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断新疆

包包

都说新疆是个好地方，但从2021年4月18日开始，它变成了一个让人梦断心碎的地方，将成为我们姐妹们内心深处永远的隐痛。 　　2021年4月15日凌晨1点整，正在梦中的我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电话里是三姐着急而带着哭腔的一声声询问，怎么办啊？怎么办？新疆的燕子刚刚来电话了，秦加强突发脑溢血正在重症监护室抢救，怎么办啊？怎么办…… 　　我整个人都是懵的，但还是心存侥幸，觉得病情虽然来得急，但情况肯定不会很糟糕，一遍遍在心里默念：菩萨保佑，求菩萨保佑，让姐夫赶紧醒过来，别吓我们。 　　仅仅过了半个小时，又是急促的电话声，又是三姐更加急促的追问：怎么办啊？怎么办？燕子在电话那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医生已经下病危通知书了，我查了，明天最早的飞机七点，我明天一早先赶过去…… 　　我们还能怎么办啊？这么晚了，不敢随便给别的亲人打电话，新疆路途又远，更不是一时半刻能赶到的。我在各种胡思乱想中煎熬到了天亮。六点整就去了办公室，强忍内心的慌乱在值班。想着大家今天都要上班，早上时间紧张，挨到7点整的时候给群里发了信息。三姐已经坐飞机赶往新疆的路上了，想知道四姐夫的最新进展，只有给四姐本人打电话了，实在想知道经过一夜的抢救，四姐夫醒过来了没。电话一打通，那边就是四姐的哀嚎：怎么办啊怎么办？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了，我怎么办啊，谁救救你姐夫，出血太多，手术不能做，无法转院，只有保守治疗啊…… 　　经过迅速地决定，我，小妹，小弟今天先赶过去，陪着四姐，给她壮壮胆，其他的亲人稍稍缓缓看，我们所有人内心深处还是有侥幸心理，总觉得四姐夫会被抢救过来，毕竟，他才47岁。 　　老公开车一路狂奔，送我们三个人往兰州飞机场赶，一路上电话不断，爸妈的，其他姐姐们的，我们在电话里彼此安慰，互相壮胆，乐观预期：肯定能抢救过来。 　　三个小时是那么的漫长，我们一路感叹着：女孩子千万不能远嫁啊，紧急时刻身边连个陪伴的亲人都没有。终于赶到新疆，通过各种安检，终于被侄子顺利接机并第一时刻送往医院，赶到医院时快六点了，终于见到了刚从重症监护室出来的一夜之间变憔悴的四姐，和同样憔悴的三姐，除了抱头失声痛哭，我们束手无策。询问具体情况，询问最新进展，依然是：没醒来。 　　除了紧紧依偎在一起，我们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等探视时间一到，让四姐进去各种呼唤，看能不能唤醒姐夫，四姐进去视频给我们看四姐夫，插满了管子，就跟睡着了一样，四姐痛哭，四姐呼唤，但看不出病人有任何反应。现在所有人的希望都寄托在女儿梦瑶身上，想着她爸爸最疼爱她，她的呼唤，应该能唤醒她爸爸，晚上八点多的时候，梦瑶从成都乘飞机赶到医院了，我们求医生终于让四姐和梦瑶进去了，但重症监护室门一打开时，我们看到的依然是茫然无助泪流满面的娘俩，重症监护室门口是黑压压的人，最少有五六十个，都是泪眼婆娑，甚至医生都警告，这么多人再不离开，他们就要报警，但那又能怎样，病人依然昏迷，而且，病情越来越严重…… 　　依据病人情况，四姐夫的大姐和几个弟弟艰难决定，明天早上8点撤呼吸机回家。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晚上我和弟弟陪四姐和梦瑶守在重症监护室门口，等待奇迹出现。其他人已经回去准备办后事了。那一夜，格外寒冷，格外漫长，却又格外短暂，寂静冰冷而又狭小的地上，坐着的只有憔悴至极的四姐，一脸懵懂的梦瑶，心疼到无法呼吸的我和同样感受的弟弟。每出来一个医生，我们就扑过去询问情况，求情探视，但一次次被拒绝，最后，听着里面的门被锁死，再也没有医生进出了，最后的幻想破灭了，奇迹并没有出现，病人情况没有任何好转。 　　15日早上6点多时，姐夫的父母兄弟都来了，奶奶抱住我们哭得不能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人间惨剧，就真真切切的在我们身边上演，除了撕心裂肺的痛哭，我们没有任何办法。为娘的心情谁都理解，奶奶坚决不让撤呼吸机，求医生再给她娃最后一个机会。但十一点多时，医生出来说家属进去看看，不撤呼吸机已经毫无意义了，四姐和梦瑶出来时捶胸顿足，病人已经没有任何生命迹象了…… 　　千般不忍，万般不舍，我们还是带着姐夫回家了。弟弟还那么小，也是我们家里当宝贝一样宠着的孩子啊，但他疼四姐，疼姐夫，疼梦瑶，就跟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一样细细地擦拭姐夫的身体，给他穿好寿衣，坐在灵车上一路护送亲爱的姐夫回家。