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弊人生【原创】

🍁木子🍁

【文】木子

【图】网络

🍁 ——01——🍁

逶迤清亮的皖河水，静静地流淌着。座落在皖河之滨的皖河中学，是一所历史悠久的完中。恢复高考后，这里因走出多名北大、清华的高材生而名声大噪。

八十年代初，学校又迎来了一批高一新生，林凡和王英就在其中。

从小学到初中，林凡一直在偏远的农村上学。初中班是临时增设的，教室设在村庄的祠堂里。教师是从小学抽调过来的民办教师。

打灯笼火把也找不到一名英语教师，从小学到初中，学校没有开设英语课程，林凡连26个英语字母也陌生得像英国人。

这年，全班67名学生参加中考，仅林凡一人考上高中。第二年，只办了三届的初中班被取消。

进了高中，麻烦来了。英语是高考必修课，这对于立志要考上大学的林凡来说，可不是一道轻易迈过的坎。好在林凡的数学和语文基础较好，中考时数学还考出全县最高分的好成绩。

开学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林凡就得了急性肝炎，接连几天高烧不退。休学治疗三个多月，病情才有所好转。

直到下学期开学，他才恢复上课。生病期间林凡坚持自学，除了英语，高一上学期的课程他都自学了一遍。

下学期期中考试，数学居然考出全年级第一名的好成绩，可惜英语拖了后腿，林凡的总分排名不理想。

王英是班上男生公认的班花。身材苗条，五官端正，大眼睛，尖鼻梁，小嘴唇，穿着时尚，性格温柔大方，秀丽的外表像一朵含苞的出水芙蓉，纤尘不染。

她和林凡不同，从小学到初中，一直在镇上读书。她的英语成绩突出，每次考试，都在班上名列前茅。但数学基础较差，考试很少及格，因此她非常羡慕和钦佩数学拔尖的林凡。

林凡从小受家庭影响，老实本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虽然他和王英座位相邻，但他心无旁骛，也没有在人群中多看王英一眼，两人近在咫尺却形同路人。

然而有一天早读时，他在他的座位里却意外的发现了一张字条。

🍁——02——🍁

叮呤呤，叮呤呤……下课铃声响了，林凡迫不及待地跑到学校院墙外看字条，字条中一行行娟秀的小字映入他的眼帘。

林凡同学，我由衷的钦佩你聪明好学。你高一上学期因病几乎耽误了整个学期的课程。这次期中考试，数学居然还考出全年级第一的好成绩，实属不易。同时也为你英语拖了后腿而惋惜。我从小学就喜欢英语，但数学成绩一直很差。我俩在学习上都“跛了腿”，属同病相怜。我想我们能不能在学习上结为互帮互助的伙伴，你帮我数学，我帮你英语，优势互补，共同进步。不知你是否同意？王英

看完字条，林凡激动的心情一时难以平静下来。回到座位后，他迅速的瞥了王英一眼，心中却多了一份莫名其妙的躁动。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他害怕遇见王英，因为他不知道如何回复王英才好。这天，他的座位里又多了几扎菜票和一张字条。

听同学说，你常吃咸菜，这样对身体不好。你病后身体虚弱，要多补充营养。身体才是考上大学的本钱，你拿菜票到食堂打点菜补补身体。王英

看到王英送的菜票和字条，林凡感动得差点流出眼泪。自打懂事起，还没有一个女孩子这么关心过他。他想当面感谢，但苦于没有勇气，又找不到合适的时间和场合。他准备将自己的心思告诉陈桦，让陈桦帮他出出主意。陈桦是复读生，和林凡同桌，年龄长林凡两岁，两人亲如兄弟。

星期五早餐时，一起用餐的林凡把自己的“苦衷”告诉了陈桦，陈桦既羡慕又惊讶。心想，一向心高气傲的王英怎么会喜欢老实本分的林凡呢？

“真想不到啊，你还有这么大的魅力，王英居然主动找你？”

林凡被陈桦折腾得面红耳赤。一个劲的催促陈桦快出主意。

“这个还不简单，星期六的晚上约她看场电影，一则算是答谢，二则好好谈谈。”

陈桦显得比林凡早熟，性格开朗，朋友很多。初中时就谈过恋爱，和女孩子交往，陈桦应该算是老手了。

“约她看电影？过火了吧！我和王英话都没说过，她会同意？”林凡皱起眉头的样子显得很不自信。

“不约又怎么知道不行。王英既然主动找你，又送菜票给你，说明她在意你。既然女孩子的心思不用猜，你还有什么顾虑的？话又说回来，和女同学看场电影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陈桦胸有成竹的样子，就像一位经验丰富的恋爱专家在说教，林凡哪有不同意的理由。

学校离电影院不远，星期六早上，林凡上县城买了两张电影票，这段时间电影院正在热映由张瑜、郭凯敏主演的《庐山恋》。回到学校后，他写了张字条，“晚上约你看场电影行吗？重点谈谈我俩帮学的事情。”连同电影票一起偷偷地放进王英的座位里。

🍁——03——🍁

电影票和字条送出后，林凡又开始担心起来。心想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草率。他自己也无法理解一向见女孩子脸红的他，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竟敢约女神看电影。然而开弓并没有回头箭，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把剩下的事办好。星期六的下午没有课，远路的同学吃过中饭都搭车回家去了。校园内很安静，静得只听见风吹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男生宿舍的对面是女生宿舍，下午三点多了，林凡看见王英一个人还在寝室门口洗衣，心里多少有了点底。晚上七点半的电影，六点四十分他就赶到了电影院，电影院门口观众很多，年轻人占多数，因为是周末，学生也不少。改革开放之初，受十年文革影响，一直生活在封闭保守环境里的年轻人，被《庐山恋》感人的剧情以及大胆奔放的表演所吸引，主演张瑜、郭凯敏也一时成为男女青年追捧的偶像。

还没有进场的观众都在天南地北地聊着，这是林凡第一次约女孩子看电影，他心虚得就象在”做贼”，他怕遇见认识的同学，一个人找一个偏僻的地方站着，眼睛却在四处张望，直到电影院工作人员开始检票，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也没有看见王英的身影，他又开始担心王英会不会赴约。

