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的白头翁观察日记（一）

Tiantian

在此之前，我的周末通常是在买菜做饭、送娃上课的模式下渡过，直到几个星期前，意外邂逅白头翁夫妇。

这株绿宝在我家阳台已经生长了十多年，出落得枝繁叶茂。我至少一个礼拜会去给它浇一次水。那天，就在我准备给绿宝从头到脚来个痛快的淋浴时，突然瞥到一点异样。

拨开外面的树叶，眼前出现的一幕让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个完整的鸟巢！端端正正地卡在绿宝的枝干间！那么小，一个手掌就可以完全覆盖。

我突然意识到什么，赶忙去阳台那头搬来一个梯子架在绿宝旁边，快速爬上去往巢里张望。果然不出所料，有两枚布满褐色斑纹的白头翁的鸟蛋安静地躺在里面。

巨大的幸福感袭来，我在被击晕之前赶紧从梯子上下来。盘算着应该怎样把这个喜讯告诉其他人。听说，鸟类对人类的气味是很敏感的，为了躲避人类的威胁，它们会主动放弃被人触碰过的鸟巢，甚至鸟崽崽。因此，我飞快地拍了几张新闻发布用的照片。

发现鸟巢的消息让一家人十分激动，有的说要买些菜粉虫来喂，有的说装监控观察，爷爷还发出了减少惊扰的专业提醒。在大家的共同谋划下，一个白头翁“月子计划”诞生了。白头翁是晚成雏，雏鸟出生不具备独立捕食能力，必须由亲鸟哺育喂食。虽然白头翁是偏素食的杂食动物，为确保亲鸟在育雏期能有更多的肉类来源，为雏鸟提供充足的营养，决定克服恶心购买面包虫。

网购的摄像头两天后就到货了，安装过程很顺利，期间不断听到鸟叫声，我知道，它们一定在某个地方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在离鸟巢不到三米的勒杜鹃的树枝上，安插了一只苹果和一个木瓜，又盛了些面包虫在户外桌面的小白碟子里。

最后调整了一下录象角度，好了，这回可以远程享受观鸟大餐了。

发现第一枚鸟蛋的时间是3月20日，四天后发现变成了四只。

从诞下第一枚鸟蛋，白头翁雌鸟就开始趴窝孵蛋。雄鸟虽不能时刻陪伴在旁，但离窝并不远，偶尔能够听到它清脆的鸣叫。

从第十天起，白头翁亲鸟呆在鸟巢里的时间越来越长，外出觅食也显得很匆忙。31日凌晨，亲鸟睡得十分不踏实，反复调整趴窝姿势、翻蛋，不知道是不是鸟蛋有动静了。这弄得它十分疲惫。早上六点多，它的伴侣在旁边勒杜鹃上呼唤它时，它都依然埋头大睡。

我离开后没多久，亲鸟就回来了。仔细检查一番，确定它的小宝贝没有被偷梁换柱。

4月3日（1日龄）：发现雏鸟出壳了

推开阳台门前，我已经在APP上确定亲鸟不在窝里。苹果吃完了，补充了木瓜和苹果。小白碟子里的面包虫没动，于是更换了容器，放置地点从桌面改为挂在勒杜鹃树枝上。

窝里静悄悄的，挤成一团的小肉球映入眼帘。小鸟出壳了！一共有三只，相互依偎着趴在尚未出壳的那只鸟蛋上。闭着眼，大大的黑眼泡，嘴角发白。身上没有羽毛，光秃秃的，粉红色的皮肤薄得好象可以看见内脏。

听到声音，小家伙们反射性地迅速仰起头，张着巨大的嘴巴发出微小到基本听不到的声音。鸟蛋终于完成了转型，新生命诞生了！

4月4日（2日龄）：

对自己的宝宝，亲鸟倾注了全部的热爱和精力。鸟爸爸和鸟妈妈接力喂食，集中的时段，甚至出现雌雄亲鸟排队喂食的景象。雏鸟的眼睛还没睁开，平时趴巢休息，任何一点风吹草动，或是亲鸟回巢，都能让它们扬起脑袋张嘴索食。