鉴于新疆维稳和疫情，丧事只能简办，我们在办丧事的地方，悲痛欲绝的等待青海其他亲人们的到来，下午四点多时大姐夫妇，二姐，大三姐，都赶到了。奔到灵堂，大姐夫及我们姐弟8人哭得撕心裂肺，号恸崩摧，看着年迈的父母，憔悴的四姐，想着大学都未毕业的梦瑶，以及他那些无助的弟弟们，我们真是哀痛欲绝，恨苍天无眼，怎么能让家里的顶梁柱就这么轻易地倒下。 　　四姐夫家里姐弟5人，他排行老二，但他却是名副其实的老大，因为家里所有的事情都得靠他，所有人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得他做最后的决定，所有人都依靠他，这次事发突然，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秦家的天塌了…… 在青海老家的爸妈也是悲痛欲绝啊，同样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何况是四姐夫妇这么远，平时相聚本来就少，如今天人永隔，两个老人岁数大了，眼睁睁看着自己疼爱的女儿经受丧夫之痛，又不能亲自前来送女婿一程，只好一次次打电话叮嘱再叮嘱，说话时嗓子都是哭得沙哑沙哑的。 　　哀痛归哀痛，后事还得办啊，当天晚上十一点多我们去了四姐家收拾东西，一进家门，悲伤难抑，想想2019年梦瑶考上大学，我们来新疆时，欢声笑语，其乐融融，每次上新疆都是四姐夫车接车送，因为姐妹情深，每年寒暑假，都有亲人奔赴在新疆青海的路途上。一切恍如昨日，而今再次会面，居然是以这种方式，这种最不想的方式在这里相聚，真是苍天无情啊。梦瑶啊，这个世上，最疼爱你的那个男人永远不在了啊！ 　　17日一早，我们在痛哭之余商议，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们去做，总觉得姐夫这一生太不容易了，就这么突然的离开，谁都不甘心啊。他还有那么多的牵挂，那么多的不舍，那么多的遗憾，我们得让他安安心心走好。按照他们的习俗，丧事3天，18日早上是遗体告别仪式，虽然18日我们都得返回，但大姐写好了丧礼议程，写好了给四姐夫的悼词。因为四姐夫这短暂的一生，我们极其了解，悼词情真意切，读来让人泫然泪下。大姐还托四姐夫生前挚友胡校长主持并致悼词，一定把四姐夫短暂而奋斗的一生让他的亲朋好友都了解并追思。 17日晚，我们一起聚在灵堂里，尽管这几天来心力交瘁，但我们还是想陪陪他，送他最后一程，我们姐妹七人坐在灵堂里，守着棺木，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回忆着跟他第一次见面的情景，缕缕青烟寄托着我们对他无尽的哀思，花圈上的挽联让人不由得悲从中来 不惑之年遭天妒，难忍目睹未亡人 风华先绝空余恨，但愿来世再兄弟 英年早逝扼腕叹，天妒英才已殊途 撕肺裂肝儿寻父，捶胸跺足妻哭郎 叹息着世事无常，惋惜着相识相知的短暂，真希望时间就在此刻定格，真希望天不要亮，让我们就这么静静地相守，慢慢地倾诉。真情的流露，连续几夜不休不眠的陪伴，让大姐夫感慨万千，流着泪说我们真是重情重义的好姐妹。 天一点点放亮，眼看乘高铁的时间到了，和四姐夫的生离死别，和四姐及梦瑶的分别，就在此刻，我们姊妹八人抱成一团，嚎啕大哭，那哭声撕心裂肺，似乎只有这种表达方式，才能减轻一点心中的痛苦，由于于心不忍，只好把时间相对宽裕的小三姐留下来照看四姐，而弟弟由于穿寿衣时太过悲伤，领带没有打端正，极其不放心，又改签留下来了，要在入棺时重新整理一下衣服，让他亲爱的姐夫衣冠端正的上路，还有已在新疆定居的表哥，堂姐一家六口人，这几天也是流着泪默默跑里跑外，按照老家的规矩跑了不少腿。我们走了后她们还可以陪伴四姐，这让我们回青海时稍稍能安心一些。 一声又一声的喇叭，是接我们的车在催促了，我们已经在灵堂里声嘶力竭哭了半个小时了，四姐的声声哀嚎让人悲痛难忍：秦加强，你看啊，姐姐们走俩，你们都把我扔在这里，让我怎么活啊。大姐夫好不容易把这个拉到车旁，那个又扑上去抱住四姐，把这个撕下来塞到车里，那个又爬在灵堂前痛哭了。时间不等人啊，四姐的朋友们一个个强忍悲痛，流着眼泪把我们拉上了车。纵然有千般不舍，万般无奈，我们还是嚎啕大哭着离开了。 两个多小时的车程，我们泪眼婆娑，一路无语，车里是凝固的沉重和悲哀。真正的把这孤儿寡母丢在这千里之外的新疆了，我们无法想也不敢想她们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亲爱的四姐，就这么遭受了中年丧夫的不幸。泪眼相望间，我们悲伤又无奈。 坐汽车，乘飞机，坐高铁，跋山涉水能怎样，翻山越岭又如何，我们终究还是得回青海，生活还得继续，新疆，不再是让我们牵肠挂肚的美丽地方了，它最终成了一个让我们梦断心碎的所在。 　　回青海的高铁上，内心实在难抑的悲痛迫使我流着眼泪写了此文，因思绪万千，故语言混乱。 谨以此文悼念我们包家的四女婿——中共党员秦加强同志！愿你在天堂安息！ 2021年4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