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远眺广西大明山)</p> <p class="ql-block"> 我于上个世纪60年代出生在晋西南运城盆地涑水河流域南岸一个偏僻的平原乡村。我的家乡是一片地势平坦的第四纪黄土沉积平原。</p><p class="ql-block"> 站在故乡,向东、向西望去均看不到山峦的影子,因此,日出日落都在地平线上。往南可以遥望到几十华里外的只有些远山影子的黛青色的中条山。往北可以看到15华里远的宽阔而略显高远的黄土台垣。东北方向能遥望到几十里外的圆锥形的孤峰山。</p><p class="ql-block"> 我的童年和少年时代,正值我们国家经济发展处于几乎停滞不前的岁月。尽管我的故乡亲人勤劳而智慧,但仍然解决不了温饱问题,因此虽然是表里山河中唯一的无山县域,交通基础设施的建设几近于无,县域之内仅有一条贯穿东西的柏油马路。我们村子距离这条柏油马路大约10华里。</p><p class="ql-block"> 那时,机动车甚少,一个乡镇可能只有一台拖拉机和一台吉普车。普通百姓的出行由于交通工具和泥泞道路的限制,能出远门的机会少之又少。如果遇到阴雨连绵的天气,我们村子与外界的联络几乎就隔绝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我的家乡方圆几十里,黄土沉积厚度几百米,没有一处基岩出露。在地势平坦的家乡,我们登高的极限就是上过5米多高的房顶。我常常远望南边的中条山,尤其是天气晴朗的时候,夕阳的余晖照耀在远山的一处模糊的断崖之上,就会浮想联翩,站在山崖近处看山会是什么样的感受呢?</p><p class="ql-block"> 登山远望成了我年少时代一个梦想。</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远眺中条山)</p> <p class="ql-block"> 感恩于改革开放伟大的时代,让我们贫苦农家的孩子有了阶层流动的可能。</p><p class="ql-block"> 当我青年时代在外读书期间,第一次登上陕西尧山山顶,举目远眺,一条河流宛若玉带一样飘在青黄相间的彩稠一样的广袤平原之上,心情激动不已,原来,“大好河山”是指这个样子啊!</p><p class="ql-block"> 看来,行万里路比读万卷书强多了。读书只能增加知识,行路才能体验知识,才能对知识进行深切的感悟。</p> <p class="ql-block"> (田野披彩绸)</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由于所学专业的缘故,最早就业于晋南太岳山区西部的霍州矿区,从此与大山接下了不解之缘。工作之余,最喜欢爬山,以弥补年少时代的缺憾。</p><p class="ql-block"> 此后的岁月里,利用出差机会或工作之余,爬过五岳及许多没有名气的山峦。</p><p class="ql-block"> 由于学过《地质学》的缘故,每次看到山峦,总是能想到它亿万年前和亿万年后的样子。感谢地质学前辈的积累,让我们能够从一个山峦的过去和现在的形态,预判出它的未来。</p> <p class="ql-block"> (地质人眼中的风景)</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由于阴差阳错的命运安排,我先是从事煤矿矿山工作,后来转为金属矿山工作。</p><p class="ql-block"> 在许多人的眼里,甚至包括单独从事过煤矿矿山或金属矿山的人眼里,认为矿山嘛,都一样,大差不差。在我没有跨行业工作之前,也是这么认识的。其实这是错误的认识。</p><p class="ql-block"> 真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p><p class="ql-block"> 地球上的岩石分三大类,分别是岩浆岩、沉积岩和变质岩。</p><p class="ql-block"> 从事煤矿工作和从事金属矿工作的区别,就好比农业和渔业的区别。农民是从土壤中获取生物资源,而渔民则是从水体中获取生物资源,两者获取资源的介质完全不同,一个是土壤一个是水体。同样道理,煤矿工人是从沉积岩中获取矿藏,而金属矿工是从岩浆岩中获取矿藏,两者获取矿藏的介质完全不一样。</p><p class="ql-block"> 金属矿来源于从地球内部火山喷发带出来的岩浆岩中,煤炭则是来源于沉积岩中的某些植物沉积层。一个是先天固有,一个是后天演化。</p><p class="ql-block"> 由于沉积岩和岩浆岩的物理性质差别较大,因此,煤矿工人和金属矿工人所面临的作业环境就不一样。