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芳菲已向暖 雨生百谷夏将至

静言

“不风不雨正晴和，翠竹亭亭好节柯。”柳絮飘散，繁花似锦。过了烟花三月，春色早已浩浩荡荡，明媚千万里了。清明的雨，洗去了桃红，淘尽了李白，染绿了芳草。随着布谷声声，在天地间清亮亮地啼唱，谷雨，便在花丛柳丝间，浅笑盈盈，清丽典雅的涉水而来。

“草树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阑珊的春意，却绚烂着暮春的葱茏：天清气朗，绿柳依依，紫燕呢喃，花团锦簇……一派芬芳的四月，一幅人间最美的画卷，正在大江南北，长城内外尽情渲染，倾情展示。

暖阳，正以一个简约的方式徐徐展开，天地之间变得豁然开朗，目之所及，万木竞发，柳色青青，叶底流莺，村庄、森林也有着说不出的空灵，山川大地变得丰腴多情，流光溢彩。广袤的原野人欢马叫，一片繁忙。

田野间，人们推犁耕地，插秧播种，闻着醇厚的泥土气息，看着青葱般的秧苗，仿佛种下了新的希望。暖风唤醒了红尘紫陌里莺歌婉转，燕语呢喃，蝶舞蹁跹，蜜蜂穿梭，温婉的黄鹂激情飞扬，唱出春天的希望，田园里，快乐了小鸟，温暖了心怀，激发了农人对幸福生活的新期待，人的心情也跟着明快起来。

暖风余韵依依送，醉看蜂蝶翩翩飞。告别了三月的微寒，未见五月的燥热，走进了人间最美的四月天。此时，风是和暖的，云是疏淡的，天是湛蓝的，水是碧清的，花是娇艳的。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花香，天地间洇晕着浓浓的春意。

此景此情，让人不由得想起林徽因的诗句：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是燕在梁间呢喃；你是爱，是暖，是希望，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细雨微风的日子，一只只斜飞的燕子，轻轻撩开人间四月的面纱，二十四节气中的谷雨，便与春季的最后一帘春雨一同到来。这个散发着五谷香味又润泽着人间眼眸的节气，它娴静地端坐在春末夏初，赏看姹紫嫣红，倾听万物生长，遥望春华秋实。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一场春雨过后，春姑娘正梳洗打扮，仿佛待嫁的深闺佳人，国色天姿，不枝不蔓，把一帘幽梦挂满了婆娑多姿的枝头，染红了千里云霞，点亮了迢迢星汉。

你看，那帘濛濛烟雨，饱蘸声声鹧鸪的呼唤，踏着一江清波的节奏款款而来。此时的季风，在青青的桑椹上，在浮萍复苏的浅水塘畔，在农人的蓑衣竹笠上面，在采桑女的挎蓝里……谷雨恣意渲染，将柔情的雨线素描，将墨绿的田野涂抹成一幅水彩画。

妙曼清新的春雨滋润着大地，有人说“用一场雨结束春天，这是上苍最优雅的手笔”。这几天让人分明感到，春归原在谷雨时，谷雨仿佛就是这个季节的归宿和总结。谷雨前，春雨还如云雾般细腻柔和。谷雨一到，雨不再迷离，一颗颗清澈而干净利落的雨滴从天空中降落。

此时，丰沛的雨水使初插的秧苗得以灌溉滋润，池塘里的浮萍开始生发，桑树也长出了翠绿的新叶。谷雨之美，恰如春天留给我们最后的惊鸿一瞥。

焦渴的土地吮吸着乳汁，土地变得松软，踩上去就有露珠不断滑落在脚上，仿佛听到金色的阳光穿透泥土的吱吱声，空气中散发着幽香，这是大地在繁衍生息的气息。

田间地头，一头头黄牛拉着犁铧悠然耕作，“哞哞”的叫声浑厚悠长，农人一手撑着犁辕，另一只手拿着鞭子，脚下翻滚着波浪似的泥土，散发着真实的芳香。山这边，坡那边，到处回荡着悠长的“得——喝”声，回味悠长。

节气，凝聚了先民对自然的智慧，对自然的情感，它把无序的日子，装订成册，并分出章回，编好页码，世间的事物便遵循节气的规律，顺理成章地走完一个又一个轮回。翻开《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谷雨”的章节里说，“三月中，自雨水后，土膏脉动，今又雨其谷于水也，盖谷以此时播种，自上而下也。”

顾名思义，谷雨时节，雨水增多，谷得雨而生，雨生百谷之意。自这一日起，雨水后，土膏脉动，谷物得雨而茂盛。“杨花柳絮随风舞，雨生百谷夏将至。”此时节，柳絮飞落，杜鹃夜啼，牡丹吐蕊，樱桃红熟，正是万物生长的最佳时节。