电影院大门外的观众陆陆续续进场，直到最后留下他一人，还是没有看见她，心想:别等了，她不会来的，怪就怪自己自作多情。他无奈地朝电影院的大门走去。他的座号在二楼，并且很靠后，林凡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座位，这时他才发现王英提前到了，正站在座位旁焦急地等着他。他很惊喜。

“你到了呀。”

“还说呢，你怎么才到。”

“其实我一直在外面等你，却不知你比我先进场了。”

俩人对号入座后，林凡看了看身边的王英，只见她上身穿了件崭新的粉色外套，一头披肩长发像刚洗过一样，给人湿漉漉的感觉，红晕的脸上绽放着花一般的笑容。王英也看了看身边的林凡，看他上身穿了件旧的藏蓝色钟山服，下身穿了件膝盖上还打有补丁的黑色裤子，衣着朴素反而更加衬托出他大智若愚的个性魅力。

在王英的身边，林凡拘谨得就像一樽雕塑，双手按在双腿上，两眼直视前方，腰板直直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看他正儿八经的样子，王英忍不住笑了，她敲了一下林凡的手臂说:

“放开点，这是在看电影，你弄得像接受检阅似的。”

顺手塞给林凡一包瓜子。林凡在接瓜子的时候碰了一下王英的手，感觉就像触了电似的缩了回去。他第一次离王英这么近 ，近得似乎听见王英的心跳，他感觉自己的心跳明显加快，想了一天一夜的话早已忘得干干净净，他恨自已无用。这时，王英一句轻松的调侃打破了僵局：

“我原以为你胆挺小的，没想到竟敢约我看电影，难道不怕同学和老师误解？我拜你为师的事考虑得咋样？”

林凡看王英逗他，紧张的心情放松了许多。

“我肯定同意呀，是我拜你为师，从头学习英语，也乐意和你交流一下自己学习数学的体会。”林凡客套地回答王英。

“我听孟老师讲，你是从一所小学考上高中的，你的初中老师都是原来小学聘请的民办教师，凭这样的学习条件考上皖中，实在了不起！你的数学那么好，一定要好好的教教我！”

“我就读的是一所村级小学，因中考需要，教育部门临时增开的初中班，只办三届就取消了。教学条件确实差，慢说实验室，我连烧杯的影子也没有见过。”

“那你的英语没老师教吗？数学又是怎么学的？”

“学校的老师都是文革毕业的高中或初中生，压根就没有学过英语，哪来的英语教师。中考又不考英语，因此，学校没有开设英语课程。数学老师是个高中生，教学水平不错。我喜欢数学，所以数学成绩要好点。”

俩人聊得很投机、很尽兴。电影开始了，剧院里的灯光渐渐地暗了下来，刚才还人声鼎沸的观众厅，顷刻间鸦雀无声。随着剧情的不断深入，剧中周筠和耿桦的爱情故事深深地感染了林凡和王英，他俩看得都很投入，直到电影结束，还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回校时，林凡和王英没有走大路，而是选择一条小道回校，为的是怕碰见熟人，免得制造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一路上他俩谈的话题很多，谈了自己，谈了家庭，谈了学习，还谈了人生。

🍁——04——🍁

有了电影院的约定，林凡和王英的合作很快就在半隐蔽半公开的状态下进行。在学习和生活上彼此也多了几分默契，每天上课同时进入课堂，下课一同离开教室。课外时间就一起到操场上互帮互学。

王英不遗余力地辅导林凡英语。她从26个英语字母入手，先交林凡如何读，再交林凡如何写，进而教林凡简单的英语单词。为了让林凡尽快掌握，她还帮林凡制作了好多英语单词卡片，她再三叮嘱林凡:

“学好英语的重中之重是要培养学习兴趣，要想学好英语，首先必须喜欢英语。”

无奈林凡基础太差，虽倍加努力，但效果还是不尽人意，气得王英恨铁不成钢。相比之下，林凡辅导王英的数学要轻松一些，林凡毫不保留地交给王英的解题办法和技巧，演示的每一道例题都要讲到王英完全听懂为止，他一边讲解一边对王英说:

“其实数学和英语一样，要想学好，也要培养自已的学习习趣，数学要学会举一反三，平时要多做多练不同类型的题目，等到熟练掌握解题的规律，考试时就迎刃而解了。”

王英按照林凡交给的学习方法，反复练习，以前不会解的题很快就能解答。真诚、纯洁的交往并没有影响林凡和王英的学习，反而促进了俩人学习的共同进步。林凡参加全县高中数学竞赛荣获第二名的好成绩，他的一篇作文《我的同学加老师》，正是取材于王英和他的故事，感人至深，后在《高中语文报》上发表。王英的数学成绩比以前也进步了许多。

高一下学期到了分班的时间，学校根据学生的专长、爱好，以及老师的评定划分文理科，林凡被分到理科，王英被分到文科，俩人分开后，交往的时间和地点都有了改变，但互帮互学的劲头一点也没有松懈。

每逢星期六下午放学回家，林凡和王英都是走着俩人曾经走过的小道，从学校到县城一路同行，俩人有说不完的话，有交不完的心，每次林凡都要送王英上车，目送王英离开自已的视线，等到星期天下午返回学校，俩人相约老地方，还是重复昨天的故事。

王英的家庭条件要比林凡的家庭条件好得多，凡购买学习资料，王英总要多购一份送给林凡，逢上林凡生日，王英还要为林凡精心挑选生日礼物，隔三差五王英就要送给林凡一些菜票，点点滴滴的关心和帮助，让林凡对王英又多了几分感激。

🍁——05——🍁

星期五的下午刚放学，外号“小霸王”的周山领着几个哥们到篮球场上打篮球。周山身材魁梧，性格暴燥，是全校公认的大哥大。周山是王英的初中同学，一直追求王英，从初中追到高中，王英不理他，周山不死心，大有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倔劲。

这天林凡和王英也在操场的一角温习功课，周山看到林凡和王英在一起，心中像打翻醋坛似的醋劲大发。周山早就对林凡和王英交往密切怀恨在心，只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报复林凡，他决定今天要好好的教训林凡一下。周山双手抱着篮球，向正在看书的林凡大声吼道：