因为投放了面包虫，所以我特别关注亲鸟是否会取食。对于雏鸟而言，面包虫大小合适，柔软有营养，是最佳滋补品。亲鸟的喂养十分直接，食物径直塞进雏鸟咽喉，差点一步到胃。白头翁是喜欢吃水果的，碰到昆虫自然也不放过。这个季节，到处都是傻傻乱飞的蝴蝶，不小心就成了白头翁的口中餐。

这不就是蝴蝶吗？硬塞啊，哈哈。也幸亏你娃嘴大。看亲鸟这番操作，我忽然有种往旅行包里塞大衣的感受。

4月5日（3日龄）：

7点钟，亲鸟已经带回早餐。白头翁的食物很杂，即使刚出壳的雏鸟，对亲鸟的各种食物也是来者不拒。除了蝴蝶飞蛾，亲鸟填喂的其他食物的大小基本与雏鸟年龄相当，可见它也不是没谱的。每次喂食完毕，亲鸟都会很可爱地歪着小脑袋凝视宝宝们几秒。它一定在微笑。

今天雏鸟有了点气力，进食时能够发出微弱的声音回应亲鸟。雏鸟吃食的时候，亲鸟用嘴拨弄着巢穴，不时从巢里叼出一些东西吞食掉。我猜那可能是雏鸟的粪袋或是掉落的食物。白头翁的巢穴很干净，这跟亲鸟勤打扫分不开。

喂食的高峰期出现在上午10点到下午3点间，亲鸟总共喂食100余次，平均几分钟就要喂一次。白头翁每次带回的食物都仅够一只雏鸟进食，即便我在阳台布放的面包虫这么便利的条件，也从来没看见它同时衔一嘴虫回来过。或者就是因为这样，亲鸟外出觅食的次数才需要这么多。雏鸟整天都表现出对食物的强烈渴望，不管不顾地摇晃着大嘴，热切地索求着食物。亲鸟们接力喂食，一直忙碌到夜幕降临。疲惫不堪的亲鸟摇晃着脑袋望着依旧不满足的雏鸟，一屁股趴了下去，把叽叽喳喳的叫声全部掩盖在腹下了。

4月6日（4日龄）：

录象准时在7点传送来了画面。这时亲鸟应该已经喂食快一个小时了。每天六点多天亮后，就会出现雄性亲鸟从阳台勒杜鹃花丛传来的呼唤声。这时雌性亲鸟会稍微安置一下宝宝，然后应声而出。

鸟类对自己的巢穴有天然的防跟踪意识，它们通常会设计多条回家线路，并且在回家途中会多次停下观察，确定无危险才迅速进窝。前年观察的一只鸟鸫也是如此，它甚至会反向飞行很长距离后再快速折返家中。白头翁亲鸟从对面树冠返回阳台后，回家有两条路线，雌雄亲鸟各有不同。它们一般会先飞到鸟巢右侧三米开外的勒杜鹃树枝上，边鸣叫边观察。佯装不在意地在花枝上下跳跃，啄食苹果或面包虫。然后一只亲鸟带着食物从勒杜鹃树枝飞到鸟巢左侧六米外的藤本月季花枝上停留十几秒。这处地势较高，可以俯视阳台内外全景。发现无异常后，它又跳回到稍低一点的花池上，这里离鸟巢很近了。它变换方位踱着步子四处查看。这期间，另一只亲鸟始终在勒杜鹃树枝上警卫。第一只亲鸟确定环境安全后，闪电般从左侧进入鸟巢。第二只亲鸟或者继续留在勒杜鹃上，或者飞到花池警戒，配合得天衣无缝。繁忙时段，两只亲鸟会共同喂食。雌性亲鸟喜欢从左侧回巢，从中间离巢。雄性亲鸟则钟意从右侧离巢。它参与喂食的频率极高，带回来的食物有水果、虫子、飞蛾，有几次是体积庞大的不明物，更多的是一种黑色的小浆果。看来，如果有选择，白头翁还是更喜欢植物的果实。

雏鸟生长得很快，到下午的时候，它们的头已经可以冒出鸟巢，强壮的那只为了争食，甚至可以顶出半个身子。一开始我还质疑，巢怎么垒这么高。现在不怀疑了，还嫌不够高，小的们脖子再伸长点，真可能掉出去。

