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的世界•失落的市街

大散关

<p class="ql-block">  在黔北的版图上,有一片深绿色的图斑,地处大娄山脉和川东平原相接的断层上,往南是喀斯特,往北是红土地,而这里,是丹霞。因为全是植被,所以色彩突出。佛光岩、大红崖、丹霞谷、桫椤王国、浩瀚竹海、摩崖水泊、仙人照壁、九龙屯古堡……都在这里。</p><p class="ql-block"> 如果我能在上帝的视角俯视众生,那么就应该往这里多看一眼,我觉得做到了。我做到的,不仅仅是多看一眼。我用蚕食的方式在这片土地上穿行,每次都希冀能把未知变少一点,然而,每一条没有进入的沟壑,每一道没有翻越的山脊,和每一块犹抱琵琶的赤壁,又把这种未知不断放大,变成黑洞。</p><p class="ql-block"> 我深信,古人们曾在这片土地上耕耘和延续过,每一个山谷都飘起过袅袅炊烟,每一片稍微成型的土地都生长过麦稻蔬黍,每一条溪流都筏流过金楠香柏,每一道险隘之处都经历过征战杀伐,而今,它们消沉在时光的雾霭里,被满山古树所遮蔽,彻彻底底沦为一片巨大的无人区。它没有得到历史应有的尊重,我看不到关于它只言片语的记载,仿佛灾难来临那一刻它没有登上诺亚方舟也没有被彻底淹没,它还在,只是成了一个平行的小世界。</p><p class="ql-block"> 这方世界本来有路,走的人没了,也就没了路。</p><p class="ql-block"> 这方世界本来有颜色,绘的人没了,也就有了更多颜色。</p><p class="ql-block"> ——大散关笔记</p> <p class="ql-block">  一、相约</p><p class="ql-block"> 1.“这里古称鰼国、鰼部。20万年前古桐梓人的后裔打油洞人、鱼溪洞人、土城人在这片土地上生息繁衍,山上生长着茂密的楠柏,河中游淌着独有的鰼鱼。作为鱼互部落的一支,先民们以鰼鱼为图腾,在巴国、蜀国、郪国、僰国、鳖国、牂牁等方国环峙之下,立君长,据疆界,崇图腾,拥武装。这里既有水通长江陆连巴蜀之便,又有山高谷深自生屏障之利,即便如此,还是没有挡住铁蹄侵袭,成为夜郎之属。春秋时,夜郎降楚,鰼部也随之成为楚国的疆域。秦汉时设名存实亡的符县,并没有征服桀骜不驯的鰼国,直至汉武帝时,騽部人与巴人互通,才慢慢融入到民族大家庭中。”</p><p class="ql-block"> 看着屏幕上这样的文字,老酒心中阵阵恶寒,随手来了一句:“不就一次行走而已,用得上这样的噱头吗?”</p><p class="ql-block"> “不是一片无人区吗,怎么扯上历史人文了?”紫芽问。</p><p class="ql-block"> “走就走,不要整这些典故,老子们没文化!”这是凯撒。</p><p class="ql-block"> 群里本来很热闹,顿时哑了。</p> <p class="ql-block">  2.转了好几个菜场超市,小辉提拧着大包小包,艰难地回到家,又把各种物资对着清单清理了一遍,这才把那些肉切好,放进锅里煮熟,足足煮了三锅。再分成若干袋,一边认真做,一边骂着那个给他安排任务的人。</p><p class="ql-block"> 小辉是个矛盾体,他既尊崇规则,又乐于奉献。奉献让他承担了绝大多数物资准备任务,为了准备好这些物资,让这次预计八天七夜的自助行走万无一失,他足足忙乎了整整三天。分配任务的那个发起者,是个欺软怕硬的家伙,凯撒一装死,他就把大多数任务都扔给了小辉。不过,为了这次行走,似乎一切都是值得的,或许这就是一名行者的觉悟吧,小辉这样想到。</p><p class="ql-block"> “似乎还要差点蔬菜,小辉,拜托了!”微信群里又传来一个消息。</p><p class="ql-block"> 小辉的回信是“好的”,并附上了一个微笑的表情,而同时映在脸上的,似乎是一种绝对愤怒,嘴里默念的,也是一些不能播出的语言。</p> <p class="ql-block">  3.野人也很愤怒,为了能够参加这次的活动,他必须先安顿好糖尿病的老母,安抚好劳碌辛勤的媳妇,安排好值班班次。三安之后,才会有安心行走。</p><p class="ql-block"> 古鰼国的无人区里,有一个不得不留在那里的牵挂,那是一截树根。树根上有一个天然的鹰的造型,那振翅欲飞的王霸之气,挥之不去,成了他的心病。如果这个鹰头摆放在媳妇儿的案头上,不知道她会有多么喜欢。去年,他花了一整夜的时间,想把它锯下来带走,可直到天亮才锯掉一小半,不得不放弃。这次,他想除掉这块心病。</p><p class="ql-block"> 可当他在群里问,这次是否要从心病所在地经过时,得到的回答居然是不!</p> <p class="ql-block">  4.很难想象,像铁哥这样好酒、恐高、怕死的人,居然会报名参加无人区穿越。每当夜晚降临,就是他最开心的时刻,一杯酒就会像一朵花一样在他眼里绽放。酩酊之后,他会一改文静的常态,大声叙说那些引以为傲或者曾经出糗的过往,用他那血红的双眼挑逗黔之驴唱歌,虽然他已经无法用清晰的思维来表达想说的话,跟着黔之驴唱歌的时候更像岩蛙呱呱乱叫,但不得不承认,这个时候的铁哥最幸福,最狂野,也最可爱。</p><p class="ql-block"> 他不在行走小队的微信群里,因为他不用微信。出行之前,最重要的事,就是要准备好足够的“子弹”。扎营之后,把“子弹”拿出来,倒上一小杯,慢慢醺,这就是我要的完美生活!他想。</p> <p class="ql-block">  5.紫芽知道,作为队中的惟一的女性,她知道无法摆脱洗碗洗菜的噩梦,但这个平时家中都不开伙的女人还是毅然决然选择了报名。这个世界太沉闷了,她需要宣泄。</p><p class="ql-block"> 报名之后,她最担心的就是负重了,翻山越岭七八天,有没有路还要两说,吃的穿的住的用的都要扛在肩上,这不是找虐么?背不动怎么办?</p><p class="ql-block"> “管他的,去了再说,太重了我就耍赖。”她美滋滋的想着,“实在不行,就用我的独门绝招——美人计!”</p> <p class="ql-block">  6.“这片土地上还诞生过一个神人,他在今天的丹霞谷里开设了48个工厂,除了生产日常用品,他还开了一家铸币厂,据说还是慈禧点头的,民营铸币厂,这在当时是相当牛逼的,不过,这也显现出晚清政府的腐败和衰落。这个牛人就是袁锦道。”</p><p class="ql-block"> 微信群冷了几天后,那个哔哔的声音又开始了哔哔。</p><p class="ql-block"> “不过我们此次穿行的主要区域,离丹霞谷有点远。”</p><p class="ql-block"> 老酒终于请到了假,心情也就不那么恶寒,这次他没怼,而是拿了一个大号的饮料瓶,倒干净里面的饮料,灌了满满一瓶米酒,足足有五斤。想了想,又装了一瓶。</p><p class="ql-block"> “还有一个人想加入我们,但原则上已经满员了,这人能力素质和团队精神都是棒棒的,所以征求大家意见,是否接纳?”</p><p class="ql-block"> 一串回复都是“你说了算”。</p><p class="ql-block"> 一支11人组成的穿越小队,就此定型。</p> <p class="ql-block">  二、叩关</p><p class="ql-block"> 7.“啰嗦几句。本次的行程安排大家已看了,相信大家对线路已有基本了解。本来打算6天的,但考虑诸多不确定因素,所以预留了2天,争取7天走完全程。很多地方可能没有路,所以大家一定要做好思想准备。行走中,要特别注意前后呼应,先锋不能孤军深入,收队不能太过拖沓,否则难以应急。特别强调一点,我们的队伍,必须统一指挥,绝不允许任何人在行走中自行其是,大家都是老司机,这是最基本的原则。无人区情况更为复杂,和别的线路不同,这个原则尤其重要!私自穿越自然保护区是什么性质,相信大家都知道,我也不多说。除此以外,其他都不重要,我们既是同行者,更是生死与共的兄弟,没有上下级,也没有别的清规陋习。”