“姓林的，过来！”

林凡听到周山吼他，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王英知道周山这是在找林凡的麻烦。

“不要理他，他们打他们的球，我们看我们的书。”王英边看书边说。

林凡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周山。心想，既然叫他过去，如果不过去，肯定会闹僵。

“我们毕竟是同学，又没有什么过结，我想过去问个明白。”

林凡说着说着就走了过去，走近时很客气地问周山：

“周哥找我有何贵干？”

“贵你娘个头，谁是你的周哥，我叫你今后离王英远点。不然，休怪老子的拳头不认人。”

周山给了林凡一个下马威，林凡很难堪。心想，自己也是一个七尺男儿，总不能任周山随意戏弄，便理直气壮地反驳了周山一句：

“我要不要和王英交往是我们之间的事，与你哪有半毛钱关系。”

周山看林凡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竟敢当着兄弟的面公开顶撞他，顿时恼羞成怒，举起篮球狠狠地向林凡砸去，林凡猝不及防，篮球正好砸中鼻梁，顿时鼻孔鲜血直流。林凡无故被周山欺凌，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瘦弱的他面对人高马大的周山，一点也不畏惧 。男人的血性和尊严驱使他冲上去要和周山拼命。

王英在远处看到林凡和周山起了冲突，赶忙跑了过去，和另外几位同学一道把俩人拉开，王英一边帮林凡止血，一边冲着周三喊道：

“你还不赶快向林凡道歉，同学之间，你耍什么流氓行为，你就不怕学校开除你。”

周山自知理亏，又怕惹怒王英。指着林凡吼道：

“今天看在王英的份上，暂且放你一马。下次再让我看见你骚扰王英，非打断你的狗腿不可。”

周山和几个同学骂骂咧咧地走开了。王英马上陪林凡一道到医务室处理了伤口。回校时，王英问林凡:

“要不要将今天的情况告诉校长？”

林凡很冷静，他不想把事情弄大。

“算了吧，只要周山不再无理取闹，同学之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也是为了你，我看还是放他一马。”

王英看林凡刚才还是那副斗牛士的样子，顷刻间变得温顺和人，足见林凡遇事冷静，提得起、放得下，她向林凡竖起了大拇指。

🍁——06——🍁

这年冬天特别冷，寒风呼呼地咆哮着，雪花漫天卷地落下来，犹如鹅毛般纷纷扬扬，皖中的一草一木都穿上了白色的外衣。这天刚吃过早餐，林凡的父亲就赶到了学校，他是昨晚半夜里出门，顶风冒雪，肩挑一担大蒜，到望江高士卖的，在雪地里往返几十公里，送钱给林凡来的。见到儿子后，父亲用冻得发抖的手从袋里掏出几匝零钱递给儿子。

“高士大蒜价格比石牌大蒜价格高很多，卖蒜的钱给你，你用它买些书看看，到食堂打点菜吃吃。”

望着又冷又饿的父亲，林凡感激涕零，心中就象打翻了五味瓶一样难受，林凡含泪接过父亲卖蒜的钱，喊了声爸爸，喉咙硬了，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他赶忙到食堂买了几个刚出笼的馒头给父亲吃，父亲推给儿子。林凡把馒头塞进父亲的箩筐里。

“那我带回去给你妈吃。”

父亲说着就挑起箩筐走了。林凡目送父亲离开学校，望着父亲远去的背影，看着父亲踩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足迹，他想到了父亲的期待和自已的责任。他把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告诉了王英，王英听后热泪盈眶。王英深情地告诉林凡：

“可怜天下父母心，父母恩重如山，你我都要争气，力争同时考上大学，我们只有一起上大学，才能对得起父母，对得起自己。”

林凡没有正面回答王英，其实他和王英的想法一样，只是回答这种问题还不是时候，他又怕伤了王英的心，也对王英附和了一句：

“是的，其实我最大的心里压力就是怕对不住父母。”

岁月如流，弹指间到了高二下学期，备战高考进入了冲刺阶段，林凡在王英的辅导下，英语虽然有了点进步，会读会写一些简单的英语单词，但离高考的要求还要相差甚远，林凡无奈选择了放弃，他要把主要精力放在巩固优势学科上。王英在林凡的帮助下，数学成绩进步较快，但面对难度较高的题目她还是束手无策。俩人学科“跛腿”的情况还没有得到根本性改变。

高考前的预考就要到了，都说预考是高考的风向标，预考的成绩基本上就能反映高考的成绩。一天吃过晚饭，王英把林凡叫到操场边，然后告诉林凡：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几次想告诉你，又怕你不理解。我犹豫了多天，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高考近在咫尺了，我想提高我俩考试成绩，最有效的办法是我俩在考试时配合，说白点，就是共同做弊。考英语，我帮你；考数学，你帮我。尽管风险要大点，但是为了自己的前程，为了父母的希望，这也是最好的办法。不知你是否敢赌一把？”

凭心而论，林凡知道王英这是在挖空心思地帮他，因为英语是林凡高考最大的障碍。

“你的想法虽然好，但风险太大。如果被监考老师发现了，那就前功尽弃了。”林凡还是有些担心。

“其实办法我也想好了，昨天我到现场仔细地看了一下，学校厕所的罩墙上有一块红砖抽掉了，留下一处缝隙，既隐蔽，又能塞进纸条，考英语时，我在结束前30分钟把抄写好的答案利用上厕所的机会放进去，稍后你在上厕所时取出来。考数学时也一样办。只要行动时你我放精明些，我看暴露的可能性不大。”

“假设我俩不在一个考点又怎么办？”林凡用凝惑的眼睛望着王英。

“这点你放心，昨天我问过校长，他说今年要是不出意外，基本上肯定，本校学生还像去年一样在本校考点参加高考。”王英很自信。

“既然你这么有把握，我听你的，就大胆赌一把。”

“那好，我俩就从几天后的预考开始行动，行动前我俩还要把相关细节慎重地考虑一下，确保行动时万无一失。”

看到王英胸有成竹的样子，林凡被她胆大心细的处事能力所折服。从此，这两个命运被捆在一起的年轻人，为了高考的使命，也为了他们那分懵懂的爱，开始了既大胆又疯狂的作弊行动。

