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忆祖父

牧遥

“南北山头多墓田，清明祭扫各纷然。纸灰飞作白蝴蝶，泪血染成红杜鹃。”不觉又一年清明将至，风雨愁人，晚风微落，已然泪痕满衣袖。

时间总在悄然地冲淡一切，却总也无法冲淡我对祖父地思念。二十多年转瞬即逝，难以置信，祖父离开我们已经这般的久远。

在以后的岁月里，我总是千方百计的从祖母嘴中得知一些关于祖父年轻时零碎的往事，毕竟在我幼年记忆中，多半都是祖父生病的样子。

不知觉，这些往事说了一遍又一遍，我却仍然百听不厌。

祖母是童养媳，对祖父可以说是唯命是从。祖父个子并不是很高，却俨然一副书生气质，好乐器，最善笛子跟二胡，睿智手巧，慈悲心怀，从不杀生。年少的祖父从不过问家里的事宜，就算跟祖母刚成婚以后，也是如此，所以家里的顶梁柱是祖母。每到黄昏，祖父都会拿着笛子哼着曲去隔壁村找他的挚友，听祖母说祖父的挚友也是个好乐器的文人，他们经常相谈甚欢，同榻而眠。

祖母每每说到这里都会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没有一丝抱怨跟不满，也丝毫不见旧社会刻留下来的残酷，而我内心深处自然懂得，在那个艰辛的时代，连温饱都无法解决，更何况还有一位风淡云轻的祖父，可想而知祖母是多么的不容易。

随着大姑大伯的相继降临，生活的担子日渐繁重。祖父也开始明白生活的不易，渐渐地也肩负起养家糊口的重任。祖母时常笑着说：“以前都是记工分的，你叔公叔婆身强体壮，又高大，一身劲总像使不完似的，所以呀每次都能记个九分左右，那个时候可算是高分了，祖母也不过就八分，可是你祖父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却也不比你叔公差多少。”

是的，我非常好奇祖父究竟是怎样的一位人。叔公，我是清楚的，毕竟是在我长大后才去世的，身高一米八几，有点北方人的高大威猛，是一个十足的文化人。每次拜访叔公，长辈们围坐在桌前谈的都是历史文化和近期的国家大事，我们晚辈并排坐在下方两侧左耳朵听右耳朵出。在记忆里，小的时候我是有点惧怕叔公的，觉得他特别严肃，还是个爱憎分明，喜怒形于色的人。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记得小时候叔公家里有很多书籍，我们家族的族谱就是由叔公保管的。越是这样我就对祖父越是好奇。每到这个时候，我总是迫不及待地催促祖母继续往下说。祖母慈祥地笑着打趣我：“瞧给我们丫头急的。”随后便是一阵爽朗的笑容，我借机拉着祖母的手摇摇晃晃，瘪着嘴连声祈求道：“好祖母，您快讲嘛，快讲。”

“祖母虽与你祖父自幼相识，有很多优点也是慢慢地从生活中发现的。记得有一次，公社砌墙的缺了人，又急着完工，你祖父二话不说，卷起袖子就干了起来。当时祖母还阻止了一番，你祖父又没学过，那里懂得这个技术活，所谓三十六行，行行不一样，可事实啊，你祖父做的很好，以致于以后公社很多疑难的事都会找你祖父，当然你祖父也只能做些技术上活，就算是拉风车抽水，你祖父还比不过祖母呢。”

很多事情祖父并没有刻意学过，可是从祖母口中得知，祖父却都能把它们做的很好，睿智手巧形容祖父，我觉得丝毫不为过。从我记事时起，祖父在记忆方面开始衰退，渐渐地识人方面也开始有了障碍。即便如此，他时常一个人默默地做着一些事情，比如一个人去屋后的竹林，砍伐一些年长的竹子，然后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大门口，把一根根竹子像变魔术似的变成笛子，竹篮等一些用品，十分的精巧。每次我和长姐都会在祖父旁边嬉闹，拿着祖父做好的笛子到处跑，还时不时有模有样地吹上几声刺耳的噪音，可惜的是这些只承袭到父亲这一辈，到了我们这一辈，竟没有一个会的。总能记起一些片段，炎热的夏天，在门前硕大的柚子树下，父亲会吹着笛子，拉二胡，还有悦人的口琴，只是待我稍长一些年龄时，就再也没有看过父亲摆弄这些了。而此时的祖父，连我和长姐都分不清了，时常把我们名字喊错，总是唤我：“双儿，双儿……”我都会笑着应承，因为母亲很早便告诉过我们，祖父不过是生病了。后来我问过祖母，祖父是什么时候学会用竹子变“戏法”的，祖母说祖父年轻的时候就会，具体什么时候学会的她也不清楚，许是祖父看过别人做过他就会了。

有些记忆没有时间的期限，悠远而绵长。祖父是一位心怀慈悲的人，祖父在世时，逢年过节，家里是绝对不允许宰杀牲畜的。像鸡呀、鸭呀、猪呀，这些都是拉到离家远远的地方请人处理的。在那个时代，牛对于农业生产是非常重要，却也逃不过人类的口欲，或许是出于对牛的怜悯，祖父禁止家人吃牛肉的，这个习惯父辈至今还在遵守。

只字片语根本无法记录如此厚重的情感，只愿祖父在天堂一切安好。常记温言如昨日，我总是记起儿时祖父唤我：“双儿，双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