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题记:“那不是好的时代,却是我们最好的青春年华。”</p> <p class="ql-block">小西庄是我下乡插队的地方,虽说是近郊,当年往返都是到公路上靠运气截卡车,很不方便。现在通了好几路公交,从光大银行乘15路,二十几分钟就到了村口。</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离开五十年了,我从没回来过。不知啥时,村子都</span>延伸到马路边了,还修了如此气派的大门楼。</p> <p class="ql-block">虽然变化很大,还是凭感觉就找到了村中心的戏台,戏台是我们来那年才建好的。这地方过去是革委会,现在是村委会。</p> <p class="ql-block">北边这排两层窑洞是用我们的安家费建的,盖好后男知青住二层,一层是大队办公的地方。</p><p class="ql-block">上班时间,诺大的院子空无一人,连值班看门的都没有。</p> <p class="ql-block">此处也是我在修建队干活的地方,担水和泥抬石头,盖了南边一排二层窑洞。那时䃠窑全用就地取材的青石,和泥用黄土和青石烧的石灰(抺墙加碎麦秸)。青石窑洞冬暖夏凉,朴拙宜居。</p><p class="ql-block">故地重游,耳畔恍若响起大匠人的厉声喝叫:泥来!上石头!快!快快!“匠人上了墙,赛过活阎王”,jiang(铲)泥及时利索,能送上基本适用的石头还好,否则会被日卷(骂惨)。我没挨过骂,还常被夸赞眼力好。<span style="font-size: 18px;">可惜那窑洞不知啥时已夷为平地,种了一排松树。</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这排石窑被包装得如此与时俱进。防盗门是必须的,可为啥要用标语板堵了窗户呢?不解。</span></p> <p class="ql-block">1971年,我们回城前在戏台边照的合影。这四十多人都是二中老初二的,下乡时还不到18岁,在村里呆了两年多,一锅端招工回城了。那年月,俺村革委和招工干部的“人情味”并不多见,许多村宁左不右,出身不好的大都留下继续修地球。</p> <p class="ql-block">五十多年前当知青的我,穿着再生布工作服,戴着帆布帽。</p> <p class="ql-block">戏台表面重新装潢装过,里边还是老样子。当年村里的小剧团农闲时能演整本的样板戏,依稀记得阿庆嫂嗓子又亮又脆,把山西梆子的高亢唱得响遏行云,扮相也不错。</p> <p class="ql-block">沧桑古旧的青石山墙和新硬化的水泥路面不太搭调,亲近又生疏。</p> <p class="ql-block">这院曾是村里最好的房子,原是“老财”(地主)的,土改后充了公。69年初,我们一来就做了食堂,还有部分男知青住了院内几间正窑。</p> <p class="ql-block">进院才发现已成废墟!塌掉的东屋是伙房,当年一日三餐端着大碗在这儿吃着河捞圪斗霍霍饭,冬天还偷偷把搁了糖精的窝头带回家在铁炉子上烤了吃,那时我们全是大胃王,幸运的是顿顿管饱,没挨过饿。</p> <p class="ql-block">村里安静、空荡,多数院落都是铁将军把门,挂着大锁。远处传来几声狗吠,一向怕狗的我赶紧找了根树枝拿在手中以防不测。</p> <p class="ql-block">许多院子看上去都很久没人住了,年久失修塌成了残垣断壁。</p> <p class="ql-block">走到二队的地盘了,这棵老树英姿依旧,当年日复一日,天一亮就在这树下听队长派活,冬天在这儿干些积肥翻粪的营生。</p> <p class="ql-block">俺队七个知青是同班同学,家庭或重或轻都有些“问题”,下乡后团结互助,友爱和睦,这份友情化解了很多蹉跎岁月中的烦忧,让那段辛劳困苦的日子不那么难熬。</p> <p class="ql-block">我身后是男知青住过的院子,房东老俩口有点小气,平时怕费水,冬天嫌“费炭”,天再冷男生也不敢添煤加火,屋里冷得结冰。下工后和不出工时常去找我们,除了海阔天空地聊天,我们还拉着手风琴唱红歌和禁歌。</p> <p class="ql-block">学拉手风琴是下乡两年的意外收获,老师是同队的王建民,他无师自通现学现卖,半瓶醋先生教了我这个半半瓶学生。我们拉得最熟的曲子是阿尔巴尼亚电影《宁死不屈》的插曲和《远飞的大雁》。</p> <p class="ql-block">我下乡时手抄的歌本,每首都配了图,古兰丹姆全凭想象,三个秀才和江姐是照着啥画的?想不起来了。飞机和飞行员也有模有样,可那时还不知道自己父亲就曾是真正的飞行员,抗战时期的英勇战鹰。</p> <p class="ql-block">这是俺队女生住的院子,大门紧锁。</p> <p class="ql-block">扒墙头一看,前墙已开裂。<span style="font-size: 18px;">房东任连是残废军人,还是大队革委成员,夫妻俩善良质朴,待人实诚,任连的口头禅就是,要让我们“感到好一些”。</span></p> <p class="ql-block">吃一锅饭,睡一盘炕,朝夕相处两年多的四个二队女知青。</p> <p class="ql-block">院外的“茅”(厕所)。</p><p class="ql-block">入这厕得先咳一声,以防有人,数九天克茅能把人冻个半死,幸亏那时无人便秘。