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神偷

浅秋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机缘巧合,回了趟老家,走了一段年少上学时常走的路,基本上是在和回忆对版,虽然并不宽阔的大路着实还在,但可惜周边情形大多已物是人非,甚而物也全非,只偶尔估摸着空间节点,拾得一些记忆的碎片。老街老路在镜头里光鲜亮丽了很多,新建的楼舍,花花绿绿的门头,来来往往的乡邻的笑脸,时不时街角飘过的几句乡音。间或还能瞥见几处土墙老屋,连同房脊上的瓦松、长蒿,犹如褪了色的老照片,嵌在新鲜灵动的背景里,挑逗起一丝丝莫名的牵念。虽倏忽而过,却不由人心生感慨:毕竟三四十年光景,时光荏苒,岁月神偷,谁能留得住当年青葱,谁又能忆起几多笑颜?生命轮回里,我们都是过客,感恩相遇,有缘再见!无悔岁月,不负流年!</span></p> <p class="ql-block">  东关十字路口,曾是县城内外的一个分界点。以前,从这个路口往西下一个大坡,就算进入里城了,路两边小店林立,依稀还能寻得当年繁华,现在看坡度已经平缓了太多。而另一侧往东,则属于县城外区域。经常走的路是往东南方向下一陡坡,顺着净肠河蜿蜒迂回,南边尽头转弯处就是曾经家的所在。这一带于我简直是儿时的乐园:且不说不远处同学家里可以看刚出壳的毛茸茸的小鸡仔啾啾叫个不停,可以品尝大人们手工做出的黑乎乎的刚风干劲道无比的红薯粉条,可以摘取核桃树叶夹进书本里任它慢慢散发异样的清香,可以偷得不知哪家爬出墙头的葡萄从叶到果尝试各种酸爽……再远些还有净肠河的小桥流水,春日里柳絮纷飞,河边无尽的是绿油油的麦田,蒲公英、迷迷蒿、猪食棵开着黄的、红的、蓝的、紫的各色小花……夏日里河边柳树上捉知了,芦苇丛里看蜻蜓,河畔草地上抓青蛙,泥巴洞里扣螃蟹……秋天印象最深的是秋野里开得的艳黄的、淡紫的小雏菊,大把的拈来装点单调灰涩的日子,不知名的草棵上一串串紫色的浆果吃的伙伴们呲牙咧嘴彼此坏笑,放倒的满地的玉米秸秆里胖胖的蚂蚱一串串烤起来焦香可口……冬日里满城萧瑟,最喜欢一大早河面上笼罩的轻薄如纱的晨雾,站在树下仰头看她轻柔柔婆娑而下,任那一抹冰凉悄然覆上面颊,环视<span style="font-size: 18px;">脚下万物皆染上了一层白霜,而</span>我便是这白茫茫世界的主宰……四季更迭,桃源美景,每每流连忘返,一任饭点前后河坡上响彻各家大人们长长的呼唤或吵骂。</p> <p class="ql-block">  魂牵梦萦记忆深处的那条河,两岸高大的杨树不知道是否还是旧时相识?南北坐落着高低大小形态各异却紧邻的两座桥。每到暑季,连着下过几场大雨,往往会有洪水奔涌而来,小小的青石板桥轻易就被漫过,大桥桥墩下也是波涛汹涌,岌岌可危。落差二三十米的河床舜时被填满,沟沟坎坎里高大的杨树只露出尖梢头。放眼望去,一川黄水犹如<span style="font-size: 18px;">一条黄色巨龙,裹挟了树木庄稼,偶尔还有被冲毁人家的家具牲畜,间或有长长的水蛇昂着头从水面急急掠过,激起围观人群一阵惊呼。洪水过后,河边树林所有树木一字向东斜弯了身躯,每个树干下都缠裹了一堆杂草庄稼,有些是亟待成熟的红薯花生土豆玉米,胆大些的踩着黄泥,一边搜罗收成,一边感叹着天灾人祸,水火无情。唯一值得孩子们高兴的是被水冲弯的几近倒地的杨树树干,选择河边弯度合适的,就成了玩伴们的跳跳床,放学回家兴高采烈地紧赶着去晃上一阵,全然不管刚刚经历了洪涝劫难的老杨树们是否高兴。不过大部分时间,河里的水还是清澈的,温柔的,永不停息,缓缓奔流。岸边不时有清澈的泉水汇集过来,偶尔被我们挖了大坑攒起来,拿盆盆罐罐舀回去烹茶煮饭,总觉得这河坡里渗出的泉水更干净更清甜些。河里深些的地方大人们为我们划了禁区,一再叮嘱水深危险,不得光顾;浅些的地方鹅卵石也干净光滑,方便我们去光了脚丫趟来趟去。只有端午过后,大人们才允许我们去河里洗头洗澡。端午的早上,太阳出来以前,呼朋引伴去往东边杨树林边的河里,初夏的河水还有些凉,没有勇气跳进去洗浴,就低了头任清凉的河水拂过我们长长的秀发,然后顺便拔些河边的艾草拿回家挂在门头,接下来去觅食大人们煮好的鸡蛋粽子大蒜,是端午节里不变的桥段,手腕脚腕处还有大多头天晚上就绑好的七彩丝线,据说可以强身健体、去灾辟邪。