</p><p class="ql-block"> 分配完物资后,大散关这样给大家一个下马威,不过没人接嘴,就权当是真啰嗦。</p><p class="ql-block"> 铁哥突然惊叫起来:“妈哟,我包咋恁毬重!”</p><p class="ql-block"> 凯撒说:“老马,你说的帮我背点工装哈,来,米给你。”</p><p class="ql-block"> 大散关说:“拿来吧,我帮你扔了。”</p><p class="ql-block"> 紫芽开启耍赖模式:“虽然大家体谅我,让我不背米不背气罐,但我还是背不起咋办?”</p><p class="ql-block"> 黔之驴说:“你不是还有一招没使出来吗?”</p><p class="ql-block"> 野人:“我就说一句,我申请我的背负物资最后用!”</p><p class="ql-block"> 小辉:“你们别哔哔了,来试试拉手哥的包!”</p><p class="ql-block"> 大散关走过去,掂了掂那个庞然大物,把忙着拍照的拉手哥叫了过来,让他打开背包:“拉手哥,你这包怕有60斤了吧,装了些什么呀都?零食、锄头、水果,我的老大哥呀,真的要轻装呀,我们的包只有45斤左右,你自己看着把不必要的东西拿出来吧!”</p><p class="ql-block"> 拉手:“好,这个不带了,这个也不带了。”</p><p class="ql-block"> 叩关之始,这个山谷很喧闹。</p> <p class="ql-block">  8.两边是高耸入云的山,前方有山如人立,左边还有一个大山壁,当地人称“仙人照”。山如城墙,而河谷就是入城的甬道,大家在甬道上搭起了帐篷。山上的树肃立着,有风吹过,仿佛在低声吟唱着“我们都是神枪手!”,让人感到浓浓的敌意。</p><p class="ql-block"> 饭后,大散关说,《蜀道难》和我们这次的行走很应景。特别是那句“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p><p class="ql-block"> 话音未落,就听凯撒说到,那是你们文化人的事,老子们没文化!</p><p class="ql-block"> 铁哥立马附和,对头,还是喝酒好。立即爽爽利利拿出个矿泉水瓶,给大家倒上。</p><p class="ql-block"> “阳春三月,杯中有酒,天上有月,脚下有路,这是何等的惬意?”这是野人的声音。</p><p class="ql-block"> “也!野人你怎么这么有文化!”老酒也按捺不住了,酒虫似乎都爬到了嗓子眼。</p><p class="ql-block"> “好,喝两杯,为穿行顺利!”黔之驴也抬起了酒杯。</p><p class="ql-block"> 大散关黑着个脸,走到了篝火边烤火去了。</p><p class="ql-block"> 拉手问,咋了?</p><p class="ql-block"> 凯撒说,不管他,他不喝酒!</p><p class="ql-block"> 拉手又问,不喝酒干嘛黑脸?</p><p class="ql-block"> “可是他又想喝酒!”凯撒说,“想喝不能喝,却又要看着别人喝,换着是你,同样甩脸子!”</p> <p class="ql-block">  9.铁哥一共拿出来三个矿泉水瓶,大家都喝了个七荤八素,气氛开始热烈起来。</p><p class="ql-block"> “唱个歌吧,之驴”,铁哥说。</p><p class="ql-block"> “好,我来一个《四渡赤水出奇兵》。”</p><p class="ql-block"> 一曲唱罢。小辉率先鼓掌,“唱得好!真是业余中的专业歌手!”</p><p class="ql-block"> 大山平时话不多,这时也补了一句:“嗯嗯,确实唱得好,一会狼都要来了。”</p><p class="ql-block"> 铁哥已经说不了长句了,只会咋咋呼呼吼着,“再来一个!”</p><p class="ql-block"> 唱着乐着,紫芽拿来了口红,在铁哥和拉手脸上涂了一圈又一圈,拉手像花脸,铁哥如小丑,大家争相合影。哥俩边唱边喝,仿若找到了知音,他们唱着“我娘的酒,俺爹还没喝够”,在大家的起哄声中,拉手哥在铁哥脸上亲了一口,直如失散多年的异父异母的亲兄弟重逢一般。</p><p class="ql-block"> 场景越来越像地戏,犹如一场叩关祭祀。</p><p class="ql-block"> 只是铁哥的算盘打错了。</p> <p class="ql-block">  10.大散关似乎是这支队伍的绝对核心,但始终给人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线路设计、物资安排、安保措施都让人信服,但他还是有个爱炫耀的毛病,似乎每一道新奇的风景,都是他的发现他的杰作,必须得到伙伴们的赞叹。这次大家的相约,所慕之名乃是“无人区”这块金字招牌,而他反其道而行之,总想探究这片土地上究竟有什么谜一样的历史。同行的都是五十岁以上的小伙伴,他们似乎早已厌倦了对浩渺烟尘的繁琐探析,有的甚至很反感。在他们看来,这一趟只要过眼的颜色是清鲜的,呼吸的空气是清新的,别的都不重要。</p><p class="ql-block"> 月明星稀,大散关坐在篝火旁,心里杂糅着兴奋和不安两种情绪,挥之不去。每次决定穿越这片区域,都会这样。规划的线路大多数是已知的,他很清楚在什么地段可能出现什么情况,但那种惴惴不安依然侵袭着他。这种侵袭,不单是对未知的恐慌,还有人的因素,即使这次的每一名同行者都无可挑剔。每当雪崩来临,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他突然想起了这么一句话,又摇了摇头。</p><p class="ql-block"> 篝火上方,不远处的树枝上,有几只猕猴在打闹,好久没在夜里见过这么多人,它们既兴奋,也不安。</p> <p class="ql-block">  三、曲折</p><p class="ql-block"> 11.第二天一大早,大家收拾好行装,八点半就出发了。</p><p class="ql-block"> “这个沟谷,沟口有这么一树花,明显还有路的痕迹,去年我就探过一小段,感觉这里就是翻越到正沟的路。”大散关似乎很肯定地说,招呼大家拍了一张落花满地中的合影,然后像个领导一样挥了挥手,“开走吧,勒茨狗,伙伴们!”</p><p class="ql-block"> 事实证明,在错的路上,开始有多坚定,结果就有多打脸。</p><p class="ql-block"> 一路上,到处都是桫椤树。大家见惯不怪,只有大山、老酒和拉手觉得很新鲜。</p><p class="ql-block"> 12点,前方都是大石壁,只有两个豁口可能翻越,大家都意识到没路了,小辉和野人放下包分别向不同方向探路。大散关面色凝重盯着手机地图,“我们可能走错了”,一句话让所有人心凉了大半截。“应该是再往前那个岔沟”。</p><p class="ql-block"> “我也是八年前走过的,记不太清了”,大散关这样解释,可没有人买账。</p><p class="ql-block"> “马哥你就是故意的!”,紫芽说,“想让我们打退堂鼓,哼!”</p><p class="ql-block"> 凯撒也跟着起哄:“我觉得也是,嫌弃我老了,不想让我们走就明说,还搞这起!”</p><p class="ql-block"> “你确实老了,把你那些女徒弟转让给我吧”,大散关回怼。</p><p class="ql-block"> “当时我也在的”,最后破例加入的小路开解到,“对这段完全没印象啊,我甚至都不记得当时翻了一座山了。”</p><p class="ql-block"> 小辉和野人回来了,证实了此路不通。</p> <p class="ql-block">  12.回头路走得再快,心情也是沮丧的。不到一个小时,大家就回到了落花满地的起点,时间已经到了下午1点。