🍁——07——🍁

高考前的预考开始了，说是预考，其实和高考差不多，监考的老师很严格。皖河中学的考场按文理科分设，王英分在第三考场，林凡分在第六考场，中间相隔一条通道。这天，天空中下着小雨，初夏的天气还有一丝凉意。

进考场前，站在一起等待的王英对林凡说:

“预考就是高考的预演，按我俩商定的办，考英语和数学时，胆子要大，心还要细，不能露出破绽。”

“反正我俩已经是一根绳上拴着的两个蚂蚱。你放心，我会认真对待的。”

上午考语文，林凡考得很顺利，王英考得也不错，下午考数学，数学是林凡的强项，他平时最爱的就是数学，他对数学很有天赋，也很感兴趣，有时为了一道题，不吃不喝不睡也要找出解题方法。

两个半钟头的时间他只用了一个半钟头，就把数学试卷作好了，他按照与王英的约定，把最后几道难度较大、分值较高题目的答案用一张稿纸抄好，然后向监考老师报告，利用上厕所的机会，把答案小心翼翼地放到事先约定的地方。

王英开考后把自己能够独立完成的题目作好，难度较高的题目等待林凡的答案。她按照与林凡约定的时间，经监考老师同意后，也利用上厕所的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从罩墙里把答案取走，林凡和王英的交接过程做得天衣无缝。

王英回到座位后，按照林凡提供的答案把不会的题目作好。考试结束的铃声响了，林凡和王英交卷后，立马到约定的地方会面。紧张、高兴、担心，各种复杂的心情交织在一起，王英见到林凡后激动得差点流出眼泪。

最后一天上午考英语，英语是王英的強项，她按照林凡的吩咐，把填空、选择、改错等一些简单的题目答案抄给他，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因林凡得分过高而引起老师和同学们的怀疑。俩人就像考数学时那样，王英很顺利地把答案交给了林凡。

几天后，学校张榜公布了预考成绩，林凡英语破天荒地及了格，总分列全年级第九名。王英的数学进入班级前十名，总分列全年级第七名，双双进入“前十”，进步之快，引起了全校师生的热议，稍后在由高二全体师生参加的誓师大会上，校长、教导主任还同时点名表扬了林凡和王英。

高考的脚步越来越近了，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般的场面仿佛就在眼前，饱受十年寒窗之苦的莘莘学子们在等待最后一搏。王英和林凡这时却多了几分心思，500多天的朝夕相处，彼此之间除了同学情之外还萌发了几分爱意，她和他已经到了难分难舍的地步。

还有父母的期待，以及各自给自己描绘的人生蓝图，都需要俩人去拼去搏。是梦想成真还是命运莫测，她和他的结局，高考才是一条必须逾越的鸿沟。

🍁 ——08——🍁

一年一度的高考终于拉开了帷幕，就象王英事先预计的那样，王英和林凡所在的考场均在皖中，这为俩人实施预考时的方案奠定了基础。高考前夜，学校附近的学生先后回家去了 ，校园内没有了昔时明亮的灯火，只有男生和女生的寝室里依然亮着灯，那是留宿的学生们正在做最后的冲刺。

王英把林凡约到操场上，俩人在看台边找个台阶坐下，仲夏的夜晚，众星朗朗，晚风轻拂，田园里不时送来阵阵瓜果的芳香。王英从自己包里掏出一块手表，递给林凡说:

”明天就要高考了，这只表送给你，你好掌握考试时间。”

还没等林凡推辞，王英已把手表戴在林凡的手腕上。她接着说: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是骡子是马就看明天遛了，考试时你我都要像老师所说的那样，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态，发挥出平时最好的水平。特别我俩之间的配合更要胆大心细，要不慌不忙，按预考时一样做，千万别出差错。”

“我真不知道如何感谢你才好。你处处关心我，帮助我。遇事比我有胆有识，我打心眼里佩服你。考试作弊也是无奈之举，相信上天会保佑我们一帆风顺的。”

这天晚上，两个同船共渡的年轻人，紧紧的依偎在一起。如两块相吸的磁铁，久久不愿松开。

高考那天天气闷热，一丝风也没有，校园内过道两旁的梧桐树仿佛也在静静地为考生们祈祷。学校的大门外聚满了来自全县各地的学生家长，他们一个个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在焦急地等待着从考场里传递来的每一条消息。

第一天上午考的是语文，林凡和王英考得较轻松。下午考数学，林凡把试卷前面的题目很快作好，但后面的一道综合题却因难度较大，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只解答了一半，看看手表，距离与王英约定的时间不多了，他赶忙抄写已作好的答案，然后向监考老师报告，林凡借上厕所之机把答案放到俩人约定的地方。

再说王英接到监考老师分发的数学试卷，从前看到后，从后看到前，感到试题难度很大，发现自己独立解答的题目还真不多，他把自己能做的题目做好后，在焦急地等待着林凡提供的帮助。与林凡约定的时间一到，她就迫不及待地佯装上厕所，看周围没人，很快从罩墙内取出林凡放进去的答案，回到座位后按照答案把不会的题目答好。整个过程监考老师没有发现任何问题，林凡和王英的合作又一次取得圆满成功。

交卷后王英和林凡都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当天晚上林凡和王英见面时，王英显得十分激动，她紧紧拉着林凡的手说:

“今年数学试题太难了，今天下午要不是你帮我，我数学几乎要交白卷，你真是我的大救星。”

说完乘林凡不备，在林凡脸上亲了一口，亲得林凡脑子里一片空白，半天也回不过神来。

第二天上午林凡考物理、化学、生物，王英考地理和历史，俩人考得都比较满意。下午林凡和王英都考政治，林凡考得不够理想。最后一天上午考英语，林凡因为政治考得很差，他把加分的希望完全寄托在王英的帮助上。英语试卷发下来后，林凡盯了试卷很久，就象丈二和尚一脸雾水，他怕监考老师看出破绽，拿起笔在稿纸上胡乱地写点什么，心急火燎地等待着王英的答案。

