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i> 本文写于2005年,原载《中国作家网》《英流网》《八斗文学》 获一凡网络征文比赛三等奖。受海峡卫视刘导邀请,我夫妇做客《福安美食》节目,据认识我的人说,该节目曾长期在海峡卫视滚动播放。</i></p><p class="ql-block"><i> 《福安光饼》文中的“驼壶”本来是个女生,其实不会很驼,只是不够挺拔而已,调皮的男生硬是给她一个绰号。我要写福安光饼必须写到她,又记不得姓名,只能用绰号。然而,我又舍不得丑化一个善良的女生,只好写成“他”,因为女孩是水做的,恶作剧的男孩是土做的。应该把“驼壶”的背包还给他,这也算是公平的。</i></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span style="font-size: 22px;">《福安光饼》</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光饼,卖光饼啰……”,对大街小巷传来纯福安方言或福安方言掺半的普通话的叫卖声,我倍感亲切。上世纪五十年代初,父亲从华东师大毕业,在福安师范任音乐教师,我和母亲随父亲先后安家福安罗江和城关。在我童年生活里有许多有关福安光饼的故事,终生难以忘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正宗的福安光饼皮橙黄发亮,外酥内软,味微咸,比老家福鼎的更令我一家喜爱。住罗江时,母亲去赛岐买菜,常挑一家好吃的光饼,买些回来供大家随意吃。有时刮大风下大雨不能过江买菜,吃稀饭时,一家人就用光饼蘸味精酱油当菜。父亲晚自修辅导完学生回来,往往先用小提琴拉几个曲子。然后,挑两三个已发硬的光饼折碎,泡上开水,佐点精盐、酱油和味精做点心,父子俩吃得津津有味;母亲更是视光饼如良药,她患严重的胃病,发现吃光饼比服药止痛效果更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们家吃光饼有个讲究的方法:就是香椿树抽嫩叶时,采些嫩椿叶和刚熬过油的肥肉渣剁细拌精盐做馅,把刚出炉的光饼剖成两片夹起来吃,混合了饼香、椿香、肉香,既果腹又美味;遇上奶奶从福鼎寄去的虾皮,虾皮和碎椿叶夹在饼中吃,又是另一种风味。母亲还常把这种有馅光饼分给邻居,起初闻味他们说椿叶臭,吃了都说好吃,后来上瘾了,最后他们也学会自巳“生产”。这也许就是一种“食”文化,母亲是“夹椿光饼”的传播者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在福安罗江,童年的生活很丰富,抓蟹、捞鱼、养蚕无所不为。光饼始终伴随我度过那段无忧的岁月。夏日里的一个礼拜天,备足了蛛丝,锤好粘度,安在竹竿尾端,到“里巷”去粘蝉。“外巷”是去赛岐必经之路我常走。而“里巷”是往山里走,十分陌生,平时“里巷”同学带来各种小动物和各种有花纹的鸟蛋,使我对“里巷”富有神秘感,心里早有独闯“里巷”的萌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这天初战告捷,我在山上粘到了几只“歌声”嘹亮的公蝉,抓紧在手心还有力地“吱吱”地“叫”着,震得手心麻麻、痒痒的。我激动不已,忘了看天,把回家的路也给忘了。恍惚之间,乌云密布,电闪雷呜,下起了大雨。全身被淋湿的我躲到路边一草屋门口避雨,主人是一位慈祥的老伯,迎我入内,帮我擦干身体,给我两个光饼和一碗茶,饥肠轱辘的我三口并做两口,那老伯还送我回家。第二天,父亲买些鸡蛋,由我带路,去谢那老伯,草屋门扣着,主人不在,父亲把蛋放在门槛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后来,师范校和附小都迁到福安城关。我们家也搬到城关,我认识了一个新朋友,背有点驼,同学绰号他“驼壶”(根据福安方言翻译的,以前,我没这么叫,现这么称呼倒觉得有亲切感,特定的方言有助回味特定的意境),我俩上下学,都同行。有个上午我没吃饭上学,第三节体育课,饿得手脚发抖,冷汗淋漓。要不要报告老师呢?正当我犹豫时,背后有人轻轻撞我,回头一看是“驼壶”,他怕老师看到,弯着腰,背更驼了。左手拿着一个大光饼,右手握着一瓶汽水。机警的“驼壶”不知什么时候“冒险”溜出去搞来这些,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 到底还是被老师发现了,了解了情况老师没有责备他,批准我吃。尽管是一只我平时不爱吃的甜光饼,但那时特好吃。打那以后我和“驼壶”更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在福安那段时间,正遭遇自然灾害,中国人民勒紧裤带过日子。按定量供应的粮食,我在食堂一餐只能吃三小两蒸饭,父亲是家庭的主干不进不出,母亲那三小两常常要拨一两左右添给我,为此她得了水肿病,皮肤一按一个凹。那些十七、八岁的师范生每月定量只多我几斤,更饿得发慌,三餐只能拼命加喝食堂免费供应的带几片黄菜叶的淡盐汤(我也常喝,很好喝),或者偷捡些包菜外围掉下的黄叶子,烧了吃。家里条件比较好,有寄点零用钱的,买个“刺鹅头”(一种野生植物根)粉和糖精做的饼或光饼做点心,算是享受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有一天,我在母亲工作的服务部门前看到一个师范生买了一个光饼,还没动口,忽然从旁边冲出一个衣服打满补丁的小孩抢着光饼就跑。那师范生哥哥怔了一下,拔腿就追。眼看要追上,只见那小孩将饼啃一口扔掉,师范生捡起来看了一会,摇摇头,将饼朝那小孩用力掷去。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小孩一跃接住饼,伸伸舌头做个鬼脸扬长而去。以后,我还看到一次那小孩再来,母亲送给他一个光饼,劝他以后不能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回来福鼎后,当亲戚朋友有人出差福安,母亲嘱咐的第一件事,就是到福安车站边捎些正宗的福安光饼,要咸的,正面皮色要深一点。没有熟人去福安就很久都吃不到。现在好了,不少福安制饼高手搬到福鼎来营生,福安光饼还送到家门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文革时步行大串连,从福鼎走了两天半,才到赛岐,午饭后过去罗江。师范迁走后,校舍给福安二中。我带同学们去看了我从小玩过的地方,也去“里巷”,但找不到那老伯的草房子。由于要赶到甘棠过夜,我只能个人服从集体,依依不舍地离开罗江。屈指回来福鼎四十年整,除了梦中,再也没有见到慈祥的不知名老伯和可爱的小“驼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这几年我走过不少地方,没有寻到比“福安光饼”更好吃的光饼。福安老乡应从“沙县小吃”受启发,去闯江湖,打天下。但愿几年后退休去旅游,我能在他乡吃到福安老乡亲手做的福安光饼,能在异地和福安老乡用方言“拉呱儿”,使我的情思回到有趣的童年,让我在短暂旅途的梦中也见到慈祥的老伯和可爱的小“驼壶”。</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span></p>