有人已经赖着不想再走了,大散关和小路当先开拔。在岔沟口,大散关再次看了看地图,又看了看地形,“这次不会再错了”,他喃喃道。</p><p class="ql-block"> 拉手又偷偷把取出去的东西装回了背包,这个刚刚退休的老头,背负着最重的包,在走了一趟冤枉路之后,终于自领苦果,但他没吭声,大家也装着不知道。“毕竟,每个人的负重都不少”,这么一想,他又不知不觉跑到了队伍的前列,那些倒下的拦路树,纷纷被他碎尸万段。</p><p class="ql-block"> “这次没错了”,大散关对大家说,“抓紧点,争取今天翻过这个垭口赶到正沟,沿途是没有营地的。”</p><p class="ql-block"> 沟谷里到处都是落花,那些五瓣的白花,稀稀落落铺在青苔和野草上面,有一种凄清的美。可谁也没有欣赏的闲情,因为累。在一片竹林,大散关发现一棵枯树上的野木耳,摘下来足足有半斤。</p><p class="ql-block"> 下午4点,大家还是没有翻过那座山,路倒是越发陡峭了。</p> <p class="ql-block">  13. 大家开始怀疑,今天到底能不能翻过垭口。</p><p class="ql-block"> 大散关又开始哔哔了:“三国末年,邓艾为了抢先攻下蜀国,带着他的兵士走了一条小道,那条小道的情况,和我们今天走的可能差不多,结果…”</p><p class="ql-block"> “他们在路上扎营了!”凯撒插嘴道。</p><p class="ql-block"> “恭喜你,学会抢答了”,大散关说,“不过,结果不是这样的。”</p><p class="ql-block"> 凯撒瘪了一下嘴,没说话。昨晚他没搭帐篷,在大山的车里躺了一夜,还偷懒没取睡袋,今儿似乎有点感冒,体力严重透支,要不是野人回来接他一段,可能这会还没上来,实在是没有精力再顶嘴了。</p><p class="ql-block"> 紫芽确实累得不行,看了看四周,说:“这里有点平缓,地势也宽,还有水,干脆就在这里扎营嘛!”</p><p class="ql-block"> “不行,邓艾他们是连夜赶路过去的!再说了,这才4点,这个天要7点过才黑。”</p> <p class="ql-block">  14.下午5:30,队伍终于爬到了山垭口。</p><p class="ql-block"> 拉手脸上还留着口红的痕迹,手上拿着一棵八角莲,看着垭口的一边,轻声细气地说:“这里好像景阳冈啊!”</p><p class="ql-block"> 铁哥说:“这会不像,要喝了酒才像!”</p><p class="ql-block"> 大散关说:“确实像,上个世纪五十年代,这一带还有华南虎出现过的记录。1995-2000年间,习水有四次人撞见过老虎的传说,一次看见老虎留痕的故事”</p><p class="ql-block"> 小辉说:“说不准现在都还有。”</p><p class="ql-block">铁哥嘴巴朝凯撒噜了噜,说:“我徒弟就是,差点没被武松打死。”</p><p class="ql-block">野人若有所悟地看着凯撒说:“喔,西门庆。”</p><p class="ql-block"> 凯撒躺枪气急,对着铁哥恶狠狠地吼:“我要吃了你!”</p><p class="ql-block"> 铁哥做了一个猥琐的动作,说:“来来来,冲我的下三路来!不吃我看不起你!”</p> <p class="ql-block">  15. 垭口风疾,天色已暗,没多久,大散关就心心慌慌出发了,说是找营地,大家也不敢怠慢,收拾收拾开始下山。</p><p class="ql-block"> 不一会,前面传来一个摔倒的脆响,紧接着传来大散关的警告:“注意路滑啊大家,掉下去了不好捡!”</p><p class="ql-block"> 6:00,队伍被堵在一个滑坡地带,路不见了。大自然的洪荒巨力,又在山壁上新开了一道沟壑,红色山壁如被撕裂一般,道路被50米宽的泥石流掩埋,一座何止万吨的巨石堵在河谷里。还好没形成堰塞。过了这个坎,急着赶路的队伍就变得稀稀落落,前后距离拉得很长。</p><p class="ql-block"> 天色已经很暗了,估摸着再有不到半小时就会黑尽。紫芽和铁哥、黔之驴、小辉还在后面,大散关索性放下包等候,待到人齐了再走,可是路又没了,在黑黢黢的天色里摩挲半天才接上趟。赶过去,前面正在一个一个往下掉包,是一个大约10来米的跳坎。</p><p class="ql-block"> 越过这个跳坎,天已然黑尽了。</p><p class="ql-block"> 河谷已在眼前,乱石之间,是一片草果林,夹杂着一些小竹子。</p> <p class="ql-block">  16.“没想到,这个乱石滩之间,还能拼凑出一个完整的营地。”看着所有人的帐篷都安顿下去了,大山感慨道。</p><p class="ql-block"> 小辉立马接上,用上了火烧连营的典故说:“首尾不相望,连绵七百里,这个可是兵家大忌!”</p><p class="ql-block"> 大散关在蒸黄粑,紫芽在切菜,凯撒跑过来,说:“老马,吃饭别叫我,我去睡了。”</p><p class="ql-block"> 一会,小辉打水回来,说:“我也吃不下,有点感冒,先睡了。”</p><p class="ql-block"> 老酒坚持要做点饭吃,大散关没理他。</p><p class="ql-block"> 一锅汤,就着黄粑,还有新鲜的木耳炒肉片,大家围了一圈,铁哥又拿出一个矿泉水瓶,给大家倒上,喝开了。</p><p class="ql-block"> “要是不走错的话,到这里要收早活路。” 黔之驴抬起酒杯说,“如果继续走,说不定真能赶到三角塘!”</p><p class="ql-block"> “就是!”紫芽说,“马哥就是故意折腾我们!”</p><p class="ql-block"> “这算个啥哟,你们不晓得上次!”铁哥喝了一小口,控诉说,“老马明明知道走错了,看见大石板漂亮,就舍不得回去,说哪儿都可以翻越,带着我们三个老头说将错就错,结果,翻一座山就整整用了三天!第一天没营地,烤了一晚上的火;第二天,下不去,在悬崖上勉强搭了帐篷,都不敢睡着。我也不晓得为啥,明明晓得要挨整,这次居然又跟来了!”</p><p class="ql-block"> “贱呗!”野人接上一嘴,“去年翻大红崖,我就说再不跟马哥走这边了,一个坡下完就成泥猪儿了,还不说那些危险。得!这还不是又来了。”</p><p class="ql-block"> 拉手岔开话题,说:“这里猴子多,我今天撞见一个猴子骨架!”</p><p class="ql-block"> “上次我们遇到三个死猴子!”铁哥说,“老乡说是他家狗狗咬死的。”</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我们还遇到一个,有点像山羊,黑黢黢的,隔着一二十米远,不怕人,慢吞吞的,也不跑。”黔之驴说,“酒不够了。”</p><p class="ql-block"> 老酒拿出了米酒,要给大家倒上,铁哥瘪了瘪嘴,没要。</p><p class="ql-block"> “那是麂子。”大散关说,“要是遇到黑熊就好了,我要跟它打个招呼,说凯撒你好。”</p><p class="ql-block"> 小辉的帐篷里,传来了阵阵呼噜声。</p><p class="ql-block"> 野人问大散关:“马哥,明天什么时候起床?”</p><p class="ql-block"> “自然醒吧,大家都累了。”</p><p class="ql-block">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天空中飘起了雨沫。</p> <p class="ql-block">  四、桃源</p><p class="ql-block"> 17.“马哥,河里有鱼!好多鱼!”拉手在大散关帐篷边上吼了一嗓子,“我去想办法弄几条,老酒,走!”