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的美篇

百合

西府海棠还依旧

文／百合 图／李一平

院中点衬几块山石，一边种几本芭蕉，那一边是一树西府海棠，其势若伞，丝垂金缕，葩吐丹砂。众人都道：“好花，好花！海棠也有，从没见过这样好的。”贾政道：“这叫做‘女儿棠’，乃是外国之种，俗传出＇女儿国’，故花最繁盛，亦荒唐不经之说耳。”众人道：“毕竟此花不同，‘女国’之说，想亦有之。”宝玉云：“大约骚人咏士，以此花红若施脂，弱如扶病，近乎闺阁风度，故以＇女儿＇命名。世人以讹传讹，都未免认真了。”众人都说：“领教，妙解！”

初见西府海棠，便是早年在《红楼梦》这段对话里看到的。“西府”亲近，因我生于斯，长于斯。“海棠”朦胧，因我孤陋寡闻，当时还没见过真正的海棠花容。贾政说‘女儿棠’俗传出‘女儿国’，是《西游记》中的女儿国吗？“女儿棠”是那个眉如翠羽，肌似羊脂。脸衬桃花瓣，鬟堆金凤丝的女儿国国王吗？

女儿棠，女儿棠，多么令人心生爱怜的名字，她怎么就和我们的西府连在一起呢？

从奇幻神魔的《西游记》到怀金悼玉的《红楼梦》，一株西府海棠，曾让我产生过多少幻想，幻想那个“女儿棠”一定生长在西府的宗族祠堂前，朱门绣户里。要不它怎么会和这高大上的一“梦”一“记”联系在一起呢？

九十年代的一个周末，在县幼儿园上班的周姐约我，说她下午没事，好久没见，一叙心情。我穿街过巷，第一次踏进这启蒙“花蕾”的殿堂，“吱呀”一声推开小门，一棵百年老树迎风峭立，树冠庞大，树枝婆娑，花蕾红艳似胭脂点点，花团锦簇则楚楚有致，红粉相衬，明媚动人，一时间，我被这迎客花惊呆了，继而陶醉在潇洒飘逸的花树下，也不愿随闻声接我的周姐去她的房间。就这样，我们坐在花开似锦的树下，嗅着若有若无的淡淡清馨，谈天说地，共叙桑麻。直到日落西山，才起身准备告辞。谁知，如小伞状的胭脂雪，拂了我们一身还满。不免又相互嘻嘻调笑，彼此拍打着身上的花瓣，我撷一枚问周姐：“这是什么花呀，真好看。”周姐回答我“这叫西府海棠，全县只有三颗，除此之外，另二颗长在灵山净慧寺里”。

是《红楼梦》中大观园里的西府海棠吗？是骚人咏士命名的“女儿棠”吗？我有些激动，围着一树海棠花转了又转，看了又看，忽有“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诗情画意。春风和煦，晚霞尽染，娉婷婀娜的海棠花含情脉脉，羞羞答答地在我的眼前荡漾，这不就是明眸皓齿的“女儿棠”吗？这不就是超凡脱俗的西府海棠吗？谁说世人以讹传讹，此情此景不正是来缘于真正的现实吗！我忽然有种拥花入怀的浪漫，在那个静谧的傍晚，做了一次“采花大盗”，而后抱得“美人”归。

后来，每到春天，我就会想起县幼园里的西府海棠，想起那束被我抱回家的“女儿棠”，想起她在我的房间里晕染的淡淡清香，想起她在玻璃瓶中从明艳至凋零的点点滴滴。后来，我也知道了县幼儿园最早创办在苏公祠中，当然，这与苏公在西府之时差之近千年，但我还是联想起苏轼一生对西府海棠的情有独钟。“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一代大文豪因“乌台诗案”受诬陷而被贬于黄州，在困境和囧境中，不颓废、不萎靡、不媚俗。这不正是西府海棠的浓淡相宜，从容自若吗？

“著雨胭脂点点消，半开时节最妖娆。谁家更有黄金屋，深锁东风贮阿娇。＂清明春浓，我又按捺不住对西府海棠的喜爱之情，趁着沥沥细雨，驱车前往灵山净会寺，看那名副其实的另两株西府海棠。

进得寺院，只见善男信女虔诚地礼佛、祈福、上香。许个心愿，讨个吉祥，好让神仙们在冥冥之中，开个灵方，以解惆怅，以赐安平。“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蒙蒙细雨中”。来到西府海棠前，只见花儿一朵挨着一朵，禅意相融。枝叶错落有致，玄思万缕。风，不忍吹，怕点破晶莹之露。蝶，不敢舞，怕拭掉点点脂粉。任凭团团滚滚的花儿，漱玉噙香，娇艳欲滴，妩媚动人，在乍暖还寒的清明里，簇拥在卧佛殿前，开成深红浅红，给远方的，近邻的香客一眼春色，得个好心情，也不负“花中神仙”之盛名。

我也被这“静、净、清、香、和”感染着，静静地捧起掌心里的西府海棠，听着声声梵音，粘着浓浓禅意，在卧佛的庇护中洗目清心，静气凝神。西府海棠依然美丽，娴静、安祥！

这种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