊拜拜。倒车镜里,她一直冲车笑,那神情好像她也成了有车族!</p> <p class="ql-block"> 工作之余,我就这么跑呀拍呀,底片装了左一匣子右一匣子,家里啥事儿都丢了。</p><p class="ql-block"> 有天她拿本画册问:“你咋不出书?”“出书!”我吓一跳,“那得玩反转,买一卷好几十,冲一卷十好几,咱糟不起那个钱!”“那算啥,多掉几个汗珠子就都有了。”</p><p class="ql-block"> 打那儿,我就吝吝啬啬地拍起了反转。有次到北京,我想顺便买十个反转卷,她翻了半天旧褂子,然后一脸歉意地说:“钱不够,先用五卷,改天再买行吗?”那语声儿像是在求我。我没吭声,背过脸眼圈儿红了。</p> <p class="ql-block"> 十五年过去了,我用她的汗珠子穿起了一大串亮亮闪闪的照片。终于有一天,糟钱的无底洞就要见到底儿了。</p><p class="ql-block"> 那天,我晃着样书兴冲冲地跑回家:“哎——咱要出书啦!咱要出书啦!”她忙不迭迎上来,抢过书,翻着喃喃着,喃喃着翻着,不知啥时她的手颤了起来,接着就扑簌簌掉起了眼泪,那眼泪和先前的汗珠子一样亮。</p><p class="ql-block"> 翻着连她名字都没有的样书,我的眼圈又红了。</p> <p class="ql-block"><b> 作者简介</b></p><p class="ql-block"> 高景生 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中国长城学会会员,遵化市摄影家协会创始人,终身名誉主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