</p><p class="ql-block"> 下过雨的河谷里,红石头异常湿滑,老酒和拉手走得很小心,一边走一边看,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弄鱼。小路和小辉被饿醒了,起来到处找吃的,看见盖着的大盆里有几块黄粑,就热了吃了。</p><p class="ql-block"> 凯撒也是饿醒的,溜了一圈回来,看见小辉在吃黄粑,大叫“给我留一块!”</p><p class="ql-block"> 大散关说:“凯撒别急,一会有鱼汤喝。”</p><p class="ql-block"> 紫芽洗好了锅盆碗筷,大散关慢慢开始生火造饭。</p><p class="ql-block"> 11:00,老酒和拉手回来了,两手空空的。大山问他们,“鱼呢?”</p><p class="ql-block"> 拉手说,“河里多得很,我们没带工具,就是弄不到!要是有根鱼竿就好了。”</p><p class="ql-block"> 吃过早饭,处理完垃圾,大家整理好行装,大散关说:“今天的目标,三角塘,出发!”</p> <p class="ql-block">  18.天色又开始放晴了,河谷显得异常通透。森林里的河谷,雾气袅绕着,很是仙气飘逸。河中随处都是大石头,岸边时而被一个个的大水塘阻断了路,通行的小路多数都在更高一点的斜坡上。</p><p class="ql-block"> 沿着河谷往上没走多久,大散关让大家放包,凯撒不愿意,说:“这才走几步,又要休息了?”</p><p class="ql-block"> 大散关指了指河边,野人顺着看过去,顿时兴奋起来,“走,下水!”</p><p class="ql-block"> 透过草果林,大家看见几座大石头横亘在河中,越过大石头,对面是一块大石板,石板上下各有一个水塘,下面个水塘很大,也很深。“昨晚要是到这儿扎营就舒服了!”野人说。</p><p class="ql-block"> 野人、小路、老酒、小辉一个接一个脱了衣服下水,清澈见底的水里,映现出一个个白花花的人影,像一条条大鱼。铁哥也跟着下去,刚下到水里就打了个冷颤,咬着牙齿叫了起来,“哎哟,好冷!”</p><p class="ql-block"> 黔之驴在大石头上说,“铁哥,不行就起来,我们不笑你。”</p><p class="ql-block"> 铁哥咬咬牙,扑进水里,大散关站在石板上,哼了一句:“三秒钟!”</p><p class="ql-block"> 果然,三秒钟后,铁哥在水里来了一个漂亮的转身,朝着岸边扑过来。</p> <p class="ql-block">  19.“马哥,你过来看看,这里有块碑!”继续前行,在一个歪七倒八的台阶旁边,野人似乎有所发现。</p><p class="ql-block"> 大散关走过去,拭开石壁上的老泥,朝那块一尺见方的“碑”辨认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于是拍了一张照片。</p><p class="ql-block"> “我看见光绪年九月的字样,说明那时候这里可能是有人居住的。”野人说,“也不过就百来年的时间,怎么就没人了呢?”</p><p class="ql-block"> “路上还会有其他的遗迹,比如前面不远处,就会有几个砌好的窖坑,大概四五个吧。”大散关说,“再说,我们走过的这条路,有很多地方还有石板或者台阶,我也问过当地老乡,还有人告诉我,这条河以前是官道呢。从赤水到习水,沿着赤水河绕路太远,那时候水路也不畅通,陆路主要就走这条线。”</p><p class="ql-block"> 果然,没走多久,在一片稍显平缓的河边,十来米的高处,大家就看见了连着的四个窖坑,每个坑都是圆形的,直径大约两三米不等,深度只有一米,坑里长满了像是一种叫臭牡丹的灌木。坑壁由一块块的红色条石砌成,几乎没有受到任何破坏。</p><p class="ql-block"> “这个可能是染坊或者造纸的沉淀池。”大散关指了指那些植物,“这种植物,它的果是蓝色的,而且很多,我估计是染料原料。”</p><p class="ql-block"> “胡说八道,这就是个茅坑!”凯撒说,又指了指边上的开阔地,“那边是屋基,这边是茅坑。”</p><p class="ql-block"> “你家的茅坑一修就是四五个!”小辉朝他翻了翻白眼。又说:“这里也没多少竹林,严格说来,造纸的条件不成熟,看来染坊的可能性较大。”</p><p class="ql-block"> 大散关说:“反正不是炭窑,炭窑没有这么规整。”</p><p class="ql-block"> 大山从后面赶了上来,说:“还是该早点来走,这里这时候好闷热。”</p> <p class="ql-block">  20.下午5:00,三角塘到了。</p><p class="ql-block"> “马哥说昨天一天就要赶到这里,真的是想把我们拖死呀!”一放下包,紫芽就开始哇哇大叫。“要不是路上还能看见那些丹霞崖壁,金丝楠木,还有清澈的河水和河谷风光,我都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撑到现在。”</p><p class="ql-block"> 拉手也终于撑不住了,但他只是闹了一句:“包太沉了,再走我也撑不住了。”</p><p class="ql-block"> 大散关没理会他们的嘀咕,营地也够开阔,早早搭好帐篷,就拧着工装来到三角塘那个标志性的水塘边上,准备造饭。老酒和拉手拾掇好柴火后,心里惦记着河里的小鱼,砍了两棵竹竿,绑上鱼线钓钩,准备甩开膀子大干一场。</p><p class="ql-block"> “三角塘是这片区域的中枢,正沟和小沟这两条主要河流在这里交汇,无论从哪个方向穿越这片区域,这里都是必经之地。”吃过晚饭,大家围着篝火,大散关再次向大家卖弄自己的所知,不过这次大家没那么反感。</p><p class="ql-block"> “几年前,我在这条河的下游一户人家驻扎,那家人姓项。项兄弟告诉我,说以前三角塘是条街,很热闹,还兴赶场,后来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支队伍,烧杀抢虐,这里的人死的死,逃的逃,也就没人了。我问他大概什么时候的事,他说他是听老人说的,不知道具体时间。”大散关说。</p><p class="ql-block"> 野人若有所思地说:“马哥,我也觉得这里应该曾经有人居住,你记得不,去年我下水的那个塘,上边还有一棵桃树,我当时的直觉,就觉得那不是一棵野桃树。”</p><p class="ql-block"> 大山说:“白天我们走过的那一片,都有人居住的痕迹,我还在屋基边上看见了几座坟。”</p><p class="ql-block"> “我推测,项兄弟说的队伍,有可能就是当初在青杠坡阻击红军的郭勋祺旅,除此以外,这一带似乎没有过大军压境的记载和必要。红军也不可能钻口袋来到这里逗留,更不可能烧杀抢掠。”大散关继续讲述他的观点,“如果是这样的话,这片区域沦为无人区也不过就几十年的事。”</p><p class="ql-block"> 铁哥也开始回忆起来,说:“那么,那次我们走漏仓,老马你说的那些红军坟,也是被打散了的小股红军咯?当时我们还买了亲去挂。”</p><p class="ql-block"> 一时间,四渡赤水,那些波澜壮阔的场景,在这里化作零零散散的物证碎片。</p><p class="ql-block"> 老酒和拉手砍了竹子,编了个大竹篓子,问他们这是干嘛,他们只是笑,不回答。编好后,两人鬼鬼祟祟抬到了河对岸,天色已晚,大家都看不清他们是干什么。</p> <p class="ql-block">  21. 后来大家才知道,铁哥的酒,是在这里告罄的。</p><p class="ql-block"> 拉手和老酒回到篝火旁,拉手说:“河里螃蟹多得很,我教大家捉螃蟹。”然后他找来一棵小树枝,又找来一截线,拿了一块肥肉绑在树枝的一端,带着紫芽和野人捉螃蟹去了。不一会就在水边传来他们的喧闹,不到一个小时,装了满满一盆螃蟹,个大肥黄,不下四五十只。