时间再晚些天气再热些,我们就可以在夜幕降临的时候结伴去河里洗澡,男女约定俗成的各有自己的片区,有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氛围。只可惜浅浅的河水只容戏耍洗涮,却至今没让我学会游泳。曾几何时,挖水塘抓小鱼摸螺捉蟹的游戏我们已经厌倦了,几个胆大的不时会从岸边草丛里抓条小蛇来把玩,吓的女伴惊呼雀跃。最喜欢深秋早晨趴在河里石头上的大螃蟹,退了硬硬的盔甲,一身几近透明的浅浅的灰色,柔若无骨随你把玩惹人爱怜。</span></p> <p class="ql-block">  路口往西不远路北,应该是当年开蒙之地,今天已是居委会大院。当时就两个班,班主任老师都姓王,我们班的开蒙老师记得姓王名冕,还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大姑娘,浓眉大眼圆脸盘,脸颊<span style="font-size: 18px;">似乎有些许麻点</span>,说话一板一眼<span style="font-size: 18px;">,脾气性格稍许急戾,</span>会在我大于号小于号怎么都分不清时扯掉我好几页崭新的作业本,不管不顾留我到午后,然后亲自送我回家,路上反复用手比划直到我弄懂。当时很羡慕有的同学会用脚勾住正屋的窗棂反身倒立下来,现在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学会没有。抓石头籽儿的游戏似乎也是这时候开始的,一般两个级别,七个籽儿的,十一个籽儿的,有瓦块磨的,布块缝的,羊拐做的,天天装在书包里或衣兜里,得空儿三四个人便“剪子包袱锤”后就开始了,记得这个游戏一直持续到小学毕业。</p> <p class="ql-block">  当年的城关二小,曾是一座庙宇。入学的时候,年龄不够,父母跟校长在高高的正殿里说话,我好奇地拉响了大槐树下的大钟。深冬的午后,我站在教室的屋檐下,看<span style="font-size: 18px;">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铺天盖地,几多困惑,满眼惊喜。教室前放倒的石碑是我们的游乐场,自创的游戏引导着我们欢呼雀跃,童心飞扬。窄窄的校园甬道,教室旁的拐角,都能成为我们的游乐场,每到课间,摸瞎儿的游戏玩得不亦乐乎。最喜欢的踢毽子,跳大绳,踢房子,跳皮筋儿,每每战绩赫赫,一直是玩伴神一样的队友。绕过校园东北角的小门,后面是大操场,每年的雪后,就是我们的溜冰场,记得我一直都不敢从屋后的斜坡上像别人一样箭一般地溜下去。当时五讲四美三热爱活动正盛,参加作文比赛的题目就叫《“五四三”见闻》,帮着周边的孤寡老人打水扫地是这时候常干的事儿,打扫自己教室的卫生更是相当卖力,一者有红黑旗的卫生评比鼓励鞭挞两者兼具,再者几个同学一起去学校后面的河里抬水洒地也是一桩美差。有时候忍不住放了学还会故意绕道河边回家,不留神晚了少不得挨骂,还会被大人们用指甲轻轻在胳膊上划上一道,借此检测我们是不是不听话又去河里玩耍了。这里永远难忘的还有四五年级时的班主任也是语文老师,姓曹名心灵,喊我名字时最后一个字会用“上声”,齐耳的短发,犀利的眼神,一个极认真细致、和蔼可亲,又相当严厉硬核,身段长相却小巧的老太太(也许就四五十岁的年纪吧,可在儿时的我看来头发花白的都该算是老太太了)。每个学期不变的任务是把语文课本从头抄到尾,隔几天就要背诵一篇作文范文,谁背会了找她过关,背不会不准回家。中午到校一律趴在课桌上午觉,不得喧哗,老师就守在课桌前改作业。从老师手里接作业本什么的必须双手,谁忘了是要当着全班同学面被批的。上交的作业本必须整整齐齐,不能像“翻毛鸡儿”一样,否则老师拒收。课本也要整整齐齐,不准有折角儿,老师不定时检查,确有几个邋遢鬼经常挨批。打扫教室必须凳子上桌,不得放过任何角角落落,老师的办公室挨着教室,最后会来检查。教室侧面一整面的土墙上贴有黄色的“比学赶帮超”的明细列表,全班同学在榜,每周评比,根据学习、劳动、品德等各方面情况提名优秀被全班表决通过的得小红花,否则空白,每学期根据得小红花的情况评出“红花少年”报学校予以表彰奖励。