约定取答案的时间到了，他借上厕所之机走出考场，然而他找遍了罩墙的内外却找不到一点纸片，这使他更加心急如焚，又怕时间久了引起监考老师怀疑，他不得不回到考场，坐在座位上，心情一时无法恢复平静，心想是不是自己去早了，王英还没有把答案放进去，或者是放进去的答案没有放好掉在地上，离考试结束的时间不多了，他谎称自己肠胃不好，又一次跑到厕所，他又把藏答案的地方里里外外找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

他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一时慌了手脚，百般无奈地返回座位上，拿起笔蒙了几道选择题，交卷的铃声响了。走出考场，林凡恍惚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心想考成这样，如何对得住十年寒窗的艰辛，又如何对得住含辛茹苦的父母。他把所有的怨恨都归咎到王英的头上，他在心里骂王英是个地地道道的大骗子，懵懵的他不知道自己如何回到宿舍的。

如卸重负的同学们在吃过午饭后，都忙着收拾行李准备回家，恋恋不舍的告别，如沐春风的祝福，宿舍里充满着沉重、伤感的氛围，林凡没有心情和同学们问候，他很失望，又很沮丧，一幅踌躇不定的样子。他只和陈桦说了声再见， 一个人背着行李神情黯然地离开了学校。

🍁 ——09——🍁

英语考试交卷后，王英急不可待地到操场见林凡。但她等了很久，也没有看见林凡的踪影，这使王英感到很困惑。他不知道林凡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监考的老师发现了他的作弊行为？她一个人站在那里开始胡思乱想起来。食堂供应中餐的时间很快就要结束了，王英焦眉苦脸地回到宿舍，她从食堂打了点菜饭，又感觉没胃口。他觉得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找到林凡。

她不便到男生宿舍找林凡问个究竟，一个人在女生宿舍门口远远地看着男生宿舍发呆。过了一会儿，她终于看到了陈桦，她知道陈桦与林凡关系最要好，考试时又在同一考场，应该了解林凡的情况。想到这，王英把陈桦叫到跟前。

“陈桦，今天上午考英语时你们考场没有发生什么情况吧！”

“没有啊，一切正常啊。”

陈桦知道王英和林凡的关系，又补充了一句：

“对了，林凡今天肠胃不好，考试时他接连上了两次厕所。”

上了两次厕所！王英似乎从中意识到了什么，她必须马上找到林凡。

“林凡现在人呢？”

“吃过午饭，他就走了，不过他今天有点怪，好像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中饭是我给他打的，放在那里一点都没动，走时只和我打了声招呼。”

王英从陈桦的言语中，似乎听出点什么，她担心林凡有事，必须尽快弄个清楚明白，于是她问陈桦：

“你明天能不能陪我一道到林凡家去一趟，我找他有事。”

“行，今天我把行李送回去，明天上午我来校找你。”

陈桦多次去过林凡家，轻车熟道。第二天上午，他和王英一道从学校出发，走了十多里的路程，很快就到了林凡所在的村庄，俩人商定后，王英在大堤上等待，陈桦一人到林凡家找他。

林凡昨天回家后，闷闷不乐地呆在家中一言不发。他的父母以为儿子高考出了状况，还在不停地劝儿子想开点。林凡看陈桦不约而至，感到有些意外。

“你今天怎么来了？”

“我陪一个人来的，她在大堤上等你。”

林凡不知道是王英，他和陈桦一道走到大堤上。一看是王英要找他，当时气就上来了，他用鄙视的眼光看了王英一眼。王英没有顾及林凡的冷漠，她赶紧上前问林凡：

“你昨天为啥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

“你说呢，还在揣着明白装糊涂！我走的原因你还不清楚？真想不到你是这种人。”

王英看林凡对自己有误会，而且误会很深，急忙追问：

“你最好把话说清楚，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站在一旁的陈桦看林凡说话火药味很浓，知道俩人肯定有误会，借机走开了。林凡越想越气，说话的声音开始有些颤抖。

“我掏心掏肺地对你，你却没心没肺地待我。我冒着风险把数学答案抄给你，然而你呢？你这不是明显的过河拆桥吗？”

林凡没头没脑的一席话，如晴天霹雳，震得王英分不清东南西北，她亲手做的事情难道还有错，她知道林凡英语基础太差，就在自已英语试题还没有做完的情况下，先把做好的试题答案抄给林凡，为的是让林凡有足够的时间去完成答题。

林凡冤枉了她，她感到很委屈，但又费解，自己亲手放进去的纸条，林凡为什么没有拿到，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差错。她知道林凡的性格，他不可能无端生气。她真的有口难辩，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真的没有欺骗你，我是提前把答案放进去的。我敢对天发誓，我王英若做出对不起你林凡的事来，遭天打五雷轰。你真的要相信我，我王英不是那种背信弃义的小人。”

“我只知道去了两次也没有找到半个字角。我只知王英是个骗子，是个超级大骗子。”

林凡一边说一边气愤地向家中走去。王英知道自己就是长了一千张嘴也说不清，她无奈，又很伤心，一肚子的苦水没处吐，心里象针扎似地痛，急得一个人坐到地上抱头痛哭起来。

🍁 ——10——🍁

说不清的委屈才叫真的委屈。王英看一时无法解释清楚，她只好和陈桦俩人先回校。一路上她人在走路，心在流泪。在学校和陈桦分开时，陈桦对王英说:

“我回家了，林凡他人真的不错，我很了解他，他是一个善解人意的人，他不但聪明，而且有担当，同学中我最佩服他，你们好好谈谈。”

“谢谢你！你放心，我和林凡不是一朝一夕的交情，我们会冰释前嫌的。”

高考后的学校很寂静，同学们都回家了，校园里只听到风吹梧桐发出的沙沙声响。宿舍里空无一人，王英收拾行李后准备回去。回去前她又把厕所罩墙内外看了个究竟，还是没有发现什么。

回家的路上，王英思绪万千。和林凡近两年时间的朝夕相处，她觉得林凡是一个把感情看得比生命还重的人，不到一定地步他是不会翻脸的。凭心而论，要是这事落在自己身上，她想她也会象林凡一样难受。但她的确没有做违背良心的事情。林凡是因为没有取到答案，才对她怀恨在心。她真不知道这中间到底哪个环节出了纰漏，她一时还真的没有办法向林凡解释清楚，令她最痛苦的莫过于林凡对她失去了信任。心想一张白纸被弄皱了，今后如何才能把它变得完美。