小路把大散关的工装布袋洗干净了,放在火边烤。</p><p class="ql-block"> 野人又开始惦记他的心病了,再次询问大散关:“马哥,你确定明天我们不走马儿沟?”</p><p class="ql-block"> 大散关看了他一眼,有点于心不忍,但还是说:“我这次规划的是走隔壁那条沟,感觉那里走过去到干河沟应该还有古道。你的心病,就留着吧,下次我们再走这边。”</p><p class="ql-block"> 野人还是不甘心,又问:“那要是那边走不通呢?”</p><p class="ql-block"> 大散关:“走不通再说,或者退回来走这边,或者再往上走另一条沟,反正我是不想再走佛光岩出山了。”</p><p class="ql-block"> 凯撒又嚷嚷起来:“佛光岩恁漂亮,不走那里好可惜!”</p><p class="ql-block"> 铁哥也跟着起哄:“我只走过假的佛光岩,这回走真的嘛!”</p><p class="ql-block"> 老酒不明就里,问铁哥怎么回事。紫芽说:“去年我和铁哥、黔之驴走这里,准备穿越到佛光岩,就请了一个向导带路,哪想到那个老头路上偷喝了我们的两瓶酒不说,把我们带到这里往上走不远的一个岩腔,说那里就是佛光岩!”</p><p class="ql-block"> 黔之驴说:“那老头钓鱼倒是一把好手,我们吃鱼吃到吐。”</p><p class="ql-block"> 老酒眼里亮晶晶的,喃喃地说:“说不定明天我们也能喝鱼汤。”</p> <p class="ql-block">  22.果然,一大早,老酒拉着小路到塘里把竹篓抬了出来,篓里装满了鱼,主要是赤尾子和几条像泥鳅一样的鱼,大散关看了看它鳃边那两根羽翅一样的硬刺,惊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鰼鱼?这个可不敢吃,放了吧。”</p><p class="ql-block"> 煎鱼抢光了,鱼汤喝干了,还剩下一点螃蟹,紫芽张罗着打了包。队伍再次出发。河谷中,连路影子都消失了,大家只能在乱石间穿行,推进异常缓慢,走了半天,三角塘还在不远处。</p><p class="ql-block"> “我们来晚了,春彩林快要消失了。”大散关说。</p><p class="ql-block"> “切!去年那是天气好,今天光线不行。”凯撒反驳道。</p><p class="ql-block"> “马哥,我们究竟从不从这里走?”到了“心病”所在的那个沟口,野人再次询问大散关。</p><p class="ql-block"> 大散关心一软,“好吧,还是走老路。”他说,“本来想走官山沟的,规划线路留待来年吧。”</p><p class="ql-block"> 野人喜不自禁,立马放下包,“我还要游一趟,再往里走就没有水塘了。”他说。</p><p class="ql-block"> 于是,火盆岩的沟口水塘里又多了一条大鱼,白花花的,映着沟谷里的红石壁和五色树影,分外生动。</p><p class="ql-block"> 小路这次没下水,看着边上那块巨石,说:“我记得,八年前来这里的时候,我们还爬上去拍照的,今儿怎么就上不去了呢?”隔了一会,又说:“不对劲,这块石头似乎变高了。”</p> <p class="ql-block">  23.春天里,火盆岩这个沟谷,确实像一个火盆。</p><p class="ql-block"> 阳光又洒了出来,映照在壁立的山树上,树上初冒的嫩芽,五彩缤纷,红黄绿相衬,红黄色的树枝在山风里摇曳,像跳跃的焰火,煞是好看。</p><p class="ql-block"> 在一个干瀑布上休息的时候,老酒说:“其实我们雷公山有点和这里相似,不过地貌不一样,也没有这边原始。”</p><p class="ql-block"> 大山这几天一直都走在队尾,也很少说话,但这次似乎不同意老酒的说法,“不一样,完全不一样。”他说,老酒也没反驳。</p><p class="ql-block"> 沟谷里的石头,没有流水的地方,长满了青苔,青苔上星星点点的停着蝴蝶,全是带着一个扇形黑框的小白蝶。它们不怕人,追逐着汗味,停在人额头上或者手臂上。</p><p class="ql-block"> 凯撒像是想起了什么,“老马,去年我们是不是在这里吃的路餐?”他又补充到,“米不够,早上在三角塘吃的面糊糊,到了这儿就饿得不行,文哥给我们煎的黄粑,丁点儿大的黄粑,还要切成三四片,一个人一片!吃得口水滴,完全不抵饿。”</p><p class="ql-block"> “还没到,应该还要走一段。”野人说,“那是我印象最深的一次路餐,天涯多吃了一块,还在盯着煎锅看,眼睛都不带眨的。”</p><p class="ql-block"> 凯撒说:“是咯,那次饿惨咯。”</p><p class="ql-block"> 大散关看看休息时间差不多了,说:“五分钟倒计时,大家准备出发。”</p> <p class="ql-block">  24.“计划中,本次行走要翻过三座山头,今天我们是主攻第二座。明天翻山。”大散关说,“今天的难度不怎么大,但这条沟我们必须走到沟尾的山脚下,一是那里才有营地,二是…”</p><p class="ql-block"> “你怎么不告诉大家那里就是马儿沟。”凯撒打断了他。</p><p class="ql-block"> “对,那里就是马儿沟,我的心病就落在那里。”野人立马附和,“去年去的时候,那棵树上就有这样的字。”</p><p class="ql-block"> “是前年国庆,万牛刻上去的,那次我也在,走了五天,没去佛光岩。”小辉接着野人的话说。</p><p class="ql-block"> “马哥,我有个发现。”拉手哥说,“这里好多野生的珍稀药材,有重楼,有八角莲,还有金线莲,你看,这一片到处都是七叶绞股蓝。”</p><p class="ql-block"> “是的,去年我们走的时候,野人他们几个还采了一些说是回去熬汤药给老人喝。”大散关说,“不仅如此,你们没看见这里到处都是老茶树嘛,可惜不能采,要不然都足够支撑一个茶厂了。”</p><p class="ql-block"> “楠木树也多,树形好看。”小辉说,“这一片,你们注意到没,两边都有石头砌成的堡坎,以前应该是种庄稼的土。”</p><p class="ql-block"> 闲聊中,凯撒又开始作怪大吼道:“走错了走错了,老马说的,此路不通,前队变后队,原路返回!”</p><p class="ql-block"> 凯撒原来叫凯哥,大散关给他改了,说他的气魄气质,应该有一个更霸气的名字。后来大家给了他更多尊称,比如“方长”,又如“西瓜老汉”。</p> <p class="ql-block">  25.严格说来,“马儿沟”营地处在一个山腰处,从平整度上来看,这里之前肯定是开垦过的土地,多少年的岁月沉淀后,这里依然保持着铁板一样的平整。“从第一次横穿这片区域开始,我们每次经过,都会在这里扎营。包括这次在内,这已经是第五次了。”大散关说。</p><p class="ql-block"> 野人顾不上和他说话,放下包,第一件事就是爬上一道坎,去看他去年留下的那块“心病”——那是一个老树疙瘩,应该是根部,不知道已经死去了多少年,又被山洪冲刷到这里,有一部分深埋地下,也被人拔出来了。去年野人来的时候,独到发现了一个展翅欲飞的鹰的造型,当时就高兴地不得了,放弃了一夜的休息,用一把短锯推拉一夜,可惜到了天亮都还没锯到一半。这次,他志在必得。</p><p class="ql-block"> 拉手放下包,砍了一根竹子去接水。</p><p class="ql-block"> 小路扎好帐篷后,立即去帮野人锯木头,这次的工具似乎比去年强大多了,他们忙乎了两个小时,还果断抛弃了去年的成果,居然就把那个鹰的造型拿在了手里。</p><p class="ql-block"> “得偿所愿,野人你可以免罚四次,不,五次搓衣板了。”凯撒拿了一把小刀在那棵树上刻着,两年了,“马儿沟”那几个字似乎有些被树皮包住了,他一笔一划把它划拉显现出来,一边刻着,一边还不忘了调侃野人。