煤矿的灾害主要有水、火、瓦斯、煤尘和顶板,而金属矿山主要灾害是岩尘和塌方。</p><p class="ql-block"> 煤矿工人受到的煤尘侵害写在脸上,金属矿工人受到岩石粉尘的侵害写在肺上。因为岩石粉尘对人的身体损害更大,许多矿工兄弟得了尘粉病,呼吸困难。</p><p class="ql-block"> 多年以后,我离开了矿山的行当,在帝都一个写字楼工作期间,遇到一位保洁员,从他的呼吸声就可以判断出他曾经从事过金属矿山的工作,一问,果然是。</p> <p class="ql-block"> (利用风镐打炮眼)</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在我过去几十年矿山经历中,目睹了许多工亡事故。尤其是20岁那年夏天的一个傍晚,我和矿山附属医院院长一起,处理一个同龄的因为全身粉碎性骨折而工亡的副班长遗体,给他更换新工衣时,他一直闭不上眼睛的情景,多少年来一直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这些生产一线的工人兄弟,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在这个平凡的世界里,那些顽强地生活着的矿工,为了生存,为了子女,不畏艰险而顽强拼搏的精神,就像一盏盏不灭的微弱灯火,虽然只能照亮一个个不起眼的角落,然而,却温暖了许多底层人民的世界。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由于职业的变动,后来虽然离开了矿山,然而,苦难的矿工兄弟所承受的常人难以忍受的体力和精神双重压力,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前几天,偶尔听到一首描写南方钨矿矿工命运的客家歌谣,它那凄凉的韵律和震撼人心的歌词,再次把我的思绪带到曾经在广西大明山风景区钨矿工作过的岁月。</span></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这是我听过的最苍凉、悠怨和伤感的矿工之歌,歌词中所描述的父亲死于矿难,儿子继续下矿的情景,让我突然想起了广西大明山钨矿区,那些苦命的弟兄!泪目!不能自己!再泪目!</p><p class="ql-block"> 歌声仿佛回荡在那空旷而高阔的钨矿硐中。眼前又浮现出在温度接近40度的钨矿硐中,在矿灯光柱交叉晃动下,那群几乎一丝不挂的艰苦劳作的苦难兄弟。还有那些保障后勤和日夜看护筛选机的姐妹。</p><p class="ql-block"> 歌谣所表现的矿工希望活在这个世界上,进而娶妻生子延续香火的愿望,听来让人阵阵揪心。</p><p class="ql-block"> 歌词所唱的“会死就会卵朝天”,翻译过来,就是过去我接触的北方矿工对命运安排的无奈感叹“该死球朝天!”</p><p class="ql-block"> 不能埋怨歌词的粗鲁,因为在生死面前,一切的文学温婉表达都是矫揉造作!只有这样的直白的歌词,才是对那个残酷环境的真实反映,才是对矿工命运的同情和悲怜!才是矿工对改变命运的深切期盼!</p> <p class="ql-block"> (钨矿区的杜鹃花)</p> <p class="ql-block"> (广西大明山)</p> <p class="ql-block"> (萤火虫)</p> <p class="ql-block"> (夏夜蛙声如潮)</p> <p class="ql-block"> 在那里工作期间,我认识了漫山遍野的映山红(杜鹃花)、生长于田野成排的木薯和高大的芒果树;认识了萤火虫。在那里,工友们用油炸野蜂蛹招待过我;在那里,我才真正体会到了当年晋版小学课本里所描述的“江南的夏夜,蛙声如潮”的真正含义。</p><p class="ql-block"> 这首《苦命的矿工》歌词中,把父亲称“爷佬”,这个“爷”在此他们发音是“ya”,和我们晋西南方言中,对“爷”的发音相同。</p><p class="ql-block"> 远隔千里,难道这些早年迁徙到南方的客家人和我的晋西南故乡冥冥之中有什么关联吗?</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有生之年,我还能再去一次美丽的大明山吗?还能再次见到当年那些在艰难尘世里奋勇前行的兄弟姐妹吗?</p><p class="ql-block"> 美丽的大明山钨矿区! 那里是我此生中另外一种牵挂!!</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烟雨杜鹃</p><p class="ql-block"> 2021年4月23日草于东城</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