王英一路上想着俩人的好，不知不觉走到了县城。上车时没有看到林凡送她，她顿时感到空虚和落寞。她很难过，又很担心。此时此刻她最大的愿望是林凡能够考上大学，王英满腹心思的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那个年代，信息化程度还不高，高考阅卷、统分、查分还没有实现信息化。在考生们焦急等待下，学校终于公布了当年高考的成绩。林凡估分不理想，没脸到学校查分，因此他在家中等待陈桦的消息。

这天，王英迫不及待地赶到了学校，她先查林凡考分，当她看到林凡英语只得17分，总分比录取分数线低了7分时，自己象泄了气的皮球。她最大的愿望是俩人同时考上大学，但如果硬要选择的话，她宁肯自己没考上，也不能让林凡落榜。

她再看看自己的成绩，数学96分，英语全校第一，总分比录取分数线整整多了14分，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结果。取得如此好的成绩，她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她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够考上，是因为林凡的帮助，而自己却没有对林凡帮助好。以至于林凡因几分之差而葬送前程。是她害了林凡，她把所有的责任都归结到她一个人身上。

她要劝林凡复读，不管林凡怎么想，不管林凡将来情况如何，她都要真心实意地对他，她要对他负责到底。王英不知道林凡今天是否到校，如果知道了自己高考的结果，林凡一定很伤心。她在学校门口等了好长时间，也没有看到林凡的身影。如果现在就去安慰他，林凡肯定不想见她。

她在学校里找到了也来查分的陈桦，陈桦告诉王英:

“前几天我在街上碰见林凡，他说他考得不好，就不到学校查分了，叫我把成绩单送给他，我刚才在班主任那里拿了，还真没考上，做为好朋友，我心里也不是滋味。准备明天把成绩单送过去。你一道去吗？”

“你和方启一道去，你们都是要好的同学，林凡对我误会很深，我就不去了，拜托几位找林凡好好谈谈，安慰安慰他，帮他度过眼前的难关。”

王英担心林凡落榜的结果终于发生了，她真不知道如何面对林凡，如何向他解释，如何走好接下来的每一步。

🍁 ——11——🍁

学校公布高考成绩的第二天，陈桦、方启一道到林凡家。他们一来受王英嘱托安慰林凡，二来劝林凡复读。林凡把俩人迎进家后，陈桦把林凡高考的成绩单递给了他。

“想不到你没考上，班主任孟老师也为你惋惜。”

“数学成绩全班第一，居然落榜。我看还是英语拖了后腿。”方启在一旁帮助分析说。

“政治也没考好。”林凡一边看成绩单一边说。

林凡接着问：“你们都考得不错吧。”

“我刚好达大专录取分数线 ，陈桦考得不错，达本科录取分数线。”方启答道。

听到他们一个个榜上有名，林凡心里像吞了冰似的难受。他一边倒水一边说道:

“谢谢两位同学，这么热的天还来看我。祝贺二位考上大学，将来飞黄腾达之时，别忘了我这个情同手足的学友。”

林凡接着又问陈桦:“王英考得可好？”

“王英发挥不错，比大学录取分数线还多了十几分，她本来想和我们一道来，又怕你不想见她，因此她没来，是她叫我们几个来和你谈谈心的”。

知道王英榜上有名，林凡心里五味杂陈。一方面他衷心地希望王英取得好成绩，一方面又对王英高考时的不仁不义而感到愤慨。心想，考英语时，哪怕王英只把选择题和填空题的答案抄给了他，他也不会落到如此悲催的地步。

“风光的背后，不是沧桑，就是肮脏。”

林凡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又不好明说，他是哑巴吃黄莲，有苦不能言，只好说了句让人似懂非懂的话。

“我不知道你俩之间到底有多大的误会，但我做为旁观者，我要说一句实话，王英对你真的不错，你可不要恩将仇报。” 陈桦劝道。

“还有，你也不要怄气，要复读，我们两人去年高考成绩还不如你，我和陈桦复读不也考取了。”

方启劝林凡复读。林凡并没有马上回答方启提出的问题，因为他现在还不是考虑复不复读的时候。

林凡留陈桦、方启住一晚。傍晚带他们一道到皖河游泳，在沙滩上漫步，几个人玩得很开心。吃过晚饭后，林凡的父母在客厅打了地铺，三人当晚睡在一起，整晚叙旧谈心，彻夜难眠。

秋天来了，雁阵惊寒，一片枯叶悄无声息地滑落肩头。林凡的心情就象秋叶一样 孤独、秋风一样凄凉。同学们陆陆续续收到了高校录取通知书 ，陈桦考上了安徽大学，王英考上了西城外国语大学……一个个喜讯传来，林凡心里总有说不出的滋味，他不知为同学高兴了多少次，也不知为自己伤心了多少回。一天，他收到了王英的来信。

🍁——12——🍁

王英的信写得很长，足足三页纸。信中回忆了过去与林凡那些刻骨铭心的日子，以及后来发生的误会，坚信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她还很直接地对林凡作了爱的表白，她说她早已爱上了林凡。她说她不会忘记林凡对自己的帮助，也不会忘记因自已失误而给林凡带来的伤害。尽管她并没有欺骗林凡，但她也有不可推脱的责任，她要用一生来弥补，她希望林凡不要灰心，尽快从失败的阴影中走出来。

王英在信中最后写道:我相信你再复读一年，一定会考出优异的成绩。即使你再次失利，无论你将来到哪里，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地陪着你，与你风雨同舟，不离不弃。

林凡并没有被王英的信所打动，因为在他看来，无论王英怎么说，都改变不了他受骗的实事，他只知道是他帮助王英考上了大学，而他却因王英的失信与大学失之交臂。他怨自己有眼无珠，上了王英的当。他真的看不懂王英，到现在还在自作多情。

信寄出后，王英焦急地等待着林凡的回信，但等了好长时间，直到她踏上去西城上学的路程，王英也没有收到林凡的回信，她很失望，又很伤心，她不知所措，心里有被林凡抛弃的感觉。