</p><p class="ql-block"> “来来来,立此存照,野人哥。”大散关招呼野人和他的树疙瘩鹰拍了张照片,“标准的八瓣牙齿,这是我见过最灿烂的笑脸,没有之一!”</p><p class="ql-block"> “脸都笑烂了。”凯撒嘀咕。</p><p class="ql-block"> 野人确实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兴奋中,对所有的调侃都不屑一顾。</p> <p class="ql-block">  26.“观众朋友们,现在是喝酒时间!”老酒拿出了他的大饮料瓶。</p><p class="ql-block"> “铁哥,你咋不喝?”大散关觉得有点奇怪,这几天他一直关注铁哥到底带了几瓶酒,“是没子弹了吗?”</p><p class="ql-block"> “还有,今儿不想喝。”铁哥的回答似乎缺点底气,语调也闷闷的。</p><p class="ql-block"> 大散关又问野人和大山,“你们的弹药也不多了吧?”</p><p class="ql-block"> 野人拿出他的酒壶,摇了摇说:“就这一壶了,从现在起,每天二两,争取熬到出山。”</p><p class="ql-block"> 大山拿出他装着泡酒的小瓶子,说:“就这点了,有刻度的,每天喝一点,过瘾就好。”</p><p class="ql-block"> 老酒举着他的大饮料瓶,“这是我和拉手的口粮,”他说,“明天之后就没有了。”</p><p class="ql-block">小辉偷偷笑了笑,黔之驴问他笑啥,他眯着眼说:“我听见铁哥在吞口水。”说着,又忍不住笑了。</p><p class="ql-block">小路及时岔开了话题,“老马,上次我们是不是在这里发现的飞猫?”</p><p class="ql-block">“是的,”大散关说,“那玩意喜欢热闹,跑到我们帐篷上方叫唤,赶都赶不走,灯光射过去,就看见一对眼睛明晃晃的反光。”</p> <p class="ql-block">  五、人迹</p><p class="ql-block"> 27.第五天。8:40出发。</p><p class="ql-block"> 从一个最不可能是路的地方开始攀爬,大散关当先,铁哥、凯撒、野人紧随其后。基本上是笔直往上,全靠大树和树根做借力点。虽然大散关提前介绍了这些难度,但后面的队员们还是没有那么快进入状态,包最重的小辉和拉手,爬的苦不堪言。野人把他的树疙瘩鹰打了外挂,不一会就听见他的骂声,那个外挂总是卡在树枝之间,让他步履维艰,最后不得不重新打包,把树疙瘩装进去,这才稍好一点。</p><p class="ql-block"> “老马,你怎么老往左边拐?”凯撒问。</p><p class="ql-block"> “去年走的时候,左边不是有路影子么,沟底还有开凿的台阶,我试试能不能朝那边靠。”大散关回答。</p><p class="ql-block"> “马哥,算了,那边滑,有危险,这边虽然陡了点,攀爬费劲,但还算安全。”野人说。</p><p class="ql-block"> “好吧,”大散关说,“大家注意观察身后的树,有些树干上有熊留下的爪印。”</p><p class="ql-block"> 凯撒卡在两棵树中间,上不来下不去,费尽老力才挣开。看着这一幕,大散关不禁感慨,“凯撒,你老了。”</p><p class="ql-block"> “切!我要跟着你走到七十五岁,还有十几年!”</p><p class="ql-block"> “你说你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不带着那些老妈走点休闲,跟着我这么折腾有意思吗?”</p><p class="ql-block"> “那些老妈不好耍,还是这里走着带劲!”</p><p class="ql-block"> 一个半小时后,队伍终于爬到了山顶。</p> <p class="ql-block">  28.“万牛刻的马儿峰还在,”凯撒指着一棵树说,“当年,老铁抱着这棵树,死活不撒手。”</p><p class="ql-block"> “是哈,”铁哥说,“今儿咋就不怕了呢?”</p><p class="ql-block"> “恐高症是间歇性的。”小辉说。</p><p class="ql-block"> “看,那就是大茶壶,”野人指了指右前方,“还是老样子,连颜色都没变。”</p><p class="ql-block"> 隔着山谷,大家都看见了那个红色山壁,一块四四方方的崖壁上,有一个茶壶的图案,在大山深处看见这样的景观,不禁让人暗暗叫绝。拉手直接爬上了树,想把那个图案拍得更清楚。</p><p class="ql-block"> 极目远眺,晴空之下,万山如海,蔚为壮阔。</p><p class="ql-block"> “上次我们是从这边下去的吧,老马?”小路指着左边问,又说:“根本下不到底,还在崖壁上呆了一夜。”</p><p class="ql-block"> “不是,”大散关说,“是右边,当时我们判断的是从山脊下去,结果大错特错。幸好,后来我们找到了路,两天的路只用半天搞掂。”</p><p class="ql-block"> “虽然我们找到了下山的路,但这里下山比上山还要陡,而且,要从石壁上横着过,既高又滑,所以大家一定要小心。铁哥,特别是你,之驴跟着你照应下。”下山的时候,大散关再次完美诠释了管家婆这个角色。</p><p class="ql-block"> “走了那么多次,你有过害怕吗,老马?”</p><p class="ql-block"> “每次都害怕,想着都怕。”</p><p class="ql-block">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p><p class="ql-block"> “因为我喜欢害怕。”</p> <p class="ql-block">  29. “老酒,你们那边有这种蕨菜吗?”小路拿着手里的野蕨菜问。</p><p class="ql-block"> “我不敢确定,最好别吃。”老酒说。</p><p class="ql-block"> “这个绝对可以吃,白刺尖。”大散关也摘了一把野菜。</p><p class="ql-block"> “对,学名刺五加,”拉手说,“一股中药味,不过很好吃,香味独特。”</p><p class="ql-block"> “左边有一条横着走的小道,应该是养蜂人留下的,大家留意观察,有一次我怎么找都找不着。”大散关说,“如果沿着河沟继续往下,落差会很大,有些地方会很危险。”</p><p class="ql-block"> 那条不显眼的路,这次很容易就被找到了,在左边的半山,是一串红石壁,很长。石壁上还挂着零零散散的蜂桶,不过绝大多数都是空的。</p><p class="ql-block"> 小路还记得,那次历尽艰难下山之后,他和队友们找到了一个养蜂人的据点,大家在那里休整了一天,阳光明媚的山坳里,记忆都是温暖的。所以,这次他也想在那里住一晚,回味下当年的味道。</p><p class="ql-block"> 大散关很犹豫,扎营吧,这才下午两点。纠结了半天,还是决定在那个养蜂人搭建的岩腔下宿营,反正还有好几天,可以慢慢走。大家同意了,不过很勉强。</p><p class="ql-block"> 世事难料,小路一心促成的扎营,成了他此行最大的噩梦。</p> <p class="ql-block">  30.养蜂人放弃了这里,但留下的家当却不少,二十来米的凹壁下,几十平方的棚子,各种生活用具,还有一口大铁锅。多年没人打理,蜂桶基本上都空了。空着的蜂桶,又被一些长脚蜂霸占了。小路正准备搭建帐篷,就被一只中蜂锥了手臂,他当时没怎么在意,正准备继续时又被一只长脚蜂在左边眼睑和眉毛之间锥了一下,立马改地方扎营。</p><p class="ql-block"> 水源有点距离,水量也变小了,拉手去整理了一下。大散关帮着落实了水源,发现有个蜂桶还有蜜蜂,起开桶盖一看,心道有口福了。