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

笑弯秋月

徐氏，吾村王少诚妇也，为人朴讷，有贤名。少诚病亡，生计全赖徐氏十指，度日颇艰。徐生有一子一女，女名慧，适于邻村侯某。子名东，时年十八，仪容丰美，村人窃议虽宋玉、潘安相叠亦未出其右也。然则东美矣，尚无人议婚其家，盖畏其穷也。

有大户任氏之女清芳，属意于东，倩冰人私谓徐曰：“倘以三百银为聘，必适尔子。”徐氏闻之喜，继而忧，转身向隅，怅然无计。

有邻村张某，年六十而妻丧。闻徐氏之贤，愿以三百为聘，接诸其家。初，徐氏拒之甚，后念子婚之难，筹钱无措，唯有此计可为之转圜。徐受钱三百，悉交其子。叮子嘱女，忍泪而去。

东持币三百，亲往任府，求凰于清芳。任翁颇不当意，坚令其返。清芳谓父曰：“此子之美，虽瞽人亦知之。所短者，唯财也。吾家豪奢，钱财非儿所虑，儿意决，非此莫嫁。”任翁无奈，适女于东。

自徐氏从张，张坚令徐与其子女断，恐徐以己之资，惠其家人。徐氏思儿綦切，偷往探视。东鄙其不贞，恐玷己名，遇之冷冷。徐痛甚，意懒而归。不几日，张丢钱二两，遍寻无可得。知徐探子，怒从中来，操杖击徐，虽百人劝亦未止也。徐遍体鳞伤，痛不可言，月余始愈。又，徐氏女慧生子，侯侍妻弄儿，无暇兼顾田里。徐急甚，背张往女所，代侯侍女。张又知之，及徐返，坚闭其门，不令徐入。徐无计，返子所。

子坚辞不受，谓徐曰：“尔已嫁，非我王姓之人，何靦面受王姓之奉？”徐号呼天地，历数己冤，东不为所动，驱徐速归张所。女慧闻之，痛斥东之不仁，接母己所，亲自奉养。居无何，侯有怨，谓女曰：“尔有弟，何劳女养母也？”徐适听之，默然退避。天明，慧往视母，母尸已僵。盖徐思虑一夜，无处可栖，遂饮鸩而亡。

呜呼，天地之大，何处有横门栖迟？徐氏何其不幸也！尝闻人言：母对子，虽挖心亦不觉痛，子对母，倘有百之一二亦可称之为“孝”也。禽兽尚有反哺、跪乳之举，今视世上之人，禽兽不如者亦大有人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