八十年代，高考是农村孩子跨越农村与城市鸿沟、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那时的每一名大学生国家都包分配工作。由于录取率很低，应届生当年考上大学的不多，复读是跨进大学门槛的普遍选择。复读一年不行，复读两年，复读两年不行，复读三年，因此那时胡子兵、新四军、老八路的复读生大有人在。

但林凡的想法却与众不同，他不想在一棵树上吊死。也许是父母的坚持，也许是同学们的劝告，林凡勉强同意在县城一所高中复读，但复读还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离开了学校。

林凡弃学从业，由一名学生走向了社会，先后在几家乡镇企业工作，从职工到会计师，林凡一步一个脚印，他勤奋工作，省吃俭用，通过勤劳的双手和聪明的大脑他很快改变了其家庭一穷二白的状况。他孝敬父母，尊敬长辈，在家乡有口皆碑。

王英在大学里给林凡写了几十封信，每次寄出去都石沉大海，杳无音信。直到几年后王英在本校读研时，才收到林凡的一封回信。

“王英: 你好！首先要告诉你一个喜讯，我很快就要结婚了。做为老朋友，你可要祝福我哦。我的未婚妻和我一样 ，也是出生在一个贫穷的家庭里，虽没读过书，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但她勤劳、善良、通情达理，是一位了不起的姑娘，她就是我想要找的女人。婚姻不是儿戏，也不是报恩，我和你现在的条件天壤之别，你有你的美好人生，我不会做你前程万里的绊脚石，我之所以到现在才给你回信，不是我绝情，也不是我还在记恨你，而是我不能为一已之私而毁了你终身的幸福，希望你爱情事业两不误，忘掉我吧，尽快找一个好的归宿，我在遥远的家乡祝福你。我现在的生活很幸福、很平静、很祥和，今后请你不要再写信给我，我不想平静的生活被打乱。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我早已原谅了你，你不必再为我内疚。林凡“”

王英看完林凡的回信，从字里行间又一次看到了林凡的人格魅力，这使她更加牵挂和深爱林凡。但她也知道现在的一切不会随她的意志而改变，她想用一生弥补林凡的希望化为泡影。她内疚、空虚、惆怅，她撕心裂肺地哭了很久很久……从此，王英把主要精力集中在她热爱的事业上，由于她英语水平过硬，读研后，西城外国语大学留她在校任教。

在校期间，追王英的小伙子络绎不绝，每次她都婉言谢绝，直到她36岁那年经同事介绍，才与西城市政建设集团一名高级工程师结婚。

再说， 林凡婚后生了一个聪明可爱的女儿，四年后又生了一个虎头虎脑的儿子，做了父亲后，他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对子女的培养上，他把自已没有实现的夙愿完全寄托在儿女身上，他热切希望孑女把英语学好，女儿考上大学时，他多么希望女儿能被西城外国语大学录取，虽然没有如愿，但他还是鼓励女儿选择了英语教育专业。

乡镇企业奋斗十多年，林凡回到自已的家乡工作，成为农村最基层的一名干部，他为家乡的建设呕心沥血，取得了辉煌的业绩，深受村民爱戴。

女儿大学毕业后，成为一名受人尊重的教师。几年后，在工作地找到了她的对象。儿子也考上了大学，正在大学学习电子计算技术。工作、家庭、生活就象林凡所期待的那样美好。

林凡结婚后的20多年时间里，王英遵照林凡的意思再没有给他写过一封信，因为她不会做林凡不乐意的事情，虽然后来她也有了自已的家庭，但王英对林凡那份纯洁的爱却始终藏在心里，历久弥坚，丝毫也没有改变。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这年林凡50岁。就在国庆前夕，在林凡的工作单位，来了一位陌生的外乡人，他说他有急事找林凡。

🍁 ——13——🍁

这天下午，林凡正在办公室里整理材料，一个陌生人敲门后走了进来。

“打扰了，你是林凡吗？”

林凡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不速之客，只见他戴着眼镜，一幅学者模样，苍老的脸上写满了忧伤，神情疲惫不堪。

“我是林凡。你贵姓，找我有事吗？” 林凡有点疑惑。

“我免贵姓冯，是王英的丈夫，从西城来的，有事想和你谈谈。”

林凡一听他是远路客人，又是王英的丈夫，立马请座、泡茶、递烟，格外热情。

“是王英叫我过来的，出发前，不清楚你现在的详细住址和工作单位，王英问了许多同学，都说好多年没有和你联系，只知道你所在的乡镇，我下车后到镇政府打听到了你现在的工作单位，在街上找辆出租车送过来的。”

“这么远的路程赶过来，辛苦了！”

老冯坐下后，喝了口茶，然后从行李包中拿出两封信，又从钱包里取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林凡说:

“这是王英叫我送给你的。我出发时，王英叮嘱我，叫你先看周山写给你的信，再看她写给你的信。”林凡愈加疑惑，赶忙问老冯:

“王英还好吗？”

“她一点都不好。这就是我千里迢迢来找你的主要原因，王英三年前就得了胃癌，当年在北京肿瘤医院做了手术，不想今年复发了，现在病情很严重，医生说活着的时间不多了。我不知道你们过去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王英心里一直在牵挂你。王英人不错，我非常爱她，在她生前，我要做她想做的一切事情。我恳请你看在昔日和王英感情不错的份上，百忙中抽出时间到西城和王英见上一面。好让她没有遗憾地离开人世。”

老冯的一席话说得林凡心里很痛，尽管结婚后，他决定忘掉曾经心痛的过去，放眼未来，做一个负责任的男人，全心全意地待妻孑、待儿女，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毕竟他和王英还有那段刻骨铭心的恋情，听到王英将不久于人世，怎能叫他不伤心。

“想不到王英出了这种状况，我很难过，于情于理我都应该答应你，但我近期确实有重要事情走不开，国庆期间我的女儿要举行婚礼。这样吧，等我把女儿终身大事办了，一定过去。”

林凡把话说到这等地步，老冯也十分理解。

“对你女儿结婚表示祝福，我和王英也有一个女儿，她今年才13岁，还在读初中。她非常爱她的妈妈。”