而后他就在岩腔下面盘腿坐着,看着对面峰岭上的风景,静静享受着这瑰丽的时光。对面的山犹如一块巨大的幕墙,挡在眼前,阳光洒得很给力,以至于有些暗处模糊不清。</p><p class="ql-block"> 我一步步向你靠近</p><p class="ql-block"> 却发现你越离越远</p><p class="ql-block"> 作为一名称职的2B文青,他有很多不切实际的想法,都是想想就过去了。他也有很多一时兴起的爱好,也大多是爱过就过了。唯独行走,他坚持了十多年,同伴换了一拨又一拨,吓跑了一批,走累了一批,走废了一批,也得罪了一批,他还在坚持。走遍了黔北那偏安之隅中的山山水水,实在找不到新线可走了,他又重复着再走。再往后,他把目光投向这里,这片红色丹霞,再也舍不得看向别处。别人不理解,不明白在这片森林中到底有什么吸引力,但他乐此不倦,走了一趟有一趟。他习惯于把每次行走写得不平凡,并以此为荣,获得了一些赞誉,赢得了一些友谊,赚取了一些名利,也受到了一些攻玕,遭遇了一些诋毁。但他不以为意,依然凭着一己之力,支撑着心中的那个在别人看来微不足道或不务正业的爱好,为了维系好这个爱好,他做了艰辛的努力和巨大的付出,看得见的人不多,装睡的人不少,他不在乎。</p><p class="ql-block"> 而今天,就在此刻,他突然有些动摇了。</p> <p class="ql-block">  31.安顿下来之后,小辉和大散关沿着进山小路去探线去了,直到天快黑了才回来。这个下午,大散关过得浑浑噩噩,做着这样那样的琐事,却似在神游天外。小辉很尽力走完了这段山腰上的小路,却没有拿出明天何去何从的结论。回到营地,才发现大家都在嗷嗷待哺。饭倒是快熟了,大铁锅蒸的,菜也洗好了,就是没人做。</p><p class="ql-block"> “这条路很神奇。”大散关一边做饭,一边给大家说,“明明远离人群,但路却修葺得很完好,甚至比我们刚刚走过的出山路还要完好。让人很难相信,这里是无人区。”</p><p class="ql-block"> 长脚蜂已被熏走了。小路的脸肿得厉害,左边像个发泡的面包,还在表面涂了一层黄油。拉手拿了块八角莲磨水给他涂上,似乎也没什么效果。这会他安静地坐在刚刚被锥的地方,若有所思。</p><p class="ql-block"> 接连四天的高强度行走,大家脸上都有点倦色。</p><p class="ql-block"> 小辉说:“从这里往里面走,直达沟底之后,看上去路是往上走的,可能又会走到正沟去。”</p><p class="ql-block"> “我和小辉分开后,找到了一条下山路,还有一些树梯,但山体滑坡已经阻断了。”大散关说,“不过,我拍了一张这边沟底的照片,放大了看,不难发现下面有一条相当大套的小路,是与我们的规划线路方向相符的。”</p><p class="ql-block"> 然后,他又比对了下地图,指着左前方的那个山岔口说,“那里,就是老木茶。老木茶往上,翻过最后一道山梁,可以直达终点!”</p><p class="ql-block"> 几个看了那张照片,表示认同。</p><p class="ql-block"> “明天下山后,继续往下游走,很快就会走出去。”大散关说,“但我们大家预留的时间还有四天,往上走,争取用两天从元厚那边出山吧。”</p><p class="ql-block"> “你就是骗子!”紫芽说,“彩林,你说时间晚了;蝴蝶谷,也没几个蝴蝶;佛光岩吧,你又不去了。人都要被你们拖死了!”</p> <p class="ql-block">  32.这顿晚餐,彻底证实了铁哥的酒是在三角塘消耗殆尽的。他以为先喝了自己的酒,后面可以轻松点,谁知老酒他们的米酒,他不稀罕喝;大山的泡酒,数量很可怜;野人的袖珍酒壶,喝一口都怕空了。于是,他和黔之驴、紫芽就这么忍了两天!忍无可忍之下,他把养蜂人的所有箱箱柜柜搜刮了一遍。</p><p class="ql-block"> 入夜,拉手点了一把火,取了一大块蜂蜜回来。</p><p class="ql-block"> “不用挤,不用过滤,直接吃,吃了糖,吐蜂蜡。”拉手说。</p><p class="ql-block"> 老酒拿了一大块放嘴里,舌尖传来的味道让他双眼圆睁,“是好东西!”</p><p class="ql-block"> 凯撒和拉手也吃了不少。大散关学着老酒的样子吃了几块,不一会就说:“这玩意上火,我的天堂痛。”</p><p class="ql-block"> 野人装了几块在矿泉水瓶里,不一会就瓜分完了。</p><p class="ql-block"> 岩腔下的高台地铺上,大散关辗转反侧,这个养蜂人之所以放弃这里,和他当年向有关部门通报了这里有人盗猎猴子有关,但他心里没有一点对养蜂人的愧疚。几乎每次进山,都会撞见猴子的尸体。行走过程中,还会发现很多捕兽夹子。让人深恶痛绝,却又无可奈何。这个时候,他不知道,明天,他们还会撞见一桩更让人气愤的事。</p> <p class="ql-block">  33.再次出发,小路死活不参加合影了,他脸上肿得更严重了。从200米高的半坡下到河谷底部,其间要下两个树梯,下坡坡度平均60-70°,仿佛云端坠落,每个人的膝盖都不堪重负。过河之后,一条醒目的小路,让大家紧绷着的心顿时一缓。</p><p class="ql-block"> “向左,是我们的目标方向;向右,不到半天,我们就可以踏上回家的路。”大散关又开始哔哔了。</p><p class="ql-block"> “其实,从走出家门开始,我们就踏上了回家的路,不是吗?”小辉说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话。</p><p class="ql-block"> 大散关只能弱弱地说一句:“会聊天么?”</p><p class="ql-block"> 没走多远,又是一个养蜂场。“这就是老木茶,”小辉指着右前方的那个沟谷说,“翻过那座山,应该就是干河沟了。”</p><p class="ql-block"> “说起来容易,哪次翻山不走大半天。”紫芽说,“缓坡看着容易,爬起来真是累死人。”</p><p class="ql-block"> “也不是很难嘛,除了昨天上山,全程都有路。”老酒说,“当然,第二天走错路不算。”</p><p class="ql-block"> 野人坏笑着说:“马哥,下次带他走去年那条线。”</p><p class="ql-block"> 凯撒说:“带他走前年我们四个老头走的那条。”</p><p class="ql-block"> 老酒眼睛又亮了,充满着神往。</p> <p class="ql-block">  34.突然,大散关停了下来,并朝后面做了个噤声的手势。</p><p class="ql-block"> 前方四五十米,树影摇动。</p><p class="ql-block"> 对面似乎也发现了他们。时间停止。</p><p class="ql-block"> “是人。”隔了一会,大散关说,“十来年了,我从没有在这样的深处遇到过人!”</p><p class="ql-block"> 走近之后,对面也似乎如释重负,“他们是搞旅游的。”树影又开始摇动起来。</p><p class="ql-block"> 茶树倒在地上,一片狼藉,七八个人在采茶。大散关明白,这些都是盗采的本地人,无奈他们也不是执法者,大哥不说二哥。</p><p class="ql-block"> 采茶人们走了大半天山路来到这里,他们预计在这里采两天茶青,再背回家,每斤能卖三四十元。但看着倒了一地的茶树,仍然让队员们无比痛惜。继续往上爬,山脖子上是一大片红石壁,大散关称之为“小佛光岩”,岩腔下也是一个养蜂场,那些盗采来的茶青,散放在背阴处。</p><p class="ql-block"> 烧水补水之际,小辉、老酒和大散关从三个方向探路。大散关爬到了红石壁的侧上方,极目远眺,天高云淡,在来时路上有一座裸石山,在群山中很是醒目。山背后还有一个养蜂场,在更高的地方。山顶应该是附近的一个制高点,但爬上去还会耗费更多时间,只好无功而返。