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建与资本 三

樗

（三） 为什么尚处野蛮的农奴时代的俄国和美国、领主分封的欧州、藩政割据的日本实现了资本的聚合革命，而人人平等、商业繁荣、文化昌明的宋元明清，却没有孕育出资本主义？

马克思早给出了答案，那就是“资源的诅咒”。因为资源的富足，中国的统治者把全部的力量用在打击世胄，将一个个豪强林立的社会碎片化，均等化。这样的社会怎么能有资本主义产生。

中国是一个富于资源的国家，而日本，欧洲、俄国，都是贫于资源的国家（这似乎陷入了环境决定论的泥滩） 。欧洲粮食生产并不发达，种植业比重不到百分之四十，主要是畜牧业。畜牧业生产食物的效率并没有粮食高，草本转化为食用肉过程有能量消耗，动物肉再转化了人体能源，又有能量消耗，因此，欧洲历史是一部一直为食物发愁的历史。

中国的情况好得多，中国很早就步入农业社会，占城稻，两季稻，三季稻，为中国人口爆炸式增长提供物质基础。按理说，农业发展了，农业劳动力才有富余，商业应当发展起来。可是事实相反，有了发达的农业，中国统治者无需对外贸易和对外掠夺便能过着富裕奢靡的生活，中国的商业也偃旗息鼓了。没有了生存的压力，统治者的重心不是谋求更多的财富，而是管理现有的财富，统治现有的臣民。如何统治臣民最有效，那就是将臣民分而治之，各个击破。在中国的文化中，分化百姓，打击贵族是很有语境的：各家自扫门前雪，这是分化百姓；枪打出头鸟，这是打击贵族。中国人还喜欢模糊概念，一切都是模糊的，没有清淅的产权，责权利都不明确，这有利于嗦使百姓内斗，官员内耗。百姓内斗的结果，是官员获得了绝对的优势，官员内耗的结果，是皇帝获得了绝对的优势。有人说中国文化不尊重个人，那是错误的，恰恰相反，中国文化是非常”尊重”个体的，使每一个个体独立，互不统属，挑拨他们互相仇视，最终无法抱团，也无法通过人身依附结成一个整体，这样，单个的平等的碎化的个体，在统治者面前，变得卑微弱小了起来。臣民相互的独立，才有了对君主绝对的依附。

西方文化中，个人是微不足道的，他们通过契约，通过团队文化合作起来。臣民的相互依赖而成一整体，使得君主失去了相对的优势，失去了对市民个体的控制。

由于资源贫乏，欧洲人不得不通过对外贸易来获得生存生活资料，开始是陆地贸易，通过丝绸之路，与伊斯兰世界，与东方的中国进行贸易，后来奥斯曼帝国兴起，把欧亚大陆阻隔了开来，于是荷兰人、英国人开始了海上冒险和对外掠夺。基督文化就是一种贸易文化和掠夺文化，基督教强调的信仰不是什么神圣高级的东西，而是将债务捧到神圣高级的地位，新教则强调的是对外掠夺的合理性与团结起来去战斗的必要性。西方文化中强调产权明晰，这有利于定纷止争，有利于团结，团结了才能一致对外掠夺财富，才能低成本对外贸易。马克思在讲到基督教时，说他是“打倒了权威的神圣，树立了神圣的权威”，在谈到中国的宗教，他又说到，我们是“打到了神圣的权威，树立了权威的神圣”。

基督教，把基督捧上的神圣的地位，也把诚实履行债权债务的教义捧上神圣的地位。基督教打倒了对世俗皇权的威信，人们首先的是对债权债务尽责，然后才是皇权，这为西方对外贸易和对外掠夺量身定做的宗教。中国则相反，我们把债权债务关系模糊化，边缘化，手段化，打倒了信用的权威，而树立了权力的信誉，把权力捧到神圣的地位，让人们信奉他，敬畏他，这也是管理中国富足粮食资源的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