那时候不知道小升初有什么紧要,顺利考上宝丰完中后也再没见过曹老师,但是到现在都认为:她是我这一生遇到的为数不多的只讲奉献,不求索取,为人师表,全心付出,真正德高望重的好老师,永远值得我和同学们铭记和敬仰!</span></p> <p class="ql-block">  这是宝丰完中吗?真的不敢认了,但路对面似乎还是那条熟悉的小街道,记得通往粮店还有大集市。认识粮店是因为老是自告奋勇帮着因为上班和家庭变故,时间不济的父母去买全家的口粮,50斤的面袋子驮在28的大车上,刚开始有点歪歪扭扭,不过<span style="font-size: 18px;">后期就颇有成就感了!连带着还能想起来掂了扁担拎了俩大水桶,去往隔壁大院的机井里打水,然后摇摇晃晃挑回去给相依为命的外婆家用。直到现在还会后怕深不可测的机井一旦踏空的危险,有时候也懊恼如果不是两个大水桶的反复重压,或许我还能像一米八多的弟弟一样哪怕再长高一点点!初一算是过渡期,混混沌沌疯玩瞎嗨中倏然而过,期末考试好几门功课不及格,到家报告时老妈在擀面条,没说什么,还安慰了几句,倒是自己在羞愧中深刻反省,觉着不能再继续贪玩下去了!于是趁着暑假,每天一早去院子后面的河边晨读,语文、数学、地理、生物……挨个复习,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大学毕业,直到现在,我还有早睡早起的习惯,终生受益匪浅。成绩突飞猛进是在初二初三,一者初中就三年时间,很快面临中考,学校从初二开始把初一时六个班学生重新分配划分快慢班,我在二班,算是中上等级别,前面的快班配备了相对比较棒的任课教师队伍。印象最深的是英语老师,好像姓李名国正,小小的个头,瘦弱的身板,脸庞怎么都不算英俊,但是目光炯炯,说话铿锵有力,讲课昂首挺胸,习惯背着一只手。这是我的学生生涯里第二个印象深刻,一心扑在学生身上,不求任何回报,恪尽职守,精益求精,鞠躬尽瘁,甘当人梯,让我尊敬让同学们永生难忘的优秀教师。李老师上课有一特点,不像别的老师上课提不了几个问题,而且专捡好学生回答;他是问题一大堆,而且提问很有规律,六七十个学生,要么横排要么竖排,要么从前往后要么从后往前,要么就斜着来,挨个提问,一个不落,这样大多数学生都有心理准备,一刻都不敢放松,至少不敢再长时间云游。他不管我们上午12点才放学,要求学生中午一点还是一点半必须到校补课,他也按时点名开讲。就感觉那一段神经紧绷,吃完午饭撩碗就走,赶路赶得经常肚子疼,我连续多年中午十二点半听半个小时《小说联播》的习惯都被改写了。李老师在东边大礼堂里改建有间办公室,他要求我们背诵英语课本上所有的短文,一个个过关,晚自习后教室统一熄灯如果还没背会就到他办公室附近去背,背会方能回家。记得那一段,回家的路上经常冷冷清清,三三两两个同学的身影一会儿在前一会儿在后,被静谧夜空圆圆的月亮拉的老长老长,皎洁柔和的月光抚摸着我们稚嫩疲倦的肩膀,闪着的清冷的光,一路上嘻嘻哈哈的说笑声不时在夜空回荡。两年时光里,我的英语成绩连带着别的学科突飞猛进,为顺利通过中考扫清了障碍!</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宝丰老十字街,对面原本是新华书店,我在那里买的墨绿封面的康熙字典,现在是一家超市。记得往北过北关大桥通往老一高,据说现在是二高所在。</p> <p class="ql-block">  回来时路过宝丰一高新址,宽阔平整的门前广场,气派庄严方方正正的中式门楼,正对门的大块的背景石,绿树掩映,人流涌动。周日的下午,刚好中招体育考试结束,校门前惯常的熙熙攘攘,摩肩接踵。拍下一张照片,名字很熟悉,感觉却极陌生。于我而言,我的一高依旧在县城北关净肠河畔,哪怕时光流转,岁月变迁,不变的依旧是记忆里那个稍显破旧的学校大门,窄窄的直通校园后面实验楼的校园通道,坑坑洼洼不甚平整的教学楼前的操场和跑道,边边角角有些许还算茂密的枸树容我藏身学习,三四间房子连起来的学生宿舍里拥挤不堪、热闹非凡的大通铺,经常是萝卜白菜偶尔也会有香香的洋葱馅的肉包子和糊涂肉面条的学生食堂,还有一张张记忆里永不褪色稍显成熟但依然稚嫩疲惫的笑脸……所有的所有,<span style="font-size: 18px;">永远深藏在记忆深处,承载着那一段生命的全部。</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