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辛丑年三月初九,谷雨。</p><p class="ql-block"> 古人云:清明要明,谷雨要淋。今日起床,发现外面路上湿滑,应该是昨夜春雨微洒,将送暮春归去。今日,是我母亲大人80周岁生日。</p><p class="ql-block"> 前几天我和老婆一起,去嘉州长卷那边的饭店看了看,考察了宴嘉州和黄嬢饭店,回来后跟她提及此事,说小范围聚聚,请一些至亲好友。母亲大人大怒,劈哩叭啦的教训了我一顿。我只能唯唯诺诺不敢应嘴,再也不提为她庆生之事。</p><p class="ql-block"> 母亲大人不过生日已经有很多年了。二十多年前,父亲在世的时候,每年都是父亲过生日,农历五月二十那天,在乐山的亲朋好友都要到我家来,人多的时候近30人。家是七十多平方米的老式房屋,来的客人有的连座位都没有。老妈负责厨房,我负责接待客人和打杂,毕竟我不是主力,还不觉得好辛苦。父亲过世后,<span style="font-size: 18px;">考虑到她一个人孤独,我结婚后就要求她和我们住在一起。母</span>亲大人自己都不愿意过生日,后来亲朋好友在农历三月初九那天都要来,才开始过生日。有几年也是在家里面办,也是来二三十人,就由我和老婆抗主力。头一天就要准备,当天累大半天,随便吃点又准备下一顿。晚饭后大家还要耍哈,等客人走了,洗碗收拾打扫卫生,整完已经很晚,难免有些怨言。母亲大人听不得一丁点闲言碎语,极其刚烈,强势惯了,便决定在外面的农家乐办。自己没有收入来源,却不要我们三兄弟分担,甚至过生日的当天我给她的钱也不要。这样过了几年的生日,不知道什么原因而终止。我猜测一是怕麻烦;二是我们三兄弟都不够有出息,让她失望吧;三是因为我不会说话、不会处事,让她不高兴;四是因为婆媳关系。</p><p class="ql-block"> 我结婚后和母亲大人一起生活二十二年了。身边的朋友得知无不诧异,觉得我们这样的家庭少见,居然婆媳之间还能和平共处那么久。结婚之前我就对我老婆说过,要和老妈生活在一起,幸亏我上辈子拯救过银河系,遇到一个通情达理、能干体贴、善良忍让的好老婆。我不认为我是个很孝顺的儿子,只是觉得她一个人太孤独,生活不便,而且老妈说我的时候不还嘴而已。老妈年纪越大,脾气也越大,加上身患糖尿病、高血压、冠心病等,如果没有和我们住在一起,可能早就去见我父亲了。有时候心梗发作,就算是半夜三更,也要喊我去给她捶打按摩,喂水喂药。但是她却不这么认为,觉得和我们住在一起,太委屈,是踩扁了脑壳来将就我们。十多年前,她检查出那些病之后,就再也没有做过家务,每天上午去周围转转,下午去阳光广场打小牌,晚上守着电视,电视遥控器的掌控权,永远在她手里。</p><p class="ql-block"> 母亲大人是一个极其传统的人,出生于沐川县偏僻山村,外公去世的早,外婆一人拉扯五个女儿,还因为被评为地主家庭而被赶出祖宅,幼年时苦难的生活,没有上过一天的学,没有读过一天的书,使她敏感而小气,自卑而自尊;结婚后拉扯我们三兄弟,人来客往的又多,辛辛苦苦一年下来,钱不够用,饭不够吃,中青年时的劳累,让她觉得她是全天下最悲苦的人,一有空就对我讲她几岁、十几岁的苦难史。我就静静的听着,虽然知道她下一句是什么。她对外好客而大方,有人送她一件小礼物,说一句好话,就能念叨很长时间,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自己吃了填粪坑,别人吃了传名声;对内却苛刻而不满,节约而抱怨,对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做饭收拾家务二十多年的儿媳,心安理得的视而不见,总是认为这样不行那样不对,只有自己,才是正确的。所以她觉得她是不幸的,别人家的媳妇对婆婆都好的很,而她却在吃受气饭;我们觉得她是幸福的,别的老人大都空巢,而她却从来都没有和我离开过。</p><p class="ql-block"> 今夜,没有蜡烛蛋糕,没有高朋满座,家里喘气的,只有两人一猫。我做好饭,请母亲大人用膳,天生的伟大批评家开始唠叨:蒜苔肉丝里的蒜苔炒熟很了,煎蛋煎多了,邵子芽菜里面的芽菜没有切断,黄瓜汤里面的黄瓜煮耙很了。呵呵,你高兴就好,或许这样的唠叨,在不远的将来,只能够残存于我失眠的夜里再也无法还原的只言片语,也或许能够成为偶尔无法记忆的梦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