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前的野苦荬

阮小敏

　　太阳从层层叠叠露出了脸，橘红的光线把大地描绘成五彩斑斓。

雨后土黄色的江水微波荡漾，一层层的逆流而上，平稳的江水似乎倒流。薄薄的白雾轻飘飘地浮在江面上，偶尔有一尾鱼跃出水面，扑通一声，只留下一个圆圆的波痕。耳边传来“咕咕”一声，一只斑鸠轻轻地落在枫杨树的枝丫上，昂着头，抖动着双翅，两脚不停地跳动。呼地一声，不知从何处飞来三四只，同时落在枝头，“咕咕咕咕”兴奋地叫着。我不自觉地迈开双腿，距枫杨树一丈左右，扑棱棱飞到了更远的江树上，隐没于翠绿鲜嫩的新叶里。

　　一转身，脚不小心带到小径旁的一丛高及膝盖的野苦荬菜。前一星期看到的还是不到小腿肚那么高，小巧的黄花开得绚丽烂漫，好像是浓缩的向日葵，摇身一变成了“白头翁”，白色冠毛结成了绒球，上面还长出了一个个小的将绽放的果苞，聚在一起好似一个棉花苞。春风一吹，小绒球就变成了飞行的小伞，离开了母株的怀抱四处“流浪”。

我追逐飞起的小伞，跨过了小径，跳下田畻，看着一把小伞撞在长满白色花蕾的橘树，轻轻地飘落在树根。可能夏天便会发现一株野苦荬在此生根，然后又随风越过田野，落在不起眼的地方。

　　白色的橘子花，香气扑鼻，不自觉会驻足做一个深呼吸，沁人心脾的香气提神醒脑，微汗的身体瞬间精神饱满。又迈开双腿，穿过齐肩的油菜田，黄绿色的果荚的长喙戳到脸上，手臂上浑然不知。泥土的气味，即将成熟油菜长角果荚的气味，菜花的气味，青草的气味，各种气味夹杂在一起。歪倒油菜，潮湿的泥土，又让我放慢了脚步，油菜田的中间却出现了一块菜地。

　　菜园正是更替的季节，有新翻的菜地，有刚种上的菜地，还有长着去年种的菜的菜地。川葱开着伞状的花，菊花菜开着黄色的太阳花，萝卜开着紫色的十字花，西兰花一支支的散花。包心菜正包裹起来，苦荬菜正在长高。篷里玉米苗、辣椒苗、蕃茄苗正在茁壮成长。一条蚯蚓在新翻的泥土上蠕动，蹲下身来，手不自觉想用两个指头捉住它。小时候，养四五只小鸭子，拿一把小锄头，在菜园子挖蚯蚓，把挖到的蚯蚓，两指一撮，扔到桶里，拿回家喂鸭子，鸭子抢着吃，长得特别快。三十多年没挖过蚯蚓，喂过鸭子，但儿时的习惯性动作还藏在脑里。

　　江的对面船开过来了，不妨到船上坐一下，休息一下。

我一脚跨到船上， “你好，我们又见面了。”为了有话可聊，不尴尬，我装作与船夫很熟的样子，“船一天开几次？”

“这不能确定，有人就开。下午一般只开一次，没什么人。上午要多开几次。”船夫整理了一下头上的帽子，“我也不想开了，这上面还是有风险的，水大的时候，船上只有一套动力，假如出个故障，事情就危险了。”

“你开了几年船？多少钱一个月？”我有点俗气地问。

“一个三千元工资，九二年开始的，二十八个足年。以前是撑木船，都换了十几条船了。”船夫脱了帽子，捋了捋花白的头发，然后躺在长凳上。

他习惯了一个人在船上等乘客，没事就躺着，闭上眼晴养神，天天在船上，也有点厌倦。

　　江岸的野草有的在发芽，有的在抽穗，有的在开花，还有的已结果。开着紫蓝色小花，长长藤蔓植物是野碗豆；叶和茎下部叶箭形，顶端急尖，花序狭圆锥状，一枝枝密密的生到顶的叫酸模；像麦子一样的叫野燕麦；而牛筋草的果实也像麦穗。

远处还有一丛一米多高的野苦荬，的确招风。

　　野苦荬紫红色的细茎分出一条条细支，昂首挺胸，一株草却长出了一棵树的姿态。

野苦荬生存能力 极强，根茎被切断，每段可长出新植株; 地上的植株被割除，仍可发芽出苗。对于生存环境没有任何挑剔，农田中、路边、地埂、沟渠 及荒地上，它都能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两三点雨洒在脸上，我扑了扑粘在裤脚上的草籽，沙沙地走在老街的石板路上。眼前一亮，一幢三层楼房、二楼的窗台前、一株野苣荬占据了半个窗台，不知种子从何处飞来，却在窗台前一个遗弃的花盘里生根，并蓬勃生长。

野苦荬以其超强的生命力处处为家，有点泥土就生根，有点阳光就灿烂，生生不息。我们若如野苦荬般的柔韧顽强，狂风暴雨安之若素;困难曲折视若等闲，凡事随缘，知足感恩，生活不也同样充满阳光吗?身边的杂事多如杂草，也可全然不顾，向着阳光昂首挺胸去面对，这点不愉快又算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