帮厨大爷告我“冷厨房热茅房”,我不明白,他说不热,你进茅就脱裤?不冷,你来这就烤手?弄了我个大红脸。</p> <p class="ql-block">看到隔壁门口有人,想过去打听打听,谁知未及走近,这老乡竟叫出了我的名字!</p> <p class="ql-block">他叫张二小,当年虽是个孩孩,却对队里知青记忆犹新:四个女知青ye(一个)比ye精干,三个男生里建民身体不好,半口气。听说建民已病故,二小惋惜地说:nia孩人可好了!他还记得一队的蔡窝窝,也是我们班同学。</p> <p class="ql-block">二小还告我,任连早就过世了,但老伴才做了三周年,若早几年回来还能见到她。他们的一儿一女早就招工当了工人,都不是“农人”了。</p> <p class="ql-block">二小的姐姐是张二孩,当年每天叫我们一起去上地的小nienie(女娃)。二孩早就嫁到了四矿,也当娘娘(奶奶)了,每天看孙孩呢。</p> <p class="ql-block">打听这个舍云,得知搬到后底沟了,时间所限,没去找她。</p> <p class="ql-block">当年上工的必由之路。那时村子就人多地少,虽然有煤窑、砂锅厂、矾石厂等副业,可村民都穷得叮铛响,人口多的一年挣不夠口粮钱。年终分红我也才挣十几块钱。我留几元,剩下的托回城拉大粪的同学小齐带给妈妈,那时父母都被扣了工资,我的“懂事”曾令妈妈落泪。</p> <p class="ql-block">我们的田野,黄土地 。一条扁担两只筐,上地捎糞秋收捎粮,春种秋收,汗珠落地摔八瓣。 圪蹴着剜谷,“一撅三ke溜”是我最受不了的苦,宁肯去“奶玉茭”,从村里茅厕掏出粪水用大茅锅挑到地里,再用小砂锅舀着喂给每棵玉米苗;三伏天闷在不透风的玉米地拉大锄,努得肚脐流黄水;深翻土地三顿饭吃在地头,白天累得贼死,睡一觉就能满血复活。</p> <p class="ql-block">前途渺茫脚下无路,最大愿望不过是“只要能回城,哪怕扫马路”,<span style="font-size: 18px;">当</span>一天农民种一天地的我们,也说笑也玩乐,颇有几分“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没心没肺。</p><p class="ql-block">这是70年春节我们回家过年时 ,走过冰面在人工湖中心跳台照的合影,笑得多灿烂!</p> <p class="ql-block">丰收的喜悦,黄澄澄的谷穗好象似猫尾巴。讲真啊,再大的谷穗也长不成狼尾巴。</p> <p class="ql-block">我在田间作喜儿状。</p> <p class="ql-block">71年回城时,小西庄村革委会给我的鉴定:“思想进步劳动积极,群众反映好 ,能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 ,虚心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满满的正能量 。</p> <p class="ql-block">远处的灰色楼群是盖好的新村,许多村民都住楼去了。人去屋空,这些承载着岁月印记的山村老民居就将任其废弃消失吗?不该!</p> <p class="ql-block">当年的村景远眺。人面不复当年样,山村依旧笑春风。</p> <p class="ql-block">回到山下。村中那条小河早已干涸,硬化成了马路。远处灰墙红门的就是我向张二小打听的大庙,曾是学校和小卖部,小卖部居然有市里都买不到的花生牛轧糖。学校的代课老师张宝宝十块钱卖给我一个成象不太清楚的照像机。</p> <p class="ql-block">在修建队,我每天一趟趟从井边用大绳摆(拽)起两大桶水,沿着身后这条小道一路上坡挑到戏台,拐弯处顺势换肩,每趟路过沿途坐着晒阳盘的老人们,他们都不厌其烦一遍遍用同样的话夸我:“好受苦人!”</p> <p class="ql-block">路过当年三队女知青住过的院子,房主正在盖新房。这院临街,新房或是准备商用?</p> <p class="ql-block">和门口这老乡聊了一会儿,他说:当年住这院的彩萍新民们,可是好看了呀!他也记得一队的菜窝窝,我说人家叫翠娥,她老家井陉方言发音类似菜窝,才得此绰号,以此出名。老乡大笑:“nao呀”(真的吗)!</p><p class="ql-block">得知住这附近的革委主任王五孩,已去世四五年了。五孩身为一把手,并不跋扈,带头参加劳动,对村民、知青都不错,也曾是小西庄村民知青之幸吧。</p> <p class="ql-block">继续向东走,穿过开发商在邻村孙家沟建的别墅群,上了公路,坐上14路公交,日落之前,又走回了城市的喧嚣。</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回村半日游,鲜活了许多尘封的记忆,以为忘了,其实不然。人生经历无论顺逆悲欢,都已是刻在心头的皱纹。</span></p><p class="ql-block">昔年插队此村中,</p><p class="ql-block">种地盖房当知青。</p><p class="ql-block">古稀循迹游故地,</p><p class="ql-block">只叹人生太匆匆。</p><p class="ql-block"> 2021.4</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