</p><p class="ql-block"> “远处来的采茶人不知道怎么去干河沟,但结合地图来看应该是那个山脊下去,”小辉指了指左前方那个山脊说,“也就是老酒探路的方向。”</p> <p class="ql-block">  35.“这个山脊很漂亮。”凯撒说。</p><p class="ql-block"> “这里下山很凶险。”大散关不无担忧地说,“刚才我往前面走了一段,原来这里肯定有下山路,但都长封了,很难判断。”</p><p class="ql-block"> “下面就是干河沟,”小辉说,“现在三点半,两个小时应该够了吧,即使是开路。”</p><p class="ql-block"> “做好露宿的思想准备吧,”大散关说,“今天晚上应该不会下雨。”</p><p class="ql-block"> 大散关、拉手和凯撒在前,野人、大山和小路殿后,下山路走得异常艰难,灌木丛中刺草丛生,陡直坡上无比湿滑,后队偶有滚石断木,都让这次下山充满了安全变数。而这其中最大的问题,还是判断,稍有不慎,就走到了绝壁之上,只能重新找路。打头的高喊后队跟上,殿后的呼叫前面控制节奏。两个小时之后,在时隐时现的路痕帮助下,队伍终于到了谷底。</p><p class="ql-block"> “终于下来了!”小辉说,“有种逃出生天的感觉。”</p><p class="ql-block"> “原路返回!”凯撒总是语不惊人死不休。</p><p class="ql-block"> 没走多久,就到了干河沟。</p><p class="ql-block"> 干河沟里,到处是乱石,看似平坦,难觅适营之地。</p><p class="ql-block"> 6:30分,野人找到一个可以摆下11顶帐篷的地方,落差二十来米,上下百来米,每顶帐篷十米之内无邻居,四顶在河床上。</p><p class="ql-block"> 天色已晚,别无选择。</p><p class="ql-block"> 那是此行最有层次感的营地。</p> <p class="ql-block">  36.没有酒,再丰盛的晚餐也索然无味。铁哥想。</p><p class="ql-block"> 大散关很兴奋,说:“我的无杆帐篷搭在一块光溜溜的大石头上,真爽!”</p><p class="ql-block"> 野人也把帐篷搭在一块石头上,不过那块石头有点斜。</p><p class="ql-block"> 小路脸上,肿消了一些。</p><p class="ql-block"> 老酒和拉手烧的篝火,很旺。</p><p class="ql-block"> 一夜无话。直到次日清晨,被春彩林惊醒。</p> <p class="ql-block">  六、出山</p><p class="ql-block"> 37.清晨,干河沟很早就喧闹起来。</p><p class="ql-block"> “马哥,你们下边昨晚听到什么叫声没?”紫芽问。</p><p class="ql-block"> “听到的,像是凯撒在思春。”大散关说。</p><p class="ql-block"> “我也听到的,是铁哥在哭他没得酒喝。”凯撒说。</p><p class="ql-block"> “别闹了,我觉得是猴子。”黔之驴说。</p><p class="ql-block"> 拉手说:“看我们的营地,这才是彩林。”</p><p class="ql-block"> 在他帐篷的周围,有好几棵大树,枝头上刚发出嫩芽,都是黄红相间的颜色,再往上,更多冒着翠绿的树围绕着,不同的树不同的颜色。</p><p class="ql-block"> “虽然有点单调,但也很好看了。”小辉说。</p><p class="ql-block"> “这或许就是春天的颜色吧,反正我是百看不厌。”大散关说,“我们早点出发,也许今天就可以出山了。”</p><p class="ql-block"> “也许,干河沟会给我们意外之喜。”隔了一会,他又说。</p> <p class="ql-block">  38.干河沟确实没让大家失望。</p><p class="ql-block"> 两边已有了一些路迹,甚至还有了一些断断续续的灰竹林,但河中的石头基本上都长满了青苔,入眼甚是清新,所以大家都不愿去费劲找路了。名副其实的干河沟,这一段基本上看不见水流,偶尔可见的大石头,造型各异很吸睛。有时候,溪水又从石头的缝隙里涌出,发出悦耳的淙淙,虽然阳光不明显,但流水也很通透。行走在这样的环境里,大家也分外惬意。</p><p class="ql-block"> 一块大石头挡在左边,右边是垂直的山壁,中间是一个大潭,水深四米左右,却仍清澈见底。大散关试图从山壁间那个凸起的地带往外走,却发现满壁的白色蝴蝶,密密麻麻爬满了一大片崖壁上,比他这几天看见的总和还要多。他呼叫大家一起来看,但他们已从右边找到了路,似乎已对蝴蝶免疫,可以视而不见。</p><p class="ql-block"> 一个接着一个的深潭,一潭接着一潭的清泓,终于在一个有阳光的潭边留住了大家的脚步。毕竟这么多天在森林里洒汗,大家早就想洗洗了。野人、老酒、小路一个个脱得精光下了水,大散关也鼓起勇气脱了干净,在水边踟蹰半天,做足了热身,最后像豁出去了般跳进水里,于是,铁哥第三天下水的一幕惊人地重现了:他只往前游乐不超过三秒钟,立马折返往岸边拼了命地游了回来。怕冷,对他而言,既与生俱来,又挥之不去。</p><p class="ql-block"> 再往下,一条清晰的小路出现了。走着走着,一条水泥引水渠成了路,走过一个个湾,还穿了一个引水渠的不足人高的洞,然后不远,他们就看到了人家。七天前,他们离开了山那边的最后一户人家进山,而今天,他们又看到了山这边的人家户。他们很平静。</p><p class="ql-block"> 和一群老驴一起行走,最无趣的地方,就是你已经看不懂他们的兴奋点了。大散关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铁哥:“老铁,出山对你意味着什么?”</p><p class="ql-block"> 铁哥头也不回,回答到:“明知故问!”</p> <p class="ql-block">  39.当晚,就在他们看见的那户人家,刘大爷拿出了一壶白酒。在刘大爷家的石板院坝上,大快朵颐着刘大娘给大家做的赤水豆花。</p><p class="ql-block"> 大散关说:“经历了七天的行走,我们完成了预定计划,基本上按照规划线路走的。这一趟,可谓是风平浪静、古井无波、平安顺利,但我还是要问大家一句,这一趟行走,大家的最深的感受是什么?”</p><p class="ql-block"> “酒不够,不得劲;酒带够,背不起。”铁哥说。</p><p class="ql-block"> “要是原路返回就好了。”凯撒说。</p><p class="ql-block"> “心愿已了,夫复何求?”野人说。</p><p class="ql-block"> “再有一个女生,我就可以少洗一半的碗。”紫芽说。</p><p class="ql-block"> “回想起来,还是安逸。”大山说。</p><p class="ql-block"> “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小辉说。</p><p class="ql-block"> “煎鱼好吃,鱼汤好喝。”黔之驴说。</p><p class="ql-block"> “不过就是换一个地方睡了七晚上而已。”老酒说。</p><p class="ql-block"> “我的包太重了。”拉手说。</p><p class="ql-block"> “长脚蜂毒性大!”小路恶狠狠地说。</p><p class="ql-block">然后,大家齐刷刷看向了大散关,似乎在问:“你呢?”</p><p class="ql-block"> 大散关扫视了大家一眼,淡淡地说:“我的感受是,这世上,哪有什么无人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