老冯说完深深地叹了口气。 到了下班时间，林凡把老冯带到镇上找了一家饭店，尽了地主之谊，又在石牌大酒店开了间房让老冯住下。

林凡回家后迫不及待地看信，他 按照王英的意思，首先看了周山写给自己的信。

“林凡同学: 你好！ 光阴荏苒，转眼间，我们青春不再。你一定感到惊讶吧，曾经的情敌怎么给你写信。其实，我是向你忏悔的。你还记得31年前的事吗？我一直喜欢王英，但王英偏偏喜欢你，你夺人之爱，我恨你不够朋友，总想找机会整你一下。自从那天下午在篮球场上我和你发生冲突后，王英就始终不理我，这使我对你更加恨之入骨。预考时，你和王英的成绩同时比过去提高那么多，特别是你的英语、王英的数学，以前都是那么差，这次突然间考了这么多分，我就估计你俩之间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但苦于没有证据，我一直没敢揭穿你。直到高考时，我终于发现了你俩之间的“猫腻”，我和王英在同一考场，考英语那天，我看她出去，想寻个究竞，稍后也佯装上厕所，跟在王英后面，王英始终没有发现我，我远远看见王英把一张纸条放进厕所罩墙缝隙里，等王英走后，我就把纸条从中取出来，打开一看，原来是抄好的英语答案，我欣喜万分，回到座位后把不会做的题目按王英的答案做好。这就是你没有拿到答案的原因，后来发现你俩为此事闹翻，我欣喜若狂。但高考我和你一样还是榜上无名。为了追王英我在西城当了三年兵，退伍后又在西城开了一家超市，我一直追她，她都冷眼相对，但我不怨她。直到王英和老冯结婚后我才死心。王英结婚后的第二年我和西城本地的一位姑娘成了家。这么多年，我一直为自己破坏你俩关系的不道德行为感到内疚，几次想和王英坦白，又怕王英不原谅，始终不敢开口。几天前，我到医院里去看王英，当看到病床上的王英骨瘦如柴的样子，我心里十分难过，就把31年前我干的事情如实告诉了王英。王英听后伤心地哭了，她说她为此整整背了31年的黑锅，一直找不到真相。她还说是我葬送了你的大好前程，因此你也对她误解了31年。她叫我一定要向你当面解释清楚。由于国庆期间超市很忙，我不能和老冯同去，只好写封信让老冯捎去。最后再次跪求你的原谅。 周山亲笔”

林凡看完周山的亲笔信，心潮起伏，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后悔自已当时没有把问题搞清楚，就认定是王英的不仁不义，错怪王英这么多年，他为自己无端伤害了王英而自责。沉思了很久，等心情稍微平静下来，又打开了王英的来信。

🍁——14——🍁

王英的信写得不长，字写得歪歪斜斜的，林凡从中仿佛看到了王英写信时痛苦的样子，他含泪看着信。

“林凡:人生如梦，转眼间你我都到了天命之年。你看了周山给你的信吧，你一定很气愤，我也一样，周山毁了你的前程，毁了我的人生。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吧，尽管如此，但我还是觉得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我们都原谅他。这次叫老冯过去，就是要告诉你事情的真相，以证明我没有过河拆桥，没有做背信弃义的事情。30多年了，周山总算还了我个清白，否则我还要含冤九泉。尽管如此，我还是觉得有不可推脫的责任，因为我的失误，让你错失了上大学的机会，在农村吃了这么多年苦。我永远不会忘记，是你帮助我实现了梦想，才有了今天的事业成就。我和老冯商量后，想给你提供一点经济上的帮助，卡里存了10万元钱，密码是你的生日，钱不多，只是略表心意，千万要收下。老冯肯定把我现在的情况告诉了你，我知道属于我的时间不多了。分开30多年了，我非常想念你，多想在临走前见你一面，我有好多的话想对你说。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不要难过，如果真的有在天之灵的话，我会保佑你和你的亲人。思念你的王英”

王英的信对林凡震撼很大，他看后心如刀割。一个人坐在那里抽泣了很久……第二天一早，王英的丈夫就要回西城，林凡把他送到车站，上车前，他拉着老冯的手说:

“打老远的地方来，没有什么礼品送你，我买了两盒茶叶和两件贡糕略表心意。回去后，替我向王英和女儿问好，叫王英要坚強，我很快就会去看她。”

说话时他又把昨天老冯送给他的银行卡塞给老冯，老冯赶忙把林凡的手推开。

“烟和贡糕我收下，卡你一定要留着，这是我和王英的一点心意，你不收，我回去无法向王英交待。”

“王英要治病，女儿要读书，现在的情况，你比我更需要这笔钱。”

林凡一边说着话，一边往老冯袋里塞卡，老冯不肯收，俩人僵持了很长时间，直到检票员催老冯上车，林凡才把银行卡塞进老冯口袋里。载着老冯的客车开动了，林凡站在那里与老冯挥手告别，直到客车离开视线。

国庆节后，林凡为女儿举办了隆重的婚礼，亲朋好友都来捧场，场面很壮观。按照当地习俗再过几天他还要和妻子一道到女婿家上门，心想办妥后马上到西城去看王英。

不想天有不测风云。 林凡还没来得及动身，就在一个阴沉沉的下午，他接到了老冯从西城打来的电话，电话里老冯哽咽着说:“王英今天上午9点13分停止了呼吸，抛下我和女儿一个人走了，永远的离开了我们。弥留之际她还在呼唤你的名字。人既然走了，我看你就不用到西城来了。王英离世前你没来，我不怪你，王英在天之灵也不会怪你的。你不要难过。我们都祈福王英在天堂的路上一路走好。”

接到王英去世的噩耗，林凡痛心疾首，他觉得对不住王英，对不住老冯，对不住他们的女儿，对不住所有关心和爱护王英的人，他恨自己无情无义，丧失了做人最起码的道德底线，追悔莫及，椎心泣血，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放声痛哭起来……王英离世后，林凡一直想到西城去一趟。他要去看看老冯，看看他们的女儿，他还要到王英的坟墓前看看王英😭😭😭😭……

2021年4月22日于合肥蓝光公园一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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