“谷雨三朝看牡丹”。她丰腴的花姿，富丽的花容，馥郁的花香，晕染着花样年华，倾倒了帝王贵妃，惊艳了半个盛唐。

牡丹花开，就开得热热闹闹、磊磊落落、大红大紫；就怒放成睥睨群芳、傲然独行的“百花之首”，就出落成如贵妃一样的国色天香。

蘸着谷雨的晶莹，吮着谷雨的清新，于四月最美的时光，牡丹恣意地开着。盛开着富贵，盛开着祥和。

“红艳袅烟疑欲语，素华映月只闻香”。自古欣赏牡丹的文人雅士们，或于晨曦晚霞的掩映中，引觞沉吟，看花容如面，对坐心语。

或于融融月色的清辉里，花间一壶酒，对饮成三人。月也皎皎，花也娇娇；月也盈盈，花也荧荧。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牡丹花香，沉醉了唐风宋雨；牡丹情结，已经深深根植于汉文化的血脉中。

“雨频霜断气清和，柳绿茶香燕弄梭。布谷啼播春暮日，栽插种管事诸多。”谷雨前后，种瓜点豆。所有的农具都睡醒了，它们迈着匆匆的脚步，在湿润的田野上，在广袤的土地上，写下一首首清新的诗行。所有的种子都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它们在春风春雨的滋润下，在温暖阳光的牵引下，渐次地发芽、开花、结果。每一粒种子，都会信守承诺，准确地抵达幸福的驿站。质朴的农民，有着泥土般的醇厚，他们总会在这个季节，把对幸福生活的向往，把对未来丰收的期盼，用坚实的锄头，书写在希望的田野上，用锄头耕耘日子，也收获希望。

“柳絮游丝三月候，风吹雨洗一城花。未知东郭清明酒，何事西窗谷雨茶。”谷雨时节，农人们撒谷播种，而文人们则饮酒品茶，敲诗吟句。清明酒是断肠酒，谷雨茶却是新年的茶、希望的茶。

新茶芽萌，翠绿鲜柔，芬芳了葱茏的青春。“最爱晚凉佳客至，一壶新茗泡松萝。正好清明连谷雨，一杯香茗坐期间。”

谷雨气候温和，雨量丰沛，茶树经过半年冬季的休养生息，春梢芽叶肥硕，色泽翠绿，叶质柔软，滋味鲜活，香气怡人。谷雨时节采制的春茶也谓谷雨茶，与清明茶同为茶中佳品。

唐代吕温有《三月三日茶宴序》：“卧借青霭，坐攀花枝，闻莺近席而未飞，红蕊拂衣而不散。”手中之茶“琥珀之色，不令人醉，微觉清思；虽雨露仙浆，无复加也”。

丽人春行，倩影婀娜，人面如花，绰约了四月最美的芳华。这个时节，不妨去衡山烟霞茶苑品一盏谷雨茶。姑娘们轻撩裙裾，席地而坐，野外茶宴，别有雅趣。

脚下，芳草柔柔，铺展着绿色的地毯；头上，一树花开，点点落红婆娑着飘香的清风；杯底的青青子衿，带着阳春白雪的清冷禅意，安静而深沉，温和而清雅。在袅袅浮动的暗香里，品味至清至洁的谷雨茶，体悟至灵至静的谷雨心。

谷雨过后，时值暮春，正是“杨花落尽子规啼”“人间四月芳菲尽”，”朦胧淡月云来去，桃杏依稀香暗渡”，“门外无人问落花，绿阴冉冉遍天涯”，“草木问春归何处，春色都从雨里过”，“春波酿一江春酎，一口饮尽四月天”的时候，或许让人顿生伤春惜春之愁。可又何须咏叹“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伤感“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正像秦观所说“芳菲歇去何须恨，夏木阴阴正可人”。春有春的美好，夏有夏的可爱，我们只须顺应时序的更迭就好。

时光不老，人生短暂，只有珍惜当下，爱你所爱的人，做你喜欢做的事，才能拥有美好的生活，才会拥抱美好的明天。流连谷雨，流连春天渐行渐远的背影；依恋谷雨，依恋人间最美四月天。把谷雨的人事轻轻折叠，端一杯春茶，细品慢尝，好好享受那鲜活甘美的春天滋味。而后挥一挥手，向春天作温婉的告别，款款地走向浅浅的夏。只要我们眼中有风景，何处不是水云间？只要心中有希望，一年四季春满园。

今日趁春光正好，微风未燥，咱们去看看绿柳拂岸，鸟弄桐花之景，来一场不负韶光不负己的行走。待春姑娘尽欢而散的时候，能衷心地道一句：春天，我记得你所有的模样！



2021.4.20. 于紫云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