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散文:从割麦到种麦(1)

老黄牛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小时候,学校每年放三次假,即麦假、秋假和年假。前两个是农忙假,上初中时,我就开始参加了农忙时的各项劳动。</p><p class="ql-block"> 割麦是在端阳节前后。</p><p class="ql-block"> 五黄六月天,烈日炎炎,暑气逼人。天蒙蒙亮人们便动身了,手里拿着早已磨得锋利无比的镰刀,一个跟着一个,不是像打仗一样雄纠纠气昂昂的样子,而是拖着疲沓的身子,披着熹微的晨光,无声无息地行进在田间小路上。有人还不断地揉着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摇摇晃晃的。</p><p class="ql-block"> 一到地头,刚才这支队伍还死气沉沉半死不活的,现在一下子便变得生龙活虎起来,——不能不激灵,每月一次的自报公议式的评分,要靠手里干的活儿来说话,而割麦是最辛苦的农活,也最能证明你能打多少分。</p><p class="ql-block"> 大家摆成一字长蛇阵,大人每人两耧六垅,像我则减半或更少,这就要看自己有多大力气,评工分时愿意自报多少分了。</p><p class="ql-block"> 大家二话不说,争先恐后地动起手来,谁都想争第一,谁也不想落在后面。“嚓嚓”,“嚓嚓”,舍不得直直腰,顾不上擦擦汗,只是向前,向前……一把一把的黄灿灿的小麦在人们的手中翻飞,像大海里掀起的一股潮流向前翻滚推进。</p><p class="ql-block"> 太阳出来了,热得炙人,可生产队长赵三保的脸上却露出了少有的笑容。我明白,他是担心天会下雨,把辛辛苦苦种了一年的粮食糟蹋了。</p><p class="ql-block"> 割了一块又一块,正像白居易《观刈麦》中的诗句:“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p><p class="ql-block"> 中午时分,大家把自己割倒的小麦一梱一梱地捆起来,把两头嵌着像牛角一样铁尖的尖担擦进梱中,一担一担地把它们挑到打麦场才算完成了上半天的工作。</p><p class="ql-block"> 割小麦我会,但要把它们捆成梱儿,我却做不来这个技术活,弄得不好,会撒在路上。队长见我手忙脚乱的,便来帮我。</p><p class="ql-block"> 他拿起一根来时带的草腰子,一捆二拧三摁倒,两三下就把麦梱挷得紧匝匝的,然后用尖利的眼睛看着我,似笑非笑,说:“怎么样,你这个白面书生受得了吗?”</p><p class="ql-block"> 他没少找过我的茬儿,却也没少帮过我的忙,对他恨也不是,爱也不是。我说:“怎么受不了,你瞧着就是了。”</p><p class="ql-block"> 他还是那样阴森地笑着:“嘴硬!”</p><p class="ql-block"> 他没说错,我确实是嘴硬,但累死我也要给他硬下去。</p><p class="ql-block"> 三伏天,小孩脸。挑麦到打麦场时,还是晴朗的,只是多了几片云而已。想不到稀稀拉拉的这几块云竟闹起暴动,它们聚在一起,并招集山外的队伍,一刹时便电闪雷鸣,黑云压顶,眼看就要下雨了。</p><p class="ql-block"> 先头部队已收工回家,打麦场上就剩下不多的几个人。</p><p class="ql-block"> “快盖上麦垛,快盖上麦垛!”队长大声招呼大家,见我还在发楞,便用力推了我一把。</p><p class="ql-block"> 一个趔趄,我恍惚大悟,和大家一起拖来塑料布把麦垛遮得严严实实。</p><p class="ql-block"> 紧接着大雨如注,水流成河,大家身上已被汗水湿透的衣服,又被雨水猛浇了一通。</p><p class="ql-block"> 这样充满激情豪放的课,课堂上哪里会有?我一生爱惜粮食,一粒也舍不得浪费,与我小时候的经历密切相关。现在在饭店吃饭时,眼见那半碗半碗的剩饭剩菜被倒进拉圾桶,心里很不是滋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