远远望过去，雏鸟身上已经呈现浅黑色，应该是身上已经长出黑色针羽。但显然还不足以保暖。亲鸟每隔20分钟左右，会清理一次鸟巢，并趴窝给雏鸟取暖，也顺带休息一下。

　　4月7日（5日龄）：

今天的雏鸟，已经很生猛。　　

长得特别快，食欲也越来越旺盛。亲鸟没有一刻停歇，夫妻俩跑步接力喂养。开始出现两只亲鸟同时出现在巢里的情况，一人喂一只，你方喂毕我又来，真是辛苦至极。

4月8日（6日龄）：一只雏鸟夭折

今天去投放面包虫，发现有只雏鸟跌落树下死亡。赶忙查看头晚最后一段录像。三只雏鸟争吵不休，张着大嘴要吃的，激烈地相互推掇。那时已经接近晚上七点，天色已暗。鸟有夜盲症，天黑看不见路，陪护的亲鸟已经无法外出觅食了。它围着雏鸟跳来跳去，显得焦燥不安。

今晨的录象里，只看见两只雏鸟。很显然，坠落事故发生在昨天夜里。白头翁共生了四枚蛋，成功孵出三只雏鸟，早夭这只永远失去了长大的机会。这也就是最开始弟弟说的自然界的残酷淘汰法则吧。当它发生时，我们况且失意，何况亲鸟？

亲鸟比平时警惕，一直守着雏鸟。我推开阳台门它都还没有立即飞走，后来就在附近一边盘璇一边鸣叫。我布放了面包虫就赶紧离开了。

这是我第三次近距离观察雏鸟。剩下的两只雏鸟的头颈部露出羽毛，翅膀上羽毛变多。翅膀针羽顶端开始变白，但尚不足以覆盖身体。肩胛或尾部皮肤仍然暴露在外。两只小家伙紧收翅膀，相互依偎着趴在鸟巢里。个子比几天前大了好几倍，就快要把鸟巢占满了。它们的发育也不尽相同，左侧这只看上去个头更大，但羽毛生长略显单薄些。

4月9日（7日龄）：

7天的小白头翁，不进食的时候就呼呼大睡，这一特性象极了人类的幼崽。亲鸟回来了，刚一落到巢边，雏鸟就醒了。再不，亲鸟会鸣叫一声，好象人类的妈妈呼唤孩子吃饭一样。

先生幼年时曾经喂养过小鸟，因此特别自信想再试一下。他夹了条面包虫递到鸟巢边，没动静。递到雏鸟嘴边，也不醒。他有些悻悻地放弃。

4月10日（8日龄）：

白头翁亲鸟每次从外面回来，都象带着一阵风。有好几次，我都担心它会把巢踩翻。加上阳台每天傍晚风加大，鸟巢出现了明显的倾斜。为了不再发生跌落意外，我用绑带对鸟巢进行了加固。这几次我们来，亲鸟都不远离，停在对面树冠守望。

雏鸟的声音听得更清晰了，有点象像蛐蛐儿叫。

4月11日（9日龄）：

亲鸟与宝宝越来越有默契，每次喂食完毕，亲鸟都会特意等一下，然后就见雏鸟向外撅起屁股排出一团粪袋，亲鸟快速吞食。亲鸟不在时，雏鸟也会把粪便向巢外排泄，绿宝树下的地面，有一大滩明显的大树果子的污迹。

白头翁亲鸟会主动吞食雏鸟的粪袋。一是保持鸟巢内的干爽清洁，二是因为雏鸟消化系统不完备，排泄物里尚有可食用营养物质。由此可见，白头翁确是理家带娃的高手。

在亲鸟的精心喂养下，雏鸟明显长大了。两只雏鸟肩并肩趴着，满满地占据了鸟巢。翅膀下及尾部周围有黄色羽毛，眼完全睁大，嘴角变暗黄。头顶发灰，翅膀和尾部羽毛打开，深棕色，腹部、颈部出现黄色羽毛。完全看不到肉身，只是羽毛还显得凌乱不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