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春天

冰心

　　在和同事电话聊到今年在北京对春天的感受时，她的一句提醒“王老师，郁达夫有《故都的秋》，你应该来一篇北京的春，哈哈，岂敢？但一句话好像真的触到了我的神经元，是啊，天天沐浴在北京大好的春光里，怎么就疏于笔头？早该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

郁达夫《故都的秋》写出了别样的京味儿，以至在多年的教学中，把想象发挥到了极致，但那怎样还是纸上谈兵，这些年在北京生活，一点点的观察、感受和体味儿，方才理解故都的秋的个味儿。而于我，或许更喜欢北京的春天。就像我和朋友们描述的那样，它特别有韵味儿，如披着淡淡轻纱的少女，纤细而娇羞，渐行渐近，款款走来。

北京的花树可谓种类繁多，南北荟萃。从初春萌发春芽到小叶伸展出婀娜的身姿，再到玲珑满目、如玉如璞的花骨朵，会在春风的一天天的热吻中，次第绽放，温润鲜美，从小家碧玉渐变成了大家闺秀。让我这个在新疆长大，在广东工作二十多年，阅尽南北自然变化的人，一点儿也不失新奇与惊喜。

春节刚过，我们与春天约会，去了北京植物园，在卧佛寺第一次看到了红墙绿瓦下的腊梅，那真是一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少女，说开不开，似开非开，马上要开。嗅着那淡淡的幽香，寻着春天的脚步，我便一步步把自己深埋在春天的怀抱中。

半月后，房前屋后一丛丛清雅的连翘花张开了眼，它先于叶花开，鹅黄的鲜艳，花蕊的娇嫩，新发的绿叶嫩芽，则羞答答地在花朵之后小心翼翼的透一点儿翠绿出来。不到一周，花一天比一天热烈，一天比一天绚丽。枝条翠绿，绿带丰腴，直至满目金黄，真是恣意而不张扬，浓烈而不染俗。那股淡淡的芬芳迎面而来，腑肺内清爽至极，那片嫩黄，那片繁华，那股流动的春色在心间流淌成歌，与粉红色桃花儿交相辉映，此时它完全唤醒了京城一冬的枯寂和静默。那一刻，它带给我无比的喜悦，古城的精灵，美轮美奂，无与伦比。

最爱那护城河的海棠树，一咕噜一串串，那才是人间最美的时空。顺着海棠搭起的甬道漫步，飘舞的花瓣纷纷滑落在肩胛，仰起头，看着一人多高的花树，像彩缎滑滑铺泻在河的两岸。然而，我对海棠的独爱更有另一层含义。每当驻足凝望时，不由得就会在心中，在唇齿间，噙着四个字“海棠花祭”。反反复复，萦萦绕绕，有折折碎碎的吟咏，有温存无声的流泪。“春天到了，百花尽放，西花厅的海棠又盛开了。看花的主人已经走了，离开了我们，他不再回来”。在周恩来总理离开我们十二年后，夫人、伴侣、战友、知音的邓颖超，为他写下了这份独白！花依旧，心依旧，情依旧，昨是而今非，可她还想在这里等待，等待总理回来！等待一簇鲜艳夺目的海棠绽放！即使东风薄弱，终将无怨无悔。我想若不是在北京，即使遇到这海棠，岂会有这般深情的感叹！此时在海棠林中漫步冥想，该是怎样一种亲切、亲近、幸运呢！

再看明媚春光下的北海吧，绿柳一丝一缕地揭开了层层围裹的春天的面纱，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小船轻轻飘荡在水中，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树荫下一支支合唱的队伍，依然唱着几代人传唱的经典。谁能相信这曾经的皇家园林，转身即成了人民公园。皇帝，子民，共和国，人民，真是天翻地覆慨而慷。望着那疏疏密密、层层叠叠、错落有致的参天古柳，仿佛穿越了古今。我仰天问地，这六百年的紫禁城，这屹立不倒的绿柳翠柏，如同一个个古稀老人，伫立湖边，向一代又一代过往行人，诉说着她及祖先一个个传奇而悲怆的故事，见证着大国王朝一次次的盛衰兴亡。或许因为这些，让我对北京的春天，有了别样儿的体悟。

当然，北京的春天，更是我心中的春天，那便是我家二宝的诞生。这张高考试卷的压轴题，多半是解不全，更不要说解对了。今生从未体验过养育两个孩子的滋味，只能是摸着石头过河了。但万万没想到，我们的天使小冬冬，是那么的健康、活泼、可爱，一个月子里，乖得只是安静的吃睡，安睡得那个香甜啊，让我们几乎像是面对一个可爱的瓷娃娃，不敢触碰，不忍惊醒他的好梦。他的降临没有给我们太大的压力（老大出生半月就入院），他给我们的一切如同大自然春天一样，日日新，月月新。

我们三个大人白天分工有序，根据孩子生物钟的节律，外公买菜做饭，外婆清洁卫生，还有余时，或打乒乓球，或参观博物馆，或图书馆阅读，妈妈奶娃兼电话会议，爸爸哥哥晚上亲密陪伴，一切基本有条不紊。渐渐地孩子从无意到有意，再到会听音乐，会和大人咿呀互动，简直是高速成长。尤其跟他讲话的时候，它会随着你的声音、表情、动作的起伏变化，做出各种回应。我常说，水知道答案，（日本作者江本胜著），更何况人呢？成人所有的身体功能他都会隐隐闪现，只要我们有爱心、细观察，他就如同小草、树苗儿一般，一天一个样儿！的的确确小冬冬时至今日，才三个月，每天清晨醒来，一定是自娱自乐。自己一人，仰望天花板，安静平和地东张西望、左顾右盼，手脚像随着鼓点儿一样儿，有节奏的上下舞动，至少半小时独舞，我们比作他是我们早晨最美的佳肴。当你亲切的呼唤他的名字时，立马张开樱桃小嘴，手舞足蹈笑起来，你跟他说话聊天，他会啊！呀！嗯嗯！呵呵…哈哈…与你应答，且是不同的表情和眼神，完全可以会意到他内心的感受。你要做事儿，放他任何一处，不到三分钟，立马和你急。之前再好的心情都归零，如若马上到他身旁，继续“莺歌燕舞”，一定和你重归于好，完全是另一番景象。慢慢我们琢磨出一个巧妙的办法，智能代替人工。遇到吃饭或做事，“天猫”叫起来，或儿歌、或故事、或音乐。精神十足时，我们便给他点播“运动员进行曲”，“土耳其、拉德斯基进行曲”，听之，小脑袋便会左右摇动，很有节奏和力量；平静或萎靡时，我们便给他点播摇篮曲或轻音乐，他会非常安静地倾听，四肢轻松舒展，一点不亚于儿童对音乐的感知力。

每天清晨起来，见到他，如同见到第一缕阳光，沐浴第一缕春风，朱自清曾写到，“春天像刚落地的娃娃，从头到脚都是新的”。我要说，刚落地的娃娃像春天，从头到脚都是新的、美的、有力量的。他是未来，是创造，是希望，是我们下一代又一个春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