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槐花香

life温暖如花

中午，我正在休息，朋友微信视频，叫我去她娘家吃槐花菜，因为下午有课，所以未能如愿。

透过视频，看见她跟老母亲正在小心翼翼地捋着槐花。看着那嫩绿的叶子，衬着朵朵微开的小花，让人瞬间觉得周围的空气里到处都弥漫着清新淡雅、甜甜的槐香味，我不由自主地做了几次深呼吸，想把那种味道全吸进肺里。

闭上眼睛，我已睡意全无，脑子里想的全是槐花。但此刻，那位老母亲的身影却让我更想念的是姥姥和她院子里的那棵洋槐树。顿时，眼泪就唰唰唰地流了下来……

记忆中的那棵洋槐，它高大粗壮，需要两三个大人才能合围起来，由于姥姥每年的精心修剪，树的形状还算齐整，不至于七扭八歪。

记得每年的四五月份，正是槐花开放的时节。那一串串垂下来的槐花，远看就像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风铃挂满枝头，煞是好看。而每串里的小枝枝紧紧地互相簇拥着，恰似一群快乐的小伙伴手拉着手，你推搡着我，我挤着你，在微风中欢快地追逐着，嬉闹着。尤其是那扑鼻而来的阵阵清香，氤氲缭绕，吸引了无数的蜜蜂、蝴蝶前来做客，给昔日里宁静的小巷增添了几分生机，好生热闹！

自打小时候起，我就喜欢吃各种各样的蒸菜。比如枸杞叶、荠菜(花花菜)、芹菜、榆钱、槐花等好多好多。但最喜欢的还是槐花菜。姥姥知道它是我的最爱，因此每次蒸下都藏着一碗留给我，再浇上辣椒蒜菜，配一碗鸡蛋面汤，真绝！让人百吃而不生厌。现在人们对于槐花的吃法更是花样翻新，可以与鸡蛋炒着一起吃，可以烙饼子，可以捏饺子……，但对姥姥做的蒸菜的热爱，犹不减当年。

我们家族大，总共算下来户数也不少，谁想吃了就自己去采。由于树又高又大，我们够不着，平常凑合着拿杆子挂几枝，只有等到五叔六叔在家了，才搭上梯子，爬到树上，或者是踩在邻居家的房子上勉强采摘能够的着的吃吃而已。每每这时候，我们小孩就在下面等有挂下的，赶紧争着抢着捋，看谁的速度快，谁给自己家里捋的多，而往往这个时候，姥姥就在旁边喊：“小心刺扎破手。”我们呢，即使手扎破了，也不管不顾，只知道一个劲地捋，捋满了就各自跑回家让母亲去蒸。或许在大人的眼里，这就是孩子们最快乐的事情了。其余够不着的就留在树上，等到收槐花的人来了，他们用自己的工具几乎全能采下来，然后就拿走了。姥姥也可以用这点钱，贴补家用。

那时候，姥姥就用槐花配上肉、鸡蛋、粉条，蒸成包子，那个香呀，现在想起，还能触动味蕾。记得我们这几个贪吃鬼，总是趁姥姥不在家，偷偷拿一个就跑了，等姥姥回到家，锅里几乎成空了。她就跺着那三寸金莲来回走，嘴里不停地咕嘟着，吃的人咋这么多，干的人怎么这么少呢？当时我不理解姥姥的意思，现在我彻底明白了：姥姥一个人太不容易了，每天省吃俭用，计划着过日子。另一个原因是年龄大了，干啥都很费劲，蒸一次馍确实困难。有时候我就想，要是姥姥活着，能吃上我们做的饭，该有多好啊！只可惜，这已成为我们美好的想象而已。

别看姥姥读书不多，懂得还不少，每晚讲好多戏曲：《打金枝》、《杀狗》、《卷席筒》、《张连卖布》等，好像对京剧、豫剧、小品、相声都很精通。而这些都是我每晚睡觉前姥姥的必修课，我听着听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至于槐花跟槐米的区别，我搞不清楚，姥姥就告诉我，说槐花是在四五月份花刚开始时采的，很新鲜，有清凉止血的作用，因此有痔疮和尿血的人可以多吃。而槐米是七八月份花开后的一种形态，有清肝泻火的作用，好像能当茶喝，还能做药材。那时候我就问姥姥：“你怎么知道的？”姥姥说：“医生说的。”那时候的我只是傻笑，还以为姥姥哄我开心呢？今天看来，姥姥说的一点也没错。槐花不但好看，而且很实用。它就如室中的幽兰，淡而清香，雅而不俗，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在最热的夏季，也就是姥姥门前最热闹的时候。那棵洋槐，伸开自己厚实的臂膀，顶着炎炎烈日，为辛劳的人们蔽下一片阴凉。中午吃饭的时候，街坊邻居把饭端出来，蹲在那里，吃着说着，谈家常，论理短；还有人把凉席拿出来，铺在下面，呼噜呼噜地睡大觉；女人们把纺花的车子搬出来，纺着大穗子；孩子们玩着石子，打着闹着；就连那些猫儿狗儿的，也都凑过来，听话地趴在地上，竖起耳朵认真地听着……晚上更不用说了，热闹的就像看戏一样，好一幅祥和的自然画卷。

现在每次回老家，我依然能看到那个小院，里面用胡基盖成的房子已破旧不堪，几乎接近塌陷。那棵洋槐，因为修路或划归基地等原因，早已不在，可每次我还是会多看上几眼。也会在不经意间想起唐朝诗人子兰的诗句“不语凄凉无限情，荒阶行尽又重行。昔年住此何人在，满地槐花秋草生”。此情此景，何其相似！

又是槐花飘香的时节，依稀中我仿佛看到姥姥踱着那三寸金莲，双手拄着拐杖，倚门而望，望着那棵洋槐